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聖脫錮遇天蓬
見小法明這樣天真爛漫，大聖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哦，大聖，你一定很餓吧！”小法明一拍腦袋，從小包袱裏摸出一顆紅彤彤的鮮桃，蹲下來遞給大聖，“大聖，這是我剛剛才摘下的，鮮著呢，你快吃！”
大聖眼睛一亮，垂涎欲滴，連說兩聲“謝謝”，急不可待地接過桃子，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大聖被壓四百年來，餓了渴了，土地神就隻喂他吃一些鐵丸子、喝一些銅水，此時他能吃到這顆桃子，覺得簡直比天庭的蟠桃還鮮美了上百倍。
小法明又興致勃勃地說：“大聖，我就不走了，以後就在這裏陪著你。你有什麽需要，不用客氣，盡管吩咐我就是了。嗬嗬，大聖，我相信如來佛祖遲早會把你放出來的，到時你一定要收我做徒弟，教給我本領哦。”
大聖吃光桃子，扔掉桃核，打趣說：“嗬嗬，小和尚，也許一兩百年後，如來老兒會大發慈悲，放我出來，可那時你早就上西天見他去了，我怎麽收你為徒呀？”
“呃，這個……”小和尚聽了，耷拉下頭，顯得悶悶不樂起來。
山頂上，一隻蒼鷹展著翅膀，從那塊鐫刻著“嗡、嘛、呢、叭、咪、吽”六個金字的峭壁前飛過。
忽然，“呼”的一聲，一個碩大的金色光球不知從哪飛襲過來，迅猛無比地擊在峭壁上。
“轟降——”
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火光濃煙騰起，整塊峭壁刹那間爆炸開來，化為無數碎屑，“嘩啦啦”地撒落下來，如同下了一場豪雨。同時，整座五行山也強烈地一顫。
“哎呀！”山腳下的小法明嚇了一大跳，一屁股跌坐下來。
大聖的吃驚程度也實在不輕，忙問：“怎麽回事？”
小法明仰起脖子，望向山頂。可這五行山高峻無比，小法明怎麽能看得到頂上的情況呢？他使勁搖頭，說：“我不知道啊，大聖！”
大聖正要說什麽，忽然一聲虎嘯從前麵的樹叢中傳了出來。大聖心裏一緊，接著，隻見一隻斑額吊睛虎從樹叢裏緩緩走出。
小法明轉過身，赫然看見老虎，嚇得像隻青蛙似的一蹦而起，失聲尖叫：“啊，老虎！”
大聖焦灼萬狀地大叫：“小和尚，快跑！”
沒想到小法明很快就穩住膽子，居然擺開個架勢，朝老虎喝：“大老虎，不許過來！”
老虎哪會聽他的，齜著滿口鋼齒，瞪著凶光幽閃的眼睛，繼續朝他走來。
“大聖，你別害怕，我來保護你！”小法明扭頭朝大聖嚷著，又撿起腳下一塊石頭，向前跑出幾步，怒視著老虎大喝：“該死的臭老虎，有我在這裏，你休想傷害大聖！”
這個小和尚，在這種自身難保的凶險時刻，居然還想著保護大聖。大聖心裏不禁湧起一股暖意。
“嗷！”老虎吼了一聲，忽然一躍而起，猛撲到小法明跟前，一隻爪子也搭上了他的肩頭。
“小和尚！”大聖狂叫一聲，整副身子猛地向上一拱。
令大聖萬萬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這麽一拱，背上那塊四百年來壓得他難以動彈的大岩石居然“砰”地爆裂成無數碎塊，向兩旁飛濺開去。
大聖就這樣得以脫困了，他大喜過望，急忙騰躍而起，同時從耳裏抽出他的傍身法寶——金箍棒。
老虎已經朝小法明張開大嘴，這情形真是萬鈞一發！大聖怒喝著，躍到老虎身邊，舉起已經變大的金箍棒，狠狠地砸在它的背上。
老虎的血肉之軀怎麽受得起這等神器，它慘嚎一聲，立刻癱倒，抽搐了幾下，就氣絕身亡了。
