二十一 刀戈相向

朱興忽地竄到郭士安的麵前,伸手擋住郭士安的去路。“郭兄,十年前那幾個晚輩不自量力,刺殺奸臣卻成了刺王殺駕,結果被官府一網成擒,抄家的抄家砍頭的砍頭,我們過後一查,原來竟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不然怎麽會如此被動。”

郭士安想要伸手格擋,終究耐住性子,止住腳步。“我不知你在說什麽,這事與我何幹。我凡事心中無愧——”

雖是如此說,卻也知道,此事終是難以善了。‘既然人家登門問責,自是心中不虛。要不要當著左右公廂使的麵將此事了斷,不然看情形,以後會更加難纏。’

郭士安正猶豫間,左近的蔣征閃出來,陰陽怪氣道:“這種事說起來,大是臉上無光,咱們也別得理不容情,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理論理論。”

郭士安不禁怒道:“你也來消遣於我。”

這時郭敢早已出門,一見這群長輩如此胡纏難為父親,言之鑿鑿提及自己當年結拜的幾個兄弟,是以再不能袖手。

郭敢上前擋在父親身前道:“幾位叔伯,我爹爹他言出如山,說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是從未騙過人的。”

“他沒親自做過,沒的他的家人沒有做過,你是他們的結義大哥,如今卻好好地站在這裏,不慚愧嗎?”

郭敢臉色一紅,“小侄確實,自打回來,日日心熱如沸,明察暗訪了多日,隻因年深日久,終是徒勞,查不出個原由。”

朱興大叫道:“原由,原由就是你這小子陷他們於牢獄,身首異處。”

這時正巧有下人端了湯近前,郭士安也沒有好氣地叫道:“奉湯!高山流水,咱們兄弟以後也別再見了——”

那朱興不待郭士安再說下去,揚手將近前的湯碗打飛。

湯碗飛起直奔郭士安而來。

郭敢眼疾手快,伸手一擊,將湯碗擊落在地。

郭士安怒不可揭,伸手擒拿。

朱興被一招製住,縮身掙脫不開,眼見丟了臉麵,如何善罷甘休,抬腿就是一腳。

郭士安鬆手側身,輕鬆避過他這逞強的一腳,伸手去點朱興的靈台要穴。

那蔣征眼疾手快,見朱興就要中招,撲上來夾攻郭士安。

郭士安隻得回防,左搖右擺,在二人急攻之下飄忽來去,但見掌影在其身邊飛舞,卻始終掃不到他半點。

朱興二人各發了十餘招,盡皆無功。

一旁的楊馳揚聲道:“聽聞郭家的點穴功夫通玄,兄弟隻恨無福得見,今日就領教高招。”說著上前助力。

佇立一旁的郭敢早按耐不住,正空自焦急,無法可施,不想此時竟成三人打一個,如何還能不施以援手,是以伸手阻攔住楊馳,咬牙怒道:“你們這是做甚?”

“你說作甚?你的那些把兄臨死之前結交了你這麽一個好大哥,真是瞎了眼。做長輩的,今天見你大婚在即,很是歡喜。”

那楊馳嘴裏恨恨地說著反話,當心就是一拳。

郭敢伸手接洽,偷瞄其他人,顯然還有躍躍欲試之輩。

此時當斷則斷,不可拖泥帶水,稍有怠慢,形勢必然惡劣。

閃念間,郭敢不住向朱興身側後退,突然拳鋒一閃,暴起攻擊朱興的軟肋。

朱興被攻了個措手不及,險些跌趴在地,踉蹌跌出戰局,繼而咬牙切齒,複又攻上。

郭敢麵對二人,攻拒之間甚是猛惡,變化精微,一套拳法打得神威凜凜。

朱興與楊馳雙雙陷入捉襟見肘的境地。

左右廂吏剛道一聲彩,隻聽兩聲悶哼,朱興與楊馳雙雙跌撲在地。

一旁已有不敵的蔣征見勢不妙,從袖中抽出短刃,對著郭士安連連揮舞,

郭士安在其刀鋒催逼之下,一時隻剩招架之功。

這蔣征外號鬼頭刀,一柄刀使得出神入化。

郭敢剛要助陣父親,一旁同來的藍信與鄒明也抽出匕首衝上來。原來各個暗藏短刀,結束端正前來赴席。

郭敢一見,立時被激發了悍勇,出拳抵住二人,隻見一條人影在兩人之間晃動閃躍,連發呼喝。

郭敢招數精奧,深得淳厚穩實之妙詣,外家功夫練到他這樣,隻怕已到了盡處,是以鄒明與藍信二人連連中拳,駭羞致極。

幾人正自膠著之際,忽聽一聲厲喝,若虎嘯平川平地驚雷一般。“住手!你們這是幹什麽?”

