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撤走的第二天,日寇和偽軍從平度、萊陽撲下來了。他們想找到我西海軍區的主力,來個“鐵壁合圍”,從四下裏向中間擠,最後把我軍包圍起來,一網打盡。鬼子這個陰謀,早被咱們識破了。當他們向我根據地大批出動的時候,八路軍已經從他們身邊溜了出去。鬼子和偽軍這次是傾巢而出,他們的老窩卻空起來了。獨立團的三個營便轉到他們的老窩邊上駐下了。

鬼子和偽軍撲來以後,挨莊子挨戶搜查,到處抓老百姓審問。村裏的人幾乎跑光了,偶爾抓到幾個上年紀的人,也沒有一個肯對鬼子說實話的。結果什麽也沒有問出來。他們橫衝直撞地“掃**”了三天,連八路軍的一個腳印子都沒有發現。鬼子的聯隊長下了決心,找不著八路軍,決不收兵。白天,他們把軍隊橫著排開,隔幾步站一個兵,一排幾裏寬,一齊向前擁,不管遇著什麽人,開槍就打。夜裏,他們把散開的隊伍稍為聚攏,三五個人一群,隔個二三十步點起一個火堆,一點就是好幾裏路遠,不放一個人影通過。

敵人這樣瘋狂,咱們當然不能輕易饒過他們。咱們的武工隊在重要路口埋上地雷,鬼子和偽軍一踏上,就得坐“飛機”升天。夜晚,武工隊展開了“麻雀戰”,派出一兩個人去,冷不防朝鬼子的火堆上打上一槍兩槍。鬼子以為是八路軍來襲擊了,發瘋似的亂跑亂放槍。別看鬼子表麵上很凶,其實被八路軍打怕了,老是提心吊膽的,一聽到槍響就著慌了。

隱藏在青龍山後洞裏的宋軍醫、武建華和三個傷病員,幾天都不能出來活動。部隊撤走的時候,用大石頭堵死了洞口,他們要彎腰走出二十多米長的孔道,到半山腰上的一個小洞口進出。武建華每天趴在小洞口向外瞭望,有時候看到遠處的村莊在焚燒,有時候看到敵人在山上爬上爬下,搜索著什麽。

三個傷員的情況都很嚴重。王玉成的病情又轉壞了,每次咳嗽都吐出一些血來,吐了血以後就會昏迷一陣子。他的傷口化膿了,胸部像刀紮般痛。但是他咬著牙忍受著,不願呻吟出來。他知道隻要他哼一聲,就會給宋軍醫和小武帶來極大的不安。有時候他疼得頭上直冒汗,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宋軍醫和武建華看了,心裏難受極了。但是有什麽辦法呢?他們隻有一把剪刀、一大瓶紅汞水、幾塊紗布、一包藥棉、幾十片應急的藥片和幾十支針藥。這些都不能解除傷病員的痛苦。

山洞裏又涼又濕,空氣又壞,飲食又不足,這些對傷病員都是很不利的。另一個傷員是機槍射手朱振海,他截掉了半條腿,傷勢倒沒有惡化。還有一個病員是文書傅開玉。他患著惡性瘧疾,每天要發作兩次,冷起來渾身打戰,蓋上幾條被子也沒有用,熱起來,滿嘴說胡話。因為山洞的口給堵上了,即使是白天,裏麵也是黑乎乎的。隻有做飯的時候,點起了火,才有些光。給傷員換藥、服藥,都得點起鬆枝來照明。

到了第六天,武建華拿小米熬稀飯。他一提口袋,口袋輕輕的,伸手進去一摸,裏麵頂多隻剩半碗米了。怎麽辦呢?把半碗米全做了嗎?下一頓就沒得吃了。他把口袋提到宋軍醫跟前小聲說:“小米快吃完了。”

“我知道。”宋軍醫說。

“都做了嗎?”武建華遲疑地問。

“都做了吧。我再出去想想辦法。”

宋軍醫說話的聲音並不高,那個截去腿的朱振海卻聽見了。他問:“糧食吃光了嗎?”