小法明嚇呆了，一動不動，好像泥塑木雕似的。
大聖將金箍棒在手中旋轉了一圈，然後往地上一杵。
他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這樣輕易地脫離了五行山的禁錮。他飛快地眨著眼睛，望了望高聳險峻的五行山，又望了望大岩石的碎塊，腦子裏有些暈暈的，竟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嘩，大聖，你好棒耶！”小法明醒過神，拍手歡呼。
大聖用力一甩頭，往自己身上瞅了瞅，不由地問：“小和尚，我真的從五行山出來了？”
“對，對！”小法明歡快地嚷，“大聖，你真的出來了，恭喜你！”
大聖克製著激動的情緒，抬起頭，亮起火眼金睛往山頂一看，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哇，哈哈，我終於出來了！”
大聖欣喜若狂，眼眶酸燙，差點溢出淚珠了。他舉起兩隻手臂，放聲大喊著，縱身騰躥到空中，翻了個筋鬥，又緩緩躍回地上。
小法明揪住大聖的衣襟，急巴巴地說：“大聖，一定是如來佛祖把你放出來了。你快收我做徒弟，把你的本領教給我吧！”
五行山之所以能禁錮大聖，全仗山頂上那六個金字，此刻，大聖知道這些金字已經隨峭壁一同被摧毀，卻不知是誰幹的，但他相信這不會是如來佛祖所為。
聽小法明要自己收他為徒，大聖卻一口拒絕了：“不行，我要趕回花果山去！你一個小和尚，不好好念經敬佛，要學什麽本事？”
剛才猛虎出現，小法明奮不顧身要保護自己，令大聖十分感動，也很讚賞他的勇氣，但要收這個徒弟，對大聖來說可是一樁煩心事。
“大聖，大聖！”小法明一副差點要哭出來的樣子，“我趕了這麽遠的路來五行山，你一定要收下我呀！”
大聖忽然提起小法明，縱身躍起，和他一同隱了身。
眨眼間，大聖已經把小法明帶到離五行山十餘裏處的一間民舍外。五行山常有蟲獸出沒，極不安全，因此大聖將小法明帶到了這裏。
他放下小法明，又把臉一板，斥道：“別胡鬧了，小和尚，你快回慈濟寺去。俺老孫去也！”
大聖騰身到空中，施展“筋鬥雲”神技，轉眼消失在遠方。
“大聖，別走，等等我！”小法明急忙拔足追去，卻被一棵小草絆倒，跌倒在地上，“哎喲！”
大聖身懷“筋鬥雲”法術，本來一個筋鬥可以翻出十萬八千裏，可是，他四百年沒有施展這法術了，已經生疏，因此，這次他一個筋鬥之後，並沒有到達他要去的花果山，而是來到僅兩百多裏遠的一個小村莊外。
大聖落腳在一棵大槐樹後，見自己的筋鬥雲大不如前，心裏不免懊喪。
忽然，大聖聽到槐樹前有人說：“咦，劉大哥，怎麽你們劉家村人個個都心事重重的呀？”
大聖忍不住地探出頭，見到的是一胖一瘦兩個肩扛農具的鄉民。
瘦鄉民聽對方這麽一問，小心地左右察看了一下，壓低嗓音說：“真是流年不利呀，我們劉家村，居然鬧了妖怪！”
“啊，什麽妖怪？”胖鄉民嚇得雙手一抖，眼睛嘴巴都張得老大。
“那妖怪自稱‘天蓬大王’，帶著幾個小妖，躥到我們村裏來，逼我們每天給他們進貢豬羊等牲畜，他放言了，要是我們敢不順他，就放火把我們整個村子燒掉。”
瘦鄉民的聲音很低，可大聖還是聽得十分真切，他暗想：“原來是個饞嘴妖怪，什麽‘天蓬大王’，不過是叫得好聽而已。”
胖鄉民氣憤地說：“原來這樣。不過還好他們沒有傷人呢。”
“話雖這麽說，”瘦鄉民又愁眉苦臉地說：“可是，我們劉家村也沒幾戶人家，大家都窮得度日艱難，那些妖怪食量不小，我們能撐得了幾天呀？”
“說的也是。唉！”胖鄉民歎了口氣，滿懷同情。
大聖不禁心生義憤，想：“這個饞嘴妖怪，隻顧自己肚皮享受，卻不管人家日子難熬，真是可惡！哼，我倒想會一會你這個什麽大王！”
