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鼓勵孩子閱讀課外書

現在的大學生,尤其是理工科的,知識結構相當狹窄,限製了他們的智慧才幹進一步發揮。樹人與樹木的道理相同,根深葉茂,才有果實累累。過分強調“專業化”,把小樹修剪得像根竹竿,它怎能長成蔭蔽田畝的參天大樹呢?大家常說的知識分子、文化人,這知識文化的領域是很廣闊的,絕非“數理化”的課本知識所能涵蓋。缺少人文精神,成不了高明的企業家或稱職的領導人。也許您會說,現在不是很重視高學曆的專家嗎?不是很多地方都由“專家治廠”、“專家治校”乃至“專家治縣”、“專家治省”嗎?我看您隻說對了一半,如果這些專家的知識結構狹窄,缺乏人文精神,他必須努力“補課”,否則就是一位不稱職的領導者。

造成知識結構狹窄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學生時代不讀課外的書報雜誌。人在少年時,記憶力最好,興趣也很廣泛,這時候背誦的詩詞歌賦能記一輩子。我和許多朋友都有這個體會。凡是聽過北京師範大學文懷沙教授演講的人,都認為此公滿腹經綸,出口成章,旁征博引,沒有半句廢話,無不驚羨他的學識和記憶力。有趣的是,文老耄耋之年外出講學,從來不用講稿,引經據典,“倒背如流”,一字不差。他能背誦吟哦大量詩詞華章,都是少年時代銘刻在心的。

我念初中二年級的時候露過一次臉。國文(語文)老師講袁枚的《祭妹文》,其中有“你死我葬,我死誰埋”的句子。老師說作者大概是受了《紅樓夢》的影響,問我們誰讀過這部小說?課堂裏有半數同學舉手。又問誰會背“葬花詞”?舉手的隻剩我一人,就叫我起立背誦了一遍,“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老師很高興,從此給我“吃偏飯”,指導我讀課外書。除了已經讀過的古典名著《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西廂記》之外,像《簡愛》、《苔絲》、《少年維特的煩惱》、《魯賓遜漂流記》、《複活》、普希金和泰戈爾的詩集,以及英文版的《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一千零一夜》等外國文學名著,都是在中學時代閱讀的。借助字典閱讀原文版小說,還使我對學習外語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18歲參軍後先在湘西剿匪,同時參加“減租減息”、發動群眾、組建農會等“土改”前期工作。一次在地主家發現沈從文先生的幾本書,有《湘西》和《邊城》,我說,“借給我看看。”老地主怕我,連忙點頭哈腰表示願意。這是我第一次讀到沈先生的美文,湘西那些傳奇式的人物故事,有很強的吸引力,我們軍文工團的學生兵爭相傳閱,愛不釋手。然而,解放軍有嚴格的紀律,我還是把這些書還給了老地主。

不久,我隨部隊來到抗美援朝前線。二十左右的學生兵,求知欲很強,正是學習的年齡呀,所以我們仍然想盡辦法繼續讀書。當時我是正排級,一月有10萬元津貼費(舊幣,相當10元),由於父母病故,弟弟參軍,我沒有家庭負擔,就按月把津貼費寄給北京王府井新華書店郵購部,立個戶頭,他們也把新書目錄寄給我,要買哪些,在書名前畫個鉤退回去就行。部隊有軍郵係統,不論我們轉移到什麽地方,即使是無名高地的戰壕裏,新書也能及時送到手中。朝鮮戰爭雖然激烈,但在行軍打仗的間隙,撤到二線休整,讀書的時間還是有的。譬如進駐坑道待命出擊的十天半月,隻要你不跟文化水平較低的戰士們一起下棋打撲克,坐在小油燈下,三天就能讀完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書這東西有一百條好處,隻有一條缺點,就是死沉死沉的。書越買越多,看過了也舍不得扔。並非我一人買書,學生兵多少都買了一些,而且大家商量好,不買重樣的,交換著看。因此,行軍時背負許多書,就成了大問題。您也許知道,美軍是憑靠其“空中優勢”支撐朝鮮戰爭的,每天出動上千架次的飛機,重點轟炸我軍後勤運輸線。我們的許多軍用物資被迫背在身上,“兵不兵,八十斤。”我就背著一支步槍、200發子彈、4枚手榴彈、一個被包、一個挎包、一條米袋子、一壺水、一把可彎頭的小鐵鍬。這都是一名出國作戰的誌願軍戰士不可或缺的戰鬥和生活物資呀。我如數家珍般地開列這個清單,是想說明,哪一樣都不可“輕裝”。俗話說,“千裏不捎針”。如果再加上幾十本書,誰背得動呢?

