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葉未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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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依照導航提示,鍾燃駕車行駛在盤山路上。

從城市鋼鐵叢林撲進青山綠水,杏子心情格外舒暢。而開車的鍾燃,情緒明顯一般。

杏子從副駕駛探過半個身子道:“師父,這幾天你一直愁眉不展,有什麽煩心事,跟我說說唄。”

“我能有什麽事,不要多想。”

杏子故意揶揄道:“嘴噘得都能掛油瓶了,還說沒有?老實交代,那天你和老煙去了市法院,是不是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或者是人?”

“葉安穩,就是看他。”

依照往常,鍾燃總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清楚,今天卻惜字如金,唯恐多說一個字。杏子大眼睛眨動,又換了套說辭:“師父,咱們從周如葉那裏出來,時間要是早,就去趟明仕花園,那個保安很可疑,你需要親自會會他。”

鍾燃點點頭,並不說話。

“昨天我調取周如葉的銀行卡記錄,發現有兩筆金額總計十萬元的大額轉賬記錄,時間節點恰巧在鹿案前後,付款人是一家皮包公司,經過排查,公司法人是葉安穩的父親。葉父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人,實際控製者就是葉安穩。這樣的證據都可以傳喚葉安穩了,為何還要跑這麽遠?”杏子鬼機靈,再換套讓鍾燃不得不回答的說辭。

“不管什麽證據,我們都要相互印證,確保準確無誤。”鍾燃回複得語氣冷淡。

杏子:“這種強度的工作得把人累死,等回來,我請你吃海鮮吧,聽說海港酒家的龍蝦最好吃……”杏子垂死掙紮還表現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可鍾燃目視前方,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杏子心裏藏不住事,幹脆直接問道:“師父,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對惹你生氣了?有就說出來,我不怕挨罵的。”

“你想多了,是我自己的原因。”

就不能多說幾句話,透露些信息嗎?他這幾天的腦子,肯定被雷劈到了。杏子內心氣急,卻也無可奈何,幹脆放棄努力,把自己身體扔回副駕駛座位裏,頭枕著車窗假寐。

三個小時的車程,在窗外美景的陪襯下,兩人卻無比沉悶地度過。

鍾燃輕推了推副駕駛座上的杏子:“醒醒,到地方了。”

假寐的杏子真睡著了,被推醒後睡眼惺忪地直起腰,望向窗外。車輛停在一座小山村前,絢麗的雲彩橫亙在山巔之上,簇簇村落依山而建,家家戶戶房頂上升起嫋嫋炊煙,雞聲犬聲,輕然回**在山穀之中。一層山水一層人,這裏看不到車水馬龍,聽不到人聲鼎沸,卻怡然自得,令人心曠神怡。

杏子急忙拉開車門跳下來,伸展雙臂,深深地吸了口空氣,閉著眼睛陶醉片刻,才轉回頭嫣然一笑:“師父,身處詩情畫意的景色中,你確定還跟自己生氣嗎?”

清風徐來,吹亂前額劉海,杏子急忙去撩,纖細的指尖劃過肌膚,絲絲秀發在指肚間穿梭,又快速從指縫間溜走,微垂著頭,脖頸上細細的絨毛清晰可見,逆光下仿佛被罩上一層淡金色,那瞬間,鍾燃竟看得癡了。

杏子察覺到了,臉頰緋紅,輕輕喊了句:“師父——”

鍾燃意識到自己失態,掩飾道:“胡說什麽呢,上山。”轉身就走。

“喜歡我還不敢明說,膽怯的家夥。”杏子狠狠白了他一眼,又“撲哧”笑了,聽話地跟在後麵。

杏子聲如蚊蚋,卻隨著微風飄進鍾燃耳朵裏,被他聽個真切。

我剛才的表現,有那麽明顯嗎……鍾燃頓時感覺山穀好似炸裂開來,無數盞刺眼的追光刺破雲彩,在山穀中來回遊弋。腳下的硬土路也變得如棉花糖般柔軟,草窠裏的蟲鳴變成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崔健正站在舞台中央,聲嘶力竭地嘶吼著《花房姑娘》:

