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府第夜宴

郤桓度微微一笑,伸手請白喜先行。

白喜和郤桓度並排而上。

還未步上大門前的平台,夫概迎了出來。

郤桓度心下恍然,知道這次白喜約自己早來一步,內中實有別情,看來這次夫概是要爭取自己加入他陣營,進而推之,這人應當有著取吳王闔閭而代之的野心。

夫概一點也不提舒雅,客氣幾句,領著郤桓度去參觀他龐大的府第,白喜告個罪,不知轉到哪裏去了。剩下郤、夫兩人,在幾個親兵護衛下,四處漫步。

夫概態度謙恭平和,一反平日的狂傲,引郤桓度並肩走進大殿東麵的長廊,邊走邊道:“孫將軍還是第一次來本府處,一定要參觀武藏室。”

他說話威猛沉雄,令人生出屈服相從的意向,正是天生的領袖之才,難怪能在闔閭之外,成為第二號強人。

長廊和另一座偏殿相連,兩人在長廊並肩走著,在太陽的餘暉下,兩旁殿宇樓台,美不勝收。

來到偏殿的門前,四名赤肩穿著護胸鎧甲的力士分立兩邊。

郤桓度眼光何等高明,看到這四人全身體態勻稱,氣勢強凝,心下一凜。

原來普通人一是右手或右腳較粗壯,又或反過來左大於右,即是說定有某部分是比較有力和靈敏,但若是像郤桓度這個級別的高手,全身無一不是最強和最靈活的武器,就會發展均勻,可以應付任何角度的突襲和進攻。因此當郤桓度驟見這四人,便從他們的身型、氣度上,觀察出這四名赤膊力士都是可被選入特級高手的行列。

郤桓度臉上神色不變,掩飾了內心的震動,以免夫概察覺出自己眼力銳利,從而推測出他的功底。

郤桓度尤其震驚的是,從未曾聽過伍子胥或任何自己的手下提起過這樣的四個人。因為這樣的高手,能有一個,也足以造成轟動,成為吳國著名人物,現在一下子出現了四個,依然不為人知,這夫概的真正實力確是令人驚駭;更為可怕的是,他表麵的粗豪狂妄,看來是一層煙幕,使闔閭等不存戒心。照這四個高手的深藏不露來說,顯然應該對他另作估計了。

可以說是夫概低估了郤桓度,如果他知道郤桓度能從這些許的跡象,推斷出這個結論,心中必然後悔。

夫概也不見有任何指令,最近殿門的力士倏地推開兩扇以銅片嵌成一個獸頭的巨大木門。

在力士的推動下,大木門輕若無物,郤桓度卻知道,每扇木門最少需要百斤之力始能推動,這種舉重若輕,才是難得。

大門推開,殿內燈火通明。

郤桓度心忖這次參觀“武藏室”,是特地針對自己的一次安排,以他估計,他郤桓度成為了夫概一是招攬、一是消滅的一個人物。這當然是他在吳國的表現,對他夫概造成威脅的力量,斷不能容他站在闔閭那一條陣線,所以這次的交手非常重要。他如果不能令夫概對他不起排斥之心,往後的日子,便會變成和夫概的明爭暗鬥。並且這夫概實力龐大,連吳王可能也會因為不想吳國內戰而寧願犧牲他郤桓度,那就是郤桓度最不想見到的局麵了。

大殿內明如白晝,擺著一列一列的兵器架,使人仿似進入了一座兵器的森林內。

其中一個角落放置了幾輛戰車,更使人見而神往。

夫概帶郤桓度在兵器架林內穿插漫步。

夫概隨手取起一個銅鑄的胄,這種青銅鑄成的護體器物,是當時的極品,一般將士,隻穿皮革製成的甲胄,能在重要部位加嵌銅片,已是很了不起,銅胄隻有君王大公方可擁有。

夫概拿起這護著頭臉的銅胄,其正中處有一條縱切的脊棱,把全胄均勻地分為左右兩個部分,胄麵上的紋飾,就是以這條脊棱為中線向左右對稱展開,組成一個大的獸臉,還有兩根上翹的尖角,在相當於獸嘴的地方,露出了戰士的臉孔,形狀威武。

夫概一邊解說銅胄的好處,一邊述說銅胄的來曆,郤桓度卻是一邊心驚,這“武藏室”內由一劍一戟,至弓箭甲胄,無一不是精品,夫概的收藏魄力和支持這龐大收藏的實力,正是要向自己示威。