我的絕招是把棉被“輕裝”了,打背包用的雨布和軍毯裏裹著的全是書。於是又創造了“吞吞吐吐睡眠法”。由於沒有“製空權”,誌願軍入朝作戰的頭兩年大多在野外露宿,夏天在樹林裏,冬天常在山坡上睡雪窩窩。君不知,雪窩窩是很暖和的,外麵的氣溫經常降到零下30攝氏度,而雪是零攝氏度,相比之下暖和得多!我們每人用小鐵鍬挖個雪窩窩,把挖出來的雪堆在北邊,拍成矮牆以擋風。再砍些鬆樹枝葉墊底,鋪上雨布和軍毯,人就可以躺進去了。所謂“吞吞吐吐法”,就是睡覺不脫棉鞋,不摘棉帽,把帽耳子放下來,好保護麵頰;解開棉襖領扣,往上拉三寸“吞”住脖子;解開腰帶,往下“吐”三寸保護腳脖子;別的戰友再蓋上棉被和棉大衣,我沒有棉被了,隻能蓋上棉大衣,身子一蜷當“團長”。好在哨兵每隔一小時就吹哨,把大家轟起來跑跳十分鍾,以活動血脈。誰若是貪睡不肯起來,那就可能永遠起不來了。入朝作戰的頭兩年,我扔了棉被不扔書,實在是“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啊。

後兩年,買來的書更多了,依然舍不得扔。我們自發地成立了一個小型隨軍圖書館,發動沒有買書和文化水平較低的戰士們也來借閱,條件是行軍時大家勻著背書。人多力量大,我們的圖書館一直堅持到部隊凱旋回國,把沾染了硝煙和汗水的一千多冊圖書送給了駐地附近的一所中學圖書館,請小弟妹們繼續讀書。

在朝鮮戰地生活4年,我獲得4枚銀質軍功章,讀書200多本,主要是文藝和曆史、地理書。比在校大學生讀書不少,終身受益啊,自詡為“我的抗美援朝大學”。

雖然古人所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略顯不雅,好像是用金錢美女做引誘。但我要說,書是越讀越愛讀的。家長們應該培養孩子愛讀書的好習慣,讓他自己體會到“學而後知不足”的這種魅力。人生的大量知識是課堂裏學不到的。我是通過《紅樓夢》了解中國封建社會的,通過《飄》了解美國,通過托爾斯泰、狄更斯、莫泊桑的文學作品了解俄羅斯、英國、法國的。文學就是人學。任何教科書也沒有文學作品這般的生動、具體、形象和魅力,使人讀起來興趣盎然,印象深刻。《紅樓夢》是中國文學的頂峰,被譽為“人生的百科全書”,雖然從它問世的第一天就被列為禁書,卻是誰也禁不了的。上個世紀50年代,我在部隊的時候,圖書館隻允許團級以上的幹部借閱《紅樓夢》;70年代,我們下放幹部當中有人看《紅樓夢》還受到軍代表大會批評,說他“思想落後於時代300年!”我不知道今天的家長們是否禁止子女看《紅樓夢》?禁止《紅樓夢》的“理由”不盡相同,清朝統治者是看到了封建大廈即將傾覆的前景,害怕傳播寶玉黛玉的叛逆思想,所以要“修紅樓”,“續紅樓”,妄圖抵消其影響。民國時期和解放初期的若幹“清教徒”式的家長乃至理論家,認定《紅樓夢》是“**書”、“黃色小說”,禁止青少年閱讀;“文革”時期又從“打倒封資修”的角度出發,害怕《紅樓夢》散播封建主義思想,嚴加禁止。今天的家長們也許是怕耽誤孩子的功課才不準看《紅樓夢》的吧?

我為什麽提及此事?因為,一、拍攝影視劇《紅樓夢》時選演員,那十二金釵的“小美人兒”,大多是中學生,而她們又是大多數沒讀過《紅樓夢》的人。就算臨時抱佛腳,草草翻一遍,對人物的理解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二、《紅樓夢》熱播之後,文化部門召開了一些座談會,有兩位男大學生說:

“薛寶釵比林黛玉可愛,我要找對象,就找薛寶釵。”

“沒錯兒!誰要林黛玉呀,成天耍小性子,哭哭啼啼的病秧子,娶回家還不得供著她呀!”