……

我就要回到老地方

我就要走在老路上

我明知我已離不開你

嗷 姑娘

……

“師父——”身後杏子提醒似的叫了聲。

“怎麽了?”聞聲回頭,草窠裏又恢複了蟲鳴,彩雲依舊慢吞吞地飄浮在山尖之上。鍾燃這才發現,村書記等人已站在杏子身邊,自己神遊天外,竟不知不覺已經越眾而過,走出好幾米遠。心內大窘,忙道:“對不住啊周書記,我在思考一個案子,沒有看到您。”

快到村子時,鍾燃才給他撥的電話,周書記急忙趕到村口。他情商很高,笑嗬嗬解圍道:“不妨事不妨事,工作第一位,鍾檢實在太敬業了,要勞逸結合啊。”

簡單寒暄後,鍾燃直奔主題:“周書記,周如葉在家嗎?”

“前一陣子,確實看到她回來了。隻是你們到訪突然,我現在不敢保證她在家,要是早點通知我,我倒可以留意著。”周書記說得很客套,話裏暗含著不滿。

“方便的話,請帶我們去周如葉家看看。”

“呃,鎮上有個基層會,正好跟今天衝突,要不我去協調下時間?”周書記明顯有些推脫。

杏子突道:“周如葉的殘疾人證,是村裏開的證明吧?”

周書記一愣,隨手打個太極:“能開出這種證明的,都是鎮上的民政部門,村裏最多也隻是配合。”

“可周如葉不是殘疾人,她是正常人。”杏子絲毫沒留情麵。

“啊,這個——不會吧。”

“我上次來村裏了解情況,您親口說,周如葉之前在鎮采石場工作,被山炮震聾了耳朵,村裏特事特辦,給她申請的殘疾人證。”

周書記神情尷尬,急忙替自己辯解:“當時情況確實特殊,他們家是困難戶,女兒輟學打工養家,又被炮震聾了耳朵,就是鐵石心腸也看不下去,能幫就幫一把,更何況我們還是鄉裏鄉親的……”

“您還是她堂叔?”

“啊、是啊。”杏子步步緊逼下,周書記冷汗直冒,有些慌張。

瞅準火候,鍾燃適時插話進來:“周書記,您的失察並不是我們此行目的,也不想就此揪住不放。希望您好好配合工作,找到周如葉了解真相。”

“一定一定。”周書記趕緊應承下來,扭頭跟村會計說道:“你先給鎮裏打個招呼,就說我要陪市檢察院來的領導,晚些再過去。”村會計會意。周書記在前引路,一行人直奔周家而去。

路上周書記不停打感情牌:“如葉那孩子吧,我們從小看著她長大,懂事孝順,和哥哥感情頗深。如山出事後,所有重擔全壓在她的身上,出門打工不易,更何況那麽小的孩子。”

“周家大人呢?”鍾燃問道。

“咋說呢,滿堂是好人,就是太老實了些。娶個媳婦還是個聾啞人,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大兒子出事,市裏大醫院的醫藥費,哪是滿堂兩口子能承受的?這不,幾年前就把孩子接回來,兩口子輪流伺候,在我們村,他家是有名的困難戶。我看著如葉可憐,為他們家著想,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家裏有兩名殘疾人,國家給的補貼會高些。”言語中,周書記還不忘輕輕為自己開脫。

過了村委會,沿著青石板路一路向上,再翻過兩個坡就是周家。果不其然,走到院門前,院牆低矮殘破,一排三間房,外牆的水泥剝落了大半部分,露出裏麵的磚。院角鐵絲網圈起來的地方養著幾隻雞,“咕咕咕咕”叫著,給這死寂的地方帶來一絲生氣。

一名村婦正背對著院門喂雞。

周書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兩人稍候,自己徑直上前,輕拍了下村婦的肩頭,周母回頭見是書記,嘴裏“咿咿呀呀”,張羅著要給他搬竹凳。

