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雞也瘋狂

第五章 雞也瘋狂

可惜鳥兒們不懂,人類乃萬物靈長,誰能爭得過人類嗬?久而久之。鬱悶的鳥兒積壓了過多的憤懣。這種憤懣積鬱著、存儲著、發酵著、變異著。當這種積鬱再無可存放的時候,也就是鳥兒發怒和發泄的時候了。想必我們都看到了,鳥兒發怒的直接後果之一,就是高致命性禽流感。

牛,為什麽會瘋?

在這個過程中,死去的牛的骨肉,即使被研磨成粉末,想必那些粉末也包含著亡靈的哀歎和仇恨。這些哀歎和仇恨經久不散,蘊藏在飼料裏,氤氤氳氳,寄托了亡靈們的願望。那就是,給食用這些飼料的動物們一個暗示,催生了20世紀末最嚴重的一次動物報複。

1984年12月,英格蘭薩克斯的匹茨罕農場的主人皮特·斯坦因,注意到一頭母牛行為怪異,背部好像貓咪一般拱起,連靜立不動時也會不住地搖頭晃腦,而且體重下降。

12月21日,獸醫外科醫師大衛到農場來檢查133號母牛,他看了看也覺得莫名其妙不明所以,於是向當地的獸醫協會的獸醫官求助。

1985年2月11日,母牛133號死亡。到了4月底,又死了4頭。由於這顯然是前所未見的新疾病,因此,兩位獸醫稱之為“斯坦因農場症候群”。

在遙遠的農耕時代,牛,是人類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獲取糧食的重要助手和夥伴。甚至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牛,在中國,還是重要的生產資料。生產隊的牛,屬於國有資產,個人是不能隨便處置的。如若該牛已經耄耋老矣,用之不忍,丟之可惜,村民有意宰殺了吃掉,必須逐級向大隊、公社匯報請示,獲得批準之後,方可殺掉這頭牛。否則,你就等於破壞社會主義建設,毀壞社會主義生產資料,重則判你入獄也不是沒可能的。

這個時代,牛是人類的夥伴,人與牛是和諧相處的。

自從進入農場牛的時代,這種和諧就被破壞了。牛,可以批量繁殖和飼養,然後集體屠宰,加工成各種牛肉食品。此時,牛與人的關係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牛從夥伴演變為食品,從重要的、須臾不可離開的生產資料和勞動助手,變為一飽口福的盤中餐。

他們將農場的牛送到獸醫實驗室,檢查的結果是,匹茨漢農場的飼料含有真菌毒素。並推論,這頭牛,乃至其他的牛,可能都是死於某種菌毒。

這應該是瘋牛病的最初跡象。

1987年底,神經病理研究組將取自母牛大腦的感染物質,注入老鼠大腦。當這老鼠也患上瘋牛病之後,神經病理研究組終於斷定,瘋牛病是一種傳染性的海綿狀腦病變。

1987年10月25日,也就是發現第一個病例之後的兩年多,倫敦《每日電訊》刊出全國性報紙的第一篇相關報道:《不治之症肆虐乳牛》。到了1987年底,官方發布的疑似病例數為370個,證實病例為132個。次年春天,《邵斯武德報告》預測,病例總數最多將達17000至20000個。

此時,英國政府才著手擬定宰殺患病牲口與補償政策。政府宰殺,予以補償,這是過去沒有過的(中國政府在禽流感爆發初期,也借鑒了英國政府的這個做法)。

關於英國瘋牛病的病因,世界各地專家都做了艱苦細致的研究和探究。出乎人們的意料,關於瘋牛病的成因,最後隱隱約約地指向英國牛的飼料成分構成。

牛是食草動物,如果順其自然,它們絕對不會想到要吃死去的同類或其他肉類。它們獨愛青草,甚至超過營養更加豐富的穀物。

1988年,中央獸醫實驗室的科學家認定,動物喂食習慣是造成瘋牛病的主因。

牛飼料(以及大多數飼料的生產商),著眼於增加牛奶產量,以更有效地促進牲口長肥,於是在以穀物為主的飼料裏添加富含蛋白質的物質。這種添加劑被稱為肉骨粉,取自因種種原因而被視為不適合人類食用的牛或其他動物。結果,這種以死牛喂活牛的做法,導致了非正常死亡的牛體內的病媒存留在食物鏈裏,從而影響到其他牛。

新病例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增加,到了1990年底的時候,被證實的新病例高達14000個。1992年最高峰時,瘋牛病新病例有3700萬個左右。

