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和偽軍像瘋狗一樣,在八路軍的根據地瞎碰亂撞。咱們八路軍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插進了他們的心腹地帶,接連拔掉了他們好幾個據點。鬼子的聯隊長慌了爪了,不敢繼續在根據地“掃**”了,下令所屬部隊趕快撤回據點。八路軍和武工隊當然不能饒過這夥強盜,經常打伏擊,布地雷陣,到處攔襲鬼子和偽軍。

天蒙蒙亮,趙團長帶著二營順著小路向平度城方向急步前進。他們要在天亮之前,到達離平度城不遠的張莊子。

孫大興心裏納悶兒:“現在敵人往回跑,為什麽我們也往敵人的城邊靠呢?”他問走在他身旁的魏參謀:“怎麽咱們也跟著鬼子跑呢?”

魏參謀說:“這叫作‘上樹摸老鴰’——拿穩的。”

孫大興還是不明白:“這樣做不是有意跟鬼子碰上嗎?”

魏參謀笑笑,把一個指頭放在孫大興的眉毛上,問道:“你能看到我的手指頭嗎?越是在敵人的眼皮上,敵人越看不見。”他又用手指在孫大興的眼皮上按了一下,說:“敵人看不見咱們,咱們卻出其不意,一下子搗了敵人的眼窩。”

孫大興咯咯笑起來:“這一手真絕嗬!”

魏參謀拍拍孫大興的頭說:“好好學著點兒,打仗這門學問,豐富著哪!”

孫大興問:“這回要幹誰?”

魏參謀說:“要說出打誰,你就更來勁兒了。”

“誰?”

“打王子舟,偽縣大隊!”

“王子舟!”孫大興一聽這個名字,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他父親孫連長就是和偽軍王子舟部隊作戰時犧牲的。孫大興立即變得嚴肅起來,攥緊拳頭說:“這回我一定要參加戰鬥!”

魏參謀搖搖頭:“你還沒有到能打仗的時候呢。”

“為什麽?”孫大興不服氣地嚷起來。

魏參謀說:“你連槍都沒有,怎麽能打仗?”

“槍?”孫大興鼓起腮幫子,眼珠轉了轉,“我去找團長,要求發一支給我!”

團長就走在後麵不遠處,大興說的話,他都聽到了。孫大興走到他跟前,敬了個禮,沒頭沒腦地說:“團長,請求您發給我一支槍!”

“為什麽?”團長隻裝作不知道,仍然大步向前走。

孫大興緊緊挨著團長走,一邊說:“我要參加這次戰鬥。”

團長放慢了腳步:“誰告訴你要打仗?”

“魏參謀說的。”

團長哼了一聲:“真是小廣播!我不知道要打仗,也沒有槍發給你。”

孫大興碰了釘子,心裏憋得難受。他翻眼看看團長,團長卻不看他。

“光說給我報仇,可到了真要報仇的時候,又不讓我上……”孫大興小聲嘟囔著。

團長臉上很嚴厲,其實他很疼愛大興。這次戰鬥是一次奇襲,團長想:“大興報仇心切,又缺乏作戰經驗,說不定會出危險。”他聽到大興嘟囔,覺得又心疼又好笑,便說:“你嘟囔啥,隻要把敵人消滅了,誰打還不是一樣。”

孫大興聽團長說漏了話了,抓住便問:“你不是說不打仗嗎?”