“啊……”宋軍醫忙說,“不是。還有不少呢!”這個不善於說謊的人,臉紅起來了。好在洞裏暗,傷員看不清他的臉色。

朱振海又問:“那口袋不快空了嗎?”

“噢,”宋軍醫支吾著回答,“還有一口袋呢。”

稀飯做好了。武建華盛了三碗。他端了一碗到朱振海跟前,朱振海指指王玉成說:“先給他吃吧。我這會兒肚子不大舒服,不想吃。”

武建華明知他是推讓,便說:“他已經有了。這是你的,你吃吧。”說著把碗放下來,又去端另一碗給患瘧疾的文書。最後,他端著碗,拿著湯匙來到王玉成身旁,說:“班長,吃飯吧!”

王玉成睜開眼,用手指了指那兩個傷員,示意給他們吃,然後又指指自己,搖了搖頭。武建華不聽他的,把碗放在一邊,坐下來用湯匙舀了稀飯送到王玉成嘴邊,一麵小聲地催著:“吃吧!”

王玉成又搖了一下頭,艱難地轉動身子,把臉背了過去。剛才宋軍醫和小武的談話,他也聽到了。他估計自己是不行了,不如把糧食留給同誌們吃,好讓他們恢複得快一些,早一點兒回到部隊上去,繼續為革命出力。武建華猜中了王班長不肯吃的原因,鼻子不由得一陣酸,轉臉一看,朱振海和傅開玉兩個也都沒吃。武建華急了,站起來說:“你們怎麽全不吃呀?不吃飯怎麽能養好病呢?”

朱振海向武建華招招手,武建華走近去,他趴在小武的耳邊悄聲說:“小武,你做工作可要分別具體情況,別來個平均主義,一人一碗。你看,他們倆病勢重,應該多吃點兒。我是腿上的事,離腸子遠著呢。你就別管我了,趕快動員他們倆吃吧。”

武建華隻得先去動員傅開玉。這位文書同誌今天好些了,肚子也確實很餓。但是他想:“這兩位傷員,一位奮勇擒敵,被子彈打中了肺部,一位為了掩護同誌受了傷,截去了半條腿。他們對人民做出了這麽大的貢獻,應該盡量照顧他們才對。”他對小武搖搖手說:“讓班長吃吧,他的傷勢重。”

武建華實在沒法了,隻好說:“你們都不吃,我找宋軍醫去。”

宋軍醫正趴在洞口觀察外邊的動靜,心裏在盤算如何才能弄到點兒糧食。他前兩次出去都失敗了,還差點兒被敵人發現。武建華來到洞口,拉了一下宋軍醫,無可奈何地說:“他們都不肯吃,你去勸勸吧。”

宋軍醫回到洞裏一看,每個傷員麵前都擺著滿滿的一碗稀飯,可是誰也沒有動。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沉重地說:“同誌們,你們這樣做不對啊!養好傷,養好病,是黨交給你們的任務,可是不吃飯,怎麽能養好呢?我很了解同誌們推讓的心情。但是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不吃!你們三個都是重傷病員,這碗稀飯誰都不應該推讓。傅開玉同誌,你的病剛有好轉,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現在你和疾病做鬥爭,飯就是力量,就是武器。”

宋軍醫端起碗放到傅開玉手裏,連連地催促著。傅開玉被宋軍醫說得找不出理由來推讓了,但是還不肯吃。宋軍醫說:“你不肯吃,我還怎麽去說服他們呢?”傅開玉懂得宋軍醫是要他帶頭,便說:“好吧,我吃。”他端起碗就吃了起來。

宋軍醫又走到朱振海麵前,朱振海卻搶先說:“宋軍醫,你說得很對。不過,我完全頂得住,我身上的肉還梆硬哩。這一碗就來個對半分,班長和文書……”

“朱振海同誌!”宋軍醫嚴厲地打斷了他的話,“組織上把你交給我,你就得聽我的命令。傷員不準拒絕吃飯,吃吧!”

