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愛情的魔力

春天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間,又到了放“五一”長假的時候。

蘇紫在四月三十號下午便乘火車往回趕。按理說,她也不用那麽歸心似箭,開學到現在最多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並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非回家不可。說心裏話,她回家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看同學,說得再確切一點,就是為了看梵哲。

這些日子,蘇紫越來越心神不寧,再不回去一趟,恐怕就快沒心思學習了,原因就是梵哲的態度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她必須回去解開這個謎。

蘇紫是一個敏感的MM,梵哲的任何一點變化都逃不過她的感覺,更何況這幾個月來,梵哲對自己越來越冷淡,好像還在有意躲避自己。蘇紫推測,要麽是梵哲變心了,要麽他有什麽不願告訴她的隱情。憑她的感覺,梵哲並不是那種喜歡拈花惹草的人,應該是後者,但梵哲會有什麽不可以告訴自己的呢?她決心趁這七天的長假,把原委搞個水落石出。

火車有規律地搖晃著。蘇紫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個人呆呆地想著心思,鄰座的談笑風生絲毫沒有進入她的耳朵。

梵哲的冷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好像上個學期就已經這樣,先是給我的電話越來越少,總說很忙,沒時間打電話,真有那麽忙嗎?

春節的時候雖然也見到他了,可一直都湊不好時間詳談,他總是安排不好時間,是不是找借口回避我呢?開著一個公司,不論大小肯定會有很多事要處理,還有他的雕塑,可是,公司在春節也會有那麽多業務嗎?還有,他居然在情人節都沒有送花給我,是他有意不送,還是沒有這種習慣忘了?但願是後者。

那麽,他最近總應該空一點了吧。聽大嘴妹說,公司全交給烏豆兒管理了,他和畢羅天不是都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了嗎?為什麽非但不給我打電話,還要把手機也關掉呢?是不是嫌我煩了?為什麽要嫌我煩?我有那麽可惡嗎?

蘇紫越想越亂,越想越想不通,幹脆不想了。她拿出一本雜誌隨便翻著,可是,腦子一點也不聽使喚,眼前飛來飛去的還是梵哲的影子。隨著火車越來越接近終點,她心裏也變得越來越慌亂,自己都能感覺到怦怦直跳的心髒,怎麽安慰自己也沒用。

總算熬到下火車,她迫不及待地打了一輛出租向“藝幫公司”而去。她盤算好了,即使梵哲不在,至少也可以從烏豆兒嘴裏打聽到一些有關梵哲的情況。

“藝幫公司”的地址蘇紫認識,春節時大嘴妹曾經陪她來過,雖然在城郊結合部,出租車也就二十分鍾的車程。

當她興衝衝地下了出租車,蘇紫完全傻眼了,簡直懷疑自己是否搞錯了地方。因為,眼前的“藝幫公司”已經變成了“便民超市”。

她走進超市,裏麵早已麵目全非,寬敞的店堂被一排排堆滿商品的貨架所代替。她找到一位看上去像管理人員的大嫂問道:“大姐,我想問一下,這兒原來的‘藝幫公司’到哪兒去了?”

“噢,原來那家公司啊,搬走了,好像是搬到什麽大廈去了。”

“你知道在哪兒嗎?”

“對不起,我不清楚。”

蘇紫失望地走出超市,沒頭沒腦地人行道上徘徊了一會,再一看時間,已經快六點鍾了。這時候,即使找到公司也不會有人,她打消了去公司的念頭,決定明天再說。

又想了一下,她撥通了大嘴妹的手機,“喂,阿玫,你在幹啥?”

“喲,是阿紫啊,我正在畫廊裏忙著呢,你在哪裏?”