“嘿!你倒會鑽空子。”團長的眼睛露出了笑意,“仗以後有你打的,等長大了再打吧。要報仇,日子也長著呢。咱們全國人民的仇,夠你報的。”

部隊走進一個村子,天快亮了。團長命令派出警戒,讓戰士們在村子裏歇息。跟鬼子打遊擊,就是這個樣子,白天睡覺,夜晚行動。

團部設在一個農民家裏,孫大興住在團長住房旁邊的一個小屋子裏。他怎麽也睡不著,腦子裏老轉著一個念頭:打王子舟!打王子舟!爸爸的影子又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爸爸一隻手舉起駁殼槍,昂著頭高呼:“同誌們,衝啊!”孫大興仿佛看見爸爸咬斷了手榴彈弦,手榴彈像流星一樣向敵群裏飛去!爸爸的槍裏沒有子彈了,敵人擁上來了,他拉響了最後一個手榴彈,敵人在他的身旁一堆堆地倒下了。爸爸披著滿身火光,最後倒了下去。這時候孫大興又像看到一個偽軍官對著爸爸的遺體狂笑,這個偽軍官就是王子舟。

孫大興想到這裏,熱血直往上湧,恨不得馬上起來,請求團長發給他一支槍。可是隔壁房裏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團長好像已經睡了。

到了下午,二連長和一班班長來到團指揮所。團長喊孫大興進去,吩咐他說:“你去喊通信班長來。”孫大興答應著往外走,耳邊聽得二連長向團長說:“團長,這次運來的地雷很多,再增加半個班也搬不了呢。”孫大興心裏一動,他一邊走一邊想:“對,用地雷炸這些漢奸羔子!有了,我跟著去幫忙搬地雷不好嗎?碰巧也許能炸他一家夥!要是團長不準去呢?得!找班長商量商量。”

孫大興到了通信班,喊了班長,一起往團長的屋子走去。大興向班長劉慶林說:“等會兒,團長叫咱們通信班派人去幫二連搬地雷,你提議讓我也去吧。”

班長問:“為什麽?”

孫大興眨了眨眼說:“嗨,咱撈不著打仗,蹲在指揮所幹啥?去搬搬地雷,也算是為戰鬥出點兒力嘛。”

班長心裏暗暗誇獎大興能夠為戰鬥著想,便點頭同意了。

到了團長屋裏,團長果然向通信班長說:“你撥出半個班的人來幫助三班搬地雷去。”

班長接受了任務,向團長說:“剛才孫大興說,他也要去,我看多一個勞動力,總要強些。”

團長一考慮:運地雷,又不是直接參加這次戰鬥,可以叫他去。便說:“行啊,跟他們一塊兒去吧,搬完了就回來。”

孫大興滿心喜悅,向團長敬了個禮說:“是!”

這天傍晚,戰鬥打響了。偽軍大隊長王子舟帶著兩百多偽軍,從青龍山一帶往平度城裏撤。一小隊一小隊的偽軍,亂哄哄地往前走。他們在八路軍根據地裏瞎摸的時候,總是提心吊膽的。現在離平度城已經不遠,到了自己的地盤上,他們認為可以放心了。偽軍們把從老鄉家裏搶來的衣服被子,有的纏在腰裏,有的搭在肩上,還有的倒扛著槍,把搶來的老母雞掛在槍杆上,一個個好不得意。

這一大隊偽軍踢踢踏踏地走到“兩山口”,忽然轟隆一聲,地雷響了,走在前麵的連人帶槍飛上天空。轟!轟!兩麵山頭上接連扔下了手榴彈,直炸得偽軍血肉橫飛,鬼哭狼嚎。

王子舟騎著馬走在後頭,他萬萬沒料到快進家門口了,還會遇到八路軍的埋伏,立即命令偽軍回擊。兩旁山上的手榴彈像雨點一樣扔下來,偽軍東跑西竄,隻顧逃命,誰也不聽指揮。王子舟一看偽軍亂了營,便向身旁的副官和衛隊說:“快往城裏衝!”幾個家夥打著馬拚命向平度城衝去。剛衝出“兩山口”,跑在前麵的兩個就踏上地雷,轟隆!連人帶馬全給炸倒了。王子舟調轉馬頭想往回跑,後麵的機槍噴著火舌射了過來。

