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硬幣

我今天穿上了最好的夏裝,刮了胡子,吹了頭式。這是我近年沒有過的現象。

當然這一切都在妻子上班後才進行的。我要去見一個人,一個讓我幾十年來夢牽魂繞的女人。

一九六六年紅衛兵大串聯,我與幾位同學在北京天安門廣場失散。在那個花如海歌的如潮紅旗似海洋的時候,十幾萬紅衛兵小將發出震天動地異口同聲驚世駭俗的呼喊!在一陣春潮般的湧動後,我們迷失了,誰也找不到誰了。我隻好獨自闖天下去了。

當我從北京到內蒙到新疆,從新疆到達西安車站時,已是初冬了。由於車少人多,車站的每一個角落都等候著趕車的人。隻要一有車來,簡直人山人海地往車上爬。爬不上去的就等一下趟車,因而不管白天黑夜車站裏總是人滿為患。候車室肯定不下超出幾十倍的人,大多數人都在露天候車。白天人們還走動走動,一到晚上,看上去黑壓壓的一大片,東倒一個西倒一個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

我是夏天從南方出來的,沒有黃色的軍大衣(在那個年月隻有這種顏色)。我隻穿一件夾衣在身上,晚風吹來,冷氣透骨。我隻有雙手抱臂縮成一團呈痛苦狀坐在那麽打冷顫,好不容易熬到零點,實在有點熬不住了,舉目四下張望,隻見三人一堆,五人一堆地都是清一色的黃色大衣緊貼在一起取暖。也許南方人不習慣北方這種冷氣滿天,也許我的膽也被冷縮小了,這時我不由產生一絲絲恐懼感來,眼前這一堆堆黃色的包包、活生生像老家黃土山上埋的一座座新墓,雖然我知道這一堆堆黃色的包包下是有活著的人,還有一顆顆並不比我溫暖多少的心。

四下靜悄悄,人們早沒有聲響,隻有車站鐵道的不遠處,那一排排白樺林,北風吹過嘩嘩地經久不息。

十六歲的我苦熬到這時已是臉色蒼白,如果再熬下去,可能冷縮的不僅僅是我的膽而且再加上一顆寒顫的心。為了解除一定的痛苦,為了我的心能夠暖和一點,我取出隨身不離的簫吹了起來。我對民樂器笛子和簫都很喜歡,但我更喜歡簫一些,雖然我的笛子獨奏曾獲得過貴陽市校園比賽一等獎。簫雖然沒有笛子音色亮麗,但我認為:近聽笛子遠聽簫,簫那宛轉悠揚略帶憂鬱的聲音比笛子更具穿透力。

此時我的簫聲淒涼而憂傷。這樣的聲音,在夜色蒼茫的時候總是傳得很遠。

淚兒隻是湧出來那一瞬間是熱的,離了眼眶到了麵頰就是冷悠悠的了,再經北風一吹就幹了,這時我感覺整個臉都是繃緊的,好像已經沒有臉了,臉仿佛被什麽東西包裹在裏麵,是不是臉也像北方的窗子長滿了冰淩花,我看不見,隻感覺運氣吹簫的時候,臉上幹了殼的淚水似要開裂的。

那時候我不會意識到我年輕但並不溫暖的心,竟然也能裝得下這麽多的冷淚。直到中年後,我每每想起就自豪自己的心是多麽的堅強。

淚幹在臉上沉在心裏的時候,人的堅強就顯示在他昂起的頭顱上,淚水也就在這時候無所顧忌地流淌。淚水隻有在無所顧忌的時候,親情才會出現在那一顆顆閃亮晶瑩的淚光中:被打成右派下放勞動的父親,響應毛主席號召上山下鄉到雲南西雙版納當知青的姐姐,以及最關心我的老師,一個個在淚花中次第而來。

我有“乘長風破萬裏滔天浪”的誌向。這是在一次語文老師問學生們有什麽理想時,我爭先豪言壯語答出來的,其實這是一句一位古代聖賢小時候言誌的名言。這一點老師自然是知道,但老師從那以後開始喜歡我了。

很多年以後老師告訴我,那是在老師已經頭發花白的日子裏,老師說他喜歡我的原因是我回答了一個抽象的理想,而同學們的回答是具象的理想——工程師、工人、科學家、詩人等等。老師認為具象的理想往往成空,而抽象的理想卻可以不斷地隨著時間的需要而修正和試驗而最後成為可實現的誌向。這正是我區別於其他同學的地方,我不僅在當時的理想上區別於同學們,在行動上也區別於同學們。當老師被劃為右派打成臭老九遭批鬥時,同學們用惡劣的語言攻擊老師,有的甚至呈義憤填膺狀動手打老師嘴巴,隻有我靜靜地在一邊注視著這一切,雖然當時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我隻是覺得老師不能打,當然這並不是因為老師喜歡我的乘長風破萬裏滔天浪的理想。

