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血光之災

小武推開臥房的大門,見屋子裏黑黝黝的,順手打開燈第一眼就看到柳絲絲坐在鏡子麵前,見她皺著眉頭好像在思考著什麽,於是走過去按著她的肩膀安慰道:“那黑衣老太的事菲兒給我說過了。你也別胡思亂想,記得咱們剛來時的情景麽,那老太婆肯定是個瘋子,那種人的話也能當真嗎?”

“可是連你也在懷疑我……”柳絲絲說著,斜眼睨視著小武,口氣略帶質問的說道:“你敢說不是嗎?”

小武苦笑一聲,滿臉無奈道:“絲絲,這事我不是老早向你解釋過了嗎。主要是我當時做了一個噩夢,而正巧你又說了台詞,搞得我真有點錯亂……其實也就那麽一回,你別老記著了。你看,我都第一時間承認錯誤了,你就原諒我吧。”

柳絲絲沒有立刻回話,隻是垂下眼眸不知道思索什麽,很久之後才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表情迷茫的說道:“其實有時候連我自己也開始懷疑,我會不會真的被什麽給附體了,而我自己卻根本不知道……”

“呸呸呸,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呀。”小武見柳絲絲愈發有混亂的趨勢,連忙打斷道。

柳絲絲垂下眼眸,手指無意識地摸過桌子上的口紅,便拿起來擰開,對著鏡子細致的塗抹在嘴唇上。

小武詫異地看著她發覺狀況越來越不妙了,一把抓住柳絲絲的手,道:“你幹嘛老塗口紅?”

隻見柳絲絲渾身一顫,好像從迷惑中驚醒過來,她看了看手中的口紅,然後又對著鏡子左右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口紅顏色有種讓我安心的感覺。難道,你不喜歡嗎?”

她這最後一句似乎帶著別樣的意味,這讓小武突然想到那**的一夜,那火熱的紅唇,臉色有些尷尬,他幹笑了一聲道:“也不是不喜歡,就是見你沒日沒夜的老往嘴上塗,看著心裏發慌。”

“那你心裏慌什麽呢?”柳絲絲說著,還好像特意**小武一般,伸出丁香小舌在紅唇上舔了一下。

“額……”小武無話可說了,至於接下來的事就連傻子也明白,但這幾天柳絲絲太熱情了,讓他身體有些吃不消,但又不能說自己不行,隻好岔開話題道:“咱們還是早點休息吧,過幾天你就要進劇組了,這幾天得養好精神。到時候什麽冰冰、BABY的都靠邊站,以後呀,這影視圈,就隻有絲絲!”

看著小武那副窘樣,柳絲絲忍不住嫣然一笑。

雖然小武“極力抵抗”,但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柳絲絲的熱情,一番雲雨之後,帶著滿足與疲憊的表情沉沉睡去。柳絲絲看著小武小孩子那般可愛的睡相,頓時升起一股幸福感,可是隨即而來的又是深深的愧疚,她撫摸著小武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心中逐漸變得苦澀起來。她害怕失去小武,因為自己那個決定背叛了他,如果某一天他知道了實情會怎麽辦?

柳絲絲了解小武的個性,很有可能他會原諒自己,但原諒不能代表沒發生過,大家的心中終究會有根刺在那裏。就算小武不提,柳絲絲自己也沒臉再見他。因為她是柳絲絲,她的驕傲,她的自尊,不允許自己在愛人心中的形象有一丁點瑕疵,也不允許自己懷著愧疚感和小武過一輩子,更不允許小武委曲求全的和她在一起——這種近乎於乞求而來的愛情,她柳絲絲不要!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最終的結局,隻會可能是分手。柳絲絲很迷茫,她開始懷疑,到底那個決定是對還是錯,是事業重要還是幸福重要?

“這個男人終究會離開我的……”柳絲絲幽幽的歎了口氣在心中想著,但越想心中越是痛苦,這種痛苦每天每刻的折磨著她,令她苦不堪言。她舍不得小武,但有些事是回不了頭的,悔恨嗎?怨恨嗎?該怨誰,隻能怨她自己!