喊話的正是顧青,和金花、郭母三人踏出李嫣的廂房。

之前已經有人向裏麵通報過,隻不過三人都沒放在心上,以為是演示武藝,待到聽到兵刃之聲,這才搶了出來,竟發現已經到了窮殺惡鬥的地步。

喝聲剛落,郭士安竟被後來爬起的楊馳偷襲,一拳擊倒在地。

郭母撲過去,扶住丈夫。

眾人這才罷鬥退步。

顧青踏步趕到場中,揚聲道:“裴賢弟,你怎麽不攔著點兒,打成這樣,在官人眼中成何體統,大庭廣眾之下,又是結義兄弟,把話說透就好,何必刀槍相見。”

裴蕭尷尬苦笑道:“我也說不便如此,可幾個兄弟,非要事無巨細,當麵論個短長。”

“你看,廂吏都在看咱們的熱鬧笑話呢,隻是礙於咱們都有一官半職傍身,不好立刻深究此事。”

一旁的郭士安被金花和郭母扶坐到椅子上,已然怒火攻心,目眥欲裂。

見顧青放話,鄒明等人又後退了一步,一時無人插嘴。

顧青雖是女流,當年在山寨之中人品卻數一數二,也不是原先大哥一係,此來是以見證人的身份,被朱興幾人裹挾而來,是以大家反倒要聽她如何分說。

顧青歎氣道:“來的路上你們耳語,我也聽了個十之七八。我是絕不相信郭兄會做出這種事來的。可你們這麽興師問罪,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檔口,平白無端地就動起手來,讓人笑話不說——男子漢縱橫天下,行事一言而決。”

顧青說著轉對裴蕭。“裴賢弟,你在昔日寨中,一向定人功過。如今,既然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也別說什麽廂吏在側,不好言明的話了,還是你把這其中的厲害關係說明白了吧。”

顧青上來,果然聲勢奪人。

此時的郭敢已奔到父親的身後,見其氣息難通,滿臉紫脹,委頓不堪,忙將右手放在他的後心靈台穴上助其順氣呼吸。

郭母則回到屋中,拿了這些年藥鋪的賬目,摔在眾人麵前的茶桌上,大聲叫道:“這是我郭家十多年來的賬目清本,因為敢兒婚事過後就要全盤接手打理家族生意,是以我前兩日已經全部看過,打算過幾天就交付於他,共計三萬貫之多。眾位結義兄弟可以詳查過問,何至於為了錢財,身外之物,刀戈相見。”

這時都廂蔡確幹咳了兩聲,卻並未言語,似是警告眾人。

時東京分為九個區,百姓都稱蔡確為九廂督公使,院中其他的廂吏(區公安局長)都不是這個廂的長官,是以都一心看熱鬧,誰也不出來發言管束。見都廂蔡確站在人群後麵,都湊過去恭維在左右。

郭士安這時見蔡確咳嗽,也遠遠地向蔡確拱手。

裴蕭卻並不理會蔡確,上進一步麵對顧青道:“兄弟卻也是疑信參半,如今還要仰仗顧姐姐劃出個道來,讓雙方對證一下就好。”

“好!大丈夫頭可斷,義不可失,這幾位兄弟前來問罪,我也是半路才與你們會合,詳情並不知曉。我也深知,有些兄弟向來狂言無忌,我也一向不以為忤,但既是前來見責,與郭兄,想來是深有緣故。”

顧青頓了一下接著又道:“你們就各自派出一個人來,把話言明,別一擁而上,說些混沒來由的話,叫人費解。凡事要講究證據,如果怕有各位廂吏大人在此,不敢言明,那咱們這篇就此翻過,也別稱什麽好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