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移家高處

第四章

15.移家高處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道理古今不錯。不過,何為高低處,不同人有不同尺碼。雍正十一年(1733)二月,已經三十三歲的吳敬梓,決然離開故鄉全椒,將自己獨立小家移到南京去,這在他,以至在今人眼裏,怎麽看都是往高處走了一大步。庸人則可能認為,這個敗家子,扔下舒適的豪宅和仍可供他殷實生活一輩子的家產,到那無親無故兩眼一抹黑,沒個立錐之地的大地方去租小房子住,有什麽好?吳敬梓當然認為,不僅好,而且大好。他已進入而立之年三載了,具體怎麽個立法他不一定很清楚,但南京曾為六朝古都,至今高人薈萃,乃江南文化高地。移居長汀邊的文化高地,天長日久,自己這隻全椒襄河小船,定會水漲船高的。至於住房,租或買都不打緊,選舒心遂意的好人文環境擇居處,最為要緊。南京的房子,尤其佳居之處的房價更是太貴,所以祖上一些在南京居住過的前輩,沒一人買過房子。明朝崇禎年間,爆發過大規模農民起義,全椒也被波及。吳敬梓曾祖吳國鼎因此曾帶母親在南京的白下避居,沒置房產。另一位曾祖吳國縉在中進士以後,到南京任職,七十四歲高齡辭世,但住的是朝廷官宅,不屬於私產。他的生父吳雯延也曾住南京讀書,是借寓在清涼山虎踞關附近的叢霄道院,並未置宅。吳敬梓的堂兄吳檠也到南京居住過,同樣沒有置宅。隻吳敬梓一位曾任廣西修仁縣知縣的金姓舅舅,在南京西南紅土山附近自建了一座五柳園。但吳敬梓移家南京時金姓舅舅已故,房產已屬他人,這就等於吳家及親友在南京房無一間,地無一尺。隻有特別不看重錢財的吳敬梓,在南京秦淮河畔選中了一處滿意的水亭先租下,等以後手頭寬裕時再買下。租妥後才讓全椒那邊發船,把續妻葉惠兒和家具及一應細軟、書籍等直接送到南京。

吳敬梓為了使新婚續妻葉惠兒生活得快樂,也為自己能快些排解胸中積下的傷痛晦氣,他頗費心思,選定的是一處租金較貴的水岸亭屋,即秦淮水亭。

秦淮水亭為陳朝尚書令江總宅第遺址,位於淮清橋附近,占盡風光之勝。唐人劉禹錫稱:“池台竹樹三百畝,至今人道江總宅。”可見在唐代,秦淮水亭一帶的環境就是優美的。對於秦淮水亭這處住屋,吳敬梓曾寫有詩句“偶然買宅秦淮畔,殊覺勝於鄉裏”,可以看出當年秦淮水亭的環境極令他滿意。

那年正好又是大比之考的鄉試年,全省提前來南京租房應考的人很多,所以秦淮河一帶房子租金比往年昂貴許多。吳敬梓看好的秦淮水亭租金尤貴,每月需八兩銀子。但他一向不拿銀錢當回事,雖搬家時變賣了房屋以外很大一部分家產,帶到南京的現銀不過兩千多兩。經曆了幾年艱辛之後的吳敬梓,已比從前知道些節省了,但多年養成的習慣,隻要手中有錢,總是花完再說,仍不懂精打細算使用。他看好秦淮水亭之初,就打算買下久住的,因現銀不夠,加當時房價正高,便暫且租住下來。他的一個好跟著混樂嗬的文友,見他租的河房環境不錯,便說為了陪他,也在附近租了一處水亭,但說手頭無錢,吳敬梓便也替他交了一份租金,這就等於他的秦淮水亭月租金又高出許多。至於以後買下這河屋所需巨資怎麽辦,他便指望車到山前必有路了。待車到山前,非要買下這房不可時,他也不知能找到哪條路。其實隻一條路可走,即賣掉全椒分在他名下那份家產。後來他到底買下了歌聲燈影間的秦淮水亭,變為身無“廣廈”隻有一處水亭的移家寓客了。環境的變換,雖使他失去了廣廈,卻令他一時“殊覺勝於鄉裏”,比在有廣廈數十間的全椒舒心多了。他打算從此像嵇康、阮籍那等魏晉文人在這兒隱居終生。因此他將雖不寬大的秦淮水亭也置出一間,命名“文木山房”書齋,以便常請文友談文論詩,切磋學問。吳敬梓自己就曾寫有兩首《買陂塘》詞,對此類活動加以記載。他在詞前的序中說:“癸醜二月,自全椒移家,寄居秦淮水亭。諸君子高晏,各賦《看新漲》二截見贈,餘即依韻和之,複為詩之二闋以誌感焉。”其中第二首下半闋如此抒發當時情懷:

