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伽藍童身顯聖功
這個小和尚自然就是小法明了。他不再多說半句，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猴子似的輕靈地躍到水晶大床的上空。
他懸空平趴著，臉龐朝下，全身幻化出一層淡淡的藍色光暈。緊接著，隻見他雙手分別抵在兩邊太陽穴上，眼睛中射出兩束小指粗細的金光，照在龍後身上。
大聖的驚愕程度，更在所有人之上。他本以為小法明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小和尚，哪裏想得到他居然懷有如此神技。
龍後被金光照中，身上立刻閃溢起一圈圈五彩毫光。眾人屏息凝神，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
這小和尚到底是何方神聖？難道他的神通竟在大聖之上，真能救我母後？白龍馬心頭狂跳不已。
片刻，龍後神誌稍微清醒，嘴唇翕動著，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眼。
“母後！”白龍馬激動地叫。
小法明繼續施法，龍後的眼神越來越明亮，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耳際和額前的幾縷白發，竟然漸漸轉成紫色，一隻手也慢慢地抬了起來。
見此情景，白龍馬和龍宮眾人都欣喜若狂，紛紛喊了起來。
“母後！”
“龍後！”
大聖和天蓬對望了一眼，也十分歡欣。
“嗨！”小法明喝了一聲，眼中的金光頓時消失，他身子一個翻滾，躍落到床邊站定，身上的淡藍光暈漸漸隱去。
與此同時，龍後身上的五彩毫光也慢慢不見了，先前的病態已經去了十之八九。
“母後，你感覺怎麽樣了？”白龍馬猛摟住母後的腰身，淚水又傾湧而出。
龍後望了白龍馬一眼，又掃視著眾人，就要撐起身子，白龍馬連忙扶她坐起。
“三兒，母後此刻精力充沛，自從我病後，從來就沒有這樣舒暢過了……我，我是不是又服食了什麽靈藥？”龍後神色驚喜，聲調十分平穩。
“不是什麽靈藥，王後，是這位小佛爺施展仙術救了你呀！”龍王熱淚盈眶，指著小法明對龍後說。
大聖盯著小法明，眼神有些發直。
小法明老成持重地說：“老龍王，您言重了！龍後的病情已經愈痊大半，隻需再靜心調養一些時間，就能完全複元了。”
龍後望著小法明，頗為詫異，但還是感激萬分地向他道謝：“多謝小佛爺相救之德！”
龍王父子也無不感恩涕零，紛紛向小法明拜謝。
小法明微笑著，說：“大聖，我這種微末道行，還入得了您的法眼吧？”
大聖困惑地說：“小法明，真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深藏不露。你既是這等高人，又何必要拜俺老孫為師呢？”
小法明“哈哈”一笑，說：“此一時，彼一時也。大聖，若不是您，我還真無緣領略這龍族海宮的華美。”
小明法的容貌並無絲毫改變，聲音也依然是稚氣十足，可神色、語氣卻老氣橫秋，與先前判若兩人。
難道……難道這小和尚被什麽神靈附了體？
大聖心念一動，連忙運用火眼金睛察看，卻半天也瞧不出什麽異常來。
小法明看出了大聖的意圖，說：“大聖，我之前的確是誠心實意要拜您為師。今日初進龍宮時，我才突然醒悟，我這個慈濟寺小和尚，其實竟是伽藍菩薩轉世！”
“什麽？你是伽藍菩薩轉世！”天蓬驚嚷出聲，眼珠差點凸出眶外。
大聖、白龍馬和龍王等人也十分驚愕。