而之所以她最近對小武那麽熱情,是因為她知道,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和小武就進入了倒計時,所以想在這最後的日子裏把自己全部都奉獻給小武,而她幾近瘋狂的索取,為的她要自己和小武彼此記得對方的一切,不管是模樣,聲音,氣味,還是身體……就算人不在了,至少也能記得這一些回憶。

柳絲絲越想心中越悲,直到一股疲憊襲來,柳絲絲才不自覺的合上眼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唱戲聲,那聲音帶著無限的哀愁與悔恨,柳絲絲睜開眼,眼中一片茫然,然後就像牽線木偶一般下床,打開臥室的大門,往聲音的發源地尋去。

穿過小院,柳絲絲走到四合院中,月光清冷,一身白色睡袍的柳絲絲如幽魂一般在小院中遊**著,然後走到西廂房門口,矗立在門前。

透過門縫,那唱戲的聲音更加的清晰,依然是那個女聲,依然是那個語調,依然唱著《六月雪》。柳絲絲神情木然的站在門前,隨著那唱戲聲的逐漸清晰,柳絲絲的嘴一張一合,然後如同著了魔一般的隨著那聲音也唱了起來。

這時候,房門無聲的打開了,眼前的場景一換,西廂房便成了一座高門大院,裏麵出現了好多人,有男有女,他們都穿著長袍,這場景就好像回到了民國時期,而柳絲絲身上的睡袍也變成了一身旗袍裝束。

大院中來往的人好像沒有看見柳絲絲一般,各自奔走忙碌著,柳絲絲自顧著進了門,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之後,輕車熟路的走到一間房前,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如果小武或者慕凡在的話一定會很驚訝,因為柳絲絲走進的這間房間,裏麵的家具擺設竟然和西廂房裏一模一樣!隻不過都很新,而且好像經常有人打掃,到處都很光潔,並不像他們之前看到過的灰塵滿地的樣子。

柳絲絲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伸手在台麵上摸索著,她摸到了一支口紅,大紅的顏色正是她喜歡的。然後她就這麽對著鏡子,小心翼翼的把口紅塗抹到自己的嘴唇之上。

鏡子的倒映出一抹鮮豔、誘人的嘴唇,也倒映出柳絲絲身後的情景,在房梁上,垂著一根麻繩,一個長相和柳絲絲極為相似的女人正吊在那裏,麻繩勒緊了她的脖子,浮現出一道青紫色的淤痕,有風吹過,麻繩在風中搖晃起來,而那個女人也隨著搖**開來,但古怪的是這個女人好像沒有一丁點痛苦,她低著頭,注視著梳妝台前的柳絲絲,嘴角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

柳絲絲塗口紅的動作很輕很細致,似乎害怕一丁點錯誤就會破壞整個嘴唇的美感,待她畫完之後,仔細的在鏡中打量了一番,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往房梁上看去,而剛才還出現在柳絲絲身後的那個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隻剩下那根麻繩,孤零零的垂在房梁上。

柳絲絲慢慢的走到麻繩的下方,在那裏還擺著一個圓凳,好像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為她精心準備的,然後柳絲絲踩上圓凳,把頭放進了麻繩中,腳下用力一踢……

一股疼痛感從脖子傳來,柳絲絲的眼中突然清明了起來,她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用手用力的拉扯著麻繩,懸空的雙腳在半空中拚命的蹬踏著。可是,她越用力,脖子就被箍得越緊,她張大嘴想要呼救,卻發現自己連喘氣也做不了,一股窒息感充斥著她的大腦,而胸腔裏好像要炸開似的,而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而她的身體還重複著掙紮的動作。

柳絲絲就這麽無助的掙紮,掙紮。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隻隔了幾分鍾,柳絲絲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了下來,雙腳也不再蹬踏。她就這麽靜靜的吊在房梁上,隨著麻繩的擺動,輕微搖**開來。

而在她正對著的梳妝台鏡子裏,倒映出一張女人的臉,大半個臉都隱藏在黑暗中,直看得見那一抹紅唇緩緩裂開,正無聲的笑著……

小武突然從**彈了起來,他剛才做了個可怕的噩夢,在夢中柳絲絲上吊自殺了,就好像喬音那般。而當他驚醒後的第一眼就看見柳絲絲正在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一動不動,鏡中,她的上半張臉在暗影裏看不出任何表情。

小武驚疑不定的看著柳絲絲,表情中帶著緊張與提放,他下床走到柳絲絲身後,把手按在她肩上輕輕的搖晃了幾下喚道:“絲絲,你不睡覺坐在那裏幹嘛?”

