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衝冠一怒百戟折
妖聖宮中的大小殿室共有數十間，這乾坤金聖殿乃是其中占地最廣的一座。殿外設有十餘級的高步階及數座精美小拱橋，殿門高約兩丈，寬約十尺，簷下聳立著幾根巨柱，氣勢不凡。
大聖、二郎神等人和部分天兵進入金聖殿中，隻見殿內更是金碧輝煌，富麗堂皇，比起西海龍宮的主殿，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殿中數尺高的殿台上，置有一張純金打造、綴飾著珍珠、瑪瑙及各色玉石的寶座，後麵的牆壁上，鑲嵌有一片闊大的水晶，平滑如鏡，上麵不斷變幻著一些奇異圖紋。
一個纖腰窈窕的白衣女子，正站在寶座旁側，背對著大聖等人。
大聖四周一掃視，厲喝起來：“金蟬子，給俺老孫出來！”
白衣女子曼妙轉身，望著大聖，咯咯嬌笑，說：“孫大聖大駕光臨，小女未能出宮恭迎，真是失禮了！”
這個女子貌美驚人，麵對眾多強勢的敵人，神態氣度卻極為從容優雅，正是妖聖宮的玉兔妖王。
大聖一揮棒，又喝問道：“金蟬子在哪裏？”
天蓬高舉九釘耙，也叫了起來：“妖精，今天看你往哪逃？”
“咯咯，天蓬大帥，你終於不用再吃那囚籠的苦頭了，恭喜。”玉兔精媚笑著，身姿嫋娜地從殿台上走下，又說：“本宮金蟬聖主正閉關修練，無法親自接見諸位，還請多多海涵。”
二郎神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早已識破玉兔精的真身，冷笑道：“廣寒宮主的仙寵，竟然就是妖聖宮的妖精，難道嫦娥仙子也已跟金蟬子締盟了？”
“非也。”玉兔精蛾眉一挑，說：“二郎真君，小女背著嫦娥仙主私自下界，在妖聖宮封王後，便和仙主再無任何瓜葛。小女即使有千般罪過，也跟仙主無關了。”
“原來如此。玉兔精，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二郎神怒喝起來：“給我拿下！”
多聞天王和廣目天王立刻撲向玉兔精，將法器向她出擊。玉兔精本不過是嫦娥的寵物，法力微弱，哪能抵抗，隻好閃避了。
突然，二郎神的第三隻眼睛中發出一束金光，準確地射中玉兔精肩窩。
玉兔精痛吟一聲，垂下頭，捂住受襲之處。
二郎神飛身躥上，用力攥住玉兔精的肩頭，喝道：“玉兔精，你快帶我們去找金蟬子，看在你主人的份上，本真君可饒你死罪！”
玉兔精臉色蠟黃，卻毫無屈服。她雙目憤懣地盯著二郎神，玉齒幾乎切入嘴唇裏，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她嘴角緩緩滲出。
“玉兔精！”二郎神舉起三尖兩刃戟，厲聲恫嚇：“你敢不從本真君，我立時讓你元神盡滅！”
突然，一聲怒喝霹靂般地響起，緊接著殿台上那片水晶“哐啷”地碎裂開，一個人從裏麵猛躍而出。
“金蟬子！”大聖、哪吒等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
那人正是妖聖宮主人金蟬子，他厲聲喝著，從殿台上迅捷地翻躍下來，將手中的九蟬妖杖朝二郎神“呼”地砸下。
二郎神大驚，急忙放開玉兔精，往後躍出，避開這其勢難當的一擊。