王子舟真像喪家之犬,不知如何是好。隨從的副官說:“地雷已經炸了,往前衝吧,城裏馬上會來援軍的。”王子舟一想也對,兩人拍馬向前衝去。

“兩山口”的地雷已經炸響了,前麵的地雷卻還沒有全部安放好,通信班的戰士們還在抱著地雷往公路上運。孫大興搬了一個最大的地雷,也一溜小跑地往前趕。戰士們一聽到前麵的手榴彈和地雷的爆炸聲,都加快腳步,一陣風地向前跑去。孫大興抱的地雷太重了,他跑了一會兒,就氣喘籲籲地落在後麵。他一轉念:“等我把這個地雷送到前麵,前麵的戰鬥可能已經結束了,敗下來的敵人一定要逃回老巢去的。這個特大號的‘鐵西瓜’,幹脆就埋在大路上,炸他十個八個也好。”

孫大興抄近道翻過一個小山包,越過一片荒地,來到了公路邊。他剛往公路邊一伏,就聽見遠處有馬蹄聲順著大路傳過來。孫大興想:“咱們部隊沒有馬隊,準是逃跑的偽軍。”他飛快地爬上公路,放下地雷,使出全身力氣用石塊在路當中挖了一個坑。地雷剛放進去,嘚嘚的馬蹄聲已經快到跟前了。孫大興趕快把土抹平,一溜煙跑到路旁的小溝裏,手裏拉著地雷引線,兩隻眼緊緊盯著大路。

在朦朧的夜色中,兩匹馬越來越近了。等馬跑到跟前,孫大興一咬牙,手一拉,轟隆一聲響,兩匹馬兩個人成兩對兒倒在地上,不再動彈了。孫大興興奮得心好像要跳出胸膛了,兩隻手也哆嗦起來。他正想爬到公路上去看看炸死的是兩個什麽家夥,忽然聽見槍聲停止了,心想:“壞了,部隊打完仗就要撤走,我得趕緊追上去。”

孫大興拔腿就跑,忽然從溝旁的樹叢中發出一聲喊:“站住!”孫大興愣了一下,心想:“糟了,和敵人遭遇了!快跑。”才跑了幾步,腳下就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撲通趴倒在地上,背上立即被人按住了。

按住他的人喝問:“什麽人?”

孫大興不理睬,拚命想把那人掀掉。那人又問了一句:“幹什麽的?”

孫大興罵道:“狗漢奸!”

這一罵,那人倒鬆了手,笑了起來:“哈哈……我正納悶兒這個偽軍的個頭兒怎麽這麽小,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啦!”他一邊說一邊把大興拉了起來。

孫大興一聽,是一班長!他連忙站好大聲說:“報告班長,我炸倒了兩個家夥,兩個騎馬的。”

“被你炸倒了嗎?太好了!”

原來一班長奉命在這一帶伏擊逃跑的敵人。他們剛跑到公路邊上,就看見兩個騎馬的敵軍軍官飛跑過去,卻沒來得及截住,大家心裏正不痛快,沒想到這兩個家夥倒叫大興給炸倒了。

一班長跟著大興來到爆炸的地方,卻聽見有人在哎喲哎喲地直叫喚。一班長用手電筒照過去,那個家夥就喊起來:“弟兄們,大隊長被炸死啦!快來救命呀!”

“你們是什麽人?”一個戰士用槍指著那個受傷的家夥問。

那個家夥才認清站在麵前的是八路軍,嚇得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副官,是副官……”

“這個是誰?”一班長用手電筒照著倒在他身旁的死屍問。

“他是大隊長……王子舟……”

“王子舟!”孫大興走上前兩步,對那個偽軍大隊長的屍體吐了口唾沫,罵道,“漢奸走狗,你還敢跟人民為敵嗎?”

一班長和兩個戰士聽說炸死的是王子舟,也都高興極了。這時候,平度城那邊移動著一閃一閃的火光。一班長望了一眼說:“敵人的援軍出動了,咱們快追趕團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