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徹華夏大地的文學強音——西部長篇小說創作的簡略回顧與前瞻

——西部長篇小說創作的簡略回顧與前瞻

文學創作與地域文化存在著深層的對位關係。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中外經典論家基本都同意這樣一個觀點:一方文化養育一方文學。

文學創作與地域經濟之間,到底存在著一種什麽樣的關係,直到目前仍是眾說紛紜。流行的說法無外乎兩種。一種是:經濟的欠發達甚至落後,製約一個地方文學的發展。一種是:經濟的過分發達,必將製約一個地區文學的發展。兩種說法,都能在現實中找到有說服力的實證。厘清文學和經濟的關係,顯然存在相當的難度。這首先需要厘清文化和經濟的關係。時值今日,並不是所有的實例都能證明:發達的經濟必能產生先進的文化。但是,我們又不能不承認:經濟的極度發達,必定會為強勢文化的生長提供肥沃的土壤。

因此,在西部大開發的大背景下討論西部文學發展與走向的問題,同樣存在難度。因為西部大開發在經濟學意義上來看,是承認了西部落後於中、東部,特別是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如果持經濟與文化發展水平成正比的觀點,很容易得出西部文學落後於中、東部文學的結論。

這是一個相當危險的結論。這個結論將影響到人們對西部文學創作實績的基本判斷。

我們認為,抓住西部大開發為西部提供的政治、經濟方麵的重大機遇,使西部文學創作再邁上一個新台階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同時,我們還認為,在過去的幾十年裏,西部文學的創作實績已經充分證明:西部文學在中國文學的版圖中,已經拓出了屬於自己的遼闊疆域,西部文學已經毫無爭議地成為中國文學的主體力量。

本文想借助對西部長篇小說創作在過去的幾十年,特別是新時期以來所取得成績的簡略回顧,來證明我們上麵的判斷,並由此出發,對西部長篇小說創作未來的走向,進行一些前瞻,期望能發現一些規律性的東西。選擇長篇小說作為考察對象,是因為長篇小說代表著較高的文學成就。同時還因為西部的詩歌成就、短篇小說成就在中國文學中的地位更為顯赫。

一、壯觀的西部長篇小說方陣及其影響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西部的長篇小說力作給人的感覺是層出不窮。每一個曆史時期,都曾出現過影響過一個時期文學風尚的扛鼎之作。

“文革”前十七年的中國長篇小說,能被不同版本文學史都視為經典的有《保衛延安》《紅日》《紅旗譜》《紅岩》《創業史》《青春之歌》和《林海雪原》七部,由西部作家創作的有《創業史》《紅岩》和《保衛延安》三部。《保衛延安》是新中國出現的第一部產生廣泛影響的長篇小說,《紅岩》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發行量最大、讀者最多的長篇小說。《創業史》是公認的代表“文革”前十七年最高文學成就的長篇小說。

文革十年,長篇小說創作受社會大勢影響,產量不高,有影響的作品不多,現在被文學史提及的,隻有《豔陽天》《春潮急》和《萬山紅遍》幾部作品。其中,《春潮急》由西部作家創作完成。

新時期以來,長篇小說創作逐漸進入了一個產量巨大、成就很高的黃金時期。二十餘年來,中國大陸作家創作出版的長篇小說有近八千部。創作量的增加,為力作和傑作的出現提供了堅實的基礎。西部長篇小說的數量和質量也都得到了空前的提升。由於時間等原因,現在還沒出現一部權威的新時期文學史。因此還不好拿近幾年由名校的教授的講義中涉及沒涉及哪部長篇小說,作為新時期以來長篇小說質量高低的評判標準。不過,公眾的口碑和一些權威的文學獎項,是可以作為評判一個地域長篇小說創作整體成就的某種標準的。

目前,評判中國長篇小說成就高低的權威獎項,國際獎有美孚飛馬文學獎;國內的有茅盾文學獎,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八五期間優秀長篇小說獎,中宣部、文化部等六部委評定向建國十周年、建國五十周年、建黨八十周年獻禮作品,全國少數民族文學獎,中國小說學會年度排行榜等。看看西部作家創作的長篇小說在以上權威獎項中的得獎情況,也許能夠看出西部長篇小說創作在全國長篇小說創作中的地位。

