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他請求我唱個歌/我給他唱了支貧窮的歌/他請求我唱個歌/唱個驕傲的歌、凱旋的歌/我給他唱了支貧窮的歌/他請求我唱個歌/唱個歡樂的歌、幸福的歌/我給他唱了支最最美好的/貧窮的歌。
——奧克泰·黎法特
“誰在亂挖我的墳？/是我親愛的嗎，你還相信陰間的愛情？”
哦，不對。他昨天剛剛結婚/並且撈到一大筆財產，成了富人/他說他早就該把我忘掉了/反正我已經結束了生命！/“誰在我的墳上亂刨？/是我的親人嗎，你們在種花草？”/哦，不對。他們說過：/“為什麽還要給她種花種草？/她早已不在人世了/愛情的感覺已經煙消！”
“誰在掘開我的墓地？/是我那可惡的情敵？”
哦，不對。她不會來到這裏/因為我已經從人間離去/鑽進了黑暗的墓地/昔日的仇恨也隨之忘記/“誰要掘開我的墳/是誰呀，在那裏亂刨亂翻？”
“啊，善良的女主人/這是我呀，你的愛犬/我刨開了墓邊的填土/打攪你了，使你不安。”
“原來是小狗在刨我的墳/可憐的東西愛我，把我思念……/你對我真是忠心一片/你以自己的赤誠/使所有的人都覺得丟臉！/我對你真是感激萬端！”
“女主人，是我刨開你的墳墓/唉，請你原諒我的冒犯！/我正好從附近跑過/想找一根骨頭作為午餐/我忘記了是你葬在這裏/竟然驚動了你的安眠。”
——托馬斯·哈代
嗨，你上哪兒，爬來爬去的怪物？/厚顏大膽把你密密保護/我明白，你在紗綢花邊上/難得高視闊步/雖然，老天，我怕你在那地方/吃得一定很苦。
該死的醜八怪，你爬來爬去/聖人和罪人都厭惡你，逃避你/你怎麽敢把你的腳放到/漂亮小姐的身上？/到別處去，到窮人身上去/把你的食糧尋訪/快滾開，到叫化子身上去爬/那兒你可以直爬，橫爬，亂爬/和別的成千上萬的同類/跳蚤臭蟲在一起/牛角梳和毒藥決不會/騷擾那稠密的移民區！
且別忙，你竟逃逸不見/在扣緊的舒適的絲帶下麵/不，老天，你要不爬上/小姐的帽兒尖/頂上最高的地方/你得不到安全/說實話，你伸出鼻子，真無畏/又胖又灰像顆鵝莓/啊，要是有致命的紅粉末/或可怕的溶化的鬆脂/我願給你那麽一大撮/來裝飾你的屁股！
要是在老太婆法蘭絨帽頂/看到你，我不會吃驚/或在衣衫襤褸的小孩/穿的背心上/但是在小姐漂亮的帽上，呸/你實在膽大妄為！
啊，你別扭頭，簡尼/讓你那美貌呈現無遺/你還不知道，那個鬼東西/爬得多快/那些眼色和指尖，我怕/人們已在注意。
但願神明賜我們本領/看見自己像別人看見我們！/那就會使我們避過/華飾和妖姿/甚至忠心引起的種種錯誤/和無聊的心思！
——彭斯
我願做一名警察總監/那時就把所有的人逮捕/我下令把最漂亮的女人/統統關入牢屋。
我讓她們在囚室裏受苦受難/身披金纓絲帶，裹著絲絨棉綢/我讓她們飽食山珍海味/讓她們痛飲香檳美酒/啊，在神秘的審訊之中/她們會輕聲地向我講述/一段又一段美妙的豔史/把她們的風流罪過流露。
金發女郎，我要吻她四十回/棕發女郎，該罰八十個親嘴/黑發女郎，我要懲罰得最凶——/法院書記官們笑得活像一夥色鬼。道貌岸然的全權律師/將激昂慷慨地發表演說/“我在雨中洗淨雙手/像龐托·比拉多一樣清白無過。”
是的，比謀叛者更有害於國家/莫過於一個嬌小的年輕婦女/她那罪孽的肉體是那樣迷人/——噢，快把她關進監獄。
——維爾特
一個小娃子，展開翅子在空中/一手搭箭，一手張弓/不知怎麽一下，一箭射著前胸/“小娃子先生，謝你胡亂栽培！/但得告訴我！我應該愛誰？”/娃子著慌，搖頭說，“唉！/你是還有心胸的人，竟也說這宗話。/你應該愛誰，我怎麽知道。/總之我的箭是放過了！/你要是愛誰，便沒命的去愛他；/你要是誰也不愛，也可以沒命的去自己死掉。”