“唉,糧食……”朱振海還要推。

“你別管,”宋軍醫把飯碗送到朱振海手裏說,“吃飯、養傷,是你的事。想法弄糧食,那是我們的事。隻要有群眾在,咱們絕不會餓死。吃吧!”

朱振海不敢再讓,把碗接了過去。

宋軍醫的話,王玉成句句聽在心裏。他想:“我的情緒真有點兒不大對頭,難道我已經準備向死神投降了嗎?不!我並沒有喪失信心,我應該活下去,繼續為革命事業貢獻力量。”宋軍醫走到他身旁,舀起一湯匙稀飯送到他嘴邊,他就張開嘴來吃了。

傷員們每人吃了一碗,都不肯添了。鍋裏還剩下一碗多稀飯。宋軍醫對小武說:“你盛來吃了吧。”

武建華問:“你呢?”

“我餓慣了,”宋軍醫說,“我少吃一頓兩頓沒關係。等到晚上,我出去想法弄糧食。”

武建華哪裏肯一個人吃,他把稀飯分在兩個碗裏,把多一些的那碗送到宋軍醫麵前。宋軍醫看著兩個半碗稀飯,笑笑說:“半碗稀飯誰也吃不飽,你一個人吃吧。餓一個比兩個都餓著強。”

武建華知道宋軍醫是無論如何不肯吃的了。他的肚子餓得咕嚕咕嚕響,但是今天晚上要是還弄不到糧食,那麽明天、後天,傷員們吃什麽?想到這裏,武建華就把兩個半碗稀飯又倒進了鍋裏。宋軍醫讚許地看了看小武,沒有再說什麽。

晚上,宋軍醫對小武說:“你好好在洞裏看護傷員,我到村子裏去想法弄點兒糧食來。”

武建華說:“這回讓我去吧!”宋軍醫說:“出去要到處找老鄉,找咱們的工作人員,這些關係你都不熟悉。而且可能碰到鬼子,危險性很大,你不能去。”

武建華說:“正因為太危險,你才不應該去。”

“為什麽?”宋軍醫看著小武問。

武建華振振有詞地說:“帶好傷病員的擔子是你挑著,要是你出了事,怎麽辦呢?你又出去過兩次了,這回讓我去吧。如果碰上敵人,我年紀小,容易蒙混過去。”

倒也說得有理,宋軍醫想。他平日了解小武是個細心謹慎的孩子,考慮了一會兒,便說:“你去試試也好,不過要十分小心。實在弄不到就回來,千萬不要冒險。”

“我知道。”武建華十分高興。宋軍醫詳細地給他交代了行動的路線和聯係的線索。

夜色籠罩著山野和村莊。天空中堆積著灰色的雲,有時閃出幾顆星星,一陣風吹來,星星又躲進雲裏去了。山野裏燃燒著鬼子點起的一堆堆的“火障”。好些村子的上空黑煙彌漫,冒著一條條火舌。

“上哪個村子去呢?”武建華在溝裏爬行,考慮宋軍醫講過的幾個村莊。他看見前麵雞冠莊的上空沒有煙火,決定先到那裏碰碰。

敵人點燃的火堆離他隻有五六十步遠。他腳步很輕,一聽見有什麽動靜,馬上伏下身來。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肚皮癟癟的,腿有點兒發軟,但是一想起洞裏的傷病員,身上又來了勁兒。他輕捷地忽而走,忽而爬,花了半個多小時才來到了雞冠莊莊頭上。他趴在地上抬起頭來一看,不禁打了個寒戰。樹上吊著一個人哩。村裏的房子大半被燒掉了,靜寂得嚇人,就像長期沒有生靈的廢墟。武建華恨得咬著嘴唇,心裏罵道:“鬼子呀,你們把咱們糟蹋成這樣,將來要你們還個夠!”