人的一生總要記住一些永遠難以忘懷的話,我最初記住的第一句話就是老師被下放勞動臨走時講的話。老師告訴我這句話時並不是用口,因為老師那張傳授知識宣揚真理的嘴已被代表當時真理的學生打得紅腫不能開口。老師用學生給他寫坦白信的紙偷偷寫了一張條子:“隻有時間才能驗證出真正的真理。你還年少,有時間等待。你是一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這是一張沒有提我名字,也沒有落名的條子,這讓我感覺到有點像《紅岩》地下黨江姐留給我的條子,但後來我一想,我這感覺不對,不應該這樣想,因為地下黨們早就在陽光下當家做主了。不過這條子多少讓我感覺有點興奮,我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說我是好人,而這話又是老師說的。人總是對別人第一次說自己是好人而心存感動,為這感動而做人,這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為這個就付出了代價,當同學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戴上紅衛兵袖套成了一名光榮的紅衛兵時,我是班上惟一不能參加紅衛兵的人。

本來以我這樣的身份,是沒有權利參加波瀾壯闊的紅衛兵大串聯的,所幸我不是班長的親人,在幾個好朋友的哀求下,班長默許了我,否則誰求情也無用,因為班長正找不到大義滅親的壯舉的機會。

老師說我是好人,好人總是要得好報,這個古老而年輕的願望,總是在白天黑夜播種在世上所有善良人的心靈裏生根發芽。因而即使好人一生平凡,他也具有傳奇性,當一個平凡而善良的願望成為所有善良人的祈禱時,上帝會因為耳畔的炸響而猛睜的眼睛是那樣慈祥和睿智。我也是這樣一個好人而且平凡的人,命運絕不會讓我這樣長久地淒冷下去。上帝動容的時候,人間美麗的故事就拉開了序幕。

突然在我旁邊的一件軍大衣動了一下,慢慢露出了一張清秀的臉,眨著閃亮閃亮的眸子。她不用說話,有這種眼睛的女孩子是不用太多說話的,她隻從懷裏伸出手掌招了招,我明白她是要我同蓋那件能擋風取暖的黃大衣,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鑽了進去。就這樣我與她肩並肩緊裹著黃大衣。她烏黑且亮的長發,有幾縷依依伏在我的臉上,一股清悠悠的體香這時候進入了我的嗅覺,我喉嚨一陣緊縮、一種甜意在喉結周圍彌漫後形成一股暖意湧上了心頭,一串熱淚又從我的臉上掉了下來。

第二天清早醒來後,我們沒有說什麽話,隻是相視一笑。站台上的黃包包一個個次第打開了,漸漸有了生氣,遠處一排排白樺樹上好看地長滿了冰淩花,每當有列車過一次,在那震天響的汽笛聲中就會振落一些,撒滿一地,不久就消失在那汙垢的地上。

人們開始購買東西吃,其實我早就肚子餓了,看著人們一口一口地吞食著白白的饅頭,我強忍著口水經過喉嚨流進胃裏的過程,不要它顯示在喉結上。

我猜想女人看男人總是從喉結開始的,我猜想這個秘密的根據是因為我與女人對視時,女人的眼光總是比我低幾寸,這不剛好是喉結上?而驗證這個問題則是在我年近花甲的時候了,一天我看了一本前衛女作家的小說,其中有一句:“我最喜歡喉結的大男人,這非常性感。”我看後又痛快又不痛快,痛快的是我幾十年的猜想被一語道破,不痛快的是我認為一些美好而神秘的猜想讓它永遠一點多好。道破和不道破在年近花甲的日子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是保存那一份美麗和失去那一份美麗會有不同的心境。

我身上隻有幾塊錢了,還有那麽漫長的路要走,雖然紅衛兵走到哪吃到哪不用付錢,但也有不提供吃住的地方,比如現在這個地方,為了把錢用在最艱難的時候,我隻好餓肚子了。

就這樣我們沒有說一句話,整整一個小時過去了。當我在調整好心理,正想找幾句話來講時,一聲汽笛粉碎了我的願望。

她興奮地一下站了起來,我知道她等的那趟列車已經進站了。她拉了一下我衣角,朝火車跑去,她跑動的姿勢非常優美,她烏黑亮澤的長發像風帆飄動起來,我真想對她吆喝一聲:“你是我的船長。”我的這個衝動是源於清早的廣播正唱著:“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隻能跟在她後麵跑,我要幫助她爬上車去。火車剛停住,人們早已抓住了車窗,一人緊貼一人,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雖然肚子餓得有點兒讓我發昏。但我那時畢竟才十六歲,十六歲的小夥子哪能沒有朝氣。我看見她雖然抓住了窗子,但由於力氣小再加上左右的人一拉一拖她根本無法鑽進窗口。我側頭看了看車門那兒更是人疊人,我一咬牙奮力用肩頂開旁邊的人,終於擠到了她的身旁,我大喊她:“踩在我的肩上,踩在我肩上!”