柳絲絲舉手到嘴邊噓了一聲:“噓,它在跟我說話呢……”

眼前的場景好像是幾天前的重現,小武很無奈,也很鬱悶的喝道:“絲絲別鬧了,大半夜的,折騰不起!”

可是,柳絲絲好像並不在意小武的鬱悶,繼續用一種緩慢的口吻自顧著說道:“不相信?覺得它們是沒有知覺的生命?覺得它們沒有喜怒哀樂?你錯了……它記得一切……它隻是不會象凡人那樣嘮叨而已……”

“夠了!”小武深吸了口氣,耐著情緒說道。

但柳絲絲依舊如剛才一般繼續說道:“但如果,你用心,用心地聆聽,你會聽到它在說話的……它在說,我記得這屋子裏發生的一切,我記得他們的容顏……還有,他們都死了……他們都死了……”

“我說夠了!”這一次小武終於忍不住了,他大吼著一把把柳絲絲的身子板了過來,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而柳絲絲這一次倒是表現得很安靜,再沒有繼續說那些剛小武頭疼的台詞,隻是看著小武,嘴角揚起一個古怪的笑容。

“啊!”小武爆發似的怒吼了一聲,然後猛搖著柳絲絲,西斯底裏的大嗬道:“你瘋了嗎,我問你是不是看劇本看瘋了嗎,你想逼死我是不是,告訴你,我受夠了,我不管你到底是柳絲絲還是筆仙喬音,我隻想以前的柳絲絲回來,我隻要她回來!”

小武幾近瘋狂的爆發了一番心中的情緒,這段時間因為噩夢,因為筆仙,也因為柳絲絲的種種反常,令他活得很壓抑,他需要釋放,如果一直這麽下去連他自己也會被逼瘋的。突如其來的一通爆發,令小武的情緒終於釋放開來,他俯下身,把柳絲絲整個兒抱在懷裏,然後在她耳邊喃喃的說著:“回來,我隻要以前的柳絲絲回來……”

這溫柔的呼喚似乎比之前的怒吼更管用,隻見柳絲絲全身顫了顫,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如先前般呆板迷茫,但她的麵頰上不知什麽時候劃下了一道淚痕——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慢慢的撫摸起小武的頭,她的動作很溫柔,如同在安撫一隻受傷的野獸。

兩人就這麽靜靜的抱在一起,相互溫暖,相互慰藉……

“小武,出了什麽事?怎麽大半夜的鬧得那麽凶,有事好好說別吵啊……”片刻後,臥房外傳來淩菲兒的呼喊,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想來是之前小武的聲音太大,驚到了他們,所以來看看出了什麽事。

小武看了看懷中的柳絲絲,見她滿臉淚痕的沉睡著,於是應了門外的淩菲兒一聲之後,把柳絲絲抱回了**細心的為她蓋好被子,一切無誤之後,這才把房門半打開。

淩菲兒披著一件外套站在門口,一臉的關切,至於慕凡也站在不遠處,想來是因為是晚上的緣故,不好離小武他們的臥室太近,見小武開門出來,表情上也有問詢的意思。小武朝慕凡搖搖頭,示意無事,然後對淩菲兒說道:“沒什麽,隻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隻是噩夢?”淩菲兒有些不太相信,“那你嚎那麽大聲幹嘛,你肯定和絲絲吵架了……絲絲呢?呀,你不會打了絲絲吧!”