他想了想，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從身上拔下一根毫毛，吹口氣把它變成一頭肥壯的野羊。
兩個鄉民正說著話，忽然聽到樹後傳來“咩咩”的羊叫聲，他們一怔，連忙繞到樹後。見到野羊，兩個鄉民都喜上眉梢，連忙丟下農具，把野羊抓住了。
胖鄉民說：“劉大哥，這頭羊一定是從山裏跑出來的，正好給你們帶去應付妖怪呢。”
瘦鄉民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條繩索，將野羊的四隻蹄子綁住，然後叫住幾個路過的村民，一起把羊抬進劉家村裏。
這個村子挺小，總共也就幾十戶人家。大聖早已施展隱身術，隱去身形，一路跟隨著鄉民們。
鄉民們很快把野羊抬到村裏的宗祠外。劉家村的民居大多是茅草泥巴屋舍，這宗祠卻是磚石所建，而且占地不小，雖然已經很陳舊。
大家還沒有進入祠堂，兩個手執刀棒，獸頭人身的妖怪已經從門裏跳了出來。
瘦鄉民連忙打起笑容，說：“兩位大仙，剛才我們進山抓到這頭肥野羊，特地送來孝敬你們，請笑納，嗬嗬。”
見到胖羊，兩個妖怪頓時兩眼發光，口水差點要流出來了。一個貓頭妖怪說：“太好了，今天咱們又要大飽口福了！”
另一個獐頭妖怪說：“哈哈，說的對！野羊比家羊更有嚼勁呢，弄個烤全羊味道就更美了。快放下，放下。”
鄉民們把野羊放下，兩個妖怪立刻把它抬進祠堂裏去。
鄉民們馬上散去。隱了身的大聖跟著兩個妖怪走進祠堂。
隻見祠堂的供台上供奉著不少村民祖先的牌位，很有幾分肅穆之意。可和這極不協調的是，供台前支著一個大鍋，鍋下堆著柴火。
兩個狗頭妖怪正坐在大鍋邊舉著酒瓶子喝酒，看見那頭羊，他們立刻來了精神，連忙站起。
獐妖和貓妖把野羊放到大鍋邊，兩個狗妖馬上撲上來，開心地嚷著，不住在野羊身上摸摸捏捏，一副恨不得立刻咬下一塊羊肉來的樣子。
獐妖轉過身，對著供台，大聲說：“大王，今天那些家夥進貢了這頭肥野羊，嗬嗬，還是烤了下酒吧，這個我最拿手了。”
隻聽供台上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說：“唔唔，好主意。你好好弄吧，記得不要給我烤糊了。”
這個天蓬大王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顯然是和大聖一樣，施展了法術，隱身在空氣裏。可大聖火眼金眼，一進來就看清了他是什麽妖怪。
“大王，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獐頭妖怪咧嘴笑著，一拍胸脯，又對兩個狗妖說：“別玩了，快把肥羊宰了。”
“好，好！”一個狗妖應著，放下酒瓶子，從身上掏出一把牛角尖刀，“嗨”地一叫，將刀刃刺進野羊身體裏。
不料，野羊什麽反應都沒有，連哼也沒有哼半聲。狗妖把尖刀拔出，仍然不見半點血滲出，而羊身上，也連半個傷痕兒都沒有。
“怎麽回事？真是活見鬼！”狗妖不禁慌了神。
其他妖怪也驚訝得大眼瞪小眼。
貓妖一咬牙，舉起手裏的刀，要向肥羊砍下。
忽然，“呼”的一聲，一股白色霧氣從祠堂門外猛刮進來，貓妖驚呼一聲，被霧氣刮得身子一晃，刀從手裏跌落下來。
其他妖怪也嚇了一跳，獐妖急忙喝問：“誰？”
“哈哈！”隨著一陣笑聲，隻見一頭碩大的赤色狐狸從門外迅捷地躥進祠堂裏來。
這頭狐狸身上裹著淡淡的白霧，長著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它身子一旋，瞬間變成一個身形高瘦，滿頭赤發，獐頭鼠目，衣衫襤褸，二十七八年紀的青年男子。