“我回來了,你有空嗎?我……”蘇紫本想跟大嘴妹聊聊,再一想,人家現在正是生意最忙的時候,哪有心思呀,便把後麵半句咽下不說了。

“阿紫,你過來,上我這兒來吧,我們說說話。”大嘴妹仿佛知道蘇紫的心思,熱情地邀請道。

“你先忙吧,我還沒回家呢,明天再說吧。”蘇紫明白大嘴妹其實根本沒空對付自己,再說,自己心煩意亂的,不該在節日裏把壞心情帶給她,便婉言謝絕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無精打采地回到家,但在父母麵前還是裝出很開心的樣子。

這一夜,蘇紫不但沒有睡好,而且還有些傷感。心想,畢業還不到一年,怎麽一切都變了樣?大家好像都在各忙各的,過去那種熱鬧瘋狂的相聚再也見不到了,是不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過去一切美好的回憶都將煙消雲散?怪不得夢兒總說你們還不到悲傷的時候呢。

第二天一早,蘇紫早早地起了床,其實,她是睡不著了。

“阿紫,怎麽那麽早就起來啦,放假了,多睡一會兒吧。”她媽媽心疼地說。

“媽,我跟同學約好的,我先出去了。”蘇紫撒了個謊,便出了家門。

的確是太早了,人家都還在睡覺呢,找誰去?蘇紫百無聊賴地一個人在街上閑逛,更覺得空虛得不行。

她找到一家小店,要了一些早點,故意磨磨蹭蹭地吃得很慢,總算消磨掉一些時間。然後,繼續閑逛,不知不覺中,她竟逛到了梵哲的家門前,恍然醒悟過來,她暗自感歎真是鬼使神差了,怎麽會走到這兒來呢?

她看了看手表,八點還差一點,便打定主意,既然逛到這兒了,那一定是上帝的意思,我就直接上他家找梵哲吧。

她心慌意亂地想該不該馬上去敲門,還是再過一會兒。猶豫再三,她決定豁出去了,反正梵哲又不是陌生人,他能把我吃了?

穩了穩神,她勇敢地敲響了門,“咚、咚、咚。”

不一會兒,便聽到有人來開門,是梵哲奶奶,“喲,是阿紫吧,你現在是稀客了,快進來。”

“梵哲起來了嗎?”蘇紫不好意思跨進門,想先問了梵哲的情況再說。

“噢阿哲啊,他昨晚沒回來。”奶奶說。

“沒回來?”蘇紫很吃驚,“他會在哪裏?”

“哦,是這樣,他現在租了一個什麽工作室,忙的時候就不回來了。唉,這孩子。”

“你知道工作室在哪兒嗎?”

“這我倒不知道,你打他電話吧。”

“哦,謝謝奶奶,那我先走了。”

“你不坐一會嗎?”奶奶還想留蘇紫。

蘇紫哪有心思陪老人家聊天?也顧不得禮貌了,便匆匆告辭。

她馬上給梵哲撥電話,關機,再撥,還是一樣。蘇紫心煩意亂地歎了口氣,隻好撥烏豆兒的電話,通了,她心裏總算好受一些。

“喂,烏豆兒嗎?你們公司搬家了?”

“噢,是蘇紫吧,對對對,我們是搬了,你是不是放假回來了?那就過來坐坐吧。”

“梵哲在你那兒嗎?”

“哦,梵哥啊,他現在可難找了,整天關在工作室裏,你是該去看看他。”

“他怎麽啦?”蘇紫從烏豆兒的口氣裏覺得梵哲有什麽問題。

“倒也沒什麽,我看到不太高興,公司裏也不常來了。”

“你能告訴我他的工作室在哪兒嗎?”

“你到我公司來,我陪你一塊去吧。”

“不用了,你公司我下次再來,你先告訴我地址,我自己找去。”蘇紫現在別的什麽也不想,隻想早些見到梵哲。

“那好吧。”烏豆兒報了一個長長的地址,蘇紫一聽就知道是城市另一頭的農家出租房。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蘇紫總算找到了梵哲的工作室。這是一幢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舊式平房,外牆看上去已有些破舊,但估計房子的麵積不小。