玉兔精眼看就要軟癱下去，金蟬子連忙將她扶住，焦灼地喊：“玉妹！”
玉兔精望著金蟬子，勉強一笑，說：“師兄，我沒事！”
金蟬子將手掌抵在玉兔精胸口上，將一股元氣緩緩地注入她體中。片刻，玉兔精氣色便大為好轉，臉色也恢複了紅潤，她嬌吟著，籲出一口氣，說：“謝謝師兄！”
金蟬子眼中盛滿了無限憐惜的柔情，他將拇指輕輕地揩去玉兔精嘴角邊的血漬，然後猛一轉身，指著二郎神，怒火衝冠地大喝：
“二郎神，你好放肆，如此大張旗鼓入侵我妖聖宮，傷我麾下妖王兵將也就罷了，居然還狗膽包天欺淩我玉妹！二郎神，今天不將你碎屍萬段，難泄我金蟬子心頭之恨！”
“恨”字尚未出口，金蟬子已經旋風般地掠到二郎神跟前，將九蟬妖杖向他擊出。
二郎神領教過金蟬子的手段，此時見他暴怒，不禁略生怯意，慌忙避過對方的兵器，緊接著，金蟬子的第二杖又朝他下盤橫掃過來……
轉眼工夫，金蟬子已經連出七八杖，一杖比一杖渾雄剛猛，二郎神一一避開，可最終腹上被金蟬子一腳踢中，倒退出兩步。
金蟬子呼喝一聲，一甩戰袍下擺，又要杖擊二郎神。
哪吒看得心急如焚，踩著風火輪疾衝過來，一槍刺向金蟬子的太陽穴。金蟬子側頭閃開，同時撤回兵器。
四大天王大吼著，又一齊上陣攻擊金蟬子。亢金龍和奎木狼彼視一對視，也飛躍過去，要為四天王助戰。
金蟬子靈捷無比地閃躥著，四大天王的招數一一落空。
“嗨！”哪吒叱喝一聲，甩手將混天綾向金蟬子揮出。
金蟬子身子一側，避過混天綾，然後一杖擊向哪吒麵門。
哪吒急忙閃身躲開。金蟬子又一探手，抓住哪吒尚未抽回的混天綾，將它奪了過來。
亢金龍和奎木狼正要對金蟬子出手，那條混天綾卻惡蛟似的襲了過來，“啪啪”揮在他倆的臉龐上。
“啊！”
“啊！”
亢金龍和奎木狼痛疼難當，捂住臉失聲慘叫，險些摔倒。
四大天王又要出招攻敵，金蟬子再次將混天綾甩出。天王們的四樣法器都被混天綾擊中，一一飛向空中。
金蟬子又一聲吆喝，拋開混天綾，騰空躍起，雙腳先後踢在四大天王胸上。
四大天王驚叫著紛紛倒退。那四件法寶從空中墜下，跌在他們腳下。
“二郎神！”金蟬子滿目怒火地暴喝著，躥向二郎神，又一杖向他頭頂擊落。
二郎神一陣膽寒，急忙避到一旁。
哪吒舉起乾坤圈，猛地撲向金蟬子。
金蟬子連看也沒有看一眼哪吒，一揮九蟬妖杖，迸出一道金色光弧，襲向哪吒。哪吒不得不向旁邊躥開，躲開光弧。
二郎神攥緊兵器，喝了一聲，一戟刺向金蟬子。金蟬子目中冷光閃迸，將杖頭抵住對方的戟尖。
二郎神正要撤戟，金蟬子已經揚起左掌，從掌心發出一片車輪子大小的金色光團，猛地擊中二郎神胸膛。
二郎神全身劇烈一抖，克製不住地叫出聲來。
金蟬子又乘勢撲躍上去，一掌斬在二郎神肩上。
這一掌力道十足，二郎神頓時半邊身子麻木，三尖兩刃戟脫手跌落到地上。
金蟬子一聲虎吼，又一腳猛踢在二郎神胸上。二郎神身子往後傾仰，栽倒在地上。
“二郎真君！”哪吒、四大天王和亢金龍、奎木狼嚇得大聲驚叫。
二郎神正要拚力躍起，可金蟬子已經抬起腳，無情地踩住他的胸膛上，並將九蟬妖杖指向他的麵龐。
一刹那間，二郎神腦中“嗡”地一響，頓時萬念俱灰。