早期,英國政府有的人擔心公開瘋牛病將影響英國牛肉的出口,故在處理這種新的疾病時遮遮掩掩含糊其辭。後期,瘋牛病形成了一種席卷英國的狂潮,並且在歐洲大陸蔓延開來。

令人無法想象的是,英國自己禁止在牛飼料裏添加和使用肉骨粉,卻在1989年將含有肉骨粉的牛飼料出口到歐洲大陸25000噸。因為英國這種貪圖私利、無視於人類健康的心態,專家估計,這個從英國發端的瘋牛病可能要等到2010年以後才會消失。

我們一起溫習了一回瘋牛病從發現到基本控製的一個脈絡,除了專家們推測的這種病理與庫賈氏症有某些相同之處外,最惹人注目的就是英國牛飼料添加和使用肉骨粉的內幕。

之前,在非洲大陸爆發的、迄今為止最瘋狂的埃博拉病毒,依稀發現病毒的成因與當地人有吃猴子和黑猩猩的習俗相關。基於猴子和黑猩猩屬於人類的始祖,這種吃法,實際上接近於違反“自然倫理”了。中國有句古語,叫違倫理,遭天譴。

早在漢朝的時候,我國的思想家就提出了“天譴災異”的說法,認為洪水、幹旱、地震等自然災害是上天對統治者統治失當的警告。許多自然災害其實最終都可以從人類自身找到原因。基於這樣的認識,100多年前恩格斯就發出了這樣的告誡:“我們不要過分陶醉於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複。每一次勝利,起初確實取得了我們預期的結果,但是往後和再往後卻發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預料的影響,常常把最初的結果又取消了。”

英國瘋牛病便是這種“天譴災異”的一個明顯例證。

牛,作為早期人類最親近的夥伴,到現在淪落為刀俎和口福之物,由在田間耕作,到圈養和集體屠殺。這還不止,重要的是,為了催生牛奶,以及促使牛更強更快更肥地生長,不惜把非正常死亡的牛的骨肉和其他動物的骨肉添加進牛的飼料裏去,讓食草動物的牛違背自己的天性吃自己同類的骨肉,結果牛牛相食,違反了自然倫理。

美國在20世紀40年代開始就強迫(注意:是強迫)牛類相食。1947年的飼養牛肉手冊還這樣發到養牛的農戶:

“牛也許一開始不喜歡肉渣或渣滓,但是,通常幾天後就會少吃一點以平衡飲食。因此,最好一開始就把少量的肉渣或渣滓混入它們比較喜歡的飼料裏,好讓它們逐漸習慣。”

為此,動物營養學家指出:“動物,尤其是反芻動物,可以改善我們在提供全球日後更廣大的蛋白質需求上的競爭地位。”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們提倡“動物再利用係統”,借此善用未消化的飼料養分,以及消化和新陳代謝的副產品。簡單地說,就是與其以牛糞為草施肥,再用草來喂牛,不如幹脆省略掉中間環節,直接用牛糞來喂牛,反而更具有經濟效益。

如果你覺得這個建議讓你惡心,你不妨看看目前牛的飼料裏到底含有哪些東西:

在170種以上的成分當中,含有17%蛋白質的幹牛糞,以及血粉、水解羽毛粉、水解動物毛、廚房垃圾、石灰碎屑、家禽幹糞、還有無數的化學物質,如尿素、磷酸納鹽、磷酸二氫氨等。

這些所謂的血粉、肉粉,多數來自於病牛自身,即那些人無法吃的、帶有病毒的牛,其屍體經解構之後,再充做牛的飼料。

到後來,雖然美國和加拿大禁止以提煉的反芻動物(牛、羊)蛋白質(肉骨粉),來喂養反芻動物,卻準許以任何一種提煉過的蛋白質來喂養非反芻動物。因此,由病畜製成的肉骨粉,可以用來喂養豬、馬、雞鴨等。非反芻動物製成的肉骨粉又被允許喂牛。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關於牛的食物鏈:

病牛——提煉肉骨粉——喂養豬、雞鴨——提煉肉骨粉——喂牛——人類消費。

至此,人畜共患瘋牛病的鏈條昭然若揭!

加拿大醫學博士莫瑞·沃特曼對瘋牛病以及其所銜接的病毒鏈條作了這樣的解析:

“弗雷族人吃自己族人的受感染的屍體,很明顯是同類相食,結果他們得了庫魯症。小孩子注射由受感染的人腦下垂體所製成的生長激素,可以說是變相的同類相食,結果他們患上了庫賈氏症。”

而吃了受瘋牛病感染的牛肉的人,則患上了變異型庫賈氏症。……在同類相食的做法下,隻要有一頭牛感染,就等於在飼養場掀起了流行的瘋牛病。

在這個過程中,死去的牛的骨肉,即使被研磨成粉末,想必那些粉末也包含著亡靈的哀歎和仇恨,這些哀歎和仇恨經久不散,蘊藏在飼料裏,氤氤氳氳,寄托了亡靈們的願望,那就是,給食用這些飼料的動物們一個暗示,催生了20世紀末最嚴重的一次動物報複。

沃特曼博士的研究結果表明,瘋牛病的病理特征與庫賈氏症有著相似的症狀,而庫賈氏症的源頭,則來自於弗雷族吃自己死去族人的屍體所引發。

人類同類相食,必遭天譴!