蘇紫找到房子的正門,是那種門幅很大的兩扇頭大木門,門好像並沒有上鎖,她輕輕一推,便“吱呀”一聲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很大的堂屋,屋裏堆滿了各種材料、工具,還有幾尊沒完成的塑像擱在角落,整個房間亂糟糟的沒有一點生氣。說它是個工作室,還不如說是個破車間或者破倉庫,但從堆著的東西看,這的確應該是個做雕塑的工作室。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光線有些暗,蘇紫大著膽子跨了進去,發現邊上還有一間廂房,門敞開著。蘇紫探頭一看,裏麵除了一張破單人床,什麽也沒有,**和衣躺著一個人。沒錯,就是梵哲。

“梵哲,梵哲。”蘇紫輕輕地喊,沒見動靜。

她躡手躡腳地走到梵哲身邊,發現他還沉沉地睡著,但表情有些憂鬱,連睡著了還皺著眉頭。他的臉似乎比春節時見到的他又消瘦了許多,還透著蠟色,滿臉滿頭的灰塵和碎屑,不知道有多久沒有洗臉了。床邊地上扔著兩隻一次性快餐盒,裏麵還有一些吃剩下的飯菜。

一股不可名狀的酸楚感頓時湧上蘇紫心頭,她感覺自己的心都絞痛起來。幾個月沒見,梵哲怎麽變成這樣了,他幹嘛要這樣拚命地幹?帶著深深的愧疚和濃濃的愛意,她坐在梵哲床邊,不忍叫醒他,隻是含情地注視著他。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隻見梵哲嘴裏喃喃地不知說什麽,滿臉的驚恐。蘇紫猜想梵哲一定是在做惡夢,不忍看他那副痛苦的樣子,便一邊搖晃他,一邊大聲喊,“梵哲,梵哲!”

梵哲驀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溫柔的蘇紫,顯然還沒明白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他使勁地晃了晃的腦袋,試圖使自己清醒起來,然後,神情困惑地問:“你是誰?”

蘇紫好不傷心,他竟然連自己都不認識了。“我?蘇紫呀,你不認識啦?”

“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來看你,不可以嗎?”蘇紫又氣又急又心疼,真是百感交集,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

梵哲從**坐了起來,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確定自己的確已回到了現實,便又變得冷峻起來,連看也不看蘇紫一眼便說:“你不該到這兒來。”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虐待自己?”

“不為什麽,我也沒虐待自己,你走吧。”

蘇紫的心真的好疼,她實在不明白梵哲為什麽要這樣冷漠地麵對自己。她挪到梵哲身邊,握住他的手,充滿深情地說:“梵哲,我是蘇紫呀,我愛你,你不明白嗎?”

梵哲抬起頭,看了蘇紫一眼。蘇紫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他複雜的內心世界,雖然感到特別傷心,但也充滿了希望。

“我不配你愛。”梵哲說著,移開蘇紫握著的手,顯然,他的動作有點猶豫,蘇紫感覺到了。“你趕緊走吧,你應該好好地去讀你的大學,別找我了。”

蘇紫恍然大悟,原來,又是梵哲內心的自卑感在作怪。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個無業遊民,不配與名牌大學的蘇紫來往,或者怕影響她的前途,才有意回避,直至斷絕與她的感情。

她終於找到了梵哲不理自己的原因,心裏踏實了許多,同時,她是又好氣又好笑。她不明白梵哲怎麽會這樣想,難道我蘇紫是那種狗眼看人低的人嗎?難道以“當代梵高”自居的你對自己那麽沒信心嗎?

噢,對了,梵高在他活著的時候也曾經窮困潦倒,險些自殺,難道連這些你也要學嗎?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的,我也絕不會讓你走梵高的老路的。蘇紫心裏暗暗思忖著。

“梵哲,我知道你為什麽不理我了。”蘇紫決定徹底揭開梵哲的內心世界,對他的自卑感來個大批判,這樣才能重新喚起他心中的愛。

梵哲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任何反應。

“你的想法太荒唐了,你不是自比‘當代梵高’嗎?你不是‘穀藺雙雄’之一嗎?你不是自以為才華橫溢,‘動漫王子’嗎?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自己看不起自己?”

蘇紫的一連串問話一個比一個響,連她自己也覺得是不是太過火了?便又把聲音放低,柔柔地說:“梵哲,我愛你,你知道我為什麽愛你嗎?因為你孤傲,像一頭不羈的雄獅,因為你是天才,充滿了**,因為你酷,你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現在你這些品格都到哪裏去了?”

