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專給老師看的書

趙明的語文成績有了顯著的進步。

豈隻是進步，簡直可以說是飛躍。這個向來對語文不很重視的小家夥，如今交上來的作業本非但字跡工整、書寫流利，而且答案準確性極高。陳老師每每批閱到趙明的本子，總禁不住要露出微笑，在打下一個“優”之後，再添上一個“好！”。

陳老師初次發現趙明的變化，是在本學期初的那次公開課上。

“請同學們再仔細體會一下，文章的‘背影’為什麽會給作者留下最難忘的印象？”陳老師耐心地啟發著。她已經是第三次重複這個問題了，可是學生的回答總不能使人滿意，連平素最靈活的課代表也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啟而不發，這可是個大忌諱，何況在公開課上！她有點焦躁了。

教室裏舉起了一隻手，那是趙明。小家夥一直很用功，但曆來偏重理科，語文基礎一般。萬一他再出個洋相，這公開課下麵的戲更難唱啦！

陳老師環視整個教室。可是她的目光卻像一把平板鍬，把全班的腦袋幾乎全壓了下去。唯獨趙明的手還是舉著……

她隻好喊起了他。

趙明的回答居然簡明而且準確！

“好！很好！您請坐下。”陳老師的臉頓時像解了凍的一汪春水。

路障排除，淺灘繞過，再往前走就不難了。公開課上得很成功。

下課之後，陳老師特意走到趙明的課桌旁。她翻看了一下趙明的預習本，發現小家夥幾乎將課文後麵韻練習全做好了。她的心頭湧起了一股熱浪。

“你這樣做很好！堅持下去！”她鼓勵著他，“字跡還要工整些，啊？”

趙明做到了。

趙明的語文成績上去了。

可是有一天，語文課代表來報告說，趙明的作業答案都是抄來的。

“抄誰的？”

“抄書。他有好幾本《語文教學參考資料》呢！就是那種專門給你們老師看的書。”

原來如此！陳老師一陣陣火氣直衝腦門。她叫來了趙明。

“我是從街道圖書館借來的。”趙明回答，兩隻大眼睛茫然地看著老師沉下來的臉，“那兒還有許多呢，各省市的，我隻挑了三本。”

那意思好像是挑得不夠多似的。

“你不知道這是教師備課用書？”

“知道。可我覺得對我們學生也挺有用的。”

真讓人哭笑不得。

“我布置作業是要你自己動腦筋完成，而不是要你從現成的書上抄答案，你知道嗎？”陳老師盡量婉轉地說。

“我沒抄呀！”趙明爭辯道，“看它們是怎麽回答問題的，再自己動腦筋做！”

“這是變相抄襲！”

一悶棍把趙明打懵了。他眼中浮起淚花，咕嚕了一句：“不是您自己叫我堅持下去的嗎？”

陳老師猛地想起開學初那堂公開課來，心裏不由得格外惱火。要是當初來聽課的同行們，知道她的學生原來是以預習“教參”來應付她“啟發式問題”，該會如何看待她嗬！

“把書全交出來！”陳老師命令道，“不許再借！學習應該老老實實，不該投機取巧！”

幾天之後，期中考試開始了。

初二語文試卷出得不同往常。內容主要是由學生獨立分析……篇課外散文。

趙明爆了個冷門：全年級第一。

語文教研組傳閱了他的試卷。教師們一致認為，這個學生具有較強的閱讀分析能力。

唯有陳老師心裏總有點犯疑。她抽空去圖書館找了各省市的語文“教參”，看有沒有對那篇散文的示範分析。沒有！

出圖書館大門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過於多疑了：即使“教參”裏有，趙明事先也並不知道考題呀！

她的胸中升起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滋味：負疚、自責、迷惘……

晚風習習，吹拂著陳老師花白的頭發。她拎著沉甸甸的提包，向趙明家走去。

她要將那幾本沒收來的“教參”還給他，還為他帶去了一些很出色的課外閱讀書。同時，她要細細地問一問這學生，他是怎樣利用“教參”進行自學的。難道說，他本學期的進步，真與閱讀這幾本書有關？

明天，她還要把這個問題提到教研組裏去，請同行們一起討論討論。

這實在是一個很值得討論的問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