周書記會簡單的手語,跟周母比比畫畫半晌才折返回來:“鍾檢,很不巧啊,弟妹說大兒子被送去縣裏的人民醫院,滿堂和如葉都跟著去了,家裏就她自己看家,你們要是想家裏轉轉,隨意就好了。”

鍾燃朝著周母點頭表示謝意,掀開門簾進入屋內。家徒四壁,裏麵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各種顏色的編織袋把堂屋堆得滿滿當當,大兒子的床破爛不堪,床腿還用磚頭墊著,**鋪著厚厚被子,能證明床主人身份的,是豎在床頭鐵鏽斑斑的輸液架和成堆藥瓶。隨手拿起藥瓶,看藥名都是市麵上最便宜的止疼藥、營養藥。周家大兒子的病症,隻能通過這種方式延續生命,鍾燃內心感到不忍,掏出錢包,抽出一千元鈔票,杏子也是同樣心思,兩人合計把兩千元鈔票塞進周母手中,示意她收下,給兒子買些營養品。

周母雙手接過,“咿咿呀呀”說不出來話,感激之情卻表露無遺。

2

縣城不大,橫豎兩條大街,很容易就找到了人民醫院。

重症監護室在三樓,鍾燃和杏子拾級而上,在二樓拐角處正巧遇到拎著空暖壺下樓的周如葉,不施粉黛的她,模樣很是清秀。

見到兩人,周如葉神色有些慌張,剛要伸手比畫,鍾燃道:“不用演了,我們知道你不是聾啞人。”

周如葉一時怔住,見兩人表情,知道西洋鏡被戳穿,輕輕道:“對不起,是我騙了你們。帶走我之前,請允許我跟哥哥道個別,他病得很重……等我回來,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杏子道:“我們今天來,並不想抓你回去,隻是有幾個問題需要了解。”

周如葉生怕對方反悔似的,忙道:“隻要讓我留在哥哥身邊,我願意配合。”

“同租室友紫霞,有沒有將鍾檢回訪的消息,傳達給你?”

周如葉點頭承認:“是我疏忽了,對不起。”

“據鄰居反映,你晝伏夜出,經常帶陌生男人回家,鑒於此,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杏子咄咄逼人。

周如葉自知理虧,在質問下低頭不敢直視。

“你的舍友呢?”

“說是家裏有事,退出這個圈子,還刪除了聯係方式。”這個圈子指的是福利姬,周如葉又苦笑了下,“可能是攢夠了錢,跳出火坑了吧。”

室友的行蹤僅僅是個開場白,杏子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關於鹿曉陽強奸未遂案子,我們想再聽聽受害人你的陳述。”

周如葉猛地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兩人:“你們是未檢檢察官,怎麽會管這件案子?”看來她並不知道內情。

“鹿曉陽未滿十八歲,案子歸我們管轄。”

原來他是未成年……愧疚的念頭一閃而過,周如葉道:“呃,事情經過,我都已經跟警方錄過口供……”

“我們想聽你自己說。”

“我在網上認識了鹿曉陽後,邀請他給我們拍攝視頻,我先到的酒店,別的人還沒來,就邀請他先給我拍攝幾張照片,誰想到在拍照過程中,他突然把我衣服撕開,要強**……”

鍾燃冷眼旁觀,周如葉的動作和微表情出賣了她,很明顯這套說辭,是她打了無數遍腹稿的產物,說起來流暢至極,沒有絲毫停頓。

兩個人默契至極,一個眼神,杏子已然明白,揮手打斷周如葉的“背誦”,冷冷道:“這個版本聽得耳朵都磨出繭子,我想知道另一個不為人知的版本。”

周如葉故作驚訝狀:“檢察官姐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事實隻有一個啊。”

“還記得當時在看守所,你怎麽說的?我可以幫你回憶下,‘這個圈子非常私密,除了福利姬流動性大一些,管理者、司機、保鏢、攝影師,人員都非常固定,很少變換’。阿寬已經被警方抓獲。他的口供,這點與你相同,福利姬所用攝影師都是專屬的,絕無可能從網上去隨便搜尋一個。除非……你另有目的。”

周如葉極力不讓對方看出自己情緒波動:“我能有什麽目的?這次……隻是單純看他拍攝技術好,就動心了。”

杏子並沒有理會:“你和葉安穩,什麽時候認識的?”