兩位女大學生說:

“我不喜歡晴雯,倒是襲人的性格好,上上下下的關係都搞得不錯。”

“我也有同感。如果我們班裏有個晴雯式的同學,肯定跟大家鬧不團結。要是有個襲人,通情達理,誰都喜歡她。”

可以斷定,這幾位大學生沒有讀過《紅樓夢》原著,即使讀過也是隨便翻翻,根本沒讀懂。否則怎麽會把影視劇給看“反”了呢?黛玉和寶釵,晴雯和襲人,是封建禮教典型的叛逆和奴才,今天的大學生愛憎錯位,實在是個悲劇,是知識結構過於狹窄的證明。

不要小瞧了一部《紅樓夢》。由於它是人文學極其豐富的知識寶庫,才屢禁不止,百讀不厭,經久不衰,從各方麵進行研究,還造就了上千位古今中外的紅學家呢。

三國時期總共隻有60年,這在我國的曆史長河中隻是個“白駒過隙”的短暫瞬間,由於有了一部《三國演義》,把這個英雄輩出的時代描寫得淋漓盡致,使它成為中華民族曆史上光輝燦爛的一頁,成為中國人的驕傲。關公成為忠義的典型,關帝廟(與文廟、白廟齊名的武廟、紅廟)遍布全國城鄉和全球華人聚居的地方,是弘揚中華文化和聯係海內外炎黃子孫的文化紐帶。諸葛亮成為智慧的化身。三國沒有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之分,孫權、周瑜、黃蓋、劉備、張飛、趙子龍、司馬懿、典韋、夏侯淳,都是英雄。即使受貶損的曹操,也是一位大軍事家、政治家和文學家。呂布不義,也是給予讀者深刻印象的一員驍將。貂蟬不幸,也是中國曆史上“深明大義”的“四大美人”之一。赤壁之戰、七擒孟獲、空城計,曹操大敗袁紹的以少勝多,諸葛亮與魯肅的聯合抗曹,陸遜的火燒聯營……諸多戰役、戰鬥,將《孫子兵法》的軍事思想,知己知彼,偵察、用計、用諜、後勤、外交,以致天文、地理,都描寫得活龍活現。加上以這部小說人物故事為原型改編的大量戲劇、戲曲、影視作品,廣為傳播,真的達到了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境界。可以說,絕大多數同胞有關這段曆史的知識,都是來自文藝作品,而不是來自課堂。許多軍事家愛讀《三國演義》。報載:2002年足球世界杯決賽,有外國足球隊的主教練是帶著《孫子兵法》去參戰的。也有不少日本商人是讀了《三國演義》才到中國來投資建廠和經商的。這樣的好書,我們的學生要是“沒時間”閱讀,豈不是個損失和怪事情嗎?

2002年4月埃菲社巴西利亞的一則消息,標題是《巴西鼓勵小學生閱讀文學作品》,摘錄如下:

巴西總統費爾南多·卡多佐28日宣布,巴西政府將從下周起向全國公共小學的學生分發6000萬冊圖書。他說:“我們向小學生分發這些兒童讀物是為了培養他們的愛心以及閱讀的習慣。閱讀將為他們打開通向一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的大門。”

這是巴西教育部首次向小學生分發文學讀物。在此之前,巴西政府作為巴西出版業最大的客戶,一直向公共學校的學生分發教材以及輔導參考書籍。

這次向小學生分發的書中有眾多國內外作家和詩人的書籍。誰都知道,閱讀是知識的重要源泉。向小學生分發文學書籍可以培養他們的情操,發展他們思考和創造的能力。

根據巴西政府的調查,大約有1500萬15歲以下的巴西人是文盲,占巴西總人口的9%。巴西出版業在世界上雖然名列前茅,但是隻有10%的巴西人經常購買書籍。巴西出版的書籍中,75%是學校教材和輔導參考書籍,60%由政府購買後在公共學校分發。

巴西總統說得好,閱讀文學作品可以培養孩子的愛心,為孩子們打通一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的大門。這對我們做家長的應該有所啟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