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回那份真誠——記周長明和他的《血淚真誠》

一個時代過去了。

過去了的時代,即成為曆史。

曆史,對於後人來說,對於今天來說,當是一筆財富。冷靜地、客觀地回顧那些歲月的風風雨雨,以求實的精神吸取教訓,以唯物主義的態度總結經驗,拂去歲月推下的塵土,拾起血淚凝結的金粒,後人便能增進幾分聰明,今天就會少走幾步彎路。

當今40歲以上的人們,記憶的倉庫裏,都藏著一個轟轟烈烈的時代。不管你今天的認識如何,當年,你投身這場洪流的時候,對心中崇高理想的追求,懷著一腔真誠,一種赤誠,甚至一片虔誠。可以這樣說,每個人的心裏,都揣著一腔至高無上的情感,一個美妙無比的夢!別有用心的人為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乘機興風作浪一番,以至人們今天來回顧這些歲月的時候,痛心地詛咒它是一場災難,是一場“文化大掃**”,“把我國的經濟建設推到了崩潰的邊緣”……別有用心的人包藏禍心是一回事,懷一片赤誠投身這場洪流的最大多數的人又是一回事。曆史的車輪送走了那一個時代。今天的人們正在開創更加美妙的新時代。此時此刻,對那些難忘歲月裏的一切醜的、惡的東西進行一番清掃,是一種責任;而對那些歲月裏的對政治的極大熱情、對信仰的一片真誠、對理想的崇高情感,追尋回來,充實今天的生活,不同樣是一種責任?甚至可以說是重要的責任!

讀完作家周長明同誌的長篇小說《血淚真誠》,我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感到是一種滿足,感到是一種享受!他正是以一顆真誠的心,和著血和淚,書寫當年的真誠,呼喚當年的真誠;控訴當年的醜惡,清掃當年的醜惡!為今人提供一種財富,為今人增添幾分聰明!

我經常對人說,長明是一座富礦。“富”就“富”在他有豐富的生活經曆,有曲折的人生道路。溫室裏長不出大樹。長在溫室裏的花朵,充其量隻能給生活一種點綴。隻有生在高崖上的青鬆,才有一種傲骨的風采。人們總希望自己的人生美滿、幸福。而一個作家的人生道路如果“美滿”,如果“幸福”,就很難成為作家了。人生道路上多一些“災難”、多一些坎坷,是作家的財富。長明的人生道路是曲折、坎坷的,是品位極高的礦石。他十多歲投身那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擔任“紅衛兵”頭頭。在“革命”的**中,他以一片真誠,組織幾個“戰友”,到緬甸去鬧“革命”。在國境線上,被邊防軍擒住了,做為偷渡國境犯被投進了大獄……他以後的人生道路,人們可想而知了。他住過林場,幹過煤礦。人間最底層豐富多采的生活,使他與文學結緣了。起初,他向作家朋友們講他所見所聞的故事,為不少作家提供了創作素材。他所見的發生在莽山林場紅毛坑的一個山女與下放知青私通而引起山女的男人放火將這對**男女活活燒死的悲慘故事,引出了古華的名篇《爬滿青藤的木屋》。我也曾得益於他豐富的生活。十年前的春天,我曾到他所在的一座地屬煤礦住了一個星期,躲到那裏創作一部中篇小說。每天晚飯後,他陪我到礦區公路上散步,向我講述礦裏發生的各種各樣有趣的故事。其中一位已經調離這個礦的原礦長的故事,攪動了我的心。恰巧,這位礦長那天回礦探親,他又將這位礦長介紹給我,讓他給我講了一天一晚有關他極富色彩的經曆……講得我心裏癢癢的。我忍不住和長明合作,創作了報告文學《采礦人》。後來,我在創作長篇小說《山野情》時,這些又成為我這部小說的重要素材。我在最近出版的文學自傳《人生路彎彎》裏,專門寫了一節“秘書不經意說出的故事”,對此做了較為詳細的記載。如今,長明在他極其豐富的人生經曆的礦井裏,掘出了品位極高的一批富礦、一批精礦!他以一片真誠,尋找一片真誠,呼喚一片真誠!這種情感,是今天的人們特別需要的情感,是今天的時代特別需要的情感!

長明,祝賀你!長明,謝謝你!

(原載《文藝報》1992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