“葉安穩?”周如葉裝作一副不認識的樣子。

“他是律師,律所地址在魚嘴峴十二號五弄三號樓203室,你住208室,確切地說,你們倆是鄰居。”

“好像是有一家律所。檢察官姐姐,不怕你笑話,我的工作性質很少能與鄰居們碰見。即便見麵也不會說話,更不要說交往了。”

“那我幫你回憶。”杏子把轉賬記錄取出,遞到周如葉麵前,“這是從銀行調取你銀行卡的轉賬記錄。用紅色筆標注的這兩筆金額總計十萬元,是通過一家公司轉賬,這家公司的實際控製人是葉安穩,時間節點在強奸案前後,葉安穩又恰恰是鹿曉陽的辯護律師,針對這些,你覺得有沒有必要,重新講述一遍事實?”

一語中的。

“葉安穩……我想起來了,聽說我哥哥病了,就借錢給我看病。”大勢已去,周如葉做著徒勞掙紮,可說出來的話恐怕自己都不相信。

“誰會忘記借自己十萬元的恩人?不要再狡辯了。周如葉,我必須鄭重告誡你,越早說出真相,對你和你身後的人,都是一種保護。”

周如葉無話可說,唯有沉默來應對。杏子又換了種態度,推心置腹道:“你還年輕,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毀掉自己前途。”

周如葉苦笑著搖了搖頭:“像我這樣的人,命運在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哪有什麽前途可言?”

“你怎麽能自暴自棄呢?”杏子有些氣結。

鍾燃敏銳察覺到她內心防線有些鬆動,忙用眼神製止杏子,溫言道:“從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你付出這一切的初衷,是為了家,為了救哥哥。在陌生城市舉目無親,用弱小肩膀扛起一個家庭重擔,憑這點,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個好姑娘。”

周如葉雙手抱膝,披肩長發遮住臉頰,隻能見她的肩膀在輕微**。少頃,才抬起頭,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淒然道:“謝謝,可我現在需要的不是理解。你們說的那些我解釋不了,葉安穩是借錢給我哥看病的人,我能告訴你的隻有這句話。如果不打算帶我走,那就先告辭了。”

周如葉站起身,拎起暖壺就要走,樓梯上方傳來一聲中年男聲:“女兒,先不要走。”

周如葉臉色變得刷白:“爸,你怎麽來了?”

“你打開水的時間有點長,爸不放心,就出來看看。”周滿堂端詳兩名檢察官,最後目光落回到女兒身上,目光中充滿心疼。

“爸,這裏沒有你的事。”

“剛才你們說的話,爸都聽見了。乖女兒,是爸爸對不起你。”

周如葉情緒突然爆發出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我的事不用你管,趕緊走。”

周滿堂腳步紋絲未動,一臉柔情望著女兒:“是爸爸沒出息,一直以來都是你在保護著這個家庭。今天,就讓爸爸也出息一回,來保護你。”話音未落,周如葉眼淚就不爭氣地湧出來。急忙轉過身去,把後背對著眾人。

“葉子,你手頭不寬裕。如山病情突然加重,你立馬就寄回家十萬元錢。爸爸害怕這錢來路不明。可又心存僥幸,萬一是你攢的呢?就這麽拖著……”如山是周如葉的哥哥,周滿堂痛心疾首,“錯都在爸爸,早該提醒你。乖女兒,這個錢咱們不要!”

