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宮悟道

傳鷹舉步走出戰神殿,俯視一級一級向下伸延至地底湖海裏的石階,遙見石龜在石階底處昂首朝向他站立的位置,雖明知石龜是座石雕,仍然很難把“牠”當作死物看待,可見石龜的雕功確達驚天動地的精妙境界,似乎可以在任何一刻後,開始攀爬而上的行動。

四周遠處的壁隙,地火閃滅,這處雖深藏地下,空氣卻是清新甜美,湖海平靜的水麵,不斷翻起水泡浪花,充盈著無限的生機,間中有奇魚怪物躍離水麵,發出拍水的異響,在隆隆的瀑布聲中,造成一種充滿動感的節奏,傳鷹心神震撼下,眼角不由濕潤起來。

湖海以地底的戰神殿為中心向四周伸延,傳鷹極目遠望,數裏外才隱見地火閃爍的洞壁,使傳鷹想到一個難題:北勝天雖在遺書中點明逃離這處是巽方的去水道,可是在這龐大無邊的地穴內,東西難辨,什麽才是巽方,教他怎能知曉?心中一陣惘然。

傳鷹信步沿石級走向低低在下的湖海,一切看來是那樣的不可能和不真實,直如一場大夢,偏偏這又不是一個夢境。

湖水打上石階,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傳鷹腳步矯健,很快走了六百多級,過了中段,回首望去,戰神殿氣象萬千,高踞在上使人更生疑幻疑真之感。

誰人可以在地底建造出這樣世上無匹的巨大建築呢?

傳鷹終於抵達石龜座前,這巨大石龜比昂藏六尺的傳鷹還要高上兩、三尺,遠觀已是幾可亂真,近觀其紋理鱗甲,更是無微不至,傳鷹忍不住伸手觸摸,石質冰凍,感覺玄異。

湖水適才還是浸至石龜的後腳,這時已浸到石龜的半身,石龜更像剛從水中爬上,傳鷹心底驚異,難道這裏也有潮漲潮退?

在這一刻,傳鷹忽感有異。

此時他站在最低的石級處,雙腳浸在湖水裏,一股暗湧衝來,幾乎把他帶動。

自刀法大成以來,他馬步的平穩,連滔天巨浪當頭衝來,亦難以移動他分毫,這數股暗湧的急衝,卻使他幾乎翻倒,迫得他連移數步,才能保持平衡不失。

傳鷹反應何等敏銳,心意一動,整個人躍往高處的石階,當他身形尚在半空,一條巨大的綠色怪物“嘩啦”一聲,衝離水麵,騰空張開利牙閃閃的大口,一逕向他雙腳噬去,滿頭綠發向後飄飛,模樣猙獰可怖。

事起突然,傳鷹顧不得姿勢難看,運氣一沉,硬生生從半空掉下,跌往離水麵約第七級的石階處。怪頭魚體的生物“嘩啦啦”的在他頭上撲了一個空,騰空到了數十級石階之上。

這怪物一竄之力,竟足有十丈之遠。

傳鷹抽出厚背長刀,全神貫注撲在高處的怪物,牠在數丈外的石級處,身體四邊彈出四隻似掌非掌、似爪非爪、長滿鱗蹼的大腳。

怪物一觸實地,旋風般回頭,兩隻綠眼異芒盛射,狠盯下麵的死敵。

傳鷹大叫不妙,這怪物原來是水陸相棲的怪獸,觀其轉身的速度,一點不輸於在水中的靈活,其雙眼處隆起一賁紅肉,正是傳鷹厚背刀造出來的成績,估不到這麽快又恢複攻擊的能力。

怪物的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在傳鷹的眼前,身體渾圓,長達三丈,全身披滿綠綠紅紅的厚甲,尾部尖長,在身後有力地揮動。

