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黃色圖片

與這個女孩子第一次見麵,是在公安分局的預審室裏。她坐在我們對麵一個方凳子上,恨不得把頭低到膝蓋上去。

“坐直了!”公安老劉的聲調不高但卻屬於威嚴的命令。

她渾身一激靈,趕緊直起腰來,低垂著眼皮,滿臉流淚。

她是個相當文靜的女學生,那年18歲,高中剛畢業。在課堂上,班主任王老師點名,每當點到“王桂香”的時候,不少男同學都忍不住要看她一眼。她長得的確好看,不光是雙眼皮兒、大眼睛、白裏透紅的臉蛋兒,而且身材發育得很好,夏天的衣裙很難遮掩那些美妙的半圓球。現在正是夏天。王桂香知道我們看過她的一些**照片,從不同角度拍攝的,也記得人家逼迫她做出的那些挑逗性姿態,躺在**,靠在窗口,把胸部挺得高高的……難怪她現在羞得無地自容。

這是一件意外的差事。1983年社會上開展“嚴打”,上級指定作家協會派8位作家參加這項“從重從快嚴厲打擊嚴重刑事犯罪分子”的活動,目的至少有兩個:一是作家深入現實鬥爭生活;二是寫點兒文章,以宣傳“嚴打”。我們先由作協領導送進市公安局,學習有關政策,又介紹給各個公安分局,然後每人去一個派出所,就算參加“嚴打”的幹部了。今天,對麵這個哭得淚人兒似的女孩子,出賣色相的“犯罪分子”,對我的政策水平的確是一次考驗。我可以板起麵孔,一言不發,聽任公安幹警對她“嚴打”一家夥。怎麽個打擊法?這些天我也見得多了,重犯,材料往檢察院一報,經過法院判刑,迅速押往外地的監獄;輕的,處理得更麻利,毋須起訴、判刑,經有關部門批準之後立馬就可送到勞改農場去勞動教養。

對王桂香的這次預審很快就結束了。因為她對自己出賣色相的事實“供認不諱”,也沒法避諱,公安老劉手裏掌握著的一遝子**照片,舉起哪一張來,她都立刻點頭承認是自己的(罪證),而且羞得臉如紅布,下一張裸照還沒舉起來她就急忙點頭了……一張又一張,點頭猶如雞啄米。

這個犯罪團夥牽涉20餘人,主犯的罪行不輕。具體到王桂香,罪行不重,卻與整個案件關係密切,不能不審核清楚,這就是那幾十張**照片必須由她加以認證的原因,否則何必再舉起來“羞辱”她一遍哩。現在,人證物證俱全,4名主犯已經依法逮捕,可以判刑了。王桂香呢?據說,由於認罪態度較好,原本可判勞教3年的,減為2年也說得過去。

我什麽話也沒說。從“體驗生活”的角度來講,我說不說話也能達到目的。

從參與工作的角度講,我怎樣替王桂香說話呢?說了,又是什麽結果?尊重我的意見吧,平空給公安老劉添麻煩,他們已經廢寢忘食,忙得腳丫子朝天了。不接受我的意見吧,咱好賴也是個作家,等於自己找釘子碰。況且,日後消息傳到作協,說我同情犯罪分子,想把那個出賣色相的女孩放了,影響也不好哇。

我沒說話,也就不會招惹是非,心裏卻很不平靜。這個滿臉流淚的姑娘,腦袋耷拉到膝蓋上的女學生,認錯點頭猶如雞啄米似的王桂香……不管怎麽說吧,對我這個常寫電影、電視劇的作家而言——咱不是專門講究畫麵嗎——這些畫麵,透露著她內心的悔恨。隻要悔恨發自內心,改正錯誤也就有了思想基礎。至於勞動教養,屬於北京市公安局的地方,無非是天堂河或者團河,或者靠近海灘的清河農場了吧?那些地方都是勞改、勞教的場所,我參觀過。她去了之後,不會挨打挨罵,除了勞動,還可以學文化,學一門生產技能,被改造成一個守紀律的、自食其力的勞動者。這沒有什麽不好。然而,能不能不被勞教,批評一頓就把她放了呢?