他身為玉帝甥兒，又是號令萬眾的天庭重將，地位何其尊榮，此刻卻在眾目睽睽之下遭受如此淩辱，威風盡喪，真比受了千刀萬剮更為殘酷，一時二郎神已了無生機，抓住金蟬子戰袍的下擺，負傷困獸似地狂叫起來：“金蟬子，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大聖忽然喝了一聲，飛躍過來，一棒朝金蟬子當頭擊下。
金蟬子舉起妖杖，架住金箍棒，然後飛掠到殿台上，將妖杖一杵，冷視著大聖。
“金蟬子！”大聖大義凜然地說：“你這個天地罪人，我今天正是來收伏你的！看在你我本是同根所生，俺也不想跟你為難，俺勸你最好馬上束手就擒，如來和玉帝還能對你從寬發落！”
金蟬子不屑地說：“就憑你們？二郎神、哪吒、四天王這等跳梁小醜，簡直連給本座牽馬提靴都不配！”
哪吒等人一聽，更加憤怒，卻不敢再輕舉妄動。
金蟬子的眼神又變得獰厲起來，說：“你們都已經入我彀中，大聖，隻要替本座除掉這些天庭兵將，你誅殺九尾狐之事，本座便不再追究！”
“好個金蟬子，竟然還想指使俺齊天大聖。接我一棒！”大聖叫著，飛躥到殿台上，一棒掃向金蟬子。
金蟬子避開大聖的金箍棒，又一杖朝他擊出……
這一番龍爭虎鬥，大聖將一身法力發揮到極限，和金蟬子從殿台上鬥到殿台下，又從殿台下鬥到半空中，雙方身法都快得猶如浮光掠影，兩樣兵器如同出海惡蛟，裹挾著暴風迅雷般的厲鳴，令殿室中的觀戰者無不膽戰。
他們鬥了百餘回合，從空中落回地上。
忽然，金蟬子叱喝一聲，一杖朝大聖腰部戳來，大聖敏捷地閃身避過。
金蟬子緊隨著又連擊幾杖。大聖不斷躲避，可最後頭頂上的紫金冠還是被對方的杖杆掃落下來。
大聖好不惱怒，正要揮棒還擊，可金蟬子又已搶先出招，左掌掌端戳中大聖肩膀。
大聖沒有防備，中了這一招，立即往後打了個踉蹌。
“猴哥！”
“大聖！”
“孫大聖！”
天蓬、白龍馬和沙妖心下一急，都喊出聲來。
大聖尚未站穩腳跟，金蟬子又跨上一步，一杖他向戳來。
“大聖，我來助你！”白龍馬叫著，飛躥過來，一劍刺向金蟬子的臉頰。
金蟬子輕輕閃開。而大聖也避開了他的妖杖。
“天蓬，我們上！”沙妖喝了一聲，也飛躍到白龍馬身邊，將月牙鏟鏟向金蟬子咽喉。
金蟬子一挪步子，又躲了過去。
天蓬對金蟬子自然十分畏懼，但此時沙妖和白龍馬都上了陣，當著那麽多天兵天將的臉，他覺得自己若還是在一旁看熱鬧，臉子上實在無法掛得住，隻好硬著頭皮，大吼一聲衝到金蟬子麵前，舉起兵器朝他釘下。
金蟬子臉露鄙色，將九蟬妖杖抵住九釘耙，同時一掌擊在天蓬胸上。
“哎呀！”
天蓬真是不堪一擊，立刻驚呼著，騰空倒摔出去，砸在一個天兵身上，兩人一塊摔倒。
沙妖和白龍馬又同時出招，沙妖月牙鏟擊向金蟬子的左胸部，白龍馬的利劍則刺向他下腹。
金蟬子神色一怒，背後的巨翼忽然豎張起來，身上也浮現出一團金光。沙妖和白龍馬的兵器一觸及金蟬子的戰袍，馬上被一股不小的力量反震回來。
金蟬子大喝一聲，一揮九蟬妖杖，立刻將沙妖和白龍馬的兵器從手裏擊飛。緊接著，金蟬子又掃出第二杖，擊在沙妖兩人身上。
沙妖和白龍馬慘叫著，雙雙倒飛出去，摔在地上，臉無血色。
“金蟬子，休要猖狂！”大聖怒叫著，飛撲過來，又一棒擊向金蟬子肩頭。
金蟬子輕捷至極地往後退開，然後挺杖架住大聖的金箍棒，同時，他身上的那團金光更加耀目了。
大聖想撤回金箍棒，不料九蟬妖杖上竟然生起一股強大的附吸力，將金箍棒緊緊吸住。