村子裏好像一個人也沒有,進去還有什麽用呢?武建華正想退回來,忽聽得一聲輕輕的咳嗽,又仔細聽了一會兒,好像還有搬動東西的聲音。他立即悄悄地向有聲音的地方走去。

響聲是從一個破屋裏發出來的。這座茅屋屋頂被燒掉了一半,門敞開著。武建華摸到裏麵,卻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見。他定了定神,才看清有個老大娘蹲在一堵牆跟前,從牆腳往外挪動著什麽。武建華好多天沒有和群眾說話了,見到老大娘,心裏感到特別親切。他怕嚇著老大娘,湊上去小聲喊了聲:“大娘。”老大娘果然吃了一驚,全身一震,回過頭來。

“大娘。”武建華又喊了一聲,挨到大娘身旁。

“你是……”老大娘聽出是個孩子的聲音,心裏稍微安定了。

“我是八路軍。”武建華低聲說。

“噢,你們回來了?”老大娘的聲音充滿了喜悅。

“不是的。部隊沒有回來。”

“哦……”老大娘感到失望,又關切地問,“是掉隊了?還是被打散了?”

“不是的。”

“那你……”老大娘又有些不安了。

“我是留下來的,”武建華說,“是留下來照顧傷病員的。”

“唔,鬼子沒搜到你們那裏嗎?”

“沒有,”武建華說,“我們藏的地方,鬼子找不著。”

“那你為啥跑出來呀?”老大娘才看清楚弓著腰站在她身旁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碰上了鬼子,可怎麽好呀!”

“大娘,我是出來弄點兒糧食的,傷員沒有糧食吃了。大娘,您知道老鄉都躲在哪兒嗎?咱們這村子裏有糧食沒有?”

“糧食?”老大娘歎了口氣,“沒有啊,孩子。剩下的一點兒糧食全被鬼子搶光了。”

“噢……”武建華的心冷了半截,“大娘,這村子裏還有別人留下來嗎?”

“怕沒有了,”老大娘說,“鬼子大前天在這裏殺了人。全跑光了。”

“唉!”武建華心想,這裏大概是沒有希望了,又問:“大娘,東邊的齊家村還有人嗎?”

“有是有。”老大娘說,“可是那裏住著鬼子呀!村子四周全有鬼子的崗,你進不去。”

武建華心想:“完了,這裏沒有,那裏不能去,這一回又白跑了。這樣空著手回去,明天傷病員們吃什麽呢?還是上齊家村試試吧,弄不到糧食可不能回去。”他說了一聲,“謝謝您,大娘!”轉身就向外走。

“孩子,你上哪裏去呀?”老大娘一把拉住武建華。

“我上齊家村。”

“你不能去,孩子。那兒有鬼子呀!”

“不能去也要去。大娘,我弄不到糧食,傷員們就要挨餓。”

老大娘的聲音有點兒顫抖:“孩子,你別去了。我也是回來拿糧食的。我們一家大小五口,已經一天半沒吃東西了。你來!”

老大娘把武建華拉回小屋,撬開牆根下的一塊石板,從下麵拿出一個小罐子來,遞給武建華:“孩子,你拿去吧。這裏還有點兒小米。”

武建華接過罐子,伸手進去摸了一下,裏麵有半罐子小米,大概有三四斤。他心裏一陣高興:這下可好了,明天傷員們可有飯吃了。

武建華正要道謝,忽然想起老大娘說她一家五口人已經一天半沒有吃東西了。他連忙問:“大娘,您還有別的糧食嗎?”

“沒有了,”老大娘說,“這還是上次躲鬼子的時候埋下的,後來就把它忘了。今兒餓得沒有辦法了,我才想起回來拿的。”

武建華說:“大娘,這半罐子小米,您給了我,您拿什麽回去呢?”