伽藍菩薩原是人間一員武將，其驍勇忠義，當世無雙，極受世人尊崇，死後皈依佛教，修成菩薩金身，備受如來佛祖器重。
“的確如此。”小法明說：“諸位，這是龍後寢居，龍後大病初愈，尚需安心休養，我們在此打攪實是不宜。”
龍王忙說：“伽藍菩薩，大聖，你們不如隨小王移步到正殿小敘吧！”
大聖點頭：“好！”
他和小法明、天蓬立刻隨龍王及白龍馬離開龍後寢居，來到正殿中。
龍王命人擺上茶幾，端上茶果，招待大聖三人。
天蓬喝了一口茶，又憋不住地問：“伽藍菩薩，你怎麽放著好好的菩薩不當，倒投胎做起小和尚來了？”
“若不是菩薩，又怎能救得小王內人？”龍王又發自腑肺地說：“菩薩，你這等恩情，我西海龍宮上下，真是沒齒難忘呀！”
小法明神情莊肅地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家人慈悲為懷，這本是我等分內之事。天蓬大帥，你剛才問本座為何轉世，本座也不妨告訴諸位，十多年前，如來佛祖在大雷音寺開壇論法，本座卻因故缺席，如來心懷不滿，於是責罰本座轉世到凡界，作為懲戒。”
大聖麵露憤色，一拍茶幾，喝道：“這個如來老兒太專橫了！”
小法明又說：“在凡界這十多年來，本座一直渾渾噩噩，甚至不諳世事，直至今天隨孫大聖到了西海龍宮，才恍然憶起前世之事，法力同時也得以恢複！”
龍王父子忙說：“恭喜菩薩！”
小法明對白龍馬說：“三殿下，龍後垂危之時，你曾說過，若有誰能救你母後，你願化身牛馬報答於他……”
“正是！”白龍馬立刻站起，朝小法明一拱手，鏘然道：“小龍母後性命乃菩薩所救，這等如山似海的大恩，莫說化身牛馬，就是拋頭舍命，小龍也必定報答菩薩，絕不食言！”
“哈哈！三太子果然是個一諾千金的人物！可你身為神龍貴胄，說到化身牛馬、拋頭舍命，報答本座，也未免折煞我伽藍了。本座豈敢？”小法明擺手調侃道。
天蓬一邊啃吃果子，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菩薩，我們都被罰到凡間，真是同病相憐了。不同的是，罰我的是玉帝，罰你的是如來佛祖。說起來你比俺老豬冤屈得多呢！”
他又一番解釋，小法明和龍王父子才知道他竟是被謫的天蓬元帥。
“伽藍菩薩，”大聖又滿麵怒容地說：“因那種不值一提的小事，如來老兒便這樣對待你。如今，他的徒弟金蟬子在凡間逞凶作惡，他卻又怎樣處置了？”
龍王沉默片刻，說：“金蟬子野心勃勃，幾天前，他曾派手下的牛魔王和玉兔精到西海，企圖遊說本王加盟妖聖宮，承諾事後封為我妖王……！”
“笑話！”白龍馬怒氣上湧，喝道，“我父王乃是玉皇大帝敕封的西海龍王，這個誰不知曉？金蟬子竟想拉我們下水，做他的清秋大夢！”
“三兒說的是，父王自然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汙。唉。”龍王歎了口氣，又憂心忡忡地說，“金蟬子為了提升自身法力，不斷修習‘攝陽大法’，致使凡界已有月餘不見天日，不但禍及陸上樹草生靈，我西海的不少魚蝦水族也未能幸免，無辜喪生，長此以往，勢必是凡界蒼生的一大劫難啊！”
大聖腦中立即浮現出鷹愁澗邊枯敗的荒草、桑葉，以及那些昆蟲屍體和那隻奄奄一息的鳥雀來。
“老龍王，你別擔心！”天蓬撫慰龍王說，“那個該死的金蟬子，已經被猴哥打倒，元氣大傷，再也狂不了幾天了。”
“沒錯。父王……”白龍馬將山穀中大聖力戰金蟬子的事告訴了父王。
龍王不禁喜上眉梢，說：“孫大聖果然是神勇無匹！我還擔心他們日後會來侵擾我西海呢。孫大聖，本王向你道謝了。”
