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和偽軍到處瞎碰亂撞,碰得鼻青臉腫,不敢隨便出來“掃**”了。他們對八路軍更加恨之入骨,企圖消滅八路軍西海軍區主力的心也更加迫切了。

敵人縮到了據點裏去,八路軍的行動可自由得多了。劉集這一片成了八路軍的根據地,連雙廟也有八路軍的工作人員了。

為了配合展開工作,獨立三團來到了劉集,派二營駐在雙廟。

八路軍是一支戰鬥隊,也是一支生產隊。他們住在哪裏,就幫助哪裏的老鄉生產。正攤上收地瓜的時候,孫大興、武建華和戰士們都在地裏幫老鄉刨地瓜。他們一邊刨,一邊聽小武講他們隱蔽在山洞裏的生活。武建華講到那天晚上,他想扒老鄉的地瓜的事。他說:“我當時真不知怎麽辦好,不扒地瓜吧,傷員沒東西吃;扒吧,又違反群眾紀律。後來我還是沒有扒,決定先回去請示領導。”戰士們都說小武這樣做很對。

孫大興一聲不響。那天晚上,他隨一班長回來,雖然立了功,卻因為擅自離開隊伍,又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他還是想不通,過了半晌,才突然說:“紀律又不是死東西,在那種情況下,也得靈活點兒才行。要是我呀,就先把地瓜弄回來,以後打跑了鬼子,再向群眾說明白,不也一樣嗎?先回去請示,很可能出不去了,要是沒人送糧食來,那怎麽辦呢?”

大家一聽大興這麽說,有的說:“有理。”有的說:“不對。”就議論開了。

政委也在刨地瓜,他全聽到了。休息的時候,政委特地坐在大興和小武的旁邊,對他們說:“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好嗎?”

“好呀!好呀!你快講吧!”兩個孩子都拍起手來。許多戰士也圍攏過來聽。政委便開始講:

“這個故事發生在紅軍長征的時候。那時候紅軍經過廣西瑤族地區。瑤族是少數民族。黨中央號召每一個紅軍,一定要維護少數民族的利益,一草一木也不能侵犯。

“有一天,紅軍翻過一座山,這座山上隻有三戶瑤民。他們聽說過來隊伍,全都跑光了。有一家瑤民正在做飯,因為跑得慌忙,飯還留在鍋裏。

“紅軍一隊一隊地過去了。每個戰士都走得又累又餓,可是戰士們經過這一家的時候,卻沒有一個去掀那鍋蓋。

“紅軍的後衛部隊也過去了。跑出去的瑤民回到家裏,一看屋裏連柴草都沒人動過一根,那做好的半鍋飯也一粒米不少。他們聽說過紅軍好,先還不信,這時候才知道紅軍是這麽好的隊伍。

“這家瑤民盛出飯來正要吃,這時候來了一個紅軍戰士。這個戰士因為給另一個部隊送信,落在後麵。他追趕隊伍,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他身上背的米袋裏還有兩斤多米,那是準備以後用的,因為路還遠著呢。他一路上,吃的都是野菜。他走到這裏的時候,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屋子外麵喘息。

“屋子裏的瑤民聽見外邊有人,出來一看,像是個紅軍,便問:‘是紅軍嗎?’

“‘是的。’戰士回答。

“瑤民看這個戰士又累又餓,就把他請到屋裏,端上一碗剛盛起的飯,送到戰士手裏。戰士接過飯碗,他是多麽想吃啊。可是他向屋子裏四下一看,用具、衣物都是破破爛爛的,看得出這家瑤民十分窮苦,就說了聲:‘我不餓。’把碗送回給主人。

“‘哎呀,還說不餓呢,你再不吃就走不動了。’瑤民又把飯碗端給戰士。這個戰士想:‘主人這樣真心誠意,不如吃了吧,吃了好有力氣去趕部隊。’但是又一想:‘我怎麽能從這個窮苦的瑤民兄弟嘴裏分走這碗飯呢?再說,我們的紀律是不拿人民一針一線,我怎麽可以吃這碗飯呢?’他站了起來,堅決地說:‘謝謝你,老鄉。我們是紅軍,紅軍的紀律是不拿人民的東西的。’

“瑤民說:‘你這不是拿,是我送的啊!紀律,嗯,你看你餓成什麽樣子了,還講……’

“‘不能因為自己的肚子餓了,部隊的紀律就不要了。不行!老鄉,我們的紀律是自覺遵守的。’這個戰士說罷,就告辭走出了屋子。

“瑤民連忙趕了出來,雙手抱住了戰士說:‘你不吃,我就不放你走!’