——魯迅
王小二坐在家裏/瘦臉兒一團和氣/今天他加了薪水/老婆也歡歡喜喜。
老婆出門去打酒/還買年糕和豬油/小二靜坐等她來/一支香煙思悠悠。
忽然屋裏有聲響/好像有人在演講/細聽原來是煤球/“我的薪水也要漲！”
煤球說話還未了/肥皂的聲音也不小/“我的薪水也要加/再不加薪不幹了！”
碗裏豬肉籃裏菜/櫥裏豆腐桌上蛋/它們一齊高聲喊/“加薪，加薪，快快快！”/小二聽得心裏慌/方才的喜氣一掃光/滿屋子東西都開口/柴片跳舞像發狂。
小二嚇得開門逃/撞個滿懷應聲倒/老婆打酒沒打著/也沒豬油也沒糕。
攙起老婆問緣由/老婆氣得雙淚流/“你的鈔票不值錢！/年糕不肯跟我走。”
“店裏東西都笑我/大家罵我困扁頭/大家都說漲了價/昨天的鈔票打不了今天的油！”
——袁水拍
巴黎城/有一個小矮人/穿著一身灰衣服/臉兒像蘋果一樣圓潤/沒有一個錢/他倒很開心/他說：“我嗎，我……”/他說：“我嗎，我……/我真不在乎！”/呀！小灰人兒好快樂！（複句）
他追女孩子們/酒錢要多少，他全不關心/他愛唱唱歌/因此債務多/但是對債主/和衙門裏的差役/他說：“我嗎，我……”/他說：“我嗎，我……/我真不在乎！”/呀！小灰人兒好快樂！
哪怕雨天房屋漏/哪怕他晚上睡在黑暗裏/看不見東西/哪怕他在十二月中/沒有生煤火/隻好嗬凍/他說：“我嗎，我……”/他說：“我嗎，我……/我真不在乎！”/呀！小灰人兒好快樂！
他的老婆挺可愛/各種首飾都是情人/花錢買/她的風頭越大/越有人用手指點他/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說：“我嗎，我……”/但他說：“我嗎，我……/我真不在乎！”/呀！小灰人兒好快樂！
他得了風濕症/病倒在破**/那本區的神甫/對這快要斷命的人/說起魔鬼和死亡/但他回答說：/“我嗎，我……/我嗎，我/我真不在乎！”/呀！小灰人兒好快樂！
——貝朗瑞
名字叫得響響的/地位捧得高高的/——五個大大字/“顧客是上帝”/登上酒樓沒人理/進了商場遭冷遇/——買蝦給爛蝦/買魚給臭魚/問個價錢瞪眼瞧/選件商品捂著鼻/——隻有天曉得/這是啥道理/“上帝”越當越苦惱/不如求告早辭去/——多少櫃台旁/“上帝”在受氣。
——陳官煊
一個願坐/一個願抬/坐者高興/抬者愉快/坐者不怕屁股起繭/抬者不怕肩膀磨壞/你貪我愛，才成恩愛/有抬的自在，就有坐的自在/好像瞎子不離竹棍/好像瘸子挎著木拐/這是一種什麽結合？/這是一筆啥樣買賣？/坐轎者未必不曾抬轎/抬人者又為日後人抬/終有啥時一個摔倒，一個跌下/這種“合作”便是嗚呼哀哉！
——苗得雨
工程未開工/雙方訂合同/剛剛才破土/合同已在動——/家中塞紅包/背後把禮送/手中筆一揮/加它幾百工/工程到一半/又刮一陣風/雙雙登雅座/話盡在酒中/你吃一車磚/我吃十扇門/樓被咬成疤/牆被啃起洞/你活我也活/我同你也同/心中有靈犀/一點兩相通/甲方和乙方/合夥來對“公”。
——陳官煊
“我看長得高矮並不是關鍵/你們看我這麽高為啥沒有被風吹折？/原因是我個子雖高卻腿綿腰軟/南來風我就向北倒、東來風我就向西彎/能夠隨風搖擺左右逢源/所以，我認為白大哥所以遇難/是因為他太直、太剛不會舵隨風轉。”/坐在中間比樹小一輩的紫藤/對柳樹的話卻不以為然/她站起來扭動了一下腰肢/嬌聲細氣地又發表了新的高見/“我認為白楊表叔遇難的原因/主要是他的‘關係學’知識太淺/不懂得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必須學會攀纏、必須要有靠山/你們看我是多麽瘦弱力微可我會織‘關係網’/我織的‘關係網’十級台風也吹不斷。”/榆樹、柳樹、紫藤各持己見/爭論得麵紅耳赤，口燥舌幹/最後他們一起請大會主席——鬆樹公斷/鬆樹手撚濃須緩緩開言/“你們的觀點各有道理/都是很好的經驗之談/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請你們回答——/如果都持你們的觀點/如果都來學習你們的經驗/我們家族何時才能長出棟梁之材？/去搏風鬥雨、立地頂天！”/榆樹、柳樹、紫藤聽了麵麵相覷/頓時全都啞口無言……