好在此時“文革”結束已經7年,什麽“鬥私批修”、“狠鬥私心一閃念”之類的要求大大過時,我雖然有過放掉王桂香的想法,卻沒說出口來,所以也就不必自動“交心”了。沒說就是沒說嘛。想過,那可誰也管不著。

我繼續跟著公安幹警們去參加“嚴打”。或搜查,或抓人,或審訊,不出外勤的時候就翻閱各種案件的審訊筆錄,記住若幹有趣的故事,以便充實將來寫小說的素材。

這天傍晚,公安老劉帶上兩名民警,叫我一道去個涉外賓館的職工宿舍,搜查一對兒青年夫妻的住室。

“這小兩口兒都是賓館服務員。男的已經收審啦。”

在吉普車上,老劉簡短地向我介紹了幾句。“收審”就是收容審查,這我聽得懂,類似臨時拘留,還沒定案。

來到宿舍樓,那賓館的保衛科長早在門口等候,彼此打個招呼,便把我們領到了“現場”——這也是他們的術語,就是即將進行搜查的那戶人家——兩室一廳的單元樓房。看來,保衛科長已經通知其家人不得外出。公安老劉出示搜查證之後,讓那個被“收審”的男服務員的母親,抱著小孫兒坐在她自己的臥室裏,“沒您的事兒,我們也不進您這間屋。別嚇著孩子。一會兒就完。”老劉態度和藹,輕聲細語,先穩住了老太太。

被搜查的隻是小兩口兒的臥室。房間不大,也就十四五平方米吧,家具卻不少。兩名民警動手搜查,按規定,房主人也就是那個女服務員站在一旁看著,保衛科長也跟著,屋裏的人夠擠的,所以我和老劉就不進去了,坐在客廳裏吸煙。當然是吸自己的香煙啦。他們有規矩,連事主家的茶水都不喝一口,更不準吸事主的香煙。其實,自己的煙也不該吸。然而,看看老劉布滿血絲的眼睛,也就知道他們夜以繼日地緊張工作很久了,靠煙撐著呢,甭太較真兒。

搜查是有針對性的,對這一戶,“目標”既非刀槍凶器,也不是贓款贓物,沒用一刻鍾,兩位民警就抱出一摞“黃色圖片”來,放到客廳的桌上。

剛進屋搜查時,那位女服務員還在低聲抽泣,很害怕的樣子,曾問老劉,她的丈夫犯了什麽法?現在,她反而不哭了,睜大眼睛瞧著我和老劉,那迷惑的眼神兒好像在問:就為了這些畫片兒,你們也抓人哪?

“五十而知天命”,年過半百的老劉是位老公安了。他隻翻看了幾張“黃色圖片”,皺皺眉,就把這些“罪證”推到我麵前,“您先看一下。”然後就跟保衛科長一起把那個女服務員叫到裏間屋去談話了。

這些“黃色圖片”,大部分是從外國雜誌上剪下來的。有美國的“裸跑”女郎;法國的“日光浴公園”,男女老少全都**;日本的“**廣告”,少女的胸前掛著一條魚,敞篷小轎車上站著個長發飄飄的美女,無非是借用女體吸引你看他的魚和汽車;更多的則是人體藝術攝影和油畫的照片,雖然都是**。

這是外賓帶進來的雜誌、畫報,看過之後不要了,留在賓館裏,又被這當服務員的小兩口兒剪下來,陸續拿回家的。按規定,服務員清掃客房時,應該把這些報刊上交有關人員統一送往廢品公司去做紙漿。小兩口兒也這樣做了,隻是上麵的“黃色圖片”被偷偷剪下來,據為私有,違反了上級規定。

既然老劉讓我審閱“罪證”,看來這次再不說話是不行了。我邊看邊想,關鍵在於什麽是“黃色圖片”?這是個有爭議的問題。“國情不同”嘛,據說,肯尼亞曾下令禁止歐美“黃色影片”進口,結果是凡有**鏡頭的一律被禁,引起了爭議,政府索性在報刊上開展了半年討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隻有內容“誨**誨盜”的影片應該禁止,有**鏡頭不等於“黃色影片”。幾年前我國上映的日本影片《望鄉》,被有關部門剪掉了若幹“黃色鏡頭”之後,還受到了上千名中小學教師和婦女幹部的抗議,一度禁演。其實,這是一部進步影片,它嚴肅地揭露了日本國在原始資本積累時期出賣“南洋姐”的殘忍行為。我看過原版《望鄉》,裏麵雖有**鏡頭,卻是與影片主題,與故事情節緊密相連的,因此不是什麽“誨**誨盜的黃色影片”。當然,抗議《望鄉》上演的教師也有他們的道理,那就是小學生的理解能力差,最好別看。這不難,影院貼出“兒童不宜”的廣告,就是一種區別對待的辦法嘛……

“您的意見?”公安老劉說話十分簡潔。

女服務員到她婆婆的臥室裏去照料孩子。客廳裏沒外人。剛才老劉看了幾張搜查出來的“黃色圖片”就皺眉頭,不看了,推給我,“您先看一下。”現在他仍然不看,而是問我,“您的意見?”——行啦,我並不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成心要我說話,而且是當著賓館保衛科長的麵談意見。

“我看,算不上黃色圖片。喏,這是安格爾的《泉》,這張是達·芬奇的《麗達》,還有《土耳其浴室》……都是世界名畫。其他的,多數也是人體藝術攝影作品。”

“謝謝。”老劉小聲對我說。

他回過頭去宣布:“作家是這方麵的專家,咱們尊重專家的意見——這算不上黃色圖片,也就構不成犯罪行為。回去,放人!”