牠的頭特別巨大,頂上有兩隻如羚羊的小角,頭上每條綠發粗若兒臂,在兩邊垂下,綠眼大如燈籠,鼻孔扁平仰起,大口緊閉,口下生滿針刺般的短須,與傳說中的龍有七分酷肖。

魔龍一反早先激烈衝動的凶態,靜若山嶽,緊盯下麵的傳鷹,似乎充滿仇恨的情緒,連傳鷹這等膽大包天的人,也給牠看得心中發毛。

一獸一人,一上一下,就在石階上堅持起來。

潮漲愈來愈急,地底湖內的浪一波一波從遠處衝來,隆隆的聲響和回音震徹整個湖洞,水位上升得很快,半炷香的工夫,湖海的水便浸至傳鷹的腰間,石龜也隻剩下昂起的頭部,仍露在水麵之外。

傳鷹暗忖,假設這魔龍真是懂得利用自然的威力,故意把傳鷹迫在這位置,靜待湖水把他收拾,今回他一定凶多吉少,因為這顯示怪物到了通靈的境地,令傳鷹不得不以另一種眼光看待牠。

魔龍眼中的綠焰凝然不動,身後的大尾停止了擺動,胸腹緊貼由上而下的十多級石階,像黏貼在石階上一樣。湖水漲至傳鷹的胸腹間,傳鷹已別無選擇,一聲長嘯,奮起精神,手提厚背大刀,大步走離水麵,挾著一股強大的殺氣朝魔龍仰頭衝去。

魔龍眼內綠芒大盛,綠發無風自動,身後的大尾開始“霍霍”擺動,掃得石階“沙沙”作響,威武萬分。

傳鷹利用強大的刀氣,迫得魔龍一時間不敢立即發動攻勢,眼看再有一級就可離開水麵,魔龍貼住石階向他攻來。

牠的尾部和下腹仍然貼緊階麵,但前身卻騰起半空,一對前爪分左右向傳鷹抓來。

傳鷹暴喝一聲,厚背刀化作一道寒芒,在攫來的雙爪間閃電劈入, 他這一擊純粹追求速度,估計在劈中魔龍之後,倏然後退,仍夠時間避開攫來的巨爪。若非傳鷹此等出類拔萃的高手,又有驚人的膽氣和信心,沒有人敢把性命作如斯賭博。

魔龍似乎對傳鷹的厚背大刀極為忌憚,驟見刀光,雙爪立時縮回,向後急退。

傳鷹見到如此良機,豈肯放過,一聲低哼,離水而出,把刀勢加強,如影隨形,長刀繼續劈去。

眼看要劈中魔龍的右眼,魔龍一聲怪叫,大頭一搖,滿頭綠發隨牠擺首的動作,變做一束旋風般揚起半空,鞭子般抽打在傳鷹的刀身上。

刀身傳來無可抵擋的巨力,傳鷹悶哼一聲,虎口震裂,厚背長刀被魔龍的綠發抽得投往十多丈的石階高處,“當啷”一聲,墜在石階上,又滾下了幾級,便似敲響了傳鷹的喪鍾。

傳鷹自二十歲以來,棄劍習刀,還是第一次在對敵時大刀離手。

魔龍昂首一聲狂嘶,似乎得意萬分,傳鷹趁牠昂首之時,右腳閃電踢出,正中牠的下顎,這一腳全力踢出,乃傳鷹一身功力所聚,最少有千斤之力,魔龍中擊,一聲狂嘶,迅速退後,又回到早先靜伏的地方。

傳鷹一語不發,側衝而上,希望趁魔龍陣腳未穩,搶上高處,起碼也要把厚背刀拾回來。

他才趕上幾級,狂風壓體,傳鷹無奈歎了一口氣,轉身應付。

魔龍從右上側衝撲而下,速度驚人,這次牠雙爪在前,護好麵門,再不給傳鷹乘虛而入的機會。

牠的利爪閃閃發亮,鋒利猶勝刀刃,給牠抓上一下,哪還有命?

魔龍衝至離傳鷹丈許處,忽地垂下頭來,以一對短角對正傳鷹,才開始