放置在自然界與動物界,這條天理依然成立!

違反和踐踏自然倫理的一個結果就是,遭到了天譴。

也許,我的這個結論,會被許多專家學者譏笑為無知和荒誕。但是,如果人們認定瘋牛病也是動物報複人類的方式之一,那麽,誰能斷然否定,瘋牛病的成因不包含我上述推測的因素呢?

牛,是這樣瘋的!

雞,為什麽會感冒?

人類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和改造,極大地侵擾了候鳥們的棲息之地。尤其是各地對濕地的人工改造,將濕地建設成濕地公園,這種行為改變了候鳥們的自然規則,使它們變得無所適從。當這種鬱悶積鬱到一定程度以後,它們積鬱的爆發,就是人類的災難!

烏魯木齊市北郊的青格達湖是一個人工水庫,周邊有30平方公裏的濕地。這塊濕地被稱為“烏魯木齊的肺”,這裏也是數萬隻候鳥的遷徙棲息地。

王傳波是當地觀鳥會的召集人,10多年來,每年中的很多時候,他會召集一些喜歡看鳥的人光臨青格達湖,一邊癡迷地觀察小鳥的生活和棲息,一邊享受美妙的湖光山色。

可是現在,王傳波不敢來青格達湖了,因為這裏發生了禽流感。

所謂禽流感,也就是小鳥感冒了。我們目前所知道的禽流感,主要指的是雞感冒。

雞,也會感冒?

有什麽奇怪嗎?

既然人類可以感冒,那麽地球上的生物和動物也會感冒。即使你不是一個醫學專家,也應該很容易理解這麽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動物有感冒的權力。

1878年,意大利雞群中發生家禽疫——禽流感在意大利首次爆發,使人們開始認識這種極具殺傷力的傳染病。此後,禽流感病毒在近兩個世紀中,不斷地侵襲著整個世界。特別是從20世紀90年代後期起,禽流感在歐亞大陸的爆發日趨頻繁。這種病毒的肆虐不但給許多國家的家禽養殖業帶來了沉重打擊,同時也向全人類的健康提出了新的嚴峻挑戰。

1918年5月西班牙爆發流感,超過5000萬人死於這場大流行。到目前為止,還未揭露讓西班牙流感如此致命的確切原因。但把1918年病毒的基因序列和每年冬天都會造成輕微損害的一般流感病毒相比較後證實,西班牙流感病毒是從不知何種動物傳到人類身上的,因此受害者對於這種全新的威脅幾乎沒有免疫力。

1997年5月,中國香港地區的一個養雞場出現了這一區域首例禽流感病例。在隨後的幾個月裏,禽流感病毒迅速蔓延,大批感染了該病毒的家雞死亡。經專家認定,導致香港特區家禽大規模死亡的罪魁禍首正是H5N1型禽流感病毒。然而,令專家們難以置信的是,這種曆來隻威脅家禽生命的病毒,出現了新的變異並能夠傳染給哺乳動物甚至是人類。1997年8月,香港一名3歲的男童因感染禽流感而死亡。這也是全球首宗人類感染H5N1的個案。在隨後的幾個月中,共有18個人感染禽流感病毒,其中6人死亡。為了阻止H5N1禽流感病毒進一步向人類傳播,香港宰殺了130萬隻家雞。這也是目前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嚴重的一次禽流感爆發。

2003年3月,一場突如其來的禽流感襲擊了荷蘭。3月1日,在荷蘭東部靠近德國邊界的6個農場中發現了H7N7型禽流感病毒。荷蘭政府隨即發布命令,要求所有農場暫停雞、鴨及其蛋類產品的轉運和銷售,並在被發現禽流感的農場方圓10公裏範圍內劃定警戒區。到3月3日,有禽流感疫情的農場已升至13家。同一天,為了防止疫情向歐洲其他國家蔓延,歐盟宣布全麵禁止荷蘭活禽及其蛋品出口。禽流感給世界上最大的家禽出口國之一的荷蘭帶來沉重打擊。在短短幾周內,共有約900個農場內的1400萬隻家禽被隔離,1800多萬隻病雞被宰殺。而更為嚴峻的是,在疫情爆發期間,共有80人感染了禽流感病毒,其中一名57歲的荷蘭獸醫在對病雞進行檢驗時感染病毒,並死於禽流感引起的肺炎並發症。此後,H7N7型禽流感在整個歐洲蔓延開來,與荷蘭毗鄰的比利時和德國均出現了禽流感病毒感染病例。這也是目前世界上禽流感傳播範圍最廣的一次。