淩菲兒說著就往小武身後看,小武知道不讓她安心的話這一夜大家都別想再睡覺,於是側過身讓她看清楚裏麵的狀況。淩菲兒見柳絲絲躺在**,身上的被子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想來沒有問題,這才放了心,對小武威脅道:“不管出了什麽事,也不能打女人,不然我決定不會放過你。”說完,還衝小武亮了亮拳頭。

“真美什麽事,絲絲不打我就算萬幸了,我哪敢打她?不好意思,剛才打擾到你們了,也謝謝你們的關心。慕凡,你帶淩菲兒回去繼續睡吧,明天我請吃飯當賠罪。”小武勉強擠了個笑容。

既然小武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淩菲兒也就不再糾纏下去,她打了個嗬欠說:“你也真是的,做個噩夢而已嘛,嚎得跟殺豬似的。明天我還要彩排呢,要是因為沒睡好發揮失常的話,那得怪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小武子恭送菲兒公主。”

“這還差不多。”淩菲兒很滿意的點點頭走了,小武回屋關好燈,躺在**,經剛才那麽一鬧,小武睡意全無,倒是柳絲絲睡得正香。小武把撫摸著柳絲絲的臉,終於下定決心的說道:“絲絲,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第二天一早,小武就找到慕凡,開門見山的說:“慕凡,我決定和柳絲絲搬出去,不管什麽筆仙什麽鬼屋的,反正我不想再住下去了。”

慕凡思索了一陣點頭道:“好吧,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就算事實不像羅嬸說得那麽玄乎,但西廂房那邊終究是死過人,繼續住下去心裏也不是滋味,咱們一起搬出去,我再找房子,不過……小武,你不會真的懷疑絲絲……”

小武立刻搖頭道:“沒那回事,是我的原因。”小武不想給絲絲太多壓力,所以把一切都歸在自己的身上,男人嘛,有時候就應該有所承擔。

慕凡見小武這麽說,也沒有深究,“今天中午有菲兒的彩排,咱們看過之後下午的課就不上了,直接回來搬家,你看怎樣?”

“恩,這樣定了,今天就搬!另外房子的事你可以慢慢找,大不了搬回寢室住幾天,也不是沒在那裏呆過。”小武點頭道。

“好吧,這事我過會兒給菲兒說說,想來應該沒多大問題,她知道這房子死過人之後也挺害怕的。絲絲那邊你準備怎麽說?”

“直說就是,反正她也知道我從一住進來就開始做噩夢。”小武無所謂的說道。

“既然大家都沒問題的話這事就好辦了……哎,也怪我之前沒打聽明白,居然租了這樣一套房子。”

小武見慕凡很是自責,拍了拍他的肩膀。

淩菲兒彩排的地方依舊是上次那個小劇場,不過布景道具以及演員的服飾裝備都比較考究,因為這次是最後一次彩排,而且是帶妝彩排,所以一切都要按正式演出來辦。小劇場後台的化妝室裏,淩菲兒身著一襲西式宮庭裙,她一邊刷著腮紅,一邊問身邊的慕凡道:“今天就搬?怎麽那麽急。”

慕凡在一旁冷笑道:“是你的小武急著要搬出去,我有什麽辦法。”

淩菲兒扭頭擰眉瞪了慕凡一眼,又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道:“別在我麵前陰陽怪氣的,有話好好說不行嗎?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

慕凡聳聳肩,“好吧,我隻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今早小武找我商量,說想搬出去,看他的樣子一天都等不得了,寧願搬回宿舍住也不在那房子呆下去。所以我就答應他了,另外我也幫你答應了。”

“哼,你倒是挺了解我的,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這兩天我會抓緊去找房子。”

“這樣也行,”淩菲兒提著裙子在鏡子前轉了個圈,很滿意的點點頭,這才繼續開口道:“搬出去也好,反正我一想起那房子吊死過人心裏就不舒服。還有,你之前說筆仙的事是你搞出來的,那後麵那些怪事也是你搞出來的咯?”

慕凡兩手一攤辯解道:“那些不關我的事,我也就是第一天晚上嚇了大家一次,後麵都不是我幹的。不過說來也怪,我有天晚上也聽到那歌聲了……”

淩菲兒手上一頓,回過頭驚疑不定道:“難道真的有筆仙?”

