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金銀花
今年夏天特別熱。林鎮小學四年級（一）班的丁強，渾身上下都長滿了痱子，連頭發根和屁股蛋上都有。他的好朋友劉小平，往年從來不長；可這一回，白白的脖子上也長滿了細細密密的一大圈，好象戴了一隻淡紅色的羊毛領圈！
長這個玩意兒可真是活受罪！不著急還好，一著急，譬如作業做不出來了，下棋快下輸了，跟同學頂牛了……唉，那一粒粒的痱子呀，就會脹起來，癢起來，痛起來，簡直像有千百根尖尖的鋼針紮在身上。那滋味，可真難受死了！
這不，丁強和劉小平正在這麽難受著呢！他倆頭頂地趴在被太陽曬得發燙的泥地上，正在專心致誌地撥弄著一簇野草。在這簇野草旁邊，撇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上麵畫著許多中草藥圖。他倆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又瞅瞅這簇不知名的野草，已經好久了。熱辣辣的太陽烤得他倆滿頭大汗，身上的痱子全“發作”了起來。丁強一麵抓著自己的頭發，一麵說：
“我敢肯定，這就是金銀花！你看這圓葉子，這小黃花，簡直就跟書上畫得一模一樣！”
“我看不是。”劉小平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搖著頭說，“金銀花應該是有藤有蔓的灌木，這哪裏像呀，這完全是草本植物！”
丁強歎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拍膝蓋上的土，抓抓屁股上的痱子，茫然地望著對麵山崗上那片綠茵茵的小樹林。
金銀花，金銀花，你在哪裏呀？
金銀花是一種消暑解毒的中草藥。用它煎湯喝，可以治痱子。今年長痱子的人特別多，鎮上藥店裏的金銀花全賣完了。丁強和劉小平是特意跑了四裏路，帶上草藥圖和小鏟子，還有兩個大塑料袋，到這裏來找金銀花的。
這裏雖然離鎮上不遠，可是有好幾座高高低低的山崗，崗上長滿了花草樹木。今年春天，班主任林老師帶著大家來這兒春遊時說過，這裏盛產各種中草藥，有不少當地老鄉，是專以采集中草藥為生哩！
林老師懂得可多了。他那天在山坡和樹林子裏了好多種草藥給大家看，其中就有金銀花。可是都怨自己當時隻顧玩，沒當心聽，要不，今天哪用得著帶了書來死找，而且找了半天，還沒見著一棵！
丁強真是懊悔極了。
他不光懊悔那天沒記住金銀花的模樣，還懊悔這個學期以來，不知怎麽搞的上課老不專心聽講。林老師為了幫助他複習迎考，最近半個月裏，天天下午為他補課。丁強眼看著林老師胳膊上的痱子一天天多起來。大人們是不大長痱子的，可是林老師非但長，而且在胳膊肘轉彎的地方，全長了一顆顆赤豆粒兒般的大頭痱子。那一定是因為他老趴在辦公桌上，備課呀，改作業呀，還要補課呀，硬捂給捂出來的！
林老師昨天病倒了。校醫說是中暑，再加痱子感染。丁強一聽這消息，馬上就和劉小平約好，乘第二天是星期天，帶上中草藥圖，去找金銀花！
唉，誰想得到，這金銀花有這麽難找！
一直趴在地上的劉小平，忽然一骨碌爬起來，喊：“哈！我明白了！我們該到樹林裏去找！”
“為什麽？”丁強有點莫名其妙。
“你看你看，”劉小平指著書說，“這裏有一個說明呢，‘金銀花又名忍冬藤，喜陰濕沃土，四季常綠’，你倒說說看，哪兒陰？哪兒濕？哪兒肥沃？還不是樹林子裏？”
“有道理！”丁強高興地跳了起來，說，“我也想起來了，上次林老師就是在樹林子裏找到金銀花的！”
他倆喊著“衝啊一一”，向對麵山崗跑去。