她終於踏在我的肩上進了窗口,但她秀美的身軀被緊接著鑽窗子的人擋住。我心裏一陣痛,我想我再也看不見她了,我想我不能離開,不能這樣就完了。我的堅信終於出現了,我看見一隻雪白的纖纖細手從窗口人與人的夾縫中伸了出來,我趕緊奮力握住,什麽東西?似一塊小小的圓的金屬體在她柔軟的手裏放進了我的手心。我趕緊收回手來一看,是一枚閃銀光的伍分硬幣。我抬頭再看她,她的手還沒有收回去,隻是四個指頭彎曲,留下一根食指指向賣食品的地方。我心裏一陣激動,我知道這五分硬幣可以買三個大饅頭,是我的早餐。

在一陣人們的湧動下,我趕緊把它放進我的上衣口袋,用手再來尋找那雪白的手時,她的手早已淹沒在手的森林之中,我奮力伸長雙手,我知道要在這麽多的手中找出她的手是多麽的牽強,或許她的手早已收回去,在森林般揮動的手中,我真的看不清楚。忽然有一雙手抓住了我的手,這雙手明顯地讓我感覺到不是她的手,這時候我顧不上想是誰的手,拉住吧,握住吧!不停地搖晃,不停地喊,不知是喊再見還是喊什麽,總之人們喊出什麽聲音我也喊出了什麽聲音。

從此我記住了她明亮的眼睛,也記住了她奔向火車時那晃動的長發,以及她拉了我衣角一下的信任。

當然那伍分硬幣我沒有用它來吃早餐。我要把它珍藏起來。

很多年很多年過去,我終於找到了大眼睛披長發的妻子,但那奔向火車長發飄動似風帆的背影一直讓我難以忘懷。我這麽多年來一直後悔,為什麽當時不問一問她的名字,那時候應該有這個時間,這件事幾十年來讓我夢牽魂繞。幾十年來又痛苦又不痛苦,痛苦的是沒有問她的名字,不痛苦的是沒有知道她的名字,讓我美麗地幻想了幾百個纖纖清秀的名字,讓我甜甜地回憶了幾十年。

有了這樣的經曆,所以我對當代的前衛作家不以為然,像那位女前衛作家,你喜歡大喉結的男人,我不反對,可你又何必道破?何必讓大喉結的男人一看見你就高傲得像一隻撲楞楞扇著翅膀的公雞呢?而你代表的當代新女性又還有誰願意在大公雞的統治下,咯—咯—咯—嗒地唱著生蛋的歌並領著一群小雞們到處辛勤尋食呢?

命運不僅僅在安排開始,更多的是它安排眾多的結尾。三十年過去,我卻遇見了她。在一個我根本不可能會去的一條街的一個小書店。那天我開車赴宴回家,車壞了,找來修理工後,我想這條街很少來,走一走看一看吧,於是就到了那家書店。進書店後我看見一位售書的女人,我強烈地感覺到就是她,我堅信自己的感覺,雖然那女人已沒有了青春模樣,雖然她的頭發不再是像風帆一樣的長發,但她那一雙眼睛分明告訴了我她就是那夜那雙令我夢牽魂繞的眼睛。我鼓足勇氣去問她,是否到過西安,是否在西安露天過了一夜。她莫名其妙了很久,以至讓我從難堪就要上升到難過這個高度時,她終於把我認了出來。這一下我感覺耳根一陣發熱,我知道這是我臉紅的前兆,當然這並不是因為怕羞,像我這種年紀,怕羞已經離開我很久了。

像我這種年紀的臉紅並不意味怕羞,很多時候是體現在幾十年滄桑後的成就感上,當然這成就感和傳統的認識區別很大,並不是當了什麽大官或者是成了什麽家之類的東西,而是他媽的幾十年風風雨雨居然還活著,這成就可比什麽官呀家呀的重要得多。隻要活著,好好地活著,沒有比活著更偉大的事兒了;隻要活著,我什麽都能寬容,什麽都能理解,而且容易感動,比如奧運會上的五星紅旗總在我的淚光中冉冉升起,當國歌高亢奮進的旋律從耳畔響起時,一股熱流總是從耳湧向頭顱,這時候兩朵桃花總是在我蒼老的臉上慢慢地綻放。現在我感覺耳根發熱是我太激動了,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這成就就是我居然還能活著路遇我幾十年夢牽魂繞的女人。這成就甚至比我親自得一塊奧運金牌更令我激動。