夫概神態輕鬆,轉到另一角落,隨手取下一把長弓道:“這把長弓的製作時間,頭尾橫跨四個年頭,是以柘木、牛角,再以膠、筋、絲、漆等合製而成。要將這些材料合製成弓,因為不同的工序需要不同的季節來進行,例如冬天取木,春天取角,夏天冶筋,秋天才把它們並合,再經曆冬天的寒氣,到春天再被弦,絲毫不苟。”

郤桓度暗讚夫概在這方麵的認識,他是大行家,聞言便知夫概內行。

郤桓度取下一枝長箭,細心觀察箭鏃的式樣,看見鏃頭拋棄了慣用的扁體形態,改用三棱錐體,由以往兩翼側刃前聚成鋒,改成三棱的三條凸起的棱刃前聚成鋒,既增強了穿透力又加強了殺傷力。

郤桓度心想,優良的戰術固然重要,但精良的武器亦起著決定性的作用,隨著車戰的日益發展和戰爭規模的逐漸擴大,防護裝備也進一步完善,皮甲盔胄的製造日益牢固,防衛的部位更周密完備,故迫切地需要更為銳利而穿透力更強的箭鏃。

郤桓度手中長箭,正是這類應運而生的產品。

郤桓度淡淡道:“這武庫足稱天下之冠,但若不得其用,亦等同廢物,夫概以為如何?”

夫概雙目直視郤桓度,如老鷹般看望著自己的獵物。

郤桓度一雙虎目寒芒暴閃,毫不退避地向他回視,他知道今日若不能爭取此人對自己的信任和尊敬,他日行軍調將,將會有很大障礙,很可能因而招致敗績。

兩人的眼神,等同利刃,在空間交擊。

雄獅般威猛的夫概道:“孫將軍膽識過人,我很佩服。”

郤桓度聽出夫概的說話背麵另含深意,登時醒悟到剛才夫舒雅並非是無意遇上,而是特意試探自己的深淺。幸好他以過人的膽力,贏得高深莫測的形象。

郤桓度仰天一陣大笑,豪邁不羈。

夫概為之錯愕,一向鎮定溫文的郤桓度,忽然露出這樣豪雄的神態,令他大感意外。

郤桓度知道自己這一招奇兵爭回了主動的形勢,連忙乘勝追擊,道:“要在千軍萬馬中,保持冰心一片,才是製勝之道,其他何足言勇。”

這幾句說話非常淩厲,表示他郤桓度盡管麵對千軍萬馬,也如高山般不能動搖,何況隻是夫舒雅的一把“越女劍”。

夫概一時啞口無言。

其實郤桓度正向夫概施展攻心之術,在他心中種下自己的威武形象,當然若非他適才表現了過人的膽識,這幾句話會沒有半點用處。

夫概知道不能在這方麵向郤桓度施壓力,轉口道:“古語有雲,良禽擇木而棲,良將選明主而事,當今天下群雄並列,晉、齊、秦、楚均為雄霸,吳國地僻人稀,偏處南方,孫將軍為兵法大家,天下知名,為何偏要投靠於我?”

這幾句話非常厲害,一個對答不好,對他今後在吳國的發展將有很大的影響。

郤桓度不禁對這吳國的第二號頭頭另眼相看,他看來表麵粗豪,卻是具有機心,智勇雙全。

郤桓度淡淡一笑,恢複到從容謙讓的神態,一方麵是見好就收,另一方麵亦是要夫概捉摸不著他的心意,道:“我孫武一生致力於兵法之道,深信最好的理論,必須身體力行,用之於實戰上,始能知其真偽,這是我一生最大的理想和願望。”

說到這裏,兩眼忽地射出神光,像兩枝利箭般,從夫概的眼睛透射進他心內。

夫概神色一變,顯然被郤桓度突如其來的眼神所懾。郤桓度虛虛實實,忽軟忽硬,使他無從捉摸。

郤桓度眼中神光忽又斂去,抬頭仰視,似乎陷進深思裏,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晉秦諸國沉迷車戰之術,積習難返,絕難接受我新創的戰術,隻有吳國一向以步兵、騎兵為主,若能用我之道,練習針對車戰的最新戰術,必能稱雄天下,這便是我的心願,也是我甘心事吳的原因。”