“唉!”老大娘歎了一口氣,“我們挨得過去,還是傷員同誌要緊,你拿走吧。”

武建華想:“大娘一家人有老有小,怎麽能讓他們挨餓呢?這糧食無論如何不能拿。”他把罐子放在老大娘跟前,說:“大娘,謝謝您!您也困難,這糧食還是您拿去吧,家裏的人全等著您呢。我到齊家村去一趟,也許能弄到點兒什麽呢。”

“同誌,小同誌……”老大娘著了急,又不敢高聲喊。

“謝謝您,大娘,謝謝啦!”武建華轉身出來,就摸黑向齊家村走去。

從雞冠莊到齊家村要過一條河。武建華爬到河邊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氣。河邊上每隔兩三丈遠點著一個火堆,河水被照得一閃一閃的。小橋上一頭站著一個偽軍。從河裏蹚過去吧,也不行。河水一響,準會被敵人發現。他趴在河邊的一個墳堆後麵,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法子來。看看北鬥星的把子已經西斜,宋軍醫在洞裏一定等得著急了,他便想:“在這裏待著也沒用,不如回雞冠莊再看看吧。”

武建華回到剛才遇見老大娘的地方,老大娘已經走了。破爛的村莊靜寂得更可怕了,武建華連自己那很輕的腳步聲也聽得很清楚。偶然一陣風來,搖曳著路旁光禿的樹木,發出噓噓的聲音,武建華聽著渾身打起寒戰來。他壯著膽子,挨間探視那些破爛的屋子,希望能碰到老鄉,但是從村東頭摸到村西頭,沒看見一個活的東西。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武建華想:“要是再不回去,宋軍醫和傷員們不定急成什麽樣兒了。”

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向山洞的方向爬回去。

武建華在山溝裏爬著,碎石磨著他的膝蓋和手掌,荊棘有時也紮進肉裏,但是比起內心的痛苦,這些都算不了什麽。宋軍醫和傷病員們對他這一趟出來,抱著多麽大的希望啊,可是他空著兩隻手回去,明天傷病員們吃飯的問題又怎麽解決呢?這樣下去,傷病員們的情況會更加嚴重的……

武建華肚子裏空空的,感到挪動手腳越發困難了,不得不常常停下來喘息。他頭上冒著汗,涼風吹來,冷得直打哆嗦。忽聽得前麵一塊地裏,風吹得葉子簌簌發響,爬到跟前一看,原來是一塊地瓜田,葉子長得挺壯,看樣子地瓜的個兒一定不小。武建華幾乎從心裏笑出聲音來了,他想:“弄些地瓜回去,不就解決問題了嗎?”他就用手挖土,不一會兒,挖出一個很大的地瓜來。

“哎呀!我這是在幹什麽呀?”他的手像觸電似的突然停住了,“八路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損害群眾的莊稼。現在,我不是在破壞群眾紀律嗎?”他又一想,“這是不得已,挖幾個地瓜也不能算破壞紀律吧!何況又是給傷病員吃的。”武建華正要伸手去挖土,又想起政委的話:“在任何情況下,一個革命戰士都要自覺遵守群眾紀律。”這事情好為難呀!最後他有了個主意:回去向宋軍醫匯報,再決定怎麽辦。

武建華爬到離洞口幾十步遠的地方,忽然看見左邊的山坡上有個人背著東西向這邊走來。武建華連忙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這個人好像對這裏很熟悉,走到洞口就停了下來,用手推了推洞口的石頭,沒有推動。他又轉到通向孔道的石壁下,順著石壁向上爬。

武建華看這個人不像敵人,那身影還有點兒眼熟。他就悄悄地溜到石壁下麵,仔細一打量,不覺高興得喊出聲來:“姥爺!”

原來這人正是劉大爺。劉大爺回頭一看,忙問:“是建華嗎?”

“嗯!”武建華答應著,來到劉大爺跟前,問道:“姥爺,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的?背的是什麽呀?”

“糧食,”劉大爺說,“昨天靳大叔來找我,他說你們和幾個傷員藏在這裏,讓我給你們送點兒糧食來。”

武建華一聽說送糧食來了,高興得掉下了眼淚。他緊緊拉著劉大爺的手說:“姥爺,鬼子到處點著火堆,路上有好幾道封鎖線,你是怎樣走過來的?”

劉大爺看出小武有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拍拍他的肩頭說:“待會兒你們填飽了肚子,我再跟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