由於書店裏人很多,我們還未來得及說幾句話,她就忙於售書去了,我站在那兒好一會兒,不知該怎麽辦好,雖然我剛赴宴,但我隻能想出邀請她吃飯的理由,當我正準備鼓足勇氣邀請她時,可不巧正好有一位女人來找她,她看了一下表,說是下班了,明天她還來這兒,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走了,以至她沒有讓我有時間說,我有車,是否我送你一程這句話。

我怎樣開車回的家,我已記不清楚了,回到家我就鑽進書房在裏麵傻坐發呆。妻子進來幾次給我的茶杯添水,我也沒時間和她講幾句,妻子見我發呆可能還以為我在構思什麽大作呢?我小心慎重地從我的小箱子裏,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伍分硬幣,看了又看,我決定明天放在身上,並邀請她一起晚餐,到時候拿給她看,她一定會很激動,我想。

走近小書店時,我心裏激動得有點胸悶。我在門口長長地呼吸了幾口氣,才從從容容地走進去。這書店雖不大,可來看書的人卻不少,看著她忙於給人介紹書、售書,我沒有立刻喊她,隻是湊過走到她的身後,故意在書架上翻書,看著她彎腰下去整理書時,我的頭很自然地向她傾斜,我知道雖然我離她還有一尺遠,但隻要她一轉身,她的頭發縱然短也會自然地撫過我的臉。幾秒鍾後,果然有頭發撫過,我趕緊下意識鼻子吸氣,聞到的卻是一抹汗味。她起身後見了我說:你買書?

我說:是的,是的。

我顧不上什麽,隨手抓起一本就遞給她。

她說:二十一元。

我接過書夾在腋下,遞錢給她,正準備請她吃飯時,又有幾個人遞了幾本書給她,她就忙去了。我隻好退到一邊等一會兒,不想一會又進來了很多人,我想真怪,怎麽會有這麽多人來書店,後來我一想,哦,原來今天是星期天,這條街又隻有這麽一個書店。

看著人多,我就退遠了一點,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沒事我就想,她媽的,這書店怎麽沒有空調,其實我知道我發火是因為她的頭發拂過我的臉時沒有了清香而是一股汗味。正當我胡思亂想時,我聽見她和同事說話:“就是剛才那個高個子,串聯那年在西安站深夜吹簫,吹得我一直睡不著。”

我聽後心裏猛然一緊,一陣揪心的痛從心中升起,我常以為自豪的簫聲,在那個醉了我幾乎半個世紀的夜晚,居然是因為我吵得她睡不著,她才招手讓我鑽進她的大衣。她以為我已經走了,才說這話,這我知道,但這的確是傷了我的感情。

我偷偷地退了出來,鑽進我的“城市獵人”吉普車,發狠地在街上狂奔起來,我連闖幾個紅燈,罰款和扣押執照的通知會在幾天後寄來給我。這我明知道,但我願意。

回到家裏,妻子剛做好了假日豐富的晚餐,那天我對妻子說了很多很久不曾說的甜言蜜語,表示了我對她的愛戀。看得出妻子非常高興,我知道她高興的特征——就是家務事推後馬上去幹她最喜歡的事。她碗也沒有洗就打開電視去看那我最不喜歡看的以愛情為主的電視連續劇。我進了書房,坐了一會兒,感覺很累就睡了。

第二天,我開車去了一百五十公裏外的遵義市會朋友。

兩天後回家,妻子見了我說:“你這個傻冬瓜,你的書家裏還有五百本未賣完,為什麽從書店買一本回來?傻冬瓜。”妻子總喜歡戲稱我傻冬瓜,因為她最喜歡吃冬瓜。

那天,由於慌亂沒注意隨手抓一本,居然是自己的書,這很搞笑。這時我突然想起,那伍分硬幣忘在了換下來的襯衣裏。我趕緊走進書房,看見襯衣不見了,妻子早洗了。我心裏直叫苦,這東西我可是珍藏了幾十年,後來一想算了。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幾十年幻想、猜想她纖纖清秀的名字,到最後還是不知道,不過這時候,知道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但我還是過了幾天若有所失的日子,我想她雖然傷了我的感情,可我對這伍分硬幣卻有了幾十年的感情,一旦失去總覺心慊慊的。

過了很久一段平靜的日子。

我的妻子不集郵,她喜歡收藏錢幣。一天,她要我一起欣賞她的錢幣收藏本時,我看到了我的那個伍分硬幣。

我指著那錢說:這個你也收藏,伍分硬幣太多了嘛。

妻子說:傻冬瓜,你不懂,這可是最早發行的伍分硬幣,現在值一百元呢!

這錢,我收藏了幾十年,到了妻子手頭,不知道要藏到多少年。再過很多年,我與妻子百年後,這又成了妻子的遺物,傳給了我們的兒子。

這錢可能成為傳家寶,這是我沒有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