大聖說：“龍王不必客套。這個金蟬子，早已是人神共憤，就算不是俺老孫，遲早也會有人出來收拾他！哼，到那時，我倒要看如來老兒如何包庇他這個孽徒！”
“大聖，四百年前你大鬧天宮，以一己之力獨抗十萬天兵天將，”法明心悅誠服地說，“這等氣魄，我伽藍枉為菩薩，實是望塵莫及。能結識大聖這等英雄，真不能不說是本座的生平快事了。”
突然，正殿外突然傳來一聲喝罵：“大膽奸細，竟敢擅闖我西海龍宮，給我拿下！”
白龍馬眉頭一跳，手按劍柄，說：“是黑鼇將軍！發生什麽事了？”
接著，殿外又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刃相交的聲響。
龍王連忙站起：“三兒，陪父王出去看看！”
“是。三位，失陪一下！”白龍馬應著，和父王快步走出正殿。
正殿外的白玉步階前，幾個蝦蟹衛士正和一個手執月牙鏟的蒙麵人打鬥，一位黑鼇將軍率領幾十個水族士兵，將他們圍在核心。
見到龍王父子，黑鼇將軍立刻過來稟報：“大王、三殿下，有不明身份的奸細混入宮中，圖謀不軌，臣正帶人捉拿他！”
龍王怒聲喝道：“大膽狂徒，一定要將他活捉！本王要拷問他的底細！”
黑鼇將軍大聲回應：“是，大王！”
那個蒙麵人身著黑色軟甲，人高馬大，十分勇猛，一把月牙鏟舞得銀光飛瀉，那幾個衛士哪是他的對手，傾刻就被他打倒在地。
黑鼇將軍怒目圓瞪，幾步跨躍躥到蒙麵人跟前，將手中的蛇形長矛刺向他的胸口。
蒙麵人將月牙鏟抵住矛尖，接著後退半步，又一聲虎吼，一鏟鏟向黑鼇將軍。黑鼇將軍連忙用矛抵擋……
雙方很快便戰了七八個回合，黑鼇將軍也真是膿包一個，最終被蒙麵人一鏟擊飛了手中的蛇形長矛。
白龍馬劍眉一掀，從腰間“噌”地拔出佩劍，飛躍到蒙麵人身邊，動作既輕捷，又瀟灑。
“西海白龍馬在此，我來會你一會！”白龍馬喝著，一劍刺向蒙麵人咽喉。
蒙麵人剛剛閃開，白龍馬的第二劍又閃電般地刺向他的胸口，蒙麵人也及時躲開了。
好個白龍馬，一連刺出七八劍，一劍比一劍快捷，那劍光隻耀得龍宮將士們兩眼發花，蒙麵人一味躲避，哪有招架、還手的機會？
最後一劍，蒙麵人再也閃避不及，肩上的衣甲被劍鋒劃出了一道口子。
此時龍王和大聖、天蓬、小法明正在步階下觀陣，見此情景，小法明讚道：“三殿下好劍法！”
白龍馬麵露微笑，朝蒙麵人說：“兄台，承讓了！”
蒙麵人惱羞成怒，猛喝一聲，一揮月牙鏟，擊向白龍馬。白龍馬“嗬嗬”一笑，往後翻了個筋鬥避開。蒙麵人緊緊逼上，又一鏟鏟向白龍馬胸口，白龍馬出劍還擊……
一時隻聽劍鏟相交的“叮當”聲不絕於耳，蒙麵人出鏟一招比一招剛猛，吆喝聲如同一陣陣旱雷。白龍馬從容篤定，每一劍都優雅而不失威力。雙方勢均力敵，鬥了許久仍然分不出高下。
天蓬有些耐不住性了，說：“他們這樣沒完沒了的，要打到什麽時候呀？猴哥，你去幫白龍馬一把吧！”
“殺雞焉用宰牛刀？我來就是了。”小法明說著，躥奔到白龍馬身旁，騰空躍起，一腳踢向蒙麵人的天靈蓋。
蒙麵人往後退開，往旁邊一挺月牙鏟，穩住身形。
小法明雙腳沾地，說：“三殿下，你先歇一下。”又笑著對蒙麵人說：“這位施主，就讓小和尚我來陪你過幾招吧。”
蒙麵人似乎一愣，小法明身形向上一縱，懸空平臥，單掌前推，整個人淩空衝到蒙麵人麵前。
蒙麵人一時沒有反應，直到小法明喝了一聲，掌心眼看要擊上自己胸口，他才閃身避開，緊接著一腳踢向小法明。
大聖心裏一緊，喊道：“菩薩小心！”