2004年1月,世界衛生組織確認泰國和越南11人感染H5N1禽流感病毒,其中8人死亡,但未發現人與人之間傳染。中國首次公布H5N1禽流感疫情。

2007年以來,全球19個國家發生了禽流感疫情,集中於亞非。全球死亡人數已達190人。

可問題是,人類飼養家禽的曆史已經幾千年了,為什麽過去雞感冒沒有高致命性?而這個年代,幾隻雞感冒就會攪動人類早已脆弱的神經?並且帶來人類生命的損失和高昂的經濟損失?在禽流感所帶來的諸種嚴重後果中,雞肉產業以及該產業的周邊產業所蒙受的損失最為慘重。

關於原因,專家們已經作了盡可能詳盡和接近真相的分析與判斷。可是,過於技術性和科學性的解釋,無助於我們追溯禽流感發病最原始的因素。我們可以透過專家的文字知道和了解禽流感的病理特征、傳播途徑、危害性等。但是,究竟禽流感是怎樣發生的?

目前,有不少人認為,禽流感是候鳥在遷徙的過程中垂直傳播的。我們覺得,候鳥幾乎是與人類和自然共生的生物。多少年來,一直與人類以及自然和諧共處。問題是,為什麽現在,這些看起來很可愛的候鳥突然心懷不軌,通過遷徙旅途中的大小便,把病毒傳播開來,以至於影響到人類的生活和生命健康?

我想,問題絕對不是偶然的。目前來看,禽流感不是在一地、一國單獨爆發,也不是在雞肉消費最大的國家單獨爆發,而是不約而同地在世界各地次第爆發。

我們不禁想問:過去的時代,每年候鳥都要遷徙,為什麽那個時候它們不傳播,非要在今天傳播這個病毒?候鳥難道不知道我們在搞和諧社會嗎?這不是給我們和諧社會添亂嗎?

答案既簡單又複雜。

簡單的是,人類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和改造,極大地侵擾了候鳥們的棲息之地。尤其是各地對濕地的人工改造,將濕地建設成濕地公園,這種行為改變了候鳥們的自然規則,使它們變得無所適從。當這種鬱悶積鬱到一定程度以後,它們積鬱的爆發,就是人類的災難!

回到本節的開頭。

目睹青格達湖今天的生態環境和現狀,王傳波痛心地說:“青格達湖的濕地正在萎縮。”7年前,他來到這片濕地的時候,到處都是半人高的水草,幾乎沒有人的蹤跡,人與候鳥幾乎沒有接觸。而近兩年來,周邊村莊的魚塘逐步向濕地推進,經常有人在這裏放牧,設鳥夾打獵,許多濕地被附近農民開墾,稻田裏鳥糞隨處可見。

正是候鳥與人的隔離帶——濕地被毀、防禦體係不健全等問題,使得候鳥成為這場災難的元凶。

濕地減少,人與禽類的緩衝帶消失。

這種緩衝帶的消失,所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大自然界原本屬於候鳥的棲息空間被人類擠占。它們的世界被人類的活動所滋擾和踐踏,原本遠離塵囂的鳥兒,不得不與人類爭奪生存空間。

可惜鳥兒們不懂,人類乃萬物靈長,誰能爭得過人類嗬?久而久之,鬱悶的鳥兒積壓了過多的憤懣。這種憤懣積鬱著、存儲著、發酵著、變異著,當這種積鬱再無可存放的時候,也就是鳥兒發怒的時候了。想必我們都看到了,鳥兒發怒的直接後果之一,就是高致命性禽流感。至於以後還會出現什麽情況,不得而知。

禽流感給妄圖將自然濕地當作政績和經濟收入來源的地方政府當頭棒喝:醒醒吧你們,你們已經從自然索取得太多了,給別的物種留點生存空間吧!

現代人對動物的冷漠與殘忍,導致了人與動物關係的空前緊張,稱之為人與動物之戰毫不為過。在這場戰爭中,人類的被動已經暴露無遺。如果我們還不拋棄人類中心主義,不學會尊重動物、憐惜動物,不遠的將來,人類的處境將岌岌可危!

