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倒掛著的蝙蝠

蝙蝠從來也不在白天活動。可是一到晚上他就要出來翩翩起舞，除了跳舞，他就是把自己倒掛起來，頭朝下，腳朝上，爪子勾在橫梁上，並且還不停地搖著身子，搖著腦袋。

他本來不是這樣的。

有一年的春天，森林裏的動物們舉行了一次跳舞大獎賽。美麗而聰明的孔雀小姐提議，由蝙蝠先生擔任主裁判。

“選蝙蝠先生是有道理的。”孔雀小姐說，“他四腳著地時像老鼠，因此可以把他看作走獸派；他張開翅膀時像烏鴉，因此又可以認為他屬於飛禽派。讓他當裁判長，一定比較公正。”

飛禽走獸們都覺得有理，於是便一致通過了。

蝙蝠先生勉強來了，完全是礙於漂亮的孔雀小姐的麵子。那時候的蝙蝠，對跳舞還沒有一丁點兒的興趣。

蝙蝠剛剛坐上主席台，組成“無伴奏合唱隊”的黃鸝鳥們就放開了歌喉。隨著悠揚的舞曲，十二名身姿嫋娜的白天鵝小姐和十二名氣度軒昂的黑天鵝男士兩兩成對，緩緩地步入了舞場。他們姿態高雅，舞步優美，贏得了一片掌聲。

“這是最正宗的探戈舞！”擔任比賽主持人的孔雀小姐對身旁的蝙蝠先生說：“真是太美了！”

可是她驚訝地發現，蝙蝠先生並沒有坐在他的主裁判位子上，卻是頭朝下，腳朝上地把他自己倒掛在主席台麵前的橫梁上了。

“我看不順眼！”蝙蝠憤怒地對孔雀小姐說，“這舞蹈不正派！男男女女成雙成對地勾肩搭背，我絕對地看不順眼！”

蝙蝠先生的話通過擴音器傳到了全場。大家看見蝙蝠先生因為“看不順眼”而把自己倒掛起來，感到很滑稽，禁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主持人孔雀小姐覺得很尷尬，連忙勸說道：“請您快下來吧！下一個節目就是獨舞了，是由金錢豹單獨獻舞呢！”

蝙蝠先生搖著腦袋坐回自己的位子。可是他剛坐定，就馬上驚跳起來。原來，在金錢豹的獨舞之前，由二十匹斑馬組成的敲擊樂隊，團團圍住了一棵空心的大榕樹，用自己的後蹄蹬擊樹幹，打出了一連串急促、有力、抑揚頓挫的節奏來。

“這是獨舞的前奏。”孔雀小姐解釋道，並且把自己的五彩尾巴溫柔地搭在蝙蝠先生的後腰上。蝙蝠先生歎了一口氣，暫時打消了倒掛到梁上去的念頭。

“嗚”地一聲吼叫，一隻漂亮的金錢豹躍入了舞場。它按照斑馬們打出的節奏，一會兒騰向半空，在空中連翻八九個跟鬥，一會兒又以自己那條鋼鞭似的尾巴為支點，在原地連續旋轉了五六十圈，贏得了全場一片叫好聲。他的舞蹈充滿了青春的活力，所有觀舞的飛禽走獸都被激動了，有的以蹄子或爪子踏著節拍，有的用臂膀打著拍子，幾十個小猴子幹脆擁進舞場，圍著金錢豹，為他伴起舞來。全場一片歡騰。

“多麽精彩的霹靂舞！”孔雀小姐一麵情不自禁地扭動自己的腰肢，一麵向蝙蝠先生介紹，“這是當今世界上領導舞蹈新潮流的霹靂舞！”

“去他的霹哩啪啦舞！”早已掛到梁上去了的蝙蝠一邊喊，一邊拚命搖著倒垂的腦袋，“這舞蹈不文雅！不地道！不規範！這簡直是發了瘋發了狂發了神經病的抽筋舞，我堅決堅決地看不順眼！”

“唉！”孔雀小姐大為掃興，衝上前去把蝙蝠先生硬從梁上拉了下來，“那您倒說說看，您到底欣賞哪一種舞蹈？”

蝙蝠原來想說自己什麽舞都不喜歡。不過他轉念一想，如今大家都講求藝術修養，在這麽一位富有藝術細胞的孔雀小姐麵前照實坦白，太有失麵子了，所以他沉吟再三後，終於說：

“集體舞，我推崇遠古時期恐龍時代的集體舞。隻有這種舞蹈，才最能體現動物世界的優良傳統。”

話音剛落，孔雀小姐就指著舞場歡呼：“啊！正是野鴨家族的集體舞！簡直是太巧了！”

一百個野鴨子，十個一橫排，十個一縱隊，列成整齊的方形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搖搖擺擺地進入了比賽場地。

“呼”地一下，蝙蝠先生騰空而起，立即把自己倒掛到了橫梁上。“停止！停止！”他聲嘶力竭地大叫，“我看不順眼！看不順眼！”

“這又是為什麽呀？”飛禽走獸們齊聲發問。

“好大膽的野鴨子們！”蝙蝠先生怒睜圓眼，不停搖動腦袋，連整個身子都因為氣憤而顫抖了起來，“你們居然把搖擺舞的動作摻入了傳統的集體舞，你們這是對祖宗的背叛！告訴你們，我一千一萬個看不順眼！”

孔雀小姐忍無可忍，尖著嗓子喊道：“你對什麽都看不順眼。那你就永遠這麽倒掛著吧！”

“是呀！”動物們一起嘲笑蝙蝠：“你倒掛著研究出一種最正派、最地道、最文雅、最能與世長存的舞蹈來吧！”

“哼！”蝙蝠冷笑著揚長而去，“你們可以等著瞧！”

從此之後，蝙蝠一到夜深人靜時，就要出來翩翩起舞。他不是喜歡跳，而是在精心研究。他相信，隻有他，才能創造發明出一種最優秀的舞蹈來。同時，他為了表示對現存各式舞蹈一律看不順眼，就老是這麽頭朝下、腳朝上地倒掛在房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