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齊天大聖降金蟬
觀音緩緩搖頭，歎道：“金蟬子，數百年來你盡受佛祖衣缽，不想到頭來卻入了魔道，枉費了佛祖一番心血，可悲可歎！”
他頓了一下，又望向大聖，神情肅穆地說：“孫悟空，自古正邪不兩立，你身為齊天大聖，當重振雄風，克敵製勝，祛邪扶正！”
觀音輕輕地一彈指，發出一道細長的銀色光絲，射在大聖心窩上。
大聖立刻感到一股暖流從自己心髒湧起，轉瞬間便蔓延到全身去。
緊接著，隻見九道碗口大小的金色光束從大聖身上各個部位同時激射出去。這一瞬間，大聖體內猶如一座火山驀然爆發，一股股強勁無比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猛烈衝撞著，他抑製不住地昂起頭，“呼”地一舞金箍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吼：“哇——”
觀音又朗聲道：“孫大聖，收伏金蟬者非你莫屬，建功立勳便在今日，出手吧！”
大聖眼中頓時精光迸射，他猛地一躍而起，頭上的箍圈“啪”地斷裂成兩半，跌到地上。
大聖又一聲大喝，一棒朝金蟬子擊下。金蟬子一提氣，舉起九蟬妖杖，架住了金箍棒。
“哐啷”一聲大響中，兩件法寶各激出一道金色光弧，分別飛掠向相反的方向，迅速擴大無數倍，殿中所有的人都被金光映得眼睛刺痛。
大聖和金蟬子又一同躍到空中，繼續交鋒。
他們在半空不停地縱騰躥掠，身法快得如風如雷，兵刃相擊的聲音密集如鼓。大聖渾身力量充沛無比，每出一招均有雷霆萬鈞之勢。金蟬子不敢掉以輕心，每招每式的威力，也發揮到了極限……
雙方棒來戟往，很快便鬥了三百多回合，仍然不見勝負。
沙妖和白龍馬費勁地站起。沙妖望了天蓬一眼，連忙跑到他身邊，好不容易才將他扶起來。
忽然，“當啷”一聲，大聖的金箍棒跌到了地上。
白龍馬急得一叫：“大聖！”
緊接著，大聖躥到地上，撿起金箍棒。金蟬子也躍落下來，怒叫著，一杖劈向大聖。
大聖機敏地躲開，九蟬妖杖重重擊在地板上，一團煙火騰起，隻見地板已被砸得龜裂開來。
大聖“嗨”地一叫，反手一棒掃向金蟬子。
金蟬子將九蟬妖杖架住了金箍棒。大聖一旋身子，又一棒戳向金蟬子麵門。金蟬子豎起妖杖，將杖杆抵住了金箍棒的棒頭。
大聖正要抽回兵器，金蟬子忽然叱喝一聲，背上的蟬翼張開來。金箍棒立刻被九蟬妖杖的杖杆緊緊粘吸住，大聖怎麽也無法抽回。
忽然，幾團波濤狀的金色光霧從金蟬子翼翅上迅猛在飛襲出去，厲嘯著通通擊在大聖身上，並“轟隆轟隆”地爆炸開來，騰起一團團煙火。
大聖頓時感到熾熱無比，他“哇——”大吼一聲，身子一下變大了一倍。
金蟬子見狀，也將自己的身軀擴大一倍。
大聖再次化作三頭六臂，兩根金箍棒同時向金蟬子雙肩猛砸下去。
金蟬子往後躍開，大聖的第一根金箍棒也得以撤回。
大聖又一躍而起，往後翻了個筋鬥，由一個大聖變成十幾個大聖，個個俱是三頭六臂，齊齊朝金蟬子發起攻擊。
金蟬子目光犀利如錐，他不斷吆喝著，連連出杖，又迸發出一片片蟬狀的金色光團，那十幾個大聖盡數被擊中，俱化為煙霧消散，僅餘大聖真身。