這番話說得夫概連連點頭,深合他要稱雄天下的野心,並且郤桓度暗中點出他不理吳國誰人當權,隻要能讓他一展所長,他自會甘心從之,這幾句話正說到他心坎裏。

夫概嗬嗬一笑,甚為滿意,兩人的距離拉近不少。

這時有親衛來報,巫臣的馬車剛進入府第的外門。

夫概不再遲疑,率領郤桓度一齊出迎。

在大門外除了白喜外,還有伍子胥和一眾大臣,這次夫概是東道主,吳王闔閭自然不便前來。

伍子胥向郤桓度打個眼色,表示他已知夫概請他早來之事。

郤桓度知道他信任自己,便不作表示。

台階下一隊人緩步而上,巫臣一馬當先,身邊的人兒婀娜多姿,風華絕代,正是那一代尤物,自己夢縈魂牽的美女夏姬,心中不由一緊。

巫、夏兩人背後跟了十來個身穿晉服的武士,郤桓度一個也不認識,知道這是巫臣的特別安排,特地不帶認識他郤桓度的手下前來。

郤桓度聽到身後的白喜低聲道:“那穿黃衣的是‘閃電矛’夏信,穿白衣的是‘快劍’捷難了,這兩人都是晉國的著名高手。”

郤桓度心下恍然,看來這次聚會,還含有比較吳、晉兩國武技的作用。這等比武,很易演變成意氣之爭,不知巫臣如何應付。

巫臣等很快和走下石階迎接的夫概相遇,一邊談笑,一邊向上走來。

郤桓度身旁一陣香風,原來夫舒雅亦走了出來。看她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正在走上來的夏姬,郤桓度不由暗笑女孩子自然難免有爭妍鬥麗的心態。

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夫舒雅的側臉,纖巧的鼻子恰到好處地聳起,使她的輪廓既有性格而又巧俏,長長睫毛下,烏亮的眼睛,比之夏姬的風韻迷人,是另一種剛健明媚,各擅勝場。

郤桓度心想若能把這樣驕橫的美女馴服,應是男性的一大快事。

夫舒雅對郤桓度的盯視,立即起了感應,小嘴不屑地一撅,走遠了幾步。

郤桓度心下有些許被傷害的感覺,幸而剛好巫臣和夫概走了上來,巫臣正向各人引見夏姬,很快要輪到他了,急忙將夫舒雅置之腦後,應付即將來臨的局麵。

巫臣和夏姬轉到郤桓度麵前,不知是否神經過敏,郤桓度感到有兩對銳利的目光正在很仔細地觀察著他和夏姬的神態。

一對眼睛是巫臣,這是很可以理解的,因為那次救美之後,夏姬神態奇怪,自然令巫臣心下懷疑。當時雖將他瞞過,但總有點蛛絲馬跡,使巫臣心難釋然,不肯放過任何探查的機會。

另一對利眼竟然來自身旁的伍子胥,這就令他大感不解。

無論這兩人中任何一人,如果自己和夏姬的關係被其揭開,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夏姬悄然立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距離,卻似遠隔在萬水千山之外。他鼻孔傳進夏姬熟悉的體香,勾起在巫臣船內和這美女**的回憶,臉上卻要升起陌路不相識的初遇表情。

巫臣的語聲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道:“夫人!這位是以兵法著稱的當代大家,孫武將軍。”

夏姬抬起俏臉,她清澈的大眼睛,一點不見異樣,深深向郤桓度一福。

見到夏姬神態毫無破綻,郤桓度把提到半空的心放了下來。急忙裝作回禮,低下頭來,順便減短兩人目光相接的時間,忽地發現一個景象,令他幾乎魂飛魄散。

原來他目光下射,看見夏姬的左手緊握成拳,輕輕顫動,這個角度,位於夏姬右側的巫臣,剛好看不見,但能否避過伍子胥的目光,就是五五之數了。

這時他已不能計較,心中起了一片憐惜,夏姬的痛苦,使她需要用上極大的自製力。

見麵禮罷,在夫概引領下,一眾走進正殿。

殿內的客席設在南方,主席設在北方,其他的席位,沿著東西兩方擺設,空出殿心大片的空地。

眾人麵向殿心坐下。

一隊樂隊魚貫走進殿中,麵向巫臣和夏姬的客席,奏起樂來。

這隊樂隊有十人,分作兩列,作跪狀,身穿銀灰色窄袖長衣,頭戴黃色帽巾。

左起第一人是指揮,雙手揮舞鼓杖,敲擊鼓麵。後麵四人吹著笙簫等各種樂器,其他五人,有人側身彈瑟,有的在拍手唱歌,一時殿內充滿歡樂的氣氛。

郤桓度一邊裝作留心欣賞,一邊目光四處巡遊,見到隨巫臣來的晉國高手都坐在對麵東邊的幾個席位,那“閃電矛”夏信和“快劍”捷難兩人,麵無表情,難知喜怒。夫舒雅和白喜一席,她的目光不時望向夏姬,好像天下竟有這樣的美女,以致心生不忿。

