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本月第四起失蹤案

韓延宇一點都不覺得唐黨生可怕,對著唐黨生淡淡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反而是唐黨生一愣。

左右他見多了害怕他這暴脾氣的檢察官,卻很少見到一個陌生的孩子對自己笑。

唐黨生像是受到了感染,臉上也露出了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就當做是對韓延宇的回應。

韓延宇再看向父母那邊的時候,發現父母還在跟女警說著什麽情況,但此刻的女警應該是已經記錄完有用的信息,所以隻是認真地聽著,沒有再做記錄。

父母的哭泣讓韓延宇輕輕皺起眉頭“我知道我姐去了哪裏,她沒有消失!”

話音剛落,警察局裏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個十歲的孩子身上,包括唐黨生,也一眼不眨地看向韓延宇,等待著韓延宇接下來的話。

“我姐離開的那天晚上,跟我說,她跟幾個朋友約好了,要出去掙大錢,需要一段時間,等她回來的時候,我就可以繼續讀書了,她去給我賺學費了。”韓延宇的聲音清亮好聽。

唐黨生一愣,大腦神經迅速反應。

周圍有警察朝韓延宇圍過來,一臉嚴肅。

唐黨生攔住圍過來的警察,自己上前,蹲身下來,仰視著這個十歲的小男孩,盡量溫和地問道:“你說,你姐去哪了?她還跟你說了什麽沒有?”

韓延宇看著唐黨生溫和的模樣,抬眼看向旁邊焦急的父母。

韓延宇父母的身邊,剛剛做筆錄的女警似乎在給兩人解釋,現在正跟韓延宇說話的人是檢察官,讓兩人放心,但兩人看著韓延宇的神色,依然焦急恍惚。

“還記得嗎?你姐離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她跟朋友約了去哪兒?”

韓延宇眨巴著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上下忽閃著:“我姐說.......過了這片海域,便是另一個國家了,她跟朋友一起去賺大錢,很多很多錢。”

“還有呢?”唐黨生雖然心裏已經有了些答案,但他還是控製著自己的內心,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

“後來........”韓延宇抬頭環視一周,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抿了抿嘴,低下頭。

母親上前兩步,一把拽住韓延宇的胳膊,用力甩動著:“說啊,你倒是說啊,你姐到底怎麽說的?她到底去哪兒了!看回來我不打死她!”

韓延宇幼小的身體被拉扯晃動著。

唐黨生上前,攔在韓延宇和他母親的中間,護著韓延宇,與此同時,有警察將情緒激動的母親扯到遠處。

唐黨生重新回到韓延宇的麵前,蹲下,仰視著韓延宇:“還有呢?慢慢說,想到什麽說什麽,什麽都行。”

周圍雖然還充斥著嘈雜的聲音,但是對此刻的韓延宇來說,仿佛這個封閉的空間裏,已經隻剩下自己和唐黨生兩個人。

就這樣安靜地等待著,唐黨生沒有再催韓延宇,韓延宇也沒有著急回答。

一陣耳鳴聲後,韓延宇慢慢開口:“後來,我查了地圖,找到了我姐說的那個地方,那上麵的字,我不太認得,好像是什麽句......”

“句?什麽句?”唐黨生輕聲問道。

韓延宇抬頭,看到牆麵上掛著的一幅世界地圖,他與唐黨生擦身而過,跑到地圖麵前,踮著腳,小小的手指指著一個小小的版圖,正在中國地圖的斜下方。

唐黨生的腦海嗡的一聲。

唐黨生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中午,檢察官幫他打了飯送進辦公室。

“唐檢,吃飯了。”

但唐黨生一眼都沒有看向旁邊的飯菜,他的手裏是一疊厚厚的卷宗,裏麵密密麻麻的內容,卻讓他找不到破綻。

“早上我見到了這個月第四起失蹤案的受害人家屬。”唐黨生自顧自地說著。

旁邊的檢察官助理沈安,早就已經習慣了唐黨生的傾訴,便坐下身來,等待唐黨生繼續說下去。

“之前的案子還沒有了解,警察那邊給的資料不夠,目前警方送過來的嫌疑人,我總覺得有點問題,不太對勁。”唐黨生的視線沒有從手中的資料中移開。

檢察官助理沈安將飯盒朝唐黨生推了推:“或許是您想多了?目前來看,證據確鑿,其實早就該定罪提交了。”

“不對。”唐黨生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看這裏,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嫌疑人有很明顯不在場的證據,你不覺得卷宗裏的內容看起來就好像是被人畫了一個看似完美的閉環,其實全部都是為了隱藏?”