最後的一句話,周滿堂說得斬釘截鐵。

“不要?不要拿什麽救我哥?你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把哥治好了,才能頂門立戶,咱家才不會被人笑話。”

“傻丫頭,爸爸還有你啊。受了這麽多的苦,爸爸不會再允許你為了如山,把未來幸福都搭進去。你比一百個、一千個兒子都好,做你的爸爸,是我的福分啊。”周如葉一直以來,都認為爸爸重男輕女,自己為哥哥付出是理所當然的,父親發自肺腑的一席話,讓她徹底破防,“哇”的一聲,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杏子心下惻然,俯下身,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低聲安撫。

好一會兒,周如葉才擦拭眼淚,認真道:“爸,從小你就教育我和哥哥,做人要知恩圖報,我不想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她內心很掙紮。

“葉律師的恩情,我終生難忘。但這也不能成為要挾我女兒鋌而走險,去陷害一個無辜少年的理由。”

“他沒有要挾我……”

“來之前,我們專門從本院和當年下達判決的法院調取了周如山刑事及民事案件的檔案卷宗。”周家父女噤聲,吃驚地望著鍾燃。

“刑事上,對被告人的證據收集,公訴機關做得翔實充分,判決結果量刑適度。民事上,葉律師確實為原告方爭取了豐厚的補償。但是……”鍾燃話鋒一轉,“作為律師,為當事人爭取最大利益,這本身就是他的義務,更何況在一個事實清晰、證據確鑿的案件上。”

周如葉:“可他為了我們的案子,被打折一條腿。”

“我和葉律師還有一層關係,想必你們不知道。我倆是高中同桌,關係非比尋常。我從省院調回到市院未檢科,老同學們給我接風,葉律師也在其中。我當時發現他跛足了,問其原因,他的解釋是深夜醉酒回家被人搶劫,迷糊中反抗被打斷了腿,好懸沒把命搭上。幾個月後,搶劫他的人也被抓獲。”

周如葉幾乎是脫口而出:“葉律師親口說的,他沒有騙你?”

鍾燃點點頭:“我內心一直有個疑問,你和葉安穩是兩種人,本無交集,為何能走到一起?僅是出租房的鄰裏,說明不了什麽。直至看到周如山案宗,知道律師是葉安穩時,我才豁然開朗,你們早在幾年前,因案件相識,是如山的案子打動你才甘願充當葉律師馬前卒。這個問題我思考很久,如山案的民事訴訟判決時間,與接風宴上葉安穩說自己腿斷的時間,幾乎吻合。那麽,有沒有他利用腿斷博取你們同情心的可能?”

周家父女屏氣凝神,豎起耳朵,一個字也不敢落下。

“為此,我特意去到公安局刑偵大隊查詢案底,果不其然,葉安穩對我沒有撒謊。半年後,警方在破獲一起特大入室搶劫案、審訊犯罪嫌疑人時,順藤摸瓜查出當年的劫案,犯罪嫌疑人用棍棒打斷他的腿,並搶了錢包裏所有現金和銀行卡。

調取當時銀行自動提款機的監控記錄,取走葉安穩卡內現金的人,雖然經過化裝掩飾,但是從身形體態等判斷,確認是警方抓獲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有記錄顯示,當年已經通知當事人,也就是葉律師。”

周如葉感到口中苦澀無比:“葉律師的跛足,和我哥哥的案子,沒有直接關係?”

鍾燃不想傷害對麵年輕女孩的心,但也必須把事實說出來:“沒有關係。”

“他一直在騙我。”

“當年深夜遇襲,我相信葉律師也認為自己是被被告報複,搶劫錢包無非在掩人耳目。隻是他知道事情真相後,卻選擇利用你的感恩之心,而不是告訴你。”

靜默了有半分鍾,周如葉突然長籲口氣,如釋重負般笑了笑:“謝謝你鍾檢,我身上那道無形枷鎖終於被解開了,這種輕鬆的感覺真好。”

周如葉再無猶豫:“我想把知道的真相,都講給你們聽。”

“真相是把雙刃劍,有可能會波及你。說之前,我希望你能知曉。”鍾燃善意提醒。

“自己犯的錯誤,理應承受。”周如葉一臉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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