金蟬子怒叫著，又一杖朝大聖頭頂擊下。大聖將金箍棒抵住九蟬妖杖，然後和金蟬子雙雙躍到空中，繼續激鬥。
兩人的身法越來越快，最終化成兩團模模糊糊的影子，裹挾著金色光芒光束，迅捷無比在空中來回躥掠。
突然間，隻見大聖和金蟬子雙雙急墜下來，已恢複單頭雙臂的大聖背部著地，痛叫出聲，身上的九束金光已經消失；金蟬子腳步踉蹌，膝蓋一彎，連忙將九蟬妖杖在地板上用力一杵，才勉強穩住身形。隻見他的臉色已稍微發白，一絲殷紅的血漬正從嘴角邊滲出。
大殿內所有的人中，隻有觀音菩薩看得真切，剛才在雙方交鋒的最後一個回合中，金蟬子一掌擊中大聖胸膛，但同時他腹部也中了大聖的一棒。
“大聖！”
“猴哥！”
“孫大聖！”
白龍馬、天蓬和沙妖大叫起來。
“師兄！”玉兔精更是花容失色地驚呼著，急忙搶到金蟬子身邊。
大聖厲叫一聲，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迅速地飛掠到金蟬子麵前，又一棒向他砸下。金蟬子神色一驚，慌忙伸手去抓大聖的金箍棒。
大聖這一棒挾著耀目的金色光霧，力道何等雄猛。金蟬子雖然攥住了金箍棒，卻感到手腕一陣劇痛，手臂也被壓得往下一沉。
玉兔精又惶急地大叫：“師兄小心！”
突然，白龍馬淩空疾衝過來，持劍刺向金蟬子的肩頭。與此同時，沙妖的月牙鏟也“呼”地向金蟬子飛來。
金蟬子連忙鬆開金箍棒，避開白龍馬劍鋒，又揮杖擋住月牙鏟。
“哇！”大聖吼著，一腳踢向金蟬子。
金蟬子來不及躲避，被大聖踢中胸部，往後打了個趔趄。
大聖乘勢欺上，舉起金箍棒。金蟬子忽然厲喝一聲，手臂一下增長尺餘。他猛探出手，緊緊地掐住大聖咽喉，同時一片菱狀金光從他手腕上生起。
大聖隻感到對方的五指猶如強有力的鋼箍，掐得自己呼吸困難，胸口窒悶，舉到頭頂的金箍棒怎麽也無法擊下去。
金蟬子手腕上的那片金光快速擴大，轉眼便將大聖整副身軀包裹住。
“啊！”大聖失聲慘嚎起來，隻感到烈焰焚身似的，痛苦萬狀！
此時沙妖已疾衝了過來，並撿起月牙鏟，見此情景，他大吼一聲，一掄月牙鏟，掃向金蟬子。
金蟬子一甩戰袍，立即卷起一股勁風，刮得沙妖一陣搖擺，險些跌倒。
這一瞬間，大聖突然又感到一股狂濤般的力量在自己體內猛湧而起，他張口發出一聲大吼，那九道金色光束又從他身上疾射出，立刻化成九隻金色小犼，猛撲到金蟬子身上。
金蟬子全身強烈一顫，掐住大聖喉嚨的手不由地鬆開。
那九頭小犼在金蟬子軀體內外迅疾地來回穿鑽著，猶如九條窮凶極惡的小魔獸。
“啊——”
金蟬子萬箭穿心般地慘叫著，一連倒退出幾步，臉色煞白，雙眼充血，冷汗如雨，九蟬妖杖也從手中跌落到地上。
“師兄！師兄！”玉兔精更駭得魂飛魄散，顫聲驚叫，又要撲向金蟬子。
“金蟬子，受伏吧！”
此時大聖的疼痛感已經全然消失，他怒叫著，撲躍上去，一棒擊在金蟬子頭頂上。
大聖並非要置金蟬子於死地，這一棒並未令他腦漿迸射，但也擊得他奇痛徹骨，眼冒金星，耳中如鑼鼓齊鳴，身體一傾，重重地摔在地上。
沙妖、天蓬、白龍馬及天兵們見了，都不禁歡呼出聲。
這一瞬間，那九頭金色小犼又離開金蟬子，返回大聖身上，又慢慢地隱入他體內。
玉兔精臉無人色地狂撲到金蟬子身上，摟著他的臂膀，淚如雨下地哭喊：“師兄，師兄！”
大聖踏上一步，將金箍棒“呼”地一旋，又指向金蟬子，臉如冷霜地說：“金蟬子，你還有什麽話說？”
