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原來田家林從家裏逃了出來，就進城裏找到了他三叔田三斜子的狐朋狗友，當起小狗腿子來了。鬼子正在想盡一切辦法來消滅八路軍西海軍區的主力，就派田家林到雙廟一帶來偵察。當天晚上，田家林跑回平度城，向鬼子報告劉集和雙廟駐有八路軍。鬼子連夜調集了三百多鬼子和偽軍，第二天天還沒亮，就分成兩路，直撲雙廟和劉集。
在山頭上瞭望的民兵發現了鬼子的隊伍，立即把山頭上的柴堆點著，這是發現了敵人的聯絡信號。接著附近幾個山頭上的柴堆也點起來了。
團長得到了報告，決定暫時把部隊向山裏撤。魏參謀急忙出去傳達命令。團長向外邊喊了聲：“孫大興！”
“有！”孫大興已經養成了一個本事，不管睡得多熟，隻要團長一聲喊，他在夢裏也能答應。喊聲剛落，孫大興就揉著眼睛，走進了屋子。
團長吩咐孫大興說：“你跑步到雙廟，叫二營掩護區裏的人員和老鄉盡快向山裏撤！”
“是！”孫大興緊了緊褲腰帶，就向外跑。
“大興，”團長說，“你回來就直接上後龍灣。”
“是。”孫大興口裏答應著，腳已經跨出門外了。
劉集距離雙廟有六七裏路。孫大興才跑到半路，天已經亮了。他跑著跑著，隱約地聽見前麵響起了地雷的爆炸聲和斷斷續續的槍聲，看來二營已經跟鬼子接上火了。一路上，許多老鄉背著衣物，牽著牲口，扶老攜幼地向山裏跑去。
二營長在雙廟也得到了民兵的報告，他立即命令部隊掩護群眾撤退。沒料到鬼子來得異常迅速，老鄉還沒撤完，雙廟便被鬼子包圍了。為了掩護老鄉，二營不得不和鬼子打了起來。
鬼子的聯隊長中村親自指揮這次戰鬥。他下令包圍了雙廟，並不馬上打進去，而是從四麵逐漸縮小包圍圈，準備等到天大亮的時候才和包圍劉集的軍隊同時發動總攻，來個“雙管齊下”，一舉殲滅兩地的八路軍。
二營長想趁鬼子立腳未穩，打開一條路，掩護老鄉衝出去。三連長帶著兩個排衝鋒，敵人被壓得向兩側退了下去，戰士們剛要掩護老鄉們向外衝，缺口卻被守在第二線的敵人用機槍掃射封住了。二營長命令各排加強工事，堅守到天黑再突圍，並通知戰士千萬要愛惜子彈。一切布置停當，鬼子的機槍忽然激烈地響起來。二營長在工事裏向外一望，隻見一個矮小的戰士冒著彈雨，趁著煙霧向村子裏箭也似的跑來。二營長命令臥在他身旁的機槍手快開槍掩護。嗒嗒嗒……一梭子彈發射出去，壓住了敵人的火力。孫大興彎著腰，縱身跳進了交通壕，他張著嘴直喘氣，什麽也說不出來。
二營長扶著孫大興，來到臨時指揮所，遞給他一碗水。
孫大興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喝完了水，抹了一下嘴說：“團長叫二營趕快掩護這裏的同誌和老鄉向山裏撤！”
二營長搖了搖頭說：“老鄉才撤走了一部分，敵人已經把村子包圍了！我正要派人去向團長報告。”
“二營長，不用派別人了，”孫大興連忙站起來說，“團長命令我立刻回去呢！”
“你？”二營長說，“你留在這裏，等晚上跟部隊一起突圍。團部現在在哪兒？”
孫大興說：“團長命令直接去後龍灣。”
二營長低頭用鉛筆寫了一張字條，向外麵喊了一聲：“胡青山。”
“有！”一個體格健壯的青年戰士答應著走進來了。
二營長看了看進來的胡青山，聽聽外麵的槍聲，考慮了一下，把寫好的字條撕掉了，站起來說：“這樣吧，你突圍出去，到後龍灣口頭向團長報告，雙廟已經被鬼子重重包圍了。如果部隊掩護老鄉白天衝出去，一定會有很大的傷亡。我們考慮村子的地勢利於防守，所以決定堅持到天黑以後再突圍。要求團裏派一營兵力來接應，從背後給敵人施加一些壓力。突圍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整。表麵上向西門突，實際上要從北麵衝出去。你記清楚了嗎？”
胡青山回答：“記清楚了！”
“重複一遍，什麽時候突圍？從哪個方向？”
“晚上八點整開始突圍，表麵上向西門突，實際上從北麵衝出去。”
“好，出發吧。出西門，翻龍頭山，直奔後龍灣。這條路你熟嗎？”
“走過兩回。”
“好，去吧！”
胡青山轉身要走，孫大興連忙說：“等一等。報告營長，請你讓我跟他去！”
二營長看了看孫大興，說：“你不能去，我已經說過了。”
“報告營長，這條路我熟，哪兒好隱蔽，哪兒有近路，我全知道。我過來的時候，又把敵人外圍火力的情況摸清楚了。營長，讓我一同去吧！”
二營長考慮了一會兒說：“好吧！胡青山，你一路上得好好護著大興。”
孫大興高興得雙腿一並，立正敬了個禮。二營長看見孫大興沒帶武器，叫胡青山給他一個手榴彈，送他們倆走出了臨時指揮所。
胡青山和孫大興彎著腰，順著壕溝迅速地跑著。敵人的子彈像刮風似的在頭上飛過，他們也不去理會。胡青山跑起來像一匹快馬，孫大興像一隻機靈的小鹿，緊緊跟在他的後麵。
跑到壕溝的盡頭，前麵是一塊開闊地，胡青山停下來，盤算怎樣通過。孫大興說了聲：“衝吧！”沒等胡青山點頭同意，他就縱身躍出壕溝。子彈在他們頭上呼嘯，周圍的泥土被打得飛迸。胡青山急忙跟上來，把大興推到一塊大岩石後麵。就在這時候，孫大興眼前閃過一串火光，胡青山來不及躲藏，被敵人的槍彈打中了，一頭倒在地上。孫大興急忙去扶他。他掙紮著抬起身來，揮了揮手示意叫大興快跑。嗒嗒嗒……又是一串火光落到胡青山的身上，他躺下去再也不動了。
孫大興忍著滿腔悲痛，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裏的胡青山，便向一塊地瓜地爬去。孫大興的身子小，敵人沒有發現他，胡青山被打倒，槍聲也就停止了。
孫大興沿著地瓜溝爬了一陣，聽到後麵沒有槍聲了，便弓身站起來，順著山坡向山頭爬去。爬到了半山腰，大興抬頭一看，山頭上站著一個日軍的崗哨。他想退回來，鬼子已經用槍瞄準了他，大聲喝問：“什麽的幹活？”孫大興情急智生，連忙舉起雙手。鬼子看清是個半大的孩子，就不大在意，想下來捉活的。孫大興乘機跳進身旁的一個坑裏，拔出腰裏的手榴彈，向鬼子扔去。手榴彈在鬼子腳下爆炸了。孫大興一見鬼子被炸倒，爬起來飛奔上山頭，拾起鬼子的槍，解下鬼子腰間的兩個子彈盒。等到身後響起追擊的槍聲，他已經翻過山脊，衝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