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談婚論嫁

武麗見郭敢如此,隻得簡略將當年事敘述了一遍。“為這事,父親他焦灼了很久,都說他們是去刺殺奸臣的,有你的參與,結果官家臨時起意,去了碼頭,結果成了刺王殺駕。”

說到此處,武麗將聲音盡量放低。“其實是早就被人告發。官府預先得到了消息,自然是一網成擒,當場就射死了兩個,其他的下了大獄,沒判之前又死了兩個,其餘的自然都推到午門斬首了。連帶家屬都有株連,好在父親他多方奔走,總算是撤清了你與他們的關係,可你始終不回,卻也讓人見疑。”

郭敢強自鎮定,後背直冒冷汗。“確定是抓住了八個人?”

武麗心中不免疑惑,道:“多年前的事情了,哥哥又何必掛在心上呢。”

郭敢心痛如絞,別了武麗匆匆出門。

當年十兄弟商討刺殺梁師成和朱勔幾個奸賊,決定在汴河的碼頭動手,主意還是他郭敢出的,計劃得天衣無縫。

不想行動前幾日,郭奕突遭家人傳喚,言說母親在山東出事了。

郭敢一路追到潞安洲,遍尋母親不果,臨上船時,隻得托人給九位兄弟報信,言說自己因事不能成行。

待到渡海追擊劫匪,直至碰到金花,如今竟成此局。

郭敢心熱如沸,奔波了半日,到處打聽當年的案情,卻毫無頭緒。

當年刺殺朱勔幾個奸賊,結果臨時皇上出宮,要在第一時間觀摩覲獻的花石綱,結果成了刺殺皇上,如今開封府尹,都廂(市長公安局長)坊吏,都換人了,想要查探當年的舊案真是難比登天。

郭敢奔波無果,直到天黑才鬱鬱而回,快步趕到上房給母親請安。

待到轉至三娘屋裏時,西雲和兒子郭奕都在。

“你倒是會躲清淨,家裏人可為你的事都忙壞了。”西雲劈頭便怪聲怪氣的來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郭敢不明所以,倒是一旁的兒子,一臉不悅地快速說出事情原委。“中午奶奶請人吃飯,那人一口答應,說肯定幫忙周全,結果下午就來了消息,說是有六千貫的彩禮錢就可過門,奶奶忙不迭的答應了,說過幾天就去過禮。”

“都是些什麽?”郭敢雖問出此句,卻也明白了大半。

三娘也不無感歎道:“這事也確實有些辦得太快了。”

西雲撇嘴道:“你倒會裝,是好事臨門,聽說是位公主,不然也用不了這麽多錢咯,真個好福氣呀!”

“荒唐!”郭敢也覺得父母太過於急躁了些,轉身要走。

西雲又道:“我和嫂子一說,金花嫂子倒挺大度,一臉的波瀾不驚,說她並無怨懟。”

郭敢亦道:“這種事,別說是她,就是我,哪裏又做的了自己的主。十年未在床前盡孝,啥事我也反駁不得。不過這事兒確實太過急切了些。我去問過父親的主意再說。”

西雲見郭敢要走,趕緊搶話道:“我問過世伯了,世伯也說和我義父確實有過口頭之約,如今郭家要娶公主,我們家小姐臉上有傷,怕是做小也上不了台麵了。”

西雲語鋒尖銳,毫無顧忌三娘在前,顯是郭家對她一番好意挽留,全是為了郭敢再娶做的鋪墊。

三娘也歎了口氣,道:“我也覺得娶個親王之女並不合適,可我不是你親娘,做不得主。縣主怎麽能是說娶就娶的。”

郭敢這時才發現,一旁的兒子郭奕氣鼓鼓的,一臉為母親爭取的樣子,顯然是受了西雲的蠱惑不輕。

郭奕見父親望向自己,立刻言道:“吳家若蘭說,娶個縣主並不難,說前兩年有個賣帽子的,家財萬貫,就連娶了兩房,都是公主,兩個花了一萬貫,如今咱們花六千,顯然是數有所值。奶奶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就答應了,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好像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好讓我傳達給我娘親。還說什麽,我娘頂多算是個外室。宅子不夠大,可以搬出去——”

“哪有這種事?!小孩子胡說什麽,你爺爺奶奶喜歡你,可是假的?怎麽可能讓你搬出去!”郭敢說這話時明顯底氣不足。

郭奕忽地大叫:“我是男子漢,受些委屈沒什麽,可我娘不能受委屈。”