“我怎麽知道,反正都要搬出去了,你還想那麽多幹嘛。”

淩菲兒壓低聲音說道:“真要是……要真有那東西,咱們就是搬走也不管事呀。我聽說會纏著一輩子的,不死不休,咱們四個誰也逃不掉!”

“你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麽說。”

慕凡冷笑了一聲,“迷信。”

淩菲兒還想爭辯,這時候一個後台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兩人立刻停止了這個話題,那人走到淩菲兒身邊,拿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擱在桌子上,對淩菲兒說:“菲兒,這是等一下要用到的道具刀,你試試看。”

淩菲兒拿起刀,往自己的胳膊狠狠一戳,立刻刀尖縮進了刀柄裏麵,她滿意的點點頭朝那個工作人員笑了笑:“還挺好用的。”

“那當然,你快準備一下,馬上要開始了。”

“行。”

那工作人員離開之後,慕凡也走出後台,走到觀眾席那邊第一眼就看見小武和柳絲絲,小武老遠的就朝慕凡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坐,等慕凡坐下之後,小武衝他做了個OK的手勢,想來他已經和柳絲絲說好搬家的事了,慕凡也說淩菲兒答應了,等彩排過後就回去搬家。

得到了確切的回複,小武心情舒暢了許多,和慕凡聊著天等待彩排開始。

另外一邊,後台化妝室內,剛才淩菲兒坐著的化妝台前空無一人,桌子上零亂地散著一些化妝品,還有那把道具刀。幾分鍾後,淩菲兒弓著腰走過來坐下,隻見她臉色一片慘白,額頭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汗珠。

鄰桌正在妝的同學詫異又關切的看著淩菲兒問道:“菲兒,你怎麽了?”

淩菲兒抬起頭衝那同學一笑,但笑容很是勉強,她喘了口氣回答道:“沒事兒,可能是之前吃壞了東西,忽然肚子疼。”

“那還能上場嗎?”

“能,”淩菲兒倔強的點著頭,“死都得爬上去!”

見淩菲兒還有心情開玩笑,那同學也沒做多想,打趣道:“嗬嗬,那你快點,馬上就輪到你上台了。”淩菲兒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扯過桌子上的一張分妝紙抹去額頭的汗,用刷子重新刷上腮紅,然後又拿起一支和柳絲絲同牌子的口紅,抹到唇上,舔舔唇,又重新抹了一遍。表現嚴肅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會兒,嘴裏小聲的為自己打氣道:“加油,加油!堅持住,淩菲兒你行的!”

這時候,舞台和後台之間的門簾一揭,一個工作人員探頭進來喊話道:“淩菲兒,該你上台了!”

淩菲兒再在唇上厚厚地抹了一層唇膏,放下口紅,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抓起桌子上的道具刀,走向舞台。

觀眾席上,小武攬著柳絲絲,慕凡坐在小武的旁邊低著頭和小武聊著天。掌聲響起,三人立刻抬頭看向舞台的方向,隻見帷幕緩緩拉開,然後第一眼就看見貴婦打扮的淩菲兒,除此之外舞台上還有兩人,一個是侍女打扮,而另一個是醫生的打扮。

淩菲兒原本是坐著的,等幕布完全拉開之後,她忽然一驚,站了起來側對著大家做洗手的動作——這是代表劇情已經開始了。

舞台上淩菲兒閉著眼睛做洗手的動作,而旁邊的侍女和醫生好奇地看著她,一聲奇怪的問道:“她現在在幹嗎?瞧,她在擦著手。”

劇中的侍女已經對麥克白夫人這個動作見怪不怪了,平靜的說道:“這是她一個慣常的動作,好象是在洗手是的。我曾經看見她這樣子擦了足有一刻鍾的時間。”

這時候,淩菲兒扮演的麥克白夫人閉著眼睛說道:“可是這裏還有一點血跡。”

“聽!她說話了。”那醫生一驚,“我要把她的話記下來,免得忘記。”

淩菲兒扮演的麥克白夫人依舊閉著眼睛,咬牙切齒道:“去,該死的血跡!去吧!一點、兩點,啊,那麽現在可以動手了。地獄裏是這樣幽暗!呸,我的爺,呸!你是一個軍人,也會害怕嗎?既然誰也不能奈何我們,為什麽我們要怕被人知道?可是誰想得到這老頭兒會有這麽多血?”