大聖心裏一凜。緊接著，他又感到一股力量沿著金箍棒襲到自己手上，使得自己指骨發痛。與時同時，整根金箍棒竟然向上彎拱了起來。
金蟬子又是一聲叱喝，身上的戰袍忽然飄飛起來，似被疾風刮過，無數手指粗細的金光從戰袍上箭矢似地發出，“嗖嗖”地射過大聖的身軀。
大聖頓時劇痛鑽心，禁不住地慘叫出聲。這一瞬間，金箍棒又恢複了原狀，九蟬妖杖上的附吸力也忽然消失了。
大聖咬緊牙關，忍痛抽回金箍棒，正要攻擊金蟬子，金蟬子卻忽然念起咒語來。
他念的正是緊箍咒。大聖頭上的金箍尚未摘除，此咒一出，他立刻又痛得全身顫抖，丟下金箍棒，倒在地上，雙手捧頭失聲慘號起來。
“大聖！”白龍馬大驚失色，卻連掙紮一下也頗不容易。
天蓬和沙妖也是心頭駭然。
片刻，金蟬子才停止念咒。此時大聖已經奄奄一息，難以動彈。
金蟬子徐步走到大聖身邊，語氣冰冷地說：“大聖，得罪了！”
他的眼光銳利如劍地掃過二郎神、哪吒等人，又不可一世地說：“二郎神，無論玉帝如何倚重你們，在本座麵前，你們也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腳色，竟敢到我妖聖宮造次，簡直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二郎神等人哪敢作聲。
大聖恢複了些許力氣，抓起金箍棒，艱難地站起，使勁一甩頭顱，滿目怒火地瞪視著金蟬子。
金蟬子迎視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大聖，你的孩兒們都在妖聖宮牢獄中，一個不少，你隻須依順本座，他們便個個都是座上嘉賓。你又何苦讓他們去受那份罪呢？”
玉兔精走了過來，也說：“大聖，我們聖主一直不忘你跟他的同脈之誼，為何你就是容不下他呢？”
“住嘴！”大聖厲聲喝道：“金蟬子，我孫悟空今天到你妖聖宮，便是要為天下除害！我不成功，便成仁！金蟬子，我齊天大聖絕不會向你屈服！哇——”
他猛吼一聲，突然朝金蟬子舉起金箍棒。
“大膽！”金蟬子怒喝著，一掌推在大聖胸上。
不料，大聖胸部忽然迸起一團銀光，金蟬子隻感到自己掌上一燙，而中了掌的大聖隻是身子一晃，退出一步，並無大礙。
大聖正驚訝，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孫大聖，你遭此重挫而不屈撓，果然不失英雄本色。”
這是一個中年女性的嗓音，忽東忽西，在殿中飄**不定。
白龍馬精神大振，叫了起來：“觀音大士！”
殿台上方忽然浮現出一團祥光及一人身形來，那人手托淨瓶，素衣無染，端莊神聖，正是南海觀世音菩薩。
二郎神、哪吒等天將喜出望外，紛紛朝觀音施禮：“覲見觀音大士！”
顯然，剛才大聖正是得了觀音菩薩的援助。
金蟬子緊盯著觀音，臉色冷峻。
觀音懸立空中，神色嚴正地說：“金蟬子，孫大聖、二郎神等人替天行道，你該悔過自縛，如此徒勞抗爭，又有何益？”
“觀音大士，”金蟬子慍怒道：“本座無意與佛界為敵，隻因不願蟄居靈山，才到這東土安身立命！這些天庭兵將膽大妄為，竟侵淩我妖聖宮，本座豈能容得了他們？此事希望大士不要橫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