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瞧這一片燦爛的風景!

想必許多關心影視藝術的人都已注意到,被稱為中國“第五代導演”代表人物的張藝謀,在他所主持拍攝的眾多影片中,但凡大獲成功的,基本上都是根據小說改編的作品,諸如《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秋菊打官司》、《活著》等等。而想必許多關心文學創作的人也會很清楚:小說一經被改編成另一種藝術樣式,特別是改編成影視,就會大大地拓寬受眾麵,轉而引發更多的人去關注小說原著,於是,無論是作品還是作者,就會得到更多讀者的接受和認同。張平的《抉擇》、葉辛的《孽債》、池莉的《小姐,你早》、周梅森的《中國製造》,乃至筆者的《紫藤花園》,都是經轉換樣式之後獲得了更多讀者的實例。這足以說明,文學藝術(特別是小說)與影視藝術之間,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和性、共同性和相通性,兩者如果結合得當、強強聯手,其結果,必是雙贏。

然而時下卻有一種說法甚為流行:文學是高雅的,影視(特別是電視)則是通俗的;從事小說創作的是正宗的作家,從事影視編劇的不過是市場經濟中的“寫手”;而如果你本來是小說作家,如今卻涉足於影視創作了,那麽,你就是“敵不過商品經濟的高利**”了,就是“消解了文學的因素”,即“難以固守純文學高雅藝術的聖地”了,簡而言之,從小說轉向影視,是一種墮落。

這種說法,常使我想起小說這一文學門類的萌生和發展過程。當如今的小說被現代人普遍地認同、被十分地專業化了的評論人很神聖地捧入象牙塔、被作為高雅純粹的藝術品種用來比照和貶低影視這個後起之秀時,不知人們是否記得,就在我們這個有著古老文明傳統的國度裏,就在短短幾百年前,這個門類,還是被固守著隻有詩和散文兩種樣式為“純文學”的老頑固們所鄙視、所奚落、所貶稱為“話本”的異類,在他們看來,小說的讀者,隻不過是一些“引車賣漿之徒”而已!如果人們還沒有忘卻這一段並不遙遠的曆史,那麽,到了人類的思維已發展至數碼化和克隆術的時代,還要無端地為藝術的各種門類分高下,輕薄了孜孜不倦地墾掘另一片嶄新的藝術天地的開拓者,就起碼隻是重複了曆史曾經有過的無知和褊狹了。

從十九世紀末電影誕生到今天,影視藝術已經鋪展出了它一百多年的曆史。它的發展很快。它的衝擊力越來越大。它的觸角幾乎涵蓋了世界的每個角落。沒有人能漠視它,更遑論消亡它。它是一個與人類的高科技發展同步前進的藝術新品種,已經開墾出了一片雖然與其他文學樣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卻是完全獨立的、自成一格的藝術天地。對於每一個創作者來說,它需要你用畫麵作為元素來進行思維,進行組合,進行表達。它既要求與長篇小說無異的全局統籌,又需要酷似散文的“形散神不散”的蒙太奇結構。這崇尚詩意,但詩意務須蘊含於戲劇化了的衝突之中。它與戲劇像是孿生兄弟,雖然同樣需要以富有張力的語言形成尖銳的衝突,但它卻不囿於尺方天地,在時空跳躍中顯得格外的奔放不羈。正由於它與現代社會的文明發展是同步的,因而天生地具有著借用自然科學的成果拓展並豐富自己乃至於改造自己的廣袤前景。它前途無量。

隻有真正的闖入者,才會探視到這一獨立的藝術門類的特性、它的規律、它的足以讓你不斷開拓出去的開闊和渺遠。如此,設一個專欄,談談某某作品,議議若幹現象,摸摸些許規律,從上期我們已辟出一個窗口,讓大家瞧一瞧這一片大好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