他告訴保衛科長:“事主違反了賓館的紀律,私藏應該銷毀的圖片,要嚴加批評教育,這些事就由賓館的組織上處理吧。”

事後,老劉悄悄告訴我,那個女服務員“真是個傻蛋!”保衛科長追問他們小兩口兒為什麽偷剪這些**照片?“您猜她說啥?說她男人有病……所以她也幫著剪這種畫片。呸!要不是您發表意見,依了那個保衛科長啊,還真得認定這是**圖片哩——就憑這,把她男人勞教三年,冤不冤哪?!”

此事給予我很大鼓舞,首先是對公安老劉的為人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才鼓起勇氣來問他,“那個王桂香,勞教三年,我看也有點兒冤……唉,全怪我,現在才說話,馬後炮啦。”

“我的天!真能尿到一個壺裏呀。”老劉狡黠一笑,“難怪人家說作家都是人精。預審的時候,您哪,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我就知道您有想法。哈,咱倆想到一塊兒去啦。王桂香,勞教三年?沒送走!讓我給留下啦。雖說‘從重從快’,也不能囫圇吞棗兒啊。我們實在忙不過來……王桂香是初犯,又是被迫。您要是親自去做做家訪,再到她剛畢業的中學去調查一下——她原本是‘三好學生’嘛,怎麽一個月就變壞了呢?隻要旁證充分,您又會寫,咱能拍板兒。”

“好極啦!”

我心裏熱乎乎的,開了介紹信,就去訪問王桂香的父母和她畢業前的班主任王老師。整跑了兩天,回來又跟王桂香個別交談倆鍾頭。說實在的,當作家,外出采訪是家常便飯。這次卻不同,越采訪越生氣,騎快車差點兒撞人……天下居然有這樣的父母,女兒被抓進局子半個月了,他倆至今誰也不知道!知道了誰也不著急,說話支支吾吾,惟恐擔什麽責任。

好在事情總算調查清楚了,也取得了旁證。我連夜寫了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天沒亮就交給了老劉。

老劉實在可憐,淩晨3點還沒睡覺,香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被我督著在明晃晃的燈下看這份材料。他一會兒閉眼,一會兒揉眼,是充血的眼珠兒難受?還是為王桂香的不幸傷心呢?

“全明白啦!這份材料您留著寫小說用。給我個二百字的摘要就行。”

短短的摘要,我坐在老劉的辦公桌邊很快就寫完了。他要來王桂香的案卷,把摘要夾進去,當著我的麵簽字、蓋章,批準立即釋放。

“慢點兒。王桂香無家可歸。等天亮了,我把她的班主任王老師請來……”

參加一個月的“嚴打”工作,終於結束了。回到作協之後,我立刻寫了幾篇這方麵的小說,送去發表,自以為已經完成了上級交給的“宣傳嚴打”的任務。至於15年之後才寫這篇文字,是因為又見到了王桂香。而且編輯朋友說,今天的許多讀者喜歡紀實作品,要我按照真人真事來寫。但要說明一點,“王桂香”是個假名,我不忍心、也沒有權利公開她的真名真姓。

王桂香的父母都是幹部,知識分子,由於感情不和,1981年就離婚了。

當時王桂香剛上高中一年級,跟著母親生活。不久,母親再嫁,她就搬到父親那邊去住。父親再娶,又叫她搬回母親這邊來。事實上,兩邊的房子都不寬綽,王桂香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跟繼父住在一起很不方便,母親哭著說:“孩子,我求求你!還是回爸爸那邊去吧。”誰知繼母更有說詞兒:“你也是個高中生啦,懂不懂法律?你父母離婚的時候,法院可是把你判給女方的呀。明說吧,你要是賴在這邊,我就走!”

王桂香可憐母親,又心疼父親,背著個小行李卷兒,在胡同裏轉了半天,隻好來到學校。班主任王老師家住遠郊區平穀縣,在學校有一間單身宿舍,她很喜歡自己班上這個性格溫順的高才生,就在床邊加了塊鋪板,讓這個被父母當“皮球”踢來踢去的女孩子暫且住在自己身邊。

王老師告訴我,當時王桂香是高三畢業班學習成績最好的尖子,考大學很有把握,一旦上了大學,就可以吃住在校園裏了,所以在這臨畢業的關鍵時刻,無論如何也要幫她一把,讓她安心讀書。王桂香也很要強,聽老師的話,“忘掉”家庭的不幸,更不回家去跟父母爭論什麽道理,一心一意完成學業,準備高考。

