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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回農村老家，發現老家那隻大黑貓變成了腐敗貓，令我感慨萬千。

這隻大黑貓長得肥肥胖胖，全身的毛油黑發亮，它見到人擺出一副傲慢、不屑的架式，走起路來邁著四方步，不時地發出一兩聲怪怪的喵喵的叫聲，整個一個“高姿態”。

母親對我一條條地列舉了這隻貓的腐敗行為。

這是一隻慣於偷東西吃的賊貓。母親平時買一些燒雞、豬肉、豬肝、魚之類的食品放在食品櫥裏，一旦食品櫥的門未關或沒關緊，大黑貓便肆無忌憚地偷吃，且防不勝防。大黑貓偷東西後，常常找個不被人注意的陰暗角落大飽口福。有一次，母親買了兩條魚，準備做紅燒魚，可待找魚下鍋時，卻發現有一條魚不翼而飛。於是趕緊找大黑貓，果然，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了正吃魚的大黑貓，“貓贓俱在”，於是大黑貓挨了一頓狠揍，但它仍死不悔改。有時大黑貓竟明目張膽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偷東西吃。前些日子，母親買了二斤豬肝，剛放在一旁，就叫大黑貓叼去一塊，它沒有找隱秘處去銷贓，而是在房間的地中央大模大樣地吃了起來，氣得母親教訓了大黑貓一頓。更令人氣憤的是挨打的大黑貓不僅不感到理虧，反而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呼呼亂叫，凶相畢露。

大黑貓不但偷吃東西，而且還旁若無人地竄到主人的餐桌上大吃大喝。有一天，我家為客人準備了一桌酒菜，沒待客人前來就餐，就發現大黑貓捷足先登，正在餐桌上大口吃菜，不但又吃又喝，而且把桌上的菜弄得亂七八糟，母親急忙上前驅趕，大黑貓竟然賴在那不肯離去，好像是它在此大吃大喝是理所當然的事，好像也明白：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為何不吃呢？無奈，母親隻好強行抓起大黑貓扔到地上，然後用罩子把菜罩上了。

大黑貓不僅貪吃，更加腐敗的是它與老鼠和平共處，化敵為友。自從我家對大黑貓實行“飯菜供給製”，它再也不捉老鼠了，逐漸地忘記自己捉鼠的職責，對鼠類的胡作非為不理不睬，任老鼠興風作浪，無法無天。令人哭笑皆非的是，這隻大貓竟然與老鼠成了朋友，化幹戈為玉帛，親如一家。一次，一隻大老鼠光顧我家，這隻大黑貓竟然主動與老鼠套近乎，不久，兩者竟玩耍起來，情深意切，其樂融融，好不快活。有時，那隻老鼠不來了，大黑貓就顯得很煩躁不安，好像缺少點什麽，導致我家在養貓的情況下，頻遭鼠害。

大黑貓嘴饞，在飲食上要求的口味不斷提高。以前，一般的飯菜都能吃得很香甜，可現在不一樣了。過去主人給一塊肥肉它就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可後來，肥肉不吃了，非得吃瘦肉，再以後竟然對瘦肉都很挑剔，隻對魚感興趣。在我的印象中，貓是很愛吃泡上菜湯的米飯，可這次，我把泡好菜湯的米飯送到貓的眼前，大黑貓竟然連聞都不聞，好像沒看見一樣走開了。

我很納悶，心想，難道這隻貓生病了不成。後來，母親向我道明原委，原來大黑貓對一般的食品已不屑一顧，隻吃些“特色食品”，如豬肝、魚肉、瘦肉等。聽了母親的話，我吃驚不小，天哪！大黑貓已經腐化至極，腐敗透頂了。

大黑貓的腐敗使我很痛心。我清楚地記得，大黑貓小時候頑皮、聰明、勇敢、可愛，它從不挑吃挑喝，也沒有偷吃的壞毛病，更沒有明目張膽登上主人的餐桌上放肆的壞習慣，它在沒有長大時就能捉老鼠了，它小時候不曾對鼠類做過讓步，那是一個多麽純潔可愛的貓呀，可如今，它怎麽會墮落到這步田地！

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大黑貓變成了腐敗分子呢？這個問題一直盤繞在我的腦際。

也許對大黑貓的放縱使它產生了腐敗。大黑貓不是天生的腐敗，它的腐敗與家裏人對它的放縱有極大關係。老百姓說得好：沒有見魚不吃的貓。貓性貪吃，這是不可回避的事實，貓不受監督的時候，就很容易產生腐敗。按說，無論對表現好的貓還是對表現差的貓，都不能放縱，都不能放棄監督，這對貓有好處，對主人有好處。顯然，家裏人放縱了大黑貓，沒有對大黑貓采取有效的監督，甚至認為貓偷點、貪點、懶點、奢點沒什麽，當大黑貓腐敗的時候，母親不管、父親不管，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結果使大黑貓滑入了腐敗的深潭，不能自拔。

懲罰措施不力是大黑貓腐敗的重要原因。一開始，大黑貓偷東西時膽子很小，有時看見了肉，隻是圍著肉轉轉圈，看一看，有時把散落在旁邊的肉屑吃了，顯得很緊張，很害怕。但當它發現沒有人阻止它的時候，它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從貪吃肉屑到貪吃小的肉塊，再從貪吃小塊肉發展到貪吃大塊肉，逐漸發展到膽大包天，貪得無厭。假如在貓一開始貪吃時就實行嚴厲的懲戒措施，給它來一頓狠打，那麽貓就不會由小貪發展到大貪，以至不可收拾。老百姓說：貓是有記性的，在它第一次偷吃東西時，狠揍一次，它就不敢再犯了。這話不無道理。

人們用感情代替理智使貓加劇了腐敗。在老家，父親母親都很喜歡貓，當大黑貓開始腐敗的時候，大家一再寬容、原諒、庇護它，使大黑貓有恃無恐，變本加厲，特別是當一些鄰居指出大黑貓的種種劣跡行為的時候，家裏人竟不以為然，以至忽視“民意”，從而成為大黑貓的“保護傘”，使大黑貓有了“後台”，於是它腐敗的信心越來越足，膽子越來越大，最後把腐敗當成了正常生活，不腐敗就無法生存。

說實話，我對大黑貓的態度由原來的喜歡變為現在的憎惡甚至是痛恨，這是一隻多麽可惡、多麽可怕的貓呀。我想一個家庭怎能容得下這樣一個腐敗的貓，主人也太容易被欺負了，這隻腐敗貓到底橫行到什麽時候呢？難道真的拿它沒辦法了嗎？

我糊塗。

（原載2001年第7期《中華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