這是一片茂密的杉樹林。鬆軟的土地上，長著許多花呀，草呀，還有伸著枝枝丫丫的灌木叢。粗粗細細的杉樹全都長得筆直筆直，像一把把撐開的傘，遮住了火辣辣的陽光。這裏可真涼快多了。他倆沒顧上栗息，就像電影裏的掃雷隊員，低頭，彎腰，仔細地搜索起來。
沒走幾步，他們倆的目光就不約而同地停留在一叢灌木上了。他倆幾乎是同時撲過去，一左一右地跪在它麵前，興奮得活都說不出來。是的，這是一株真正的金銀花！瞧它那脈絡分明的綠葉，多翠！它那淡黃色的小花，多香！它那長長的藤條兒，多柔和！丁強和劉小平覺得，這簡直是世上最美最美的花了！
“怎麽樣？動手挖吧？”丁強說。
“當然！”劉小平拿出小鏟子，說，“連根挖！挖完這棵再找，附近一定還有許多許多！”
沒想到一鏟子剛挖下去，背後就響起一個嚴厲的聲音：“幹什麽？快給我住手！”
丁強和劉小平回頭一看，嚇了一大跳。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大爺，不知什麽時候早站在他們旁邊了。他穿著一件白汗衫，腰上紮著一條布腰帶，帶子一邊係著一個竹簍子，手上還拿著一把尖嘴小鋤頭。他的表情凶極了，一麵用腳把劉小平剛才挖起的那鏟土踩回去，又跺結實，一麵氣哼哼地說：“城裏娃娃，淘氣淘到這裏來了！好好一棵金銀花，幹嘛要連根挖掉！”
丁強不服氣了，他想，看這身打扮，這老大爺一定是林老師所說的，專門采集中草藥的藥農，瞧他那隻竹簍子裏，全是枝枝葉葉的，都裝滿了！哼，隻許你挖，不許我們挖，多自私！他憋不住大聲說：“誰來淘氣啦，我們跟你一樣，也是來采草藥的！”
“你們采草藥？”老大爺打量著這兩個孩子，臉色緩和了點，問道，“幹什麽用？”
“治病呀！”丁強回答。他怕老人不相信，又把自己的腦袋伸過去，說明道，“就治這樣的痱子，不不，比這還厲害，是發炎的大頭痱子！”
丁強這一腦門痱子，或許是因為正著急吧，所以粒粒綻出，又紅又大。老人看了，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幾下，說：“別亂抓亂撓了，留心它化膿變成熱癤子！什麽地方有發了炎的大頭痱子？我有藥，給你抹點！”
“什麽？老大爺您有治大頭痱子的藥？”丁強喜出望外地一把拉住老人的手，說：“是不是比金銀花還要管用？快給我們一點！我們林老師的大頭痱子可多了！”
“真的！”劉小平也連忙補充道，“他都發燒了！”
“林老師？什麽林老師？”老大爺疑惑地問。
“我們的班主任呀！”丁強說，“我們倆，就是為林老師來找金銀花的呀！”
“原來是這樣。”老大爺點著點，咪咪地看著麵前這兩個孩子。他不再說別的，先從竹簍子裏拿出一瓶藥水來，叮嚀孩子們帶給林老師。還說是他自己配製的外用藥水，很管用。然後，他把兩個小家夥帶到剛才那株金銀花旁邊，告訴他們：金銀花是多年生灌木，有藥用價值的隻是花和葉，根是不入藥的。有經驗的藥農找到金銀花，隻摘地麵上的有用部分，地下的根留著，明年還會萌生新枝新葉，這叫保護藥材資源。要是大家都像你倆剛才那樣斬草除根，這一帶的野生金銀花不是很快就要絕種了嗎？
好險哪！差點白白浪費了這棵可愛的金銀花。丁強抓著頭皮，劉小平摸著脖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火爐子般的太陽高高地懸在頭頂，知了們大聲地合唱著：“熱死啦——熱死啦——”丁強和劉小平頂著中午的毒日頭，急匆匆地趕回鎮子去。小平手上捧著那瓶外用藥水，丁強提著塞得鼓鼓囊囊的兩袋金銀花，兩個人的小背心都已濕透了。可是，如果你這時候問他倆：“怎麽樣？身上的痱子難受不難受？”
他們就會回答你：“一點也不！因為，我們拿的是消暑解毒的金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