——王愛平
調查人詢問：/“昨夜，這兒是否/來過一個小偷？”/瞎子回答說：/“我看見了/他個兒可高了呢！”/聾子回答說：/“我聽見了/走路聲可大了呢！”/瘸子回答說：/“我親自去追趕/他跑得可快了呢！”/調查人於是認定：/“千真萬確，昨夜/這兒來過一個小偷。”
——梁謝成
他長了一雙/五色的眼睛/平時無事，它是/黑色的/看到別人比自己強/它一翻，變成了/白色的/看到別人越過自己/它又燃起嫉妒之火/馬上變成了/紅色的/別人一切順利/它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又變成了/藍色的/別人獲得成功/它更不能容忍/立刻又變成了/綠色的/哦，他有了一雙/五色的眼睛/每一種顏色/都代表他心中/一種隱秘的感情。
——梁謝成
吝嗇的人是瞎子，他隻看見金子，卻看不見財富。浪費的人是瞎子，他隻看見開始，卻看不見結局。妖豔的女人是瞎子，她看不見自己的皺紋。有學問的人是瞎子，他看不見自己的無知。誠實的人是瞎子，他看不見壞蛋。壞蛋是瞎子，他看不見上帝。上帝是瞎子，他創造世界那天，看不見魔鬼混了進來。
——雨果
日本的藤野先生/教過中國的魯迅先生/魯迅的醫道很精/診斷出兩千年前/孔丘患有胃病/中國的胃病傳染/從上古繁衍到近代/魯迅用文學作藥引處方/還在且界亭開過私人診所/從事針灸治療/後來的藥店隻出售胃舒平們/先是吃本土的樹皮、草根以及/觀音土/後是吃外土的鴉片、教堂以及/一碟碟難以下咽的不平等條約/吃了外國軟軟的文化和/硬硬的鋼鐵之後/中國得了齲齒/（惜那時沒有健齒靈牙膏）/後來便和外國人建交進行友好往來/外國想吃石油和煤們/中國喜歡菲力普和東芝們/洋葷很夠味/西餐很好吃/有些人不善於吃西餐/生吞活剝地吃/囫圇吞棗地吃/吃了便消化不良/於是中國的扁鵲們/便總是棘手/總是頭痛。
——馮靜輝
一張辦公桌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幾十年如一日經多次手術仍在堅守崗位，
一部電話機滿肚子元件隻記牢了三親六眷的姓名外加女秘書男朋友的愛稱，
一隻茶杯與一位幹部寸步難離最喜歡一口一口聽不知哪個年代的循環報告，
一麵錦旗又慚愧又後悔在門背後隻怪自己嫁錯了人家，
一盞台燈心紅眼亮學習特別專心致誌因此有人喜歡把文件讓它來看，
一枚公章已經是半老徐娘仍舊塗滿口紅十分性感等待接吻，
一支香煙身價翻了幾番工作起來還是優哉遊哉一圈圈消耗自己的生命，
一曲小調朦朦朧朧哼哼呀呀一遍遍隻學會了“昏睡百年”，
一條消息從小弄堂裏出來又到這裏招搖過市添油加醋，
一則笑話從角落裏一溜出來就讓人們的五官位移涕淚橫流渾身哆嗦，
一張報紙披露了女影星的離婚案一時間聚精會神擠眉弄眼由此及彼無一例外，
一本雜誌的編輯發生錯誤隻安排下了女演員的一條大腿，
一件棒針衫又窈窕又漂亮尚未成年總是被女主人抱在懷裏，
一大口痰哼哈一聲讓鞋底和地板之間再次發生爭吵磨擦，
一間辦公室一堆感歎詞嘰裏哇啦啊啊呀呀嘻嘻哈哈。
——覺子
傍晚公園的綠蔭下/一聲響吻——/一顆未發警報/就引爆的炸彈/天空受傷了/一片緋紅的晚霞/打太極拳的老頭亂了路數/忘了意守丹田/散步的媽媽匆匆拉著孩子/好像有人喊：狼來了/管理員悻悻地背著手走了/這事兒竟不能罰款。