醫生大驚道:“說下去,說下去;你已經知道你所不應該知道的事。”

而侍女無奈的搖搖頭,“我想她已經說了她所不應該說的話;天知道她心裏有些什麽秘密。”

“這兒還是有一股血腥氣;所有阿拉伯的香科都不能叫這隻小手變得香一點。啊!啊!啊!”淩菲兒形似癲狂的說著,她忽然睜看眼睛,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猛地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戳。

“天啊,她自殺了!”侍女尖叫著撲到淩菲兒身邊蹲下,作哭泣狀。而醫生走到走到舞台中央,滿臉的感慨:“上帝,饒恕我們一切的世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極不和諧的聲音從舞台上傳來,卻是那扮演侍女的學生突然尖叫道:“啊!血……血……菲兒,菲兒……”

隨著這聲尖叫,一切都變得混亂起來,小舞台上,大家紛紛奔向淩菲兒,小武霍然站起,一把翻過座椅往舞台上跑去,慕凡站起身,臉上帶著幾許沉思與幾許驚異,也跟緊著小武跑上了舞台。

舞台上,燈光照在淩菲兒的臉上,他緊閉著雙眸躺在哪裏,手裏還抓著那把道具刀,而刀尖的部位不斷地往外滲著鮮血,片刻間就把她身上的裙子浸濕了。小武衝上台之後,見淩菲兒這幅模樣,未作多想一把抱住了淩菲兒,用手按在她出血的位置,然後抬起頭衝四周的人吼道:“叫醫生,快叫醫生來!”

小武這一聲吼,終於驚醒了眾人,有後台的工作人員匆忙往校醫室跑,還有人驚叫的去找老師,慕凡在小武之後跳上舞台,小武見他過來,再看看懷中的淩菲兒,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想把淩菲兒交還給他,卻又擔心牽扯到她的傷口。

還好慕凡立刻打消了小武的顧慮,他對小武說道:“你別動,當心她的傷口,她不能再流血了!”小武衝慕凡點點頭,很感激他對自己的信任,但他並沒有發覺,懷中的淩菲兒下意識的把臉貼到了他的胸口上……

這一場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老師和醫務人員的到來終於平息了下去,見到醫生來了,小武緊繃的心這才平靜了一些,在醫生的指導下小武放開了淩菲兒的傷口,然後醫生大略的處理了一下,這才叫隨他來的兩名醫務人員把她放到擔架上。

小武、慕凡和柳絲絲三人隨著擔架一起離開,而這一路上盡是看熱鬧的同學和老師。隻聽得人群中有人議論道:“我勒個去,那不過是把道具刀呀,怎麽會紮傷人呢?”

“是啊,真他媽的邪門。”

“反正啊,那個準備道具的家夥要倒黴咯……”

而在這群人中的議論,有一個尖利的女生極為突出,那聲音帶著恐懼與癲狂:“是詛咒,這絕對是筆仙的詛咒!她是第一個,但絕對不是最後一個……”

小武聽得心頭火起,擰著眉頭朝那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正好看見一個頭戴包頭巾,臉上滿是雀斑,一身穿得花花綠綠的女生,正癲狂的揮著雙手,給周圍的人訴說筆仙有多麽可怕,詛咒有多麽厲害。而聽過她這些話的人一邊點著頭,一邊後退幾步,生害怕靠得太近會沾染到晦氣一般。

見那可惡的女生在那裏喋喋不休,小武腳步一頓,用手指著女生吼道:“你他媽給我住嘴!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

其實這女生小武也認識,就是那個聲稱自己是吉普賽人的神婆小菊,平日裏她和淩菲兒、柳絲絲的關係都挺好的,也不知道今天發了什麽瘋,朋友受傷也不問候一聲,還居然在這裏大放厥詞——這讓小武非常憤怒!