檢察官助理沈安慌忙起身,關上唐黨生辦公室的門:“唐檢,有些事,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唐黨生聽到這句話,終於將頭抬起,看著麵前的檢察官助理沈安。

沈安被唐黨生看得有些心慌,低下頭:“先吃飯吧,您都已經好些天沒有好好吃飯了。”

“你剛才這話什麽意思?”唐黨生聽出端倪。

檢察官助理苦著臉,不想多說。

唐黨生皺眉:“問你話呢!你的使命感呢?作為檢察官,我們都做不到公平公正的話,老百姓還能指望什麽?!”

檢察官助理沈安半晌後才抬起頭:“就像是雞蛋碰石頭,上麵壓著,咱們能有什麽辦法,況且,咱們不過是最底層的檢察院,您.......”

唐黨生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氣得站起身:“荒唐!為人民服務還需要講究什麽排場?基層檢察院怎麽了?不能辦案子了?就要由著那些人胡作非為?撼動不了他們了?我就不信了!”

檢察官助理沈安慌忙起身,安穩唐黨生:“您先坐下,坐下說,被他們聽見的話,又該說閑話了。”

唐黨生眯著眼:“閑話?什麽閑話?”

檢察官助理沈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想要回頭已經來不及。

“問你呢,什麽閑話,他們說什麽了?!”唐黨生態度堅定。

沈安狠了狠心,開口說道:“他們說,說您......”

“說啊!”唐黨生怒從心起。

“他們說,您一直揪著這個失蹤案不放,是不是有人給了您好處,讓您替某些人辦事,除掉某些誰。”沈安一口氣說完,低著頭,不敢看向唐黨生。

唐黨生氣的爆粗口:“去他娘的狗臭屁!那個誰是誰?那些誰又是誰?!誰說的,讓他來我麵前說話!”

此刻,就連辦公室門外的其他檢察官,都因為聽到唐黨生的怒罵而開門,相互對視著,指了指唐黨生緊閉著的辦公室的門。

“又發飆了?”一個女檢察官問一名剛吃飯晚飯,端著餐盒的男檢察官。

男檢察官點點頭:“應該是為了失蹤案,聽說唐檢已經查到,可能跟海那邊有關係。”

“詐騙案?這種案子,咱們基層檢察院可沒有權利徹查,要匯報上級檢察院的。”女檢察官睜大眼睛。

男檢察官歎口氣,一臉惋惜:“懷疑,隻是懷疑,唐檢你是知道的,一向都是這樣,態度嚴謹,可是,這個脾氣,確實也是直了點。”

女檢察官點點頭,還想說什麽,但終究沉思片刻:“聽說丟的都是些年輕人,男女都有,詐騙案是一回事,據說他們會被困起來,遭受非人的虐待,甚至......”

男檢察官對女檢察官搖搖頭:“在沒有十足證據之前,一切猜測都是枉然,我們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這是我們作為檢察官必須要遵守的職責所在。”

女檢察官惋惜地點點頭,最後看一眼唐黨生辦公室緊閉的大門。

十歲的韓延宇跟著父母回到家中,家裏的院子擺放著兩張小竹藤椅,一高一低,兩張椅子都是父親親手做的,一個給姐姐,一個給韓延宇。

而此刻,高地那個凳子上曾經嬉嘻開心的女孩子,卻不見了蹤跡。

韓延宇開始反思剛剛在警察局時候跟那位檢察官所說的話,對方好像知道什麽,韓延宇開始心慌,難道姐姐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一隻手拽了一把韓延宇的胳膊,生疼,韓延宇收起剛剛的思緒。

“媽,拽疼我了。”韓延宇小聲嘀咕著。

母親氣得伸手指著韓延宇的鼻子:“你一個小孩子摻和什麽?你知道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給警察同誌的調查帶來什麽後果嗎?”

“可我說的都是事實啊。”韓延宇倔強仰頭,皺著眉,“我也想要我姐回來,她回來了,我才能繼續讀書,村裏的孩子們都去讀書了,我姐去縣城網吧打工補貼家用,說好的,一部分拿來給我讀書,可是錢呢?我都輟學了!我不想這樣!我想讀書!”

一個巴掌狠狠地甩在韓延宇的臉上。

韓延宇順勢倒在地上,臉火辣辣得疼,他噙著淚水,一臉怒氣得看向母親:“你憑什麽打我!”

“你爸病著,你不關心他,盡想著讀書!讀書有什麽好?家裏的豬喂了沒有?!”母親的話一字一句得砸在韓延宇的心口,他受夠了這樣的壓抑感,他討厭這樣的原生家庭。

以前,隻有姐姐對他最好,每次從縣城回家,都給他帶好吃的,姐姐準備離開的那天晚上,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堆糖,糖紙花花綠綠得好看,有紅色的,綠色的,紫色的。

韓延宇將糖果,分享給姐姐一起吃,那晚,是韓延宇心中最快樂的一天,姐弟兩個將彩色的糖紙綁在一起,圍繞在床邊的木質床頭上,在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個一個閃閃亮亮的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