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天朝人民真幸福

次日,郭奕問父親見到了公主沒有。

郭敢道:“看到了,她扮成宮女,我跟著她們的車隊走了半程,和她說了幾句話。人聲嘈雜,也沒怎麽多說什麽。”

郭奕沒了興致,道:“聽說官學不收女學生,可我想和若蘭、呂俠她們在一起。”

郭敢道:“托辦入學的手續倒是好辦,不過你不曾讀過,在私學裏和若蘭她們先適應一下學習氛圍也好,囫圇念過,不過年關一過,就得到正式的官學去讀書了。”

郭奕一聽,高興地點頭答允。

又隔了幾日,郭奕獲悉,說父親的婚事已成,就等著過禮。他畢竟人小,對此事並不怎麽關心,進入私學後,每日裏隻是跟著若蘭和呂俠在學堂裏胡混,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倏忽過了月餘,冬至學堂放假三日,郭士安也有假期,卻要履行太醫的職責,帶了一眾家眷到福田院去慰問流民。美其名曰:送溫暖。

福田院、居養院、是為貧苦無助的人們提供食物居住的地方,等開春了,人們就可以離去自謀生路。

郭奕和若蘭也隨隊前往,權當是看熱鬧,可到那裏一看,好家夥,竟有幾千人之多,好大的聲勢。

郭士安是太醫,主要是到旁邊的施藥局和安濟坊看望體弱多病的患者。

福田院因為人流眾多,醫療反而基本有保障,讓禦醫來送溫暖,也體現了聖天子的愛民如己。

郭奕和呂俠、若蘭也學大人模樣,紛紛給患者送藥,分發木炭。給每人盛餛飩。(宋時冬至吃餛飩,並不是餃子。)

想起昔日在深穀中荒涼度日的歲月,郭奕不禁感歎大呼:“天朝人民真是幸福啊!”

這時正巧一旁躺著一位病患,一聽此言翻著眼睛道:“有什麽好的,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郭奕見盛的餛飩那人不吃,以為他病重不便,趕緊扶漢子起身,端碗去喂他。

那漢子也不客氣,假裝身子沉重,坐直的身子搖搖晃晃。卻拚命張口要吃餛飩。忙得郭奕又要扶他,又要喂他,一時手忙腳亂。嘴裏還不忘向那人解釋,講訴自己一家十年間野人一般的生活。

那漢子聽罷,反而不好意思再作弄他了。

這時郭士安進門來,看到孫兒的舉動,趕緊過來拱手道:“沈大俠,我孫兒無知,讓你見笑了。”

那漢子哈哈笑道。“你孫兒人小機靈,很和我的脾胃,要不要我收他做個徒弟呀?”

郭士安也笑道:“他們一家三口吃了十年的苦,我看就不必煩勞沈大俠了。”

“哈哈,可惜可惜。”

郭奕見這漢子笑聲爽朗,分明不是病人,又聽爺爺稱呼他是大俠。不禁仔細觀他模樣。但見那漢子麵容僵硬,一臉苦相,隻是偶爾閃現一絲英氣。實難和什麽大俠聯係在一起。

郭士安借故還忙,拱手告辭,不等郭奕表露什麽,便拉其出門。

郭奕不禁好奇,問道:“爺爺,我看他窮困潦倒,你怎麽叫他大俠呢?”

“他是開封地區的乞活帥,叫沈光遠,是丐幫開封分舵的舵主。武功比你父親可高多了。”

郭奕甚是好奇。“那我拜他為師也無不可。”

郭士安笑道:“他們是要飯的,我孫兒怎能和他們同流合汙。”

“他武功那麽好,為什麽還要要飯?”

“咱們大宋重文輕武,武功好並不能當飯吃。不過有人卻專愛為窮人張目,所以爺爺才尊稱他一聲大俠。”

郭奕一聽,竟回身跑了回去。

郭士安怔了一下,度步回到門口,看到郭奕竟將兜裏的糖果和瓜子,全都掏給了那個沈舵主。隻聽郭奕道:“郭奕隻有這些與大俠,等將來有機會了再拿好吃的來望你。”

“真是好孩子。”沈光遠竟親密地摸了摸郭奕的頭。

郭奕退回到郭士安身邊,還不忘回頭向沈光遠揮了揮手。

將近回去的時候,郭奕一行人碰到了牧監的禦監皇甫。

談到未來的駙馬都尉得用馬匹,皇甫一口就答應下來。“侄兒的事就是我的事兒,正好明日有閑暇,咱們就到西郊的牧監養馬場去聚聚。”