金蟬子在玉兔精的攙扶下，困難地站起。他欲對大聖發招，卻渾身輕飄飄的如同棉絮，哪裏提得起半點內力？
刹那間金蟬子心如死灰，長歎一聲，神情淒楚地說：“可笑我金蟬子一向自負過頭，以為假若沒有如來佛祖，我便可無敵於三界，哪料今天竟栽於齊天大聖之手。我這一敗，無話可說了。”
“哼！”大聖滿麵譏色地說：“什麽無敵於三界？金蟬子，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即使沒有俺老孫和如來，三界中也自會有能降你之人！若不是念在你和俺老孫一樣，也生於花果山仙石，那九尾狐妖便是你的榜樣！”
“多謝大聖棒下留情。”金蟬子苦笑一聲，又對觀音說：“大士，我大勢已去，回天無力，我隨你回大雷音寺聽憑佛祖發落便是了……”
玉兔精雙肩一抖，尖叫起來：“不，師兄，你千萬不能走！”
“金蟬子！”
忽然，一個渾雄、低沉而威嚴至極的聲音響起，同時隻見一位身披金袍、祥光籠罩的佛尊從觀音身邊顯現出來，赫然是金蟬子的恩師、西天佛界的至高尊者——如來佛祖！
眾人心神大震，除了大聖和金蟬子外，幾乎所有的人都立刻向如來施禮參拜。
如來端坐在蓮花台上，神色慈祥，嘴角邊浮著一絲笑意，目光平和地盯著金蟬子。
金蟬子目光黯淡地垂下臉。大聖則將金箍棒往肩上一扛，將臉扭向一旁。
玉兔精邁上一步，忽然向如來跪了下來，啜泣著哀求道：“如來佛祖在上，小女本是廣寒宮主的玉兔仙寵，因傾慕金蟬師兄，特到凡界伴隨他左右。佛祖，師兄縱有百般不是，也求佛祖念在昔日的師徒情誼，饒恕他的罪責，小女願生生世世，為金師兄贖罪！”
“玉妹！”金蟬子失聲一喊，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他心中波濤洶湧，隻覺得玉兔精待自己如此情深意重，自己即使往後千生萬世均淪入畜道，也無所遺憾了。
如來道：“玉兔，你身為妖靈，卻如此至情至性，著實感人。可惜，就連本座也無法為金蟬子贖罪，更莫說他人了。”
金蟬子走到玉兔精麵前，將她扶起，兩人相互凝視著，默不作聲，可眼神中都包含了千言萬語。
觀音道：“二郎真君，今日一役，諸位勇氣可嘉。如今金蟬已伏，你們也可班師回天庭，向玉帝複旨了。”
二郎神還想羞辱金蟬子一番，出一出胸口的惡氣，但觀音此言一出，他隻好打消這念頭，朝對方微微一欠身，說：“是，觀音大士。”
他立即下令，帶哪吒等人走出乾坤金聖殿，然後率所有兵將盡數撤出妖聖宮。
如來望著大聖，讚賞地說：“孫悟空，你不負眾望，降伏金蟬子，本座給你記一大功。”
“免了！”大聖卻把手一擺，道：“俺老孫鬥這金蟬子，一來是要為凡界除害，二是要救俺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們，用不著誰給俺記什麽功！”
“你這潑猴，”觀音笑道，“一向自大自傲，無法無天。若不是佛祖，你焉能挫敗金蟬子，立此奇功？”
“咦？”大聖奇道：“此話怎講？俺老孫打敗金蟬子，和如來又有什麽關係呢？”
觀音說：“你這魯莽猴頭，隻知打殺胡鬧，很多事情尚且蒙在鼓裏。四百年前，你大鬧天宮，令天庭威信無存。你可知道，當年玉帝本意是收伏你之後，再將你囚於阿鼻地獄，令你萬劫不複。幸好佛祖一番勸說，玉帝才同意隻將你禁錮五行山五百年。否則，孫大聖，今日哪有你和金蟬子的這番爭鬥？”