人世間,隻有繁華易委;關情固自難已。偶然買宅秦淮岸,殊覺勝於鄉裏。饑欲死,也不管幹時似淅矛頭米;身將隱矣,召阮籍,嵇康,披襟箕踞,把酒共沉醉。

吳敬梓在《洞仙歌》詞序中又說:“我亦有閑庭兩三間,在笛步青溪板橋西畔。”他還在《青溪》一詩小序中說:“過大中橋而北為青溪。其流九曲,達於秦淮。……入濠而絕,所謂青溪一曲也。秦淮水亭相連。”有研究者論證,秦淮水亭就在笛步、青溪一帶,是六朝時陳朝尚書令江總的宅第遺址,東窗下是秦淮河,北窗又可看到夫子廟。對於吳敬梓這等文人,秦淮水亭和其中的文木山房,當然是絕佳居所,一時擺脫了他大半生的不幸陰影。可想而知,他會怎樣陡增“殊覺勝於鄉裏”的大好心情。最能說明他心情“殊覺勝於鄉裏”的,莫過於他當眾攜續妻之手春日遊山一事。

《儒林外史》中的杜少卿,就是吳敬梓以自己為模特寫成的一個重要人物。讀讀第三十三回《杜少卿夫婦遊山 遲衡山朋友議禮》,便可知吳敬梓當時的心情,尤其是他對女人的態度與常人大有不同:

……娘子因初到南京,要到外麵去看看景致。杜少卿道:“這個使得。”當下叫了幾乘轎子,約姚奶奶做陪客。兩三個家人、婆娘都坐了轎子跟著。廚子挑了酒席,借清涼山一個姚園。……上到山頂,便是一個八角亭子。席擺在亭子上。娘子和姚奶奶一班人上了亭子,觀看景致。一邊是清涼山,高高下下的竹樹;一邊是靈隱觀,綠樹叢中,露出紅牆來,十分好看。坐了一會兒,杜少卿也坐轎子來了。轎裏帶了一隻赤金杯子,擺在桌上,斟起酒來,拿在手內,趁著這春光融融,和氣習習,憑在欄杆上,流連痛飲。這日杜少卿大醉了,竟攜著娘子的手,出了園門,一手拿著金杯,大笑著,在清涼山岡子上走了一裏多路。背後三四個婦女,嘻嘻笑笑跟著。兩邊看的人目眩神搖,不敢仰視。杜少卿夫婦兩個上了轎子去了。姚奶奶和這幾個婦女,采了許多桃花插在轎子上,也跟上去了。

這可是三百多年前,男人頭上留著長長大辮子的大清封建王朝,一個讀書人竟敢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拉著女人手遊玩,那是大傷風化,有失體統的。中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男女極不平等被視為天經地義,吳敬梓卻敢與那些有妻又納妾甚至還嫖娼,卻不肯與妻子在街上並肩而行的偽君子們,反其道而行,與妻子平等相待,當被看作反抗封建禮教英雄行為的。尤其他男女平等,甚至尊重苕苕那樣的歌女、奶娘及洗衣娘那些女用人的思想感情,在當時是很進步,很超前的。同時也說明,吳敬梓與續妻惠兒的婚姻,是相愛而融洽的。惠兒從清貧儒醫父親那裏受到的影響是識“高義”,與高門望族聯姻的前妻陶媛兒有所不同,惠兒與丈夫在男女平等方麵的思想是一致的,因而才有“愛女適狂生,時人歎高義”之說,可見他由衷感到他們的婚姻是平等相愛基礎上的融洽結合。所以“惠兒”一提出“要到外麵去看看景致”,“吳敬梓”便欣然答應“這個使得”。不僅使得,而且攜手相遊,這在當時人看來,定會以為是狎客攜藝伎而遊的。這也足可見惠兒也是不受封建禮教束縛的不凡女性。在緊接著的《儒林外史》下一回中,還有這樣一段描寫:

杜少卿道:“……但凡士君子橫了一個做官的念頭在心裏,便先要驕傲妻子。妻子想做夫人,想不到手,便事事不遂心,吵鬧起來。你看這夫婦兩個,絕無一點心想到功名富貴上去,彈琴飲酒,知命樂天。這便是三代以上修身齊家之君子……據小弟看來,《溱洧》之詩,也隻是夫婦同遊,並非**。”季葦蕭道:“怪道前日老哥同老嫂在姚園大樂!這就是你彈琴飲酒,采蘭贈芍的風流了!”眾人一齊大笑。……

當下擺齊酒肴,八位坐下小飲。季葦蕭多吃了幾杯,醉了,說道:“少卿兄,你真是絕世風流。據我說,鎮日同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嫂子看花飲酒,也覺得掃興。據你的才名,又住在這樣的好地方,何不娶一個標致如君,又有才情的,才子佳人,及時行樂?”杜少卿道:“葦兄,豈不聞晏子雲:‘今雖老而醜,我固及見其姣且好也。’況且娶妾的事,小弟覺得最傷天理。天下不過是這些人,一個人占了幾個婦人,天下必有幾個無妻之客。小弟為朝廷立法:人生須四十無子,方許娶一妾;此妾如不生子,便遣別嫁。是這等樣,天下無妻子的人或者也少幾個。也是培補元氣之一端。”……遲衡山歎息道:“宰相若肯如此用心,天下可立致太平!”