人類隻不過是整個自然界和生物因果鏈條中的一個有機環節。人類文明不能與自然對立而存在和發展。人類與自然的和諧關係崩潰之日,就是人類遭受自然的報複和懲罰、導致自我毀滅之時。人類要尊重自身的生命價值,就必須把自己視為大自然中平等的一員,把人類的權利觀、倫理觀和價值觀推廣到自然界中去,尊重藍天碧水的生態價值,尊重鳥獸蟲魚的生存權利。否則,人類將會遭受自然的報複和懲罰。

在這裏,我想借一個真實的現象給國人提個醒。

有報道說中國人每年要吃掉1萬噸蛇,相當於1000萬條(每條蛇按兩米計算,就是2000萬米,接起來的長度為2萬公裏!)。如此龐大的消費量使得野生動物的數量急劇減少,自然界的生物鏈條遭到嚴重破壞,而人類也不得不麵對由此引發的各種災害。比如,由於蛇的劇減,一些地方鼠害不斷,青海瑪多縣僅1萬多人的小縣城,老鼠的數量竟達到了幾十億隻。

寫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卡爾維諾的小說《阿根廷螞蟻》。

不知道,在青海的瑪多縣,將來會不會產生一部《瑪多的老鼠》的文學巨著,抑或不是巨著,而是巨大的人間悲劇!要知道,鼠疫就是由老鼠傳播的。

就在本書還在寫作的過程中,傳來湖南洞庭湖鼠患的新聞。親曆過鼠患的人用“驚世駭俗”來形容田鼠遷徙和互相殘殺的景象。湖南,正經曆著10年來最嚴重的鼠患。

動物福利與貿易壁壘

地球不是為我一個人轉的!地球也不僅是為我們人類轉的!

我一直堅信,在中國奢談動物福利,無異於與虎謀皮。

2005年8月,十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七次會議對畜牧法草案進行了首次審議。草案曾就“動物福利”作出規定:國家提倡動物福利;畜牧獸醫行政主管部門應當指導畜牧業生產經營者按照動物福利要求從事畜禽繁育、飼養、經營、運輸等活動。但是,有的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和地方提出,“動物福利”的含義不夠清楚,法律中以不使用這種含義不清的表述為妥。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同全國人大農業和農村委員會研究,建議刪去這一條規定。

全國人大此次關於動物福利條款的否決,意味著對家禽類動物的保護暫時在中國無法可依。

此新聞一發布,立刻在普通人中引起強烈的反響。

有人立刻鼓掌表示支持,認為這條條款刪除得好,刪除得及時,刪得酣暢淋漓**,不僅體現了人大代表以人為本,對人民、對子孫萬代負責任的態度,也給所謂的動物保護主義者當頭一棒!

在這種聲音裏,最具代表性的觀點是:中國尚未解決溫飽問題,貧困地區尚有上不起學的孩子,還奢談什麽動物福利啊?先把勞動人民的福利搞上去再說吧!

也有人即刻表示了悲觀與憤懣。但是,除了一聲歎息,他們也無可奈何。

激烈的聲音裏也有比較理性的例子。下麵是兩個普通人的聲音:

“實施動物福利,乍看起來,是人道主義對於動物的擴展與滲透。但從基本動因上看,動物福利的提出,還是基於人類的飼養經驗,基於科學研究的結論。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對動物食品的要求總是不斷提高。實踐啟示人們,隻有改善動物的生存條件,減少動物死亡的痛苦,才能提高養殖產品的品質。”

“沒有一項新的法律,不是從否定到部分認同,到最後的完全認同。是否被大多數認同,與是否是真理並無瓜葛。從來沒奢求,今日之中國會有完善的動物福利立法,隻是希望一點一滴地讓動物福利這一觀念深入一部分人的腦海中去。一次和一位動物救助協會的人一同救助一個狗狗時談到,不知道他這輩子能不能看到中國完善的動物福利立法(比我大一輩)。但是我倒是堅信我還能看到,現在沒有通過,其實是一個勝利,畢竟這是從無到有的變化。20年前的中國,會有這種否決嗎?就像有個辯論者罵我的那句,地球不是為我一個人轉的!我想說的是,地球不僅是為我們人類轉的!”