這九尾狐妖一變身，就一腳把野羊踹開，刻薄地諷刺起妖怪們來：“哼，連一隻羊都對付不了，你們幾個當妖怪也當得太丟人了吧！”
天蓬大王怒喝起來：“哪來的臭狐狸？敢到我天蓬大王跟前來撒野，活得不耐煩了？”
九尾狐也不生氣，朝供台一拱手，笑著說：“天蓬大王，打擾了，我奉我家聖主之命來見你！”
天蓬大王罵道：“呸！什麽聖主？我告訴你，就算是玉皇大帝，本大王也不賣他的賬！小的們，把這家夥給我轟走！”
“哇！”獐妖大吼一聲，掄起手中的鐵棒朝九尾狐橫掃過來。
九尾狐身子輕輕一閃，就避了過去。
其他三個妖怪也攻擊起九尾狐來。一個狗妖將牛角尖刀刺向九尾狐，九尾狐冷笑著閃開，緊接著，隻見他屁股後彈出一條尾巴，迅速掃在狗妖身上。
狗妖驚呼著，倒摔到供台上，手裏的尖刀也脫手飛出，正紮中一個牌位。
其他妖怪嚇得都一時愣住了。
天蓬大王氣惱地叫：“真是飯桶！上，都給我上！”
獐妖把心一橫，又一棒朝九尾狐當頭砸下。九尾狐喝了一聲，又彈出一條尾巴，擊中獐妖胸口。
“啊！”獐妖失聲叫著，被擊得整個人向上倒飛，砸穿屋頂，不知摔到哪去了。
九尾狐乘勝出擊，又翻了個筋鬥，雙腳齊齊蹬出，把貓妖和另一個狗妖也踢出祠堂門外去。
“嗬嗬。”九尾狐身形立定，掃掃手，得意地說：“天蓬大王，怎麽樣？”
“混賬，白吃了那麽多肉，真是沒用的東西！該死的妖狐，看我怎麽教訓你！”天蓬大王咆哮著現出形來，原來是個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豬妖，手執一把九釘耙。
他怒氣洶洶地從供壇上躍下，一耙朝九尾狐當頭砸來。
九尾狐躲了過去，一擺手說：“天蓬大王，且慢！”
天蓬大王又舉起兵器，喝道：“臭狐妖，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天蓬大王，我並不是來為難你的！”九尾狐一本正經地說：“我是金蟬妖聖麾下的九尾妖王，這次奉命前來，是有要緊事的！”
一聽到“金蟬妖聖”這四個字，天蓬大王神色一稟，不由地放下了九釘耙。
大聖不知道金蟬妖聖是誰，但一聽這名號，立即聯想到三個月前曾到五行山下的金蟬子來。
他不知道，這段時間，金蟬子到處征討各路大小妖怪，強迫他們尊奉自己為主人，一些力量較強的妖怪也被迫或自願歸附到金蟬子麾下，這頭九尾狐妖便是其中之一。這三個月中，金蟬子的勢力迅速膨脹，至今早已經是名震妖界了。
天蓬大王“哼”了一聲，氣怵怵地說：“那個金蟬妖聖，叫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九尾狐說：“我聖主雄才偉略，誰不敬服？這妖、人兩界，遲早是他的天下。相信你也知道，目前不少妖界的大人物，都已經向我聖主稱臣。天蓬大王，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為何也不加盟我們妖聖宮呢？”
“不行！”天蓬大王一揮九齒耙，毫不猶豫地回絕了：“哼，他金蟬子知不知道我是什麽來頭，竟然想我當他手下？門都沒有！”
九尾狐說：“天蓬大王，你曾經的確身份顯赫，可那都過去了。你可要考慮……”
大聖暗暗疑惑，想：“曾經身份顯赫？這胖豬妖不就是個野妖怪嗎？”
“呸，考什麽慮呀？”天蓬大王火了，“我把話都說清楚了，你還不滾蛋，是不是想跟我大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