以上這一大段借杜少卿之口抒發自己主張的話,大可看出吳敬梓尊重女性,不論貧富皆同等妻權的人道思想。這對封建社會裏,皇帝三宮六院,高官巨富妻妾成群的罪惡現實,不啻是極為大膽與勇敢的批判。

可是,吳敬梓有錢便大手大腳花費的毛病並沒有大的改變,尤其大都市南京的窮文友,仍拿他當富家子弟看待,時常到秦淮水亭文木山房來聚會,個個空手而來,飽醉而去,有的還要跟他說說難處,從他手裏拿些銀兩回去。這等理財狀況,他那些賣房產的銀兩,幾年便花得所剩無幾。後來又有名氣很大卻無錢者攛掇他捐錢修建先賢祠,他一下報了數百兩的大額,隻好又賣了全椒老家的地產。他的菩薩心腸和樂善好施習性,數千兩銀子不久便又沒了蹤影。雖因此結交了一大批知名文人、學者、畫家,甚至科學家、僧人、道士等等,大大開闊了自己的眼界,提高了寫作與思想水平,但代價實在不小。家財拋光,難以度日,竟致麵對大好春光又寫出孤寂無奈的詩:

失計辭鄉土,論文樂友朋。

為應蓬自直,聊比木從繩。

揮塵清風聚,開樽皎月澄。

回思年少日,流浪太無憑。

耳聞除夕爆竹聲,又作詞《除夕乳燕飛》說窮愁:

令節窮愁裏,念先人、生兒不孝,他鄉留滯。風霜打窗寒徹骨,冰結秦淮之水。自昨歲移居住此。三十諸生成底用,賺虛名,浪說攻經史。捧卮酒,淚痕滓。

從這些詩詞可以看出,吳敬梓從全椒搬到南京幾年後,因經濟惡化原因,思想也發生很大變化,已講不得排場,撐不起門麵,連糊口度日也難了,甚而發出“失計辭鄉土”的悔歎。維持數年後,不得已又賣掉秦淮水亭,換到房舍簡陋可以自己種菜的城邊去住。從此,吳敬梓在南京就開始了貧困中的掙紮。

一年冬天,一場雪後,有賣炭老翁挑著一擔木炭,來到吳敬梓家門口問道,先生買炭嗎?

吳敬梓忙放了筆,伸手摸摸衣兜,答道,謝謝老翁,不——冷!說這話時,嘴唇已不聽使喚了。

賣炭老翁看他如此樣兒,說了聲怪人,就挑了擔子走開。

吳敬梓用嘴嗬嗬手,嗬嗬筆尖,再提起筆來,可手就是不聽使喚,寫出的字有些歪歪扭扭。他隻好擱筆,起身踱步,活動活動腳上的血脈。可是房屋太小,走幾步,又要轉頭,他索性上上下下蹦跳起來。妻子惠兒過來問他怎麽了,他忽發奇想,打了一躬,笑說,娘子,陪我外麵走走吧!

葉氏聽丈夫說要她陪著出去走走,居然十分高興說,剛來南京時,我們拉著手遊山,一晃已有幾年,也該攜手踏踏雪了!說著便將手遞與丈夫。吳敬梓喜不自勝,一手拉上惠兒,一手推開屋門,歡歡快快走進雪地。月清風寒,雪冷腳凍,夫婦倆牽手在雪上跑了起來。跑著跑著,出了城門,再順著城牆跑。跑了一會兒,漸漸氣喘力盡,就停下來緩緩步行,直走到腳下生熱,渾身上下熱乎乎地冒出汗來。

回到家裏,葉氏說,謝謝夫君攜我繞城踏雪!

吳敬梓笑道,這叫詩人攜妻賞雪“暖足”!

葉氏笑得激動起來,竟伸出雙臂撲向丈夫懷中。

吳敬梓不禁幸福地摟住愛妻說,這叫用妻暖身!

然後吳敬梓趁熱乎,又抓起筆寫了起來。

第二天晚上,他又和妻子如此暖足暖身。

後來,吳敬梓不光是帶著妻子,還邀上幾位好友一道暖足。

一天中午,吳敬梓寫得累了,獨自一人出到院外暖足,卻看見有個熟悉的身影在院外較遠處徘徊,不禁暗自思忖,這是誰家女子也在暖足?