大聖心裏強烈一震，卻還是半信半疑，說：“真的如此嗎？這麽說來，如來還有恩於俺老孫了？”
“孫悟空，”如來淡淡地說，“你出世之初，本座便知曉你這天地聖靈是難得的可造之材，其時我西天佛界便有了栽培你之意。當年，你在靈台方寸山得遇菩提祖師，你道這是你自己的造化、機緣嗎？”
觀音接口道：“孫大聖，菩提祖師者，其實乃是西天大雷音寺的龍樹菩薩！”
“龍樹菩薩？”
大聖脫口而出，腦中立刻浮現出靈台方寸山崖洞裏的龍樹菩薩石像來。
如來又說：“觀音大士所言不差。孫悟空，當年龍樹菩薩奉本座之命，化身菩提祖師，傳授於你法功藝業。征討妖聖宮之前，本座著降龍、伏虎二位尊者將你和白龍馬帶到靈台方寸山中，之後，你又在崖洞中獲得更為高深的法力。孫悟空，你卻不知道，賜你這些法力者，並非你師父而是本座。”
“正是。”觀音點頭道：“孫大聖，佛祖早便將你定為收伏金蟬子的人選。”
大聖恍然大悟，可又不解地問：“如來佛祖，大雷音寺中的高人應該不少，為何你偏偏選中俺老孫呢？”
如來微笑道：“這其中緣由，稍後會教你明白。”
他朝大聖伸出右手，緩緩攤開手掌。
一種異樣的感覺又在大聖體內生起，同時隻見那九隻金色小犼又從大聖體內鑽出，飛向佛祖，縮小得如蜂子般大，一一落入佛祖掌中，又化成九點金色小光斑，融入佛祖掌心裏。
“孫悟空，”如來又說，“金蟬已敗，在靈台山賜於你的法力，本座便收回了。”
大聖有些舍不得，卻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揮揮手背道：“收回去收回去，反正又不是俺老孫的，俺也不占這便宜。”
這四百年來，大聖對如來積怨極深，直至今天突然得知他將自己壓於五行山下，其實是出於對自己的維護，又得知自己當年能幸遇神師，其實也是如來的安排，不但心底的怨恨已煙消雲散，而且對如來心生好感了。
“金蟬子。”如來喚了一聲，神情十分莊重。
金蟬子仰視著如來，神色從容淡定得多了：“佛祖，敗者為寇，我沒有怨言，甘願憑你處置。”
佛祖歎了一聲，道：“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人妖仙佛，便各有其道，你妄圖主宰凡界，變妖為人，豈不是有逆天道？”
金蟬子垂下頭，沉默無語。
如來又說：“你作亂凡間，好在亦非惡貫滿盈。那些被你施邪法變為妖靈的凡人，本座會將他們還原本相、恢複心性，並使陽光重新普照凡間，也可消弭你的罪業。”
大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說：“太好了，這麽一來，那些凡人便可以回去跟家人團聚了。”
觀音手持佛禮：“善哉，善哉！”
如來又鄭重其事地說：“我大雷音寺有三藏真經，可普度世人。金蟬子，本座有意讓你再度轉世，在東土出家為僧，百年後前往西天大雷音寺，為東土眾生求取三藏真經，以贖你今日之罪。功成之後，本座再封你為‘旃檀功德佛’，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