不知不覺間,她的聲音又提高起來。梵哲低著頭一聲不吭,他無法回答這些問題。見梵哲不說話,蘇紫決心繼續把她心裏的話倒出來。其實,她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苦無處訴說,她正需要痛痛快快地傾訴一下。

“梵哲,你知道有多少MM崇拜你,喜歡你,愛慕你嗎?就因為你的個性,你的自信。我為自己能得到你的愛而自豪,而得意。可是,你現在怎麽啦?你看你把自己糟蹋成什麽樣子了?我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逃避,你逃避得了嗎?難道你要一輩子把自己關在這個工作室裏嗎?”

“別說了!”顯然,蘇紫的話觸到了他的痛處,他無法接受這種**裸的批駁。

“我就要說!你讓我把話說完。”蘇紫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她要借此機會把心中的鬱悶統統排泄掉,“你作踐自己,就是在作踐我的心,你知道嗎?”說著說著,蘇紫再也控製不住一肚子的委屈,也不顧梵哲一身的灰塵,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痛哭起來。

梵哲被蘇紫緊緊地摟著,不知如何是好,蘇紫的哭聲攪得他心裏七上八下。她的話就像一把利刃,把他一顆緊緊包裹著的自卑的心無情地一層層剝了個精光,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樣也好,梵哲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他沒必要再掩飾什麽。等蘇紫哭得差不多了,梵哲才用理智的口吻說:“你說得很對,我是很自卑,你說的那些所謂我的個性,其實隻不過是我掩飾自己自卑的擋箭牌,我覺得我什麽也不是,我甚至還比不上烏豆兒。”

這時,蘇紫也感覺舒服多了,她又恢複了常態。她鬆開摟著梵哲的手,真誠地望著他說:“梵哲,不是那麽回事,你還和過去一樣酷,隻是你把自己封閉起來了。烏豆兒的確也不賴,但你不要把自己的短處與他的長處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你忘了你曾經有過的輝煌了嗎?”

“不,我現在不行了,我才思枯竭,我腦子一片空白,我什麽也做不了。”梵哲開始說話了,蘇紫心裏很高興,隻要他肯溝通,她相信梵哲還會回到她身邊來。

“那是因為你拒絕這個世界,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隻要去看看外麵的明媚陽光,體會一下這生機勃勃的世界,你一定會有靈感的。”

“你……對我還有信心?”梵哲疑惑地問。

“我從來就沒有失去過信心,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棒的。”

梵哲又沉默了,他不敢相信蘇紫的話是真的。

蘇紫重新拉住梵哲的手,這回,他沒有再拒絕。“梵哲,你想想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多麽開心,你多麽有**。你想想,我們一起創作壁畫,一起到佘寨,一起做《陽光下的憧憬》。既使在你失明的時候,雖然你經常暴跳如雷,但從來沒有對自己失去過信心,也沒有失去過**。”

梵哲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一定也想起了那些美好的日子。

蘇紫把梵哲從**拉起來,親熱地說:“來,我們出去輕鬆一下好嗎?讓那些冷冰冰的材料、工具,還有那些垃圾見鬼去吧,去享受外麵精彩的世界。”

“你真的不嫌棄我?不嫌我掉份?”

“梵哲,我嫌棄你還會找到這兒來嗎?我需要你。”說著,蘇紫親昵地向梵哲身上靠了靠,露出一個嫵媚的微笑。

梵哲見到蘇紫甜甜的笑,仿佛打了一劑強心針,精神振奮了許多,也開心地咧了一下嘴。

這時,蘇紫湊到梵哲的耳邊,悄悄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隻要你有**,那怕你暴跳如雷,我也喜歡。”

這下,梵哲真的笑了,他幹脆地說:“好吧,我們玩去!”

“哎,等等,”蘇紫叫住了他,“你先去洗把臉,要不然才掉份呢。”

“哈哈哈哈。”梵哲也被自己這副灰頭土臉的樣子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