事實上不止夫舒雅,殿內包括夫概在內,大部分時間眼光都往夏姬遊弋,夏姬一舉一動,均令人難以收回目光。

樂隊演奏完畢,夫概舉杯勸飲。

酒過一巡,夫概道:“巫專使這次前來,展示車戰之術,令我吳人大開眼界,久聞晉國武風甚盛,名家輩出,令人深為向往。”

巫臣仰天大笑道:“夫概身為南方第一高手,若談武技,我等是班門弄斧,貽笑大家,還是藏拙好了。”

白喜插嘴道:“巫專使太謙讓了,大家交換一下心得,應是天大美事。”

當時武風極盛,宴會中舞劍比試,幾乎是例行節目,不過兩國外交的宴會,牽連會比較複雜點罷了。

伍子胥笑道:“巫專使這次不惜千裏來此,如果不給我們一開眼界,太可惜了!”

連伍子胥也附和,眾大臣立即一齊起鬨,紛議比武的方法。

郤桓度知道伍子胥為人穩重,每一行動都有深意,這次可能是與巫臣合謀,利用晉人的力量,一殺夫概的威風。不知夫概會否動用他的神秘高手,如果如此,恐怕巫臣和伍子胥不能討好。

伍子胥和巫臣以往同屬楚臣,相識已久,巫臣這次來吳,正由伍子胥穿針引線,郤桓度推測兩人合謀,是合乎情理的推斷。

白喜一名手下走到殿心,郤桓度認得這人是以長戟著名的吳國高手萬蹤。心想夫概這方一出場便是最著名的好手,顯然誌在必勝。這時形勢複雜,可能演變成幾方麵勢力的傾軋。

吳方高手萬蹤走到殿心,拱手向巫臣施禮,大聲道:“白將軍手下參將萬蹤,願向專使請戰夏信老師。”

全場一陣**。

萬蹤一上來便挑戰晉方在場的最頂尖高手,當然是希望以一兩場比武來定下勝負。萬蹤和夏信使的一是長戟一是長矛,都是遠距離的格鬥兵器。

萬蹤語氣中透出強烈自信,那夏信反而神色不動,靜待巫臣的指示。

郤桓度推斷萬蹤對這一戰無甚把握,所以反而要逼自己升起強大的信心,才不致因怯戰致氣勢減弱,招致敗績。

夏信為北方霸主晉國的有數高手,稱雄中原,難怪吳方高手被其盛名所懾。

這夏信最著名一戰,是與楚國費無極的一次比武,當時夏信雖然落了下風,仍能全身而退,使他名傳天下。

另一方麵郤桓度有點失望,這萬蹤一出,擺明夫概不會動用他那四名神秘高手,使他不能多得點有關這四名高手的資料。

巫臣嗬嗬一笑道:“萬參將長戟四十八法,聞名久矣,夏信你好好領教高明,但須謹記晉吳兩國,現為兄弟之邦,點到即止,以切磋為大前提。”

