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恨天才——“就是如此的焦慮,就是如此的野心!”

“要成為一名作家,成就那榮耀之事,我想我離開是必需的。實際寫作的時候,回去也是必需的。那兒是我的自我認識的開端。”

陳保才

最近有人寫了一本書,叫恨天才。真是很有意思的書名。為什麽要恨天才呢?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天才夢。但能實現這個天才夢的卻沒有幾人。所以,平乏的我們便有點羨慕嫉妒恨,所以要恨天才。

恨當然是一種開玩笑的說法。事實上,我想此書作者或許想表達的是對天才的一種羨慕與敬仰,畢竟人家展現了天才;還有一種是致敬。天才給我們帶來這麽傑出的作品,天才讓我們看到豐饒的人生,如果沒有天才,這世界該遜色多少——話說很多天才都是生活上的白癡或生活混亂,有的人生還弄得一團糟,長處很長,短處很短,這或許讓人覺得公平。

不過,我們倒真的可以討論下天才。

世界上真的存在天才嗎?長久以來,我們對天才其實有種誤解。奈保爾說,他父親寫作,然後他就做了一個決定,長大後要當一名作家。其實,僅此而已。而他父親是一個並不成功的作家,一個小報的記者。如果說作家是天生的,那做多也就以性格來說,一個人立誌要做作家,大約也跟他的敏感的個性有關,細膩的心思,敏捷的思維,獨特的角度,先天的與眾不同的氣質,但是,寫作才華還是要靠後天修煉的。就如奈保爾,他也不是天生就會寫東西,看他的自傳,他要是寫作也是沒有信息,寫了好幾稿,很多時候,寫完看不下去就扔了。在BBC的廣播劇編輯室裏,他在草稿紙上寫,讓人家提意見,那時的他完全不是大師範。但是,他的心靈已經是大師的心靈了,比如,離開故鄉,什麽都不想幹,隻想寫作,比如焦慮,就如他自己所說,“就是如此的焦慮,就是如此的野心!”因為焦慮,所以寫作,可是,寫作反而讓他陷入更大更深的焦慮,這就是一個作家的煩惱悖論。

不過,離開卻是是作家的必須,很多大作家都有離開自己的故鄉,精神的流浪更是注定的。大約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所以義無反顧——“我十一歲,沒有表現出任何天才的跡象,但我要當一名作家。”天才都是有這話的自覺的。

在那部自傳的結尾,奈保爾寫道:“要成為一名作家,成就那榮耀之事,我想我離開是必需的。實際寫作的時候,回去也是必需的。那兒是我的自我認識的開端。”每一個成功的作家都會離開自己的熟悉的範圍,好讓自己拉開一段距離,但是,每一個成功的作家又都是寫的他最熟稔的事情,否則,他就不能寫得深刻透徹。這種離開與返回,是作家的自我把控,也是文學的離開與回返。

馬爾克斯說,“從寫《枯枝敗葉》的那一刻起,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作家,沒有人可以阻攔我。”《枯枝敗葉》是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成名作,被譽為百年孤獨的雛形,其後才是神話一般的百年孤獨,但是,在那之前,在寫成名作的時候,他就已經立誌,成為世界上最好的作家,這種豪言,可以說是狂放,也可以說是自信。而反麵現象是,凡事寫得不夠好的人,大多自己都不夠自信。我經常遇到許多作家,讓我給他的書提意見,確實有許多需要提的地方,但是,自己不是可以醒覺並糾正的嗎?

至於我自己,總覺得大師是一件離自己好遠的事情,覺得寫長篇是好耗費精力的事,即使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沒鼓勵我,因為我覺得那樣的文章還難寫,我好像不太善於寫別人的心理,隻想寫自己的心理,我是個深挖自己內心的人。

而最大的麻煩是缺乏耐心——多少次,開頭寫了幾千字,便很難再寫下去。其實,要說寫作技巧,怎麽寫才能更好,自己比誰都清楚——唯一缺乏的就是描摹生活的細致。也許,一切都怪我沒寫。如果我埋頭寫下去,折騰幾個長篇出來,沒準我的自信也就出來了。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寫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