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陷阱

一家調查公司對100名遊客做過這樣的旅遊調查,82%以上的人買到了假冒偽劣紀念品,93%的人不同程度地遭遇了坑蒙拐騙的旅遊細節。這就是說,現在出門在外,挨宰是正常的,這使我與時尚和潮流總是相距很遠,不挨宰反而不正常了。

在去雲南之前,雖有過不少教訓,但還是缺少起碼的警惕,“防患於未然”古訓很小的時候就會背了,可到很大的時候,依然盲目糊塗。一方麵是我們抗**能力差,另一方麵則是我們的對手在坑騙技術上出神入化爐火純青。我們這些遊客與職業導遊兼騙子相比,就像一個尚未出道的小生路遇武林高手。

走出昆明機場打出租車,“挨宰”幾乎成了宿命。既不熟悉線路,又報不出沿途的名勝和路名,當時惟一的希望就是“少宰些”。我跟熱情的司機朋友似地聊天,誇讚昆明的天氣真好,世博會提高了人的素質,又給司機點上家鄉的“皖煙”。所有這些努力無外乎希望司機良心發現,下手不要太狠。年輕的司機文明禮貌談吐文雅,一路倒還行雲流水,看城市萬家燈火,出租車遙遙無期的樣子,我就用探討的口氣對司機說,“兄弟,你繞路最好不要超過5公裏。”司機吐了一口煙霧,態度溫和地說,“我絕不會多收你一分錢。”抵達下榻的賓館,計程表上顯示42塊錢。司機最後幫我搬下了旅行包,還很友好地說“再見”!我問賓館服務台到機場打出租要多少錢,服務台小姐說20塊錢左右。回程時打了賓館車隊的出租車,計費是16塊錢。

導遊小姐的長相一點不具備**性,甚至有點對不住遊客。高原的陽光長期直射後,臉色黝黑,很小的眼睛與很薄的嘴唇在一張缺少光潔與細膩的臉上遙相呼應。這是一個與“靚”和“酷”毫不相幹的導遊。見慣了漂亮麵孔華麗衣衫掩蓋起惡劣心思的女性,我覺得這個長相平庸的小姐少了一分機巧和奸猾。她一路上介紹雲南風俗民情人文地理,語調平和語氣親切,層次清晰條理分明,我就心理很踏實。小姐姓龍,旅遊學校畢業的。我問龍小姐是不是龍雲的後代,她不好意思地說,“我的曾祖輩。”這使我對這位名門望族的後代倍感信任。

十二月的雲南,天高雲淡,客少人稀。“依維柯”旅遊車裏隻有我們9位去石林的遊客。龍小姐娓娓動聽地給我們介紹起“阿詩瑪”與“阿黑”的故事,不知不覺中她左手腕上一隻金光閃閃的金手鐲在長時間舉話筒過程中鮮明突出地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中,一位河北的遊客問龍小姐,“看來你們導遊的收入不低,這隻金手鐲真漂亮。”龍小姐的臉紅了,她很誠實地說,“不是真金的,是沙金的。”說著就從手腕上褪下來給大家看。我看這沙金手鐲色澤均勻金光閃亮,一副渾然天成,就問,“值多少錢?”龍小姐說,“我是去年買的,100塊錢,因為是在加工廠買的,便宜些。”龍小姐不動聲色的敘述激發了我們的購買欲望,看大家躍躍欲試的樣子,她做出了一種樂於助人的姿態,很輕鬆地說,“如果大家有興趣,我就順路帶你們到廠裏去買,反正時間還早,廠裏的都是真貨,別的地方就很難保證了。”她說沙金是當地特產,含金量隻有8%,但是永不褪色,是目前很流行的一種首飾,香港人都迷瘋了。她還開玩笑地說,“可不要用這種假東西回去騙太太喲!”我們都覺得龍小姐熱情誠實,根本沒有那種強製性地將購物作為旅遊項目的安排,她完全是應大家強烈要求,才同意在宜良縣的一個路邊沙金加工店為大家停車購買首飾。加工廠的首飾店裏很多人正在購物,我們一行九人直奔金手鐲櫃台,一看標價,每隻280元。一位陝西遊客對半殺價,問140元賣不賣,龍小姐用胳膊搗了一下那位胖遊客,悄悄地說,“太貴了,不能買!”而廠家堅持低於150元不能賣。龍小姐對櫃台小姐說,“你這又不是真金的,賣那麽貴幹嘛?”她說話完全是一副路見不平仗義執言的坦率和鎮靜。那一刻,我覺得龍小姐是美麗的。最後,那位精明的河北遊客臉上流露出一種見過大世麵的表情,他對櫃台小姐說,“80塊錢一隻,我買10隻。”櫃台小姐說不能賣,龍小姐就找來了廠長,廠長也很為難地說,“淡季生意真難做,不能賣。”幾經大家齊心協力地勸說加以走人要挾,廠長才在導遊龍小姐的斡旋下同意“割肉”,河北遊客一口氣買了10隻,其他人也買了三五隻不等。我也因貪圖小便宜,買了三隻,共240塊錢。上車後,大家都對龍小姐充滿了感激,因為她幾次勸說大家當心,甚至有一次叫我們集體上車,不要買了。想起自己買的手鐲比龍小姐還便宜了20塊錢,都有一種飛來橫財的快慰。沒有人對龍小姐的百元手鐲產生懷疑,因為她一開始就讓我們的頭腦中失去了戒嚴和防範。因此,感覺遲鈍、神經短路、判斷失誤、行動盲目就不可避免地發生在了我們這些自以為是的遊客身上了。在那個時刻,誰也沒有想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咒語。

在昆明汽車站附近的一家首飾店裏,店老板對“金手鐲”的開價是15塊錢一隻,最後以10塊錢成交。我不禁瞠目結舌,繼而是啞然失笑,不知是笑龍小姐聰明,還是笑自己愚蠢?店老板說這是一種合成金屬,光澤及手感都很逼真,但含金量是百分之百的零。在世博園的一家紀念品商店裏,店家對同一品質的“金手鐲”開價是每隻8塊錢,如果買兩隻隻付15塊錢就行了。我又買了七塊五一隻的“金手鐲”一副。龍小姐那誠實的語調和親切熱情的表情突然間土崩瓦解。

去大理是坐夜間臥鋪汽車,我和衣躺在鋪上,不敢閉眼,司機不停地提醒大家管理好自己的包裹。夜裏兩點多鍾,車過楚雄,上來三個不明身份的人。下半夜三點多鍾,一位女遊客驚叫,有人將手伸向她抱在懷裏的坤包,她極恐怖地說借著路邊昏暗的燈光,她看到了一隻藍色的袖子伸向了她的懷裏。車上並沒有人敢吱聲。我很後悔坐上這輛車。第二天清晨六點車到大理,一個戴眼鏡的小夥子到處在找自己的包,說是從山東來的,被偷去了,包裏有500多塊錢。看他一臉無辜和茫然的樣子,我挺同情他的。司機說,“找不到你下車去找吧!”語氣很凶。小夥子下車後,司機對我們說,“這個小夥子就是賊!”我簡直懵了。

旅途上陷阱的設計大大超出了我們的經驗和想象,我們經驗中留著胡子賊眉鼠眼的壞人已失去了市場,他們可能大都去搶劫了。一批文質彬彬風度優雅的騙子小偷正在與我們同行,我們所栽進去的陷阱看上去很美,除了我們內心無法克服的貪婪,實際上我們麵對這暗藏殺機險象環生的世界,我們實在無法找到現場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