次日,郭敢隨父親到西郊去。郭奕自然也嚷著要去。若蘭和呂俠也一臉的向往,於是便一車欣然同往。

西郊的牧監足有馬匹兩千,真是千馬奔騰,好不壯觀。不過聽皇甫說:“能用於戰爭的馬匹也就五百,其餘的如果有錢,又有門路,六七品的小官也能買得到。”

馬是軍需,或是皇家官員可乘,輪到民用當然是少之又少,彌足珍貴了。

郭奕躍躍欲試,挑了幾匹,被皇甫盛讚,直誇眼光好,有相馬之術。

最後,郭敢在兒子挑的幾匹馬中選了一匹。

回來的路上,呂俠比較膽大,和郭奕一同騎在那匹馬上。

郭敢牽馬,兩個孩子大聲說笑,歡快的如同雀兒在樹梢一般,讓若蘭好生羨慕不已。

至家後,郭奕忽然對郭敢道:“爹,我總感覺有陌生人在跟著咱們,福田院,養馬場,我去私學的路上。”

郭敢倒是一臉的渾沒在意。“跟咱們幹嘛?我和你爺爺都沒覺出異樣,你倒是機靈了。”

郭奕皺眉,甚有介事道:“我跟呂俠一提,她就說,有錢的人家都容易招賊,讓我以後花錢別明目張膽大手大腳了,我也覺得很有道理。”

郭敢心裏話,‘你爺爺那輩都是賊,怕他作甚。’“那我和你爺爺說說,以後注意一下。”

倏忽正月將近,郭敢的婚期到了。

這天早起,郭奕聽到院中吵鬧嘈雜,趕緊搶出門去。看到三娘正陪著西雲牽馬站在門前,明顯是要遠行。

郭奕趕緊上前詢問:“姑姑,你這是要去往哪裏?”

西雲回頭,駭了郭奕一跳,並非是西雲,竟是一個英俊的少年郎。

隻聽那少年不悅道:“你父親大婚,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就此別過。將來有機會,姑姑再來望你。”

聽聲音才知還是西雲,“姑姑怎麽變成了這副樣子?”郭奕甚感好奇。

“你竟然一看背影就知道是我。”

“背後身材,走路姿勢,也想不到是別人。要是在路上偶遇,我可就不會認得姑姑了。”

西雲笑道:“是三娘將我裝扮成這樣,說這樣才好行走江湖,不會被人在路上欺負。聽說那些什麽縣主公主之流,都不是好相與的,你要好好學好本領,可不能讓你娘給人家欺負了。”

三娘在一旁也道:“三娘有個別院,你那個娘一過門,我就搬出去——”

郭奕不理會三娘說什麽,拉住西雲的手道:“行走江湖,姑姑練好武功了嗎?”

“有點兒進步,為人若不報父母之仇,那是最大的不孝,姑姑等不及了。”

“我知道,我隻是擔心你的安危。我不想你走。”

三娘安慰郭奕道:“隻是回去探明一些事情,順便祭拜父母。我也跟去,料理一下大名那裏的生意。你要不要去?我看你讀書也不求上進,幹脆和我們一起練武,行走江湖算了?”

郭奕見這三娘開起了玩笑,便一臉認真道:“就怕我爹爹他不答應。我雖不願讀書,可私學裏的老學究卻說,我是可塑之才,說若蘭和呂俠將來都比不上我。”

三娘不禁撇嘴道:“對對對,你是咱們郭家的狀元之才。我昨天可是還看到若蘭督促你和你娘寫字呢,真是一塌糊塗。”

郭奕見這三娘嘲諷自己,一臉嚴肅道:“我昨天投壺還贏了銀子呢,買了果子給他們分了。我拿點給姑姑帶些路上吃。”

郭奕說完飛奔回轉屋子,拿了包果幹之類的出來,外加一個金葉子。

西雲不禁濕了眼眶。“姑姑身上錢夠用,怎麽能拿你小孩子的東西呢。”

郭奕一臉的鄭重其事。“我怕你落魄了,孤單一人,天氣又寒,要是那樣,你可千萬要記得回來。”

西雲還是躊躇。

三娘伸手替西雲收了金葉子。道:“反正他也不缺,你就拿著吧,孩子心裏也寬慰些。”

三人出了郭府,郭奕想起那日爺爺和父親的對話,實是對三娘、西雲、李嫣三人極是同情,繼而生發關切,竟至送二人走了好遠一程,才止住腳步。

“姑姑,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我會天天想你的。”

西雲含淚揮手與之告別,繼而回頭,與三娘縱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