同時,她起早貪黑,主動幫助王老師清掃房間,拆洗衣被,幫助校工掃院子,幫廚師洗菜、摘菜。她認為自己給學校添了不少麻煩,惟恐別人說出半個不字來。

每逢星期日,王老師回平穀縣度假,王桂香也到附近的“服裝一條街”去打工。她的一個初中同學小英子和哥哥一起在那裏開大排檔賣盒飯,王桂香除了打下手幹雜活兒,就是按頓兒給這條小街上練攤兒的個體戶送盒飯。幹一整天,雖然累得腰酸腿疼,卻能掙到30元工錢,夠她自己在學校搭夥的膳食費,還能剩點兒零花錢。這樣幹,不增加王老師的負擔,也用不著回家去跟父親要生活費,看繼母的臉子。

問題出在暑假期間。王老師回了平穀縣,學校的食堂也停了。王桂香拚命複習功課,不去打工,沒有收入,一天吃兩包方便麵。她多麽重視這次高考啊,把上大學看做自己一生的轉折點。可惜事與願違,高考開始,她也病了。拉痢疾,發高燒,也要堅持參加高考……這天下大雨,王桂香摔了一跤,跌跌撞撞趕到考場門口,已經遲到半小時,進不去啦!急火攻心,她兩眼一黑,昏迷過去。

蒙矓中,她覺得自己躺在白色的**,白色的屋子裏,然後又迷糊了。再醒來時,她發現獨自睡在一張沙發軟**,室內的擺設很時髦。她不認識這個地方,趕忙起身,頭還是暈暈的,差點兒跌倒,又發現自己穿著粉紅色軟緞子睡袍,裏麵卻沒有內衣。王桂香慌了,扶著椅子站起來,從穿衣鏡裏看見自己脖子上還戴著一條金項鏈兒。

正在慌亂之中,小英子的哥哥跟著一個外號叫老黑的男人走了進來。英子哥笑嘻嘻地說:“阿香,你淨遇上好心人啦!老黑花錢送你住醫院,搶救一條命,現在又把這麽好的房間讓給你休養。福氣不淺啊!”

老黑是“服裝一條街”上的個體戶,王桂香給他送過盒飯,認識。然而眼前這一切又叫她心慌,害怕,嘴唇直哆嗦,連聲“謝謝”都說得變了調。

“現在你還怕什麽?”老黑說著,拿出兩張彩色照片來給王桂香看,原來是她躺在這張**的裸照。

王桂香嚇懵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大夏天的,渾身直打冷戰。隻聽老黑不緊不慢地說道:“照幾張相片兒,是你身條長得美,對我有用。要說害怕,倒是你犯迷糊的時候,給你洗臉、洗澡、換衣裳,全是哥兒們我親自動的手……哈,你也就甭害臊啦。明說吧,我不糟蹋美女。一幹那種事兒,你的身條就會變形,對我也就沒用了。聽明白啦?就乖乖地跟我合作吧,老黑我虧待不了你!”

小英子的哥哥也幫腔唬人,話說得更露骨:如果王桂香不肯合作,就把她的裸照貼出去,“臭幾條街,叫你下輩子也沒臉見人!”隻要乖乖地合作,沒啥大不了的,就是聽話擺姿勢,拍裸照,“甭怕,洗印的時候搞個換頭術——身子是你的,腦袋是電影明星大美妞兒的。這成套的**美人照片賣出去,買主認人隻認臉呀,誰能認出你的屁股來呢?趕明兒賺了錢,你還能分紅哪!”

王桂香算是攥在了這幫流氓的手心裏,哭不得,叫不得,任人擺布,沒用兩天時間就拍了好幾卷裸照。老同學小英子也跑來給她吃定心丸兒,“放心吧,這種事兒必須互相保密!老黑可不是傻瓜蛋,他要是把你抖露出去,那不等於暴露他自己嗎?這次合作到此結束,等會兒我哥給你送幾百塊錢來,你可別不敢收,收了,大家放心。然後你就換上原先的衣裳,回學校去,該幹啥幹啥。往後缺錢了,還可以再來拍幾卷新的,不比你打工來錢快嗎?說實話,我的身材長得不如你,要不哇,還輪不著你哪!嘻,這叫做開發人體資源,大姑娘吃青春飯,也就紅火這麽幾年。拍**相片算什麽,不疼不癢。這年月兒,不論什麽,有人買就有人賣!”

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換頭裸照”50元一套,也賣得相當快,隻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私賣裸照的小販落在了民警手裏,順藤摸瓜,一個犯罪團夥很快就被“牽”了出來,包括王桂香,和她那些未被“換頭”的裸照、底版。

第二個夏天,“王桂香”考上了大學。她畢業以後給我寫過信,還跟中學的班主任王老師一同去看望過公安老劉。她目前就在北京工作,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