現實生活中,如果你給一個沒有動物福利概念的人說動物福利,他會說你吃飽撐的。更大部分的人會說,反正這些動物馬上就要死了,反正一死,多受點罪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作為從事糧農食品經營的大成集團,其所要麵對的全球貿易規則甚多。以至於大成總裁韓家寰感歎道:

“世貿的很多規則,目前來看,主要是針對農產品的。因此,大成集團和其他外向型的食品企業所遇到的障礙就顯得比其他類型的企業要多。我們無法改變這些規則,我們隻能去適應規則。”

因為動物福利的道德壁壘,而使得中國農產品在貿易上經常遭遇抵製、封關、抗議,取消訂單與合同的事例太多太多。

中國內地目前是世界上的畜牧大國。2004年,中國內地畜禽出欄量為:生豬6億多頭,羊3億隻,牛5000多萬頭,家禽120億隻。在全球肉類生產中,中國的豬肉和羊肉產量位於世界第一,禽肉和牛肉產量分別位於世界第二和第三。2005年僅生豬屠宰量就達到61800萬頭,山羊數量居世界第二位,達到15000萬隻;綿羊數量也居世界第三位;加上肉食牛和其他禽類,數量極其驚人。按說,中國沒理由不成為世界最重要的禽肉出口大國。但是,實際的情況卻恰恰相反。中國在豬肉、牛肉、肉雞、羊肉、海鮮、水產品眾多產品領域的出口貿易,都處於典型的第三世界水平。在2005年,整個中國的禽畜出口僅20億美元,與世界禽肉大國的地位極不相稱。

英國防止虐待動物協會國際部高級項目經理李博說,歐盟目前是中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之一,因此,對中國的農場主和肉品製造商來說,能否滿足歐盟消費者對高福利肉品、蛋類的需求,既是一個機會,同時也是挑戰。

這個挑戰,主要指的是動物福利。

事實上,繼“綠色壁壘”之後,動物福利問題,正成為中國畜牧、水產品國際貿易的一個新的“道德壁壘”。越來越多的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已經開始將動物福利與國際貿易緊密掛鉤,動物福利潛在的貿易壁壘作用不可小視,如果不給予足夠重視,我國畜牧產品、水產品等在國際貿易中將會遭遇巨大障礙。

2003年2月,世界貿易組織農業委員會提出的《農業談判關於未來承諾模式的草案》,已吸收了某些國家的意見,將“動物福利支付”列入“綠箱政策”之中,這等於在一定程度上已承認動物福利在貿易中的地位,為一些西方國家進一步提出某些國際農產品貿易的動物福利規則創造條件。

2005年,世界“動物福利與肉品國際論壇”在北京召開。世界農場動物福利協會(CIWF)首席執行官席爾瓦女士介紹了歐盟對農場動物的養殖、運輸及屠宰設立的相關福利標準。她說,在歐盟的法律框架裏,從2006年開始,禁止在鐵柵欄裏隔養懷孕的母豬,而且必須給母豬高纖維的食物以滿足它饑餓感和咀嚼的需要,甚至還要給其提供稻草、蘑菇等,以滿足其探索周圍環境的需求。新出生的小豬,在前28天不準斷奶,閹割公豬腰采取止痛措施。對家畜運輸,每24小時必須下車喂養食物和水,並休息24小時。這是歐盟對農場動物的最低標準,任何歐盟國家都可以製定高於這個標準的法律,而達不到該標準的國家的動物將被歐盟拒之門外。

基於上述標準,我們就很容易理解為什麽中國出口歐盟的禽肉極少。德國其實是一個豬肉消費的大國,但是,德國進口的中國豬肉卻少之又少。

國際饕餮潮流也正在朝著這一目標趨近。目前,大部分的歐洲人已經有了購買“幸福肉”的概念。

這是一個經濟全球化的年代,不可以由著性子來。我還想把大家帶到19世紀的美國,一個大型牛肉屠宰場內。

這個屠宰場是由九家鐵路公司合作的聯合企業,也是全球最大的產業之一的聯合家畜圍場。醫學博士莫瑞·沃德曼和暢銷書作家瑪喬裏·蘭波在他們合著的社會觀察著作《吞噬大腦的食物》裏這樣描繪聯合家畜圍場屠宰車間的景象:

在肉品處理加工廠工作,想必無異於身處人間地獄。工人和參訪者一樣,一進門莫不感覺到身心如遭重擊。首先是噪音,除了嘈雜的蒸汽引擎聲,還有鐵鏈的嘎啦嘎啦聲、驚恐的母牛和未完全敲昏的牲口的悲鳴聲。同時,強烈的豬屎、牛糞及血腥的氣味撲鼻而來……工人站在被血水和內髒染得滑膩膩的地板上,舞動著利刃和鋸子,拚命趕上輸送帶循環不停的步調。

這段話的最後一句很有意思:

“難怪這個行業除了員工流動率偏高以外,治安記錄也是美國所有行業中最糟的。”

作者的意思是,對殘忍屠戮動物的無動於衷和麻木不仁,除了將導致心理扭曲變形之外,還將引起社會治安的連鎖問題。

大成的“雞靈碑”

大成每年終結數億隻雞,不僅提供給消費者品質可靠的美食,同時壯大了企業,使得更多的工人依靠這個工作得以養家糊口。但是,寶貴的是,他們懂得,雞,即使是肉雞,也是生命。

問題弄大了!