——葉延濱
你讚美春/得讚美夏，讚美秋/冬，當然也不能遺漏/你讚美茅台/得讚美五糧液、竹葉青、味美思、紅葡萄……/得掰起指頭，一一讚美那幾十種名酒/讚美蘋果嗎？/好！/那就得讚美柑桔、檸檬、荔枝、菠蘿……/也不可忘了蘿卜/蓋此物可當水果，可與水果掛鉤。/君欲讚美黃山之奇乎？/不用說/得讚美廬山之雄、青城之幽、昆侖之高、峨眉之秀，何妨帶上一筆/也讚一讚唐伯虎碰見秋香那座“山”——虎丘。當心！當心！/難題來了！/你讚美王局長/當然得讚美張局長、錢局長、李局長、趙局長……/下筆之前/凝神靜氣，緊閉雙目/想清楚他的上下、前後、左右/我建議你對夫人和秘書也得獻幾朵小花/須知他們雖不常常露麵/卻常常在“首長”的身前身後/如果你搞不好這一番平衡/分不勻這一盤蛋糕/寫不出滴水不漏的讚辭/那你得準備一千隻眼/去看那恨怒的臉、輕蔑的眼、翹起的嘴、搖擺的頭/還得準備一千隻耳朵/去迎接“膚淺！片麵！瞎捧！胡說！”的怒吼！/朋友，記住：/讚歌也不是好唱的/如果不懂平衡，不擅此道/我勸你最好擱下尊筆，免開尊口！
——餘微野
我真怕突然闖進/一位不速之客/我真怕伴他一起躍進語言的長河……/哦，他的知識是驚人地淵博/啊，他的大腦要比風車靈活……從各種茶的來曆/談到烤鴨，烤鵝/從《笑林廣記》/談到新上演的《戀歌》/還有長壽秘訣/還有催眠法則/東鄰西舍，南轅北轍/都能噴灑上四濺的口沫……/秒針在嗒嗒移動/生命在漸漸緊縮/我真想拍案而起/發出一聲狂人的怒喝/“請吧，請離開/一切廢話，廢品/一切對時間的摧殘，折磨！/我這窄窄的書桌/像鋼琴，每分每秒/要彈奏心靈的樂曲/我這行行稿箋/要奔馳四化的列車……”
——顧衛
一本《關係學》/學問深如海/懂得“關”和“係”。
才把門縫兒開/歪門你要歪著進/邪道記得斜著拐/——嘻嘻/莫說我放毒/我的心眼並不壞/譬如走後門/各有各步態/有的靠背景/有的靠錢財/兩樣都沒有/隻好靠巧乖/——嘿嘿/莫說我滑頭/隻是後背有點歪/後門怕直走/直走門不開/送禮忌明送/人情是階台/彼此心領會/辦事就痛快/——哈哈/聰明又伶俐/誰人不疼愛/後門門類多/大有奧妙在/對開交錯開/多角連環開/明的加暗的/合法藏非法/開呀大膽開/不開白不開/——什麽？什麽/說我鼓吹腐蝕行賄/說我散布封建遺毒/我隻是教人不要太呆/鄙人還有三講、四講/以後再來，以後再來/（趕緊收兵要緊）/拜——拜。
——楊鈞偉
姑姑怨姑父/姑父是幹部/天天開會磨屁股/一月磨破三條褲/是姑父褲薄不耐屁股磨/還是幹部臀粗繭厚愛磨褲/姑父氣鼓鼓肚苦訴不出/姑姑氣嘟嘟補褲無數處。
——楊鈞偉
顧問顧問/顧得上就問/顧不上不問也不聞/請我去碰杯、看戲/盛情難卻呀/顧問嘛，去顧一顧問一問/看完戲開座談會講點意見/哎，最近血壓老不穩/顧問嘛，哪能事事問件件聞/請我去黃山泰山北戴河/你們做了大好事啦/讓我帶上老伴、女兒和外孫/請一定光臨基層指導/不行不行我頭常昏/什麽？！是那種“指導”/——給展銷會開幕剪彩/那，禮品券多留幾份、多留幾份。
——楊鈞偉
這裏陳列著東洋鍾/西洋鍾/嘀嗒聲中送走了一個大清王國/時針還頑固地指著封建時代/卻有人不自覺地去對自己的手表！
——丁耶
嘴巴漏氣/專泄機密/枕頭是電源/飯桌是導體/大舅二姨/——最佳傳聲筒/七兄八弟/——優質擴音器/“聲”，傳得起勁/“音”，擴得賣力/左一條“官方”秘聞/右一條“內部”消息/“嘩眾社”喇叭哇哇響/“透露社”電波傳送急……/這般漏氣嘴/能不快修理？
——西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