小法明動作十分敏捷，“吱溜”地滑繞到蒙麵人身側，然後又騰躍而起，一腳掃在對方胸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蒙麵人吃痛，身子不由一打晃。他意識到這個黃口小兒絕非等閑之輩，不敢大意，吼了一聲，一挺月牙鏟，向小法明鏟來。
小法明不慌不忙，又靈巧地躲了開去。蒙麵人又連連出鏟，小法明猶如梭魚似的，不斷在對方身周來回閃躥，身法快得難以描述，龍宮將士們都不禁出聲喝彩。
忽然，小法明不再閃避，而是探出肉掌，抵住了沙妖的鏟刃。
“哎呀，菩薩……”天蓬嚇得失聲叫。
小法明的掌上迸發起一小團藍光，護住了手掌。蒙麵人正要抽回兵刃，小法明已經翻躍而起，單足立在鏟刃上，雙臂舒展。
蒙麵人急忙一揮月牙鏟，小法明又向上躥起，來了個倒立蜻蜓，雙腳朝天，頭頂向下，一隻手掌撐在蒙麵人頭頂上。
蒙麵人更加惱急，伸手要去抓小法明手臂，小法明“嗨”地一喝，幾道拇指粗細的藍光立刻從他掌心發出，瞬間就流遍蒙麵人全身，並騰起陣陣煙霧來。
“啊！”蒙麵人厲聲慘呼，全身劇烈地顫抖個不停，月牙鏟也從手中跌落下來。
小法明躍回地上，輕輕地拂掃僧衣，神態自若。
蒙麵人很快委頓倒地，像頭瘟獸似的，有氣無力地掙紮著。
“好！”黑鼇將軍和士兵們齊聲歡喊。
蒙麵人身上的藍光漸漸消失，大聖躍到他身邊，一把扯下他的麵巾，看清他的麵貌，譏笑說：“俺老孫料的不錯，果然是你這個妖物！”
這個奸細長著一頭赤發及一臉赤色胡須，十足的惡相，正是曾與大聖鬧過衝突的流沙河沙妖。
先前沙妖蒙著臉，但從他的兵器和招數，大聖已經猜到他是誰了。
“哎呀，老沙，怎麽是你呀？”天蓬驚跳起來，大呼小叫。原來他認識這個沙妖。
黑鼇將軍打了個手勢，幾個士兵立即朝沙妖一擁而上，用繩索將他五花大綁。沙妖哪有反抗之力？
士兵們把沙妖押到龍王跟前，黑鼇將軍說：“大王，奸細已經拿下，請大王發落！”
天蓬一跺腳，焦急地嚷：“老沙，這是怎麽回事呀？你不待在流沙河，怎麽跑到西海龍宮來了？”
沙妖已經恢複了幾分力氣，他望了天蓬一眼，沮喪地耷拉下頭。
大聖和白龍馬、小法明也走了過來，白龍馬將佩劍架在沙妖肩上，冷冷地說：“你是什麽人？潛入我西海龍宮，到底有什麽企圖？”
大聖也喝道：“不想多吃苦頭，就快快從實招來！”
沙妖抬起眼睛，盯著大聖，問：“你就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大聖一揚頭，說：“正是！”
龍王指著沙妖，怒道：“大膽妖孽，你闖我龍宮，是受了誰的指使？你敢不如實招供，本王鍘了你的狗頭！”
“老龍王別生氣，別生氣！”天蓬慌了神，忙說：“這沙妖是我的老朋友，我知道他是個好人，這中間一定是有誤會！”
沙妖緩緩一搖頭，說：“天蓬，多謝你的維護之意。這中間並沒有什麽誤會，我這一趟，就是要來刺探龍宮的。”
“混賬！”龍王更是氣衝鬥牛，厲聲喝道：“快說，你是受了何人指派！”
大聖從耳裏掏出金箍棒，將其擴大，然後“呼”地一舞：“你敢有半句虛言，我姓孫的馬上叫你腦漿迸射，魂飛魄散！”
沙妖心底頓時升起一股寒意。
天蓬忙說：“猴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老沙，大聖和老龍王都是我的朋友，隻要你說了，我保證他們不會動你……你一定是被逼的，對不對？”
沙妖深知，自己若再隱瞞，就算不會慘遭厄難，也恐怕永遠無法離開這西海深宮，他再三猶豫，隻好照實說了：
“天蓬，目前我已經是妖聖宮的沙河妖王，今天正是奉金蟬子之命，前來龍宮探查的！”
“啊！”天蓬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