讓我們抽空去一下大成公司的電宰工廠。

大成人一向最引以為豪的是,台灣地區平均每3個雞蛋中,有一個就是吃大成飼料的雞所生的蛋;而平均每3隻雞中,就有一隻是由大成電宰的。根據估計,全台灣一年飼養的白肉雞數量大約在17000萬隻左右,而大成每年契約宰殺的白肉雞數量,共有5000萬隻,占了1/3。

一隻雞,從生到死,以及電宰之後的加工產品,全部由大成一手包辦,這就是大成一直強調的“一條龍”垂直整合政策。

從種雞場生出來的雞蛋,再把雞蛋送進孵化場,3周後孵化出來的雞雛再送交給契約農戶飼養,經過42天的養成期,長大後的毛雞再由大成收購,直到送進電宰車間,加工成肉品為止,這大概就是肉雞短短的一生了。

在大成的每一個電宰工廠,隻要走進大門,就可以看見一座“雞靈碑”。顧名思義,這是專門用來祭祀那些死去的雞的亡靈的。廠長每天早上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雞靈碑”前焚香祝禱,碰到中原普渡,也會燒些冥紙膜拜一番。

事實上,現代化的電宰流水線,極大限度地緩解了雞被宰殺的痛苦,使其短暫的一生,大約得到一個相對滿意的善終結局。

全世界幾十億隻雞,它們的生命是為了給人類彌補動物蛋白質的,人類不得不殺掉它。但是,可否屠殺得幹脆一些,像被衙門砍頭的人常說的一句:一刀下來,痛快點!20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死得痛快,也是一種福音。

大成每年終結近億隻雞,不僅提供給消費者品質可靠的美食,同時壯大了企業,使得更多的工人依靠這個工作得以養家糊口。但是,寶貴的是,他們懂得,雞,即使是肉雞,也是生命。大成肉品部協理曾添福曾說:

“其實,肉雞電宰提供人類健康且必需的動物性蛋白,雖十分辛苦,卻也是重要的公德。”

人類是萬物的靈長,在地球的物種萬億年的進化過程中,人類脫穎而出,成為主宰萬物的領導。物競天擇的過程,是進化、也是一個競爭的過程。人類有幸搶得先機,而其他物種則沒有選擇地成為了人類的食物。無論你怎麽熱愛動物、愛護自然。但是,你必須首先承認上述前提。

作為彌補人類動物性蛋白的動物,雖然無法和人類平等。但是,如果你善待一個動物所花的力氣和虐待一個動物所花的力氣大致相等時,人類,何不為動物也施舍一點仁慈呢?

哪怕是像大成那樣的“雞靈碑”,它昭示人們,人類的健康生長,其實含有死去的雞的功勞。沒有人要求你去感謝一隻雞,但是當你看見這座碑時,你應該會感恩自然的。

雞,以及其他動物,是自然豐富的生物鏈之中的最重要的環節。

即使為了我們自己,我們也應該善待動物,因為,動物給了我們熱量,給了我們安慰,給了我們賴以生存下去的生態圈。

我們無法保證不再剝奪動物的生命,但我們至少可以減輕動物死亡的痛苦;我們不能保證所有的動物都得到人類的嗬護,但對那些稀有的動物,我們應該倍加愛護,因為一個物種的滅絕就意味著人類所在的生物鏈缺失了一環。

終極關懷與悲天憫人

歐洲早在19世紀初就開始關注動物福利,而且幾個世紀以來不斷推動人類對動物施惠,應該說,在這點上,歐洲人應該是我們的啟蒙老師。他們理解了,在這個地球上,任何物種都有權利,包括那些生來就注定以飽人類口福的肉食動物,也就是歐盟現在定義的農場動物。

是誰說過,中國文化裏缺少對宇宙的終極關懷,缺少悲天憫人的人道主義情懷,所以中國曆史上出現過許多大屠殺。

終極關懷和悲天憫人,不是針對某個個體的人來說的,它所表述的客體是文化和文化的傳承。

因為缺少這樣的情懷和文化依托,所以中國文化中始終產生不了大師級的人物。

中國曆史上引以為傲的是諸子百家的時代,那是一個講究仁愛和禮儀的時期。那個時代需要大家,的確也出了不少大家。

但此後的中國,幾千年,既沒有再出現孔子、孟子、莊子、老子這樣的人物,也沒有出現過達·芬奇,沒有但丁,沒有莎士比亞,沒有弗洛伊德,沒有愛因斯坦,沒有……像楊振寧、李政道,這樣國際一流水準的科學家。他們本可以再進一步,成為或者接近愛因斯坦。但是,文化的底蘊製約了他們的前行,在接近一個高度之後,他們進入了平台期。