小武這一吼聲音很大,任誰來都聽得出他言語之中的憤怒,再加上他的手剛才一直捂著淩菲兒的傷口,上麵滿是鮮血顯得很有懾威力。小菊被他這麽一吼,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特別怪異的表情,既害怕得不敢說下去,又按耐不住有話要說。

最終還是小武的恐嚇起到了作用,這女人低著頭擠進人群中,但嘴裏還是忍不住,低聲的念叨著:“逃不掉的,她會一直纏著你們,逃不掉……”

病房裏,輸液瓶中的藥水正一滴滴的往下滴,在這安靜的的環境內,點滴聲顯得格外清晰。淩菲兒躺在病**麵色蒼白,慕凡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怔怔的看著她,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麽。

至於小武和柳絲絲坐在床對麵的沙發上,柳絲絲把頭靠在小武的肩膀上,兩眼發直的在出神,而小武一臉的疲憊,他的疲憊不隻是身體,更多的還是精神上。雖然醫生已經說過,淩菲兒腹部的傷勢不算太重,可能是刀插進肉裏的時候意識到不對,收了手的緣故,所以沒有傷到內髒,隻是失血過多而已。但小武隻要一刻沒看到淩菲兒蘇醒,緊繃的神經就一刻不能鬆懈。而更讓他匪夷所思的是,那明明是一把普通的道具刀,怎麽可能紮傷人?是裏麵彈簧出了問題?還是另有原因?

反正知道這事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病**淩菲兒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睜開眼,慕凡緊張的一下從板凳上彈起,興奮道:“菲兒,你醒了?”

淩菲兒眼神飄忽在病房裏轉了一圈之後,看向慕凡虛弱的說道:“慕凡,我……”

“菲兒,你別說話,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慕凡連忙製止淩菲兒,不讓她繼續說下去——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到有那麽幾分情真意切。

小武和柳絲絲見淩菲兒終於醒了,立刻站了起來,走到床邊,俯身看著淩菲兒。淩菲兒的目光緩緩地從慕凡移到小武的臉上,又移到柳絲絲的臉,突然露出害怕的表情,往慕凡身邊靠了靠。

慕凡詫異地看著她問道:“菲兒,你怎麽了?”

淩菲兒恍若未聞,隻是駭怕地看著柳絲絲,喘著粗氣,眼睛著含淚哀求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你不要殺我……”

慕凡和小武聽她這麽一說,緩緩地回頭看著柳絲絲眼神之中充滿了迷惑和懷疑,柳絲絲急促呼吸著,搖搖頭,對淩菲兒說道:“菲兒,我是絲絲啊,你怎麽了?”

“不,你不是絲絲!你是筆仙,是那個在西廂房吊死的喬音!”淩菲兒絕望的尖叫著,一把打開柳絲絲伸過來想要觸摸她的手,然後指著柳絲絲對小武說道:“小武,她不是絲絲,她是筆仙喬音!我就是被她刺傷了,當時在舞台上,我看見她……啊……”

淩菲兒說到這裏,突然捂著頭尖叫了起來,好像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的場景一樣。淩菲兒這突如其來的表現,讓在場的兩個男人都愣住了,下意識的扭頭看著柳絲絲,眼神之中滿是的防備。

在這樣的目光下,柳絲絲隻覺得備受打擊,她的後退一步,臉色蒼白,眼神茫然,一絲清淚從麵頰滑落。她盯著小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連你也不相信我,以為我被筆仙附身了,是嗎?”

“絲絲,我……”

可是,還未等小武解釋,柳絲絲一轉身,就跑出了病房。

“絲絲!”小我想去追她,卻被慕凡一手拉住胳膊,他回頭怒視慕凡道:“放開!”

“小武,有些事還沒搞清楚,你別去……”

“我叫你放開!”小武用力掙脫了慕凡的手,把他甩到了一邊,這時候他的眼中浮出一片水霧,如受傷的野獸般哀號道:“她不是筆仙,她是絲絲,是我的絲絲!”

此話說完,小武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了下來,轉身朝絲絲離開的方向追了出去。慕凡眼睜睜的看著小武跑出病房,又扭頭看向病**的淩菲兒,長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