美孚飛馬文學獎迄今隻獎給過中國作家一次,西部作家賈平凹用其創作的《浮躁》獲得了這個殊榮。茅盾文學獎迄今已評五屆,共評出獲獎作品二十二部,由西部作家創作的長篇小說《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平凡的世界》《戰爭和人》《白鹿原》《塵埃落定》等五部作品獲獎。這五部作品,三部排名第一,兩部排名第二。已評八屆的全國五個一工程獎,共獎長篇小說十六部,西部作家創作的長篇小說有四部獲獎。新中國成立五十四年來,隻進行過一次八五期間長篇小說優秀作品獎的評選,共評出優秀作品二十五部,《戰爭和人》《白鹿原》等七部由西部作家創作的作品獲獎。新中國成立五十四年來,由中宣部,文化部等六部委選定向建國十周年、向建國五十周年、向建黨八十周年獻禮長篇小說二十二部,其中由西部作家創作的《保衛延安》《紅岩》《走出硝煙的女神》等六部作品獲此殊榮。已評八屆的全國少數民族文學獎,共獎勵長篇小說十九部。已有西部作家創作的《無性別的神》《塵埃落定》《太陽部落》等十一部作品獲獎。中國小說學會長篇小說排行榜已發榜三次,上榜長篇小說共十五部,其中有四部西部作家創作的長篇小說上榜,西部作家的作品兩次排名第一,《西去的騎手》獲三年一評長篇小說排行榜金獎。

以上西部作家創作的得大獎的作品,再加上在讀者中產生廣泛影響的《青江壯歌》《綠月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習慣死亡》《廢都》《高老莊》《最後一個匈奴》《白豆》,構成了西部長篇小說創作最重要的風景。我們認為。以上這個頗為壯觀的長篇小說方陣。同樣也是新中國文學風景區中最為重要的風景之一。甚至可以說,西部長篇小說中的優秀之作,占了全國長篇小說優秀作品的大半壁江山。

若從經典性而言,還可以給西部長篇小說更高級的讚美之詞。在世紀之交進行的兩次大學生讀書調查中,西部作家路遙因其創作了《平凡的世界》和《人生》,在最值得尊敬的作家當中,兩次排名第二,兩次排名第一的作家都是魯迅。盡管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版一部權威的當代文學史。但是,長篇小說作為教育部指定的大學和中學課外必讀書,無疑可視為同時代人對同時代文學作品經典性最權威的認定。迄今為止,新時期創作的長篇小說,隻有陳忠實的《白鹿原》被教育部指定為大學生課外必讀長篇小說,隻有阿來的《塵埃落定》被教育部指定為中學生課外必讀的長篇小說。兩個健在的西部作家的長篇小說得到如此隆重的待遇,是西部文學的榮耀。

二、西部長篇小說的獨特貢獻

毫無疑問,西部的長篇小說作家群是值得尊重的。因為他們已經創造出了無愧於西部的大批長篇小說傑作。同樣,西部的長篇小說作家群是可以信賴的。因為無論人們對他們的創造力報以多麽高的期待,最後都不會收獲失望。

我們認為,在過去的五十多年裏,西部的長篇小說作家向這個世界發出了響徹華夏大地的文學強音。這種聲音以其獨特的形式,忠實地記錄了中國——特別是中國西部過去近百年的曆史。這是一種堂堂正正的文學之音,它必將借中國西部這一有靈性、有個性的神奇土地而獲得永生。假設世界真有末日,當人類麵臨終極審判時,上帝問人類:你們這些生活在公元20世紀中國西部的人,你們在那個時候是如何生活的?這一部分人類完全可以捧出幾部上麵涉及的作品,告訴上帝說:我們就像這書中所寫的那樣生活過、追求過、愛過,你肯定不會嘲笑我們的。