現代的中國,有著這種情懷的,是魯迅。魯迅懷抱著濟世治國的抱負,最終陷入對中國文化的失望和批判,於是他進入達爾文的進化論,進入尼采,最後他進入自己。他的小說和散文,透射出一個寂然獨行者的蒼涼和無可奈何的妥協。魯迅接近了對人類普適性的某些問題的思索,之所以魯迅還不是世界公認的大師,是因為魯迅沒有給自己的思考一個蓋棺定論的東西,他研究並摸透了黑屋子,但沒有發現走出黑屋子的路徑。他也走不動了,疲憊了。

還有沈從文。他有著抒情詩一般的情愫,他經營著他的故鄉湘西鳳凰的人物與山水草木,他力圖通過自己的作品建立一座“希臘小廟”,然後安然地供奉人性。他目睹了現代化思潮對故鄉的侵襲,他試圖挽留什麽,他無助地用優美的文字傳遞什麽。他麵對的問題,是20世紀現代文明和傳統文化交錯的時代,世界很多思想家都在追問的問題。但是過分優美的文字,限製了沈從文的力度,我們無法苛求他什麽。

或許有人會說,對宇宙的終極關懷和悲天憫人的情懷,莫非與動物福利還有什麽瓜葛?是不是有些故弄玄虛、小題大做了?

說到宇宙,我們看看神是怎麽創造宇宙的。

神第一天的工作是開天辟地,次日,神準時打卡上班,並且創造了白天與黑夜、季節與年歲。

第三天的時候,神創造了物種。

神說:“水中要有遊動的生物,天空要有飛翔的鳥類。”神就創造了大小不同、種類各異的水中生物和五彩繽紛的飛鳥,各從其類。神看了這一切,十分滿意。神說:“大地要繁殖各類生物,如牲畜、爬蟲和野獸,各從其類。”事情就這樣完成了。神看了這情形,也是相當滿意。

在接下來的一天,神坐在自己簡樸的辦公室裏說:“我們要創造人類,按照我們的形象和樣子來創造人,讓他們管理海裏的魚、空中的鳥、地上的牲畜、爬蟲和野獸。”

這樣看來,動物的出現比人類還早一天,人類應該叫動物哥哥了。

我想說的是:宗教。宗教是人類自己給自己創作的一個虛幻的空間。宗教,也給人類自己設置了許多禁忌。傳承不息的宗教,即使在後工業化社會,依然具有著教科書無法比擬的作用,說明人類對虛幻的世界抱有潛在的和自覺的渴求。

每當人類自己無法解脫自己的時候,宗教往往成為人類最後的精神驛站,把自己的精神托付給一個偶像膜拜著。像弗洛伊德,創立了通過潛意識分析人類心理的理論;像愛因斯坦,創立了廣義相對論、創立了宇宙學。但是,他們依然無法搞清楚自己,所以後來他們都皈依了基督。

宗教,其實就是一種約束。有約束和無約束的人民,在對待自然、世界和人的時候,其立場、價值判斷是不同的。

歐洲的現代化進程早在19世紀初就開始了。那時,資本主義革命開始了啟蒙和奠基,確立了具有全球化普世性的道德標準框架和法律框架。新中國的第一部法律其實是依據國外的憲法框架製定的。

具體到本書所探討的農糧食品產業來說,歐洲早在19世紀初就開始關注動物福利,而且幾個世紀以來不斷推動人類對動物施惠。應該說,在這點上,歐洲人應該是我們的啟蒙老師。他們理解了,在這個地球上,任何物種都有權利,包括那些生來就注定以飽人類口福的肉食動物,也就是歐盟現在定義的農場動物。

1822年英國正式通過世界上第一部完整的專項針對動物保護的《馬丁法案》時,英國的GDP(國民生產總值)隻占世界總量的5.2%,而當時中國的GDP為2300億美元,占世界總量的28.7%。幾乎相當於整個歐洲的總和,居世界首位。但立法的卻是GDP隻有不到中國1/5的英國。

在世界很多地方,動物其實就是他們的神。古代、甚至今天的某些原始部落裏,其圖騰或者保護神,也是動物。是這些動物,在過去的歲月流逝中,保佑著他可憐的子民們,讓他們在刀耕火種的年代裏有了堅實的精神依托。

我們不能去膜拜神,我們更不能要求中國的農民兄弟現在就施與動物什麽樣的福利。

但是,我們可否逐漸做到少一點暴虐、少一點殘忍,溫柔一點、慈善一點?

你以為你施惠給了動物(自然),其實,你是在施惠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