夏信長身起立,離座走往殿心,拱手向夫概施禮後,一語不發,神情倨傲,顯然不把一向僻處南方的吳國高手放在眼中。

夫概目中寒芒一閃,似動了氣,旋即笑容又浮上臉上。

這時雙方都有隨從走下場來,為兩人穿上銅胄和護著重要部位的鎧甲。

夏信的頭胄是虎頭紋飾,萬蹤的是一隻似獅非獅的怪獸,兩人身上的披甲都是以銅片穿綴而成,甲裙直幅下垂,剛好護著下陰,轉動靈活,外形威猛,殺氣騰騰。

又有人取出兩人兵器,夏信持的當然是他的著名長矛,萬蹤則使戟。

一陣鍾鼓在夫概席後響起。

夏信手中長矛忽地彈上半空,化出萬道矛影,虎虎生風,大殿上空滿是寒芒,光耀眼目的矛尖反光,使殿上頓時陷入重重矛影裏,這夏信一出手,吸引了全場目光。

滿天矛影倏地收去,變成一支長達丈八的長矛,遙指著三丈外的吳國高手萬蹤。

萬蹤一沉腰,長戟回指夏信。

一股沉雄的殺氣,立時在兩名蓄勢欲發的高手間升起,叫人呼吸頓止。

郤桓度心下大叫不好,夏信果然高明,一出手便占了主動之勢,看來他的圖謀,是要逼萬蹤在數招內分出勝負,這樣贏來幹淨利落,大方漂亮。其害處是這等接觸全無花巧,動輒重傷身亡,如果發展到那情況,很可能使雙方都難以下台。

他目光一掃伍子胥、巫臣和白喜等人,發覺他們都現出不安神色,自然是看到場中局勢,難以控製。

夏信長矛寂然不動,由下斜上直指萬蹤。萬蹤長戟不斷震動,抵抗著夏信的強大氣勢,落了下風,正是動則不能久。

吳國高手萬蹤開始雙腳移動,以夏信為中心,繞著夏信緩緩轉起圈子來,這一招萬蹤是出於無奈,希望借此減輕夏信長矛遙指的殺氣。

夏信靜立如岩石,就在原地轉身,無論萬蹤或快或慢,他的長矛無一刻不是斜斜指向萬蹤咽喉的部位,看來隻要萬蹤露出絲毫空隙,他的長矛就會閃電擊出。

此時形勢千鈞一發,夫概和巫臣等不安之色更濃了。

一聲大笑在郤桓度口中響起,隨著大笑,他大步踏進殿內兩人決鬥的空間內,殿內各人一齊大驚失色,因為場內比武的兩人,氣勢正凝聚到頂峰,郤桓度這樣踏進他們的警覺範圍,一個不好,會招致兩人在氣機牽引下的自然反擊,盡管武功遠勝他兩人,怕也難擋兩人的同時合擊。

夏信和萬蹤兩人果然同時一震,一矛一戟全指向郤桓度。

就在兩人要進擊的刹那,郤桓度驀然一聲大喝,手上寒芒一閃,抽出腰間長劍,“嗤”地一聲掣在半空,寒芒再閃,劈在矛戟所生出的強大氣勢上。

長劍直劈向地下,就在離地三寸處倏地靜止不動,長劍生出強大的氣勢,滿殿寒氣,這一劍雖然砍在虛空處,卻恰好在二人強大的氣勢網內,劈開一道空隙。

夏信和萬蹤當然不能真的向郤桓度進擊,借著這個機會,一齊提起兵器後退。

這糾纏難分的局麵,給郤桓度一劍化解。這一下武功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膽氣和眼光。

郤桓度又是一聲長笑,寒光一閃便收,長劍插回鞘內,跟著道:“夏老師和萬參將都是武功高強,這一仗便作平分秋色如何?”

言罷一掃眾人,看見夫概、白喜和伍子胥等臉上震驚的神色還未退去,夫舒雅臉色煞白,顯然都為自己過人的決斷、眼力和劍法,震駭莫名。

夫概大笑道:“來人!夏老師和萬參將令我等大開眼界,每人賜寶劍一把,黃金十兩。”

眼光轉到郤桓度身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這一招保全了他的顏麵,使他對郤桓度大生好感。

晉方高手無不現出驚異之容,郤桓度這一劍的氣勢和速度,把這些眼高於頂的中原高手全懾住了。

獨有巫臣毫不奇怪,連威震南方的襄老也在他劍下棄劍負傷而逃,還有什麽是他做不到的?心下更感激他出麵解圍。

至此沒有人再有比武的興致,宴會在融洽的氣氛下進行。

席間巫臣道:“孫將軍兵法天下知名,不知巫某可有請益的機會?”

郤桓度知機得很,連忙道:“巫專使若然有空,可訂個時間一敘。”

兩人最後決定明天下午,巫臣到郤桓度府上見麵。這約會在眾人麵前談妥,當然遠勝私下秘密約見。

宴會直至醜時才結束,白喜和郤桓度同車而走。車內白喜向郤桓度再三道謝,他手下萬蹤得保顏麵,於他亦有光彩。

郤桓度這一招,似乎是押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