如果上帝想知道20世紀中葉的中國,為什麽會發生共產黨入主中國這一重大的曆史變革,讓上帝看看《紅岩》和《白鹿原》,他肯定能找到答案。如果上帝想看看20世紀中葉中國抗日戰爭的真實,王火《戰爭和人》肯定不會讓他失望。如果上帝想關注一下20世紀後半葉中國最廣大人群——農民的命運,隻用遞給他一本《創業史》、一本《許茂和他的女兒們》和一本《平凡的世界》就可以了。如果上帝想知道20世紀生活在中國西部地區西藏、四川、青海地區藏族人的生存境況,央珍的《無性別的神》、阿來的《塵埃落定》、梅卓的《太陽部落》無疑是最佳的閱讀物。如果上帝充滿好奇地想看看20世紀20年代到70年代,中國西部都出現過哪些傳奇的事和傳奇的情。那就讓他看看紅柯的《西去的騎手》和董立勃的《白豆》好了。如果上帝想知道中國西部知識分子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八九十年代肉體的形狀和靈魂的模樣,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賈平凹的《廢都》中描寫的這方麵的影象,大抵沒有走樣。

總之,五十年來出現的西部長篇小說,為中國西部留下了一部較為完備的人類心靈史。這是西部長篇小說作家對西部這片神奇的土地最好的報答。至於這些西部長篇小說在表現內容和表現形式方麵出現的差異性,在我們看來並不需要給予特別關注。因為經過時間的淘洗之後,文學作品所留下的,隻是愛,對人的愛,對生養人的土地的愛。

三、前方的風景更引人入勝

簡略回顧一下西部過去五十年長篇小說的實績後,作為一個西部的文學工作者,我們的心裏充滿了驕傲和自豪。杜鵬程、柳青、路遙、陳忠實、賈平凹、馬識途、王火、克非、阿來、彭荊風、羅廣斌、楊益言、黃濟人、張賢亮、梅卓、央珍、紅柯、董立勃、傅恒、高建群……這些西部長篇小說作家,再加上已在中短篇小說領域取得輝煌成就的何士光、楊爭光,還有在近幾年以中短篇小說名世並已呈現出傑出長篇小說作家潛質的東西、鬼子、凡一平、石舒清,西部的小說作家隊伍的強大,足以打贏任何形式的戰爭。

因此,我們可以樂觀地說,在西部大開發的大背景下,西部長篇小說的未來將更加美好。

我們作出這種判斷,基於以下幾方麵的原因。第一,西部有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蘊和承繼關係分明的長篇小說傳統。巴金、沙汀、艾蕪、李劼人所形成的西部長篇小說第一個高峰,仍在為後人指明著方向。陳忠實、路遙、王火、周克芹、賈平凹、張賢亮等人的創作道路,仍在以極大的吸引力引著後來者沿著這條道路前行。由此上溯至漢唐,西部強勢文化的遺韻,仍有餘音繞梁的功效。兩千年形成的強有力的文學傳統,其力量確實不容小覷。第二,西部長篇小說作家已形成了一個老中青三代作家一體的梯隊。在這支隊伍中,老作家在煥發創作第二春,中年作家仍保持著旺盛的創作勢頭,青年作家在各方麵已逐漸成熟,我們無法不對這樣一支隊伍寄予厚望。第三,由於通信、交通的發達,西部長篇小說作家已經能夠與中國乃至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域的作家在同一時間享用現代文明為文學創作提供的一切便利。地域的偏遠,經濟的相對落後,不但不再成為束縛他們創造力的繩索,反倒成了構成他們的作品中特色的可遇不可求的獨特資源。這一變化,對未來西部長篇小說創作的影響將是革命性的。第四,隨著西部大開發步伐的加快,西部的變化必將會吸引更多人的目光。這對於西部長篇小說的傳播,無疑是有益而無害的。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在未來的20年,也就是在中國所遇到的重要戰略機遇期裏,西部的長篇小說創作,肯定會更加繁榮,西部文學必將迎來一個精彩絕倫的輝煌時期。

2003.9於四川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