吳敬梓走到近前,不由大吃一驚,怎麽是苕苕?!苕苕怎麽又來到南京?又怎麽找到這兒的?

苕苕在吳敬梓的茅屋前後,苦苦翹望已有好大時辰,才終於見到了吳敬梓。

苕苕已沒了靚麗的麵色,隻有一如當初那種純情。苕苕此來沒有更多的期待,隻是聽說吳敬梓已經落魄,極為窮困了,迫切想見他一麵。

與葉惠兒相比,苕苕身上稍有一絲風塵女子的韻致。這就不宜讓她進家門,這於葉惠兒不尊重。吳敬梓麵對苕苕驚訝半晌,隻說出一句話,苕苕?你,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苕苕不苦不甜地笑了一下,你是我的大先生,我不該來看看你嗎?

吳敬梓立時慌亂起來,我如何能把你請進家?我已續了弦的!

苕苕搖頭道,我隻是想看你一眼就行了,我是進不得你家門的!早知你在秦淮水亭安了家,淮安的朋友能去看你,揚州的朋友也能去看你,全椒老家的朋友更能看你,獨我這歌女不能登門看你!自聽說你搬離秦淮水亭,我就暗自打聽,直到冬天來了,終於見到你,也就釋然了。說著已是滿眼淚水。

吳敬梓說不出話來,他很想把她請到家裏,詳細敘敘別後情形,無奈幾日來,家中幾近斷炊,尚有少許碎米熬稀粥喝。同時也更顧及續妻惠兒的尊嚴。吳敬梓對苕苕和惠兒都很在乎,就因為對女人尊嚴的在乎,使他一時手足無措,又是半晌才喃喃道,那就進屋吧,屋裏外邊一樣的冷,也沒得東西招待你,讓妻子燒杯水暖暖身吧,讓你見笑啊!

也正是因為看重吳敬梓對女人的如此在乎,不光是對自己在乎,更包括對他妻子的在乎,所以苕苕說,先生眼下境況我已知曉,閑來無事才上門轉轉的。

吳敬梓道,苕苕現在哪裏?日子可好?

苕苕臉上露出笑容,道,並無定所,不過還好,吃穿不愁,總比先生好得多了!說著解開纏在裏身的布袋,也不分說,塞在吳敬梓手上,又說了句,這還是先生為我寫唱詞時攢下的,留著也無用,還是先生收著有用!

吳敬梓正木訥地接著布袋,覺得沉甸甸時,苕苕已轉了身,快步跑走了,竟沒容吳敬梓回句話,就一個沒了影兒,一個如木樁釘在那裏。吳敬梓此時身上的冷熱都渾然不覺了。

苕苕塞到吳敬梓手裏的布袋,裝有差不多百十兩銀子,裏麵還有一紙短信:“先生拿這些碎銀,買柴米也好,買紙墨也好,切不可去沽酒。你是我的大先生,我敬重你。再急用銀錢時,自管拿去。你的家,我斷然進不得。我會保重自己的,也望先生保重,闔家美滿。”

苕苕留在吳敬梓手上的銀兩袋子,此刻顯得無比沉重。妻子葉惠兒無疑是特別特別需要的,但他如何解釋這錢的來曆?編個謊話,說是哪個他幫助過的朋友還給的,或贈與的,簡直不費吹灰之力,而且惠兒不會有絲毫懷疑,但吳敬梓說不出謊言來。躊躇了兩天,又與妻子暖足到前日苕苕塞給他銀子那地方,他到底停下腳來,將苕苕的信條交給惠兒,說出了原委,求得諒解。

惠兒新婚時就聽丈夫說過苕苕了,這時看過紙條,不免大吃一驚說,果然是個不凡女子,我爹說得沒錯,吳家敏軒不會和沒心肝的人交往!

吳敬梓這才如釋重負,連連謝妻子說,賢妻不凡,謝謝嶽父大人嫁我一個大寫的女子!

惠兒說,你怎麽把話往倒了說?我們應該謝的是雪中送炭的苕苕!哪日我陪了你去謝她!這等義氣女人,我們連聲謝謝都不肯去說,可就枉讀許多詩書啦!

吳敬梓感激地又拉起惠兒的手,連連說,世上讀書男人滿地都是,可哪個如我賢妻明事理?

惠兒說,苕苕比我明事理!

吳敬梓便有了氣說,讀書人卻都在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連大明開國朱皇帝也說,若不是母親生了我,我會將天下女人殺光。一派胡言!

惠兒說,不要說這些沒用的廢話了,定個時日我們去謝謝苕苕是正事!

吳敬梓說,哪裏謝得著,連她現在哪裏都不曉得。何況咱家正窮得無米成炊!

惠兒深深歎佩著說,日後有了下落,斷不可忘了去謝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