“這個戰士感動極了,也雙手抱住了瑤民兄弟。他想:‘這正是因為走在前邊的同誌正確地執行了黨的政策,深深地感動了瑤民兄弟,使他們認識到紅軍是什麽樣的人,所以瑤民兄弟才這樣熱愛紅軍啊!’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著,都流下眼淚來。這個戰士覺得不吃這碗飯,就會傷了瑤民兄弟的心,於是回到屋裏,把飯吃了。臨走的時候,他把自己身上的米袋悄悄地留給了那位瑤民兄弟。

“後來這個戰士趕上了部隊,可是他身上背的糧食沒有了。在過草地的時候,餓得躺下來。那時候我碰上了他,問他:‘你為什麽把那些米全給了瑤民兄弟呢?你看你都餓成這樣了,怎麽辦呢?’

“他說:‘餓倒我一個人沒有關係,但是不能破壞紅軍的紀律,玷汙了紅軍的光榮旗幟。’

“當時我身上還有點兒炒麵,就和他分著吃了。我扶著他,一起走出了草地。這件事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裏……”

戰士們沉默著,心裏充滿了崇敬而又自豪的感情。田野顯得那麽靜,隻有微風吹拂著那秋天的稀疏的樹葉,發出輕輕的沙沙聲。白雲滯留在碧藍的天幕上,似乎也在傾聽這動人的故事。

政委向戰士們環視了一遍,聲音十分有力地說:“嚴明的紀律是咱們革命隊伍的一個特點。紀律受到破壞,咱們就會失去群眾的支持,就不可能得到勝利。一個革命軍人,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有牢固的紀律觀念。同誌們聯係自己的經曆想想,一定會深刻體會到為什麽必須這樣做。”

政委講的故事和說的這番話深深觸動了孫大興。他檢查自己,發現自己好幾次借口“靈活”執行,而破壞了紀律。像燒糧那一次,差點兒闖出大禍。這次沒有請示領導就去埋地雷,雖然碰巧炸中了王子舟,但是很可能遭遇上敵人,也很可能部隊撤走了,自己斷了聯係,那可如何是好……孫大興想得出了一陣冷汗,聽得小武問政委:“後來那個戰士呢?”

“我們一起經過了二萬五千裏長征,都到達了陝北。”

“現在他在哪裏?”孫大興急忙接口問。

“就在咱們團裏。”

“在咱們團裏?”戰士們感到意外的驚喜,同聲問,“是誰?”

“就是咱們的團長。”

“啊,團長……”

那位可敬的戰士就是自己熱愛的團長,戰士們的心情是驚訝、快樂、感動、自豪交織在一起,簡直興奮極了。

這時候,有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在地頭上走過。這個孩子穿著一件破夾襖、一條舊單褲,弓著腰,把頭埋在胸前,好像怕讓人看見。孫大興覺得有點兒眼熟,就問:“小武,你看那是誰?”

“咦,那不是田家林嗎,他打哪兒來的?”武建華感到有點兒驚異。

“小武,他是誰?”政委看田家林的樣子鬼鬼祟祟的,又問了一聲。

“是被咱們打死的偽軍保長田瘸子的兒子,也是個小壞蛋!”

“他現在要幹什麽?”

“不知道。”

“街上忽然來了這麽個人,你們倆要注意了解他一下。”政委向大興和小武嚴肅地吩咐。

田家林知道地裏的人在注意他,急忙向街裏走去。

孫大興和武建華馬上站起來,跟在田家林後邊。這小保長滑得像一隻滾過油的耗子,鑽進街裏,就再也找不到了。孫大興和武建華回來向政委做了匯報,政委考慮了一會兒,下令各營提高警惕,做好戰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