一旁的西雲聽得心中舒暢。這孩子已經被自己蠱惑,果真膽大包天,竟敢這麽跟自己的父親叫囂。真是料想不到,想是深穀之中太過放縱之故。

三娘笑著拉了郭奕一把,“別的話不可盡信,你娘她肯定也是同意的。大人間的事兒小孩子不懂。將來你也不止娶一個。”

“我就娶一個,武家姑姑要把若蘭許給我。我已經點頭答應了,今生就娶她一個。”

郭奕此語,三個大人聽了不禁莞爾。郭奕見狀,這是不信自己,於是氣呼呼的出門去了。

三娘衝著郭奕的背影喊道,“明天隨吳家小姐姐讀書是正經,可不能給咱們郭家丟臉。”

郭敢歎了個氣,回轉到上房。

父親郭士安還沒有回來。郭敢對母親雖然直言不諱,語氣卻不敢有一絲逾越。

郭母卻喜得顏開。“你父親給公主看過病,人不錯的,是張才人生的。張才人不著聖上待見,連帶這個女兒也沒看到眼裏,不過聖上幾十個女兒,能夠認得已經是不錯的了。”

郭敢不禁啞然。‘給自己找的竟然是皇上的女兒。’

隻聽母親又續道:“張才人多病,一向是你父親給診治的,所以才有此緣分。說是過幾日還要親眼見你一見,你得有個準備才是。不見到人,人家不安心,至於錢財方麵,預計七千貫足夠用了。”

“家裏怎生有這麽多錢?”郭敢心知此事自己萬難推卻,想著昔日結拜的兄弟,個個午門就戮。自己如今卻在此揮霍無度,談婚論嫁,心中不免焦躁不堪,可母親是萬萬頂撞不得的。

郭母又道:“家裏就是一萬貫也拿得出來,藥材上的生意這些年做的大了,進項頗豐。我和你爹也看得出來,你和金花的情分不淺。奕兒也好,家裏虧待不了他們的。至於那個受傷的什麽李家小姐,以後休要提及此事。”

郭敢垂頭喪氣,鬱鬱而退。

在院中不期遇到了剛剛轉回來的郭士安。見兒子如此沮喪,郭士安拉著郭敢來到東廂的一個房間與兒子聊些私話。

“你已經年近三十,人言三十而立,為父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年關一過,我們打算把一切產業都交由你去打理。滑州的產業交給金花去打理照顧,離京城最近,大家分居各地,都忙起來,也就沒什麽是非了。”

郭敢隻得點頭稱:“是。”

“至於你當年的那些狐朋狗黨,就別再聯係了,打打殺殺有什麽好?還是好好教兒子讀點兒書是正道。我看奕兒他頑劣得很,得好好整治整治才行。”

郭敢一聽,大是苦惱。想是父親已經知道了今天自己日間的所作所為。

郭士安忽然轉移話題道:“至於西雲那個丫頭,我和她交過手,她肯定不是你李世叔家收養的那個丫頭。你當年去過李家,對李家那對姐妹沒有印象了嗎?”

郭敢大感意外,“竟有這事!十多年了,肯定變化極大,爹爹是如何得知?”

郭士安道:“自你失蹤,我便再未到大名府黃縣去過,與你李世叔都是書信往來。他有次提起他的養女,說他的養女武功比他都強,也不是他李家槍一路。”

“怪不得爹爹與她交手過招,可依我看,爹爹的功夫照多年前比,大有進境,至於李家丫環的功夫,爹爹又沒有親見——”郭敢提出疑問。

郭士安將兒子的話打斷。“你是不知道你李叔的厲害。知道你回來,爹爹特意派人到大名提取財物,順道讓其拐到黃縣你李叔那裏,去告知你回來的消息,不想他家遭人焚毀,家人回報說,李家無一幸免。”

郭士安歎了口氣,良久又續道:“現在忽然多出來兩個女子,年齡之類倒是不差,我問過家中情況,也說得風雨不漏,隻是武功,不是你李叔家一路。”

郭敢道:“這麽多年未見,李叔家的槍法,也可能另起爐灶也未可知,或許另外請了師傅也不一定。尤其是女孩子,也不適合習練槍法。”

郭士安點了點頭,道:“這個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更可疑的是,燒傷的那一個,竟然已經懷有了身孕。”

郭敢不禁大驚。

郭士安接道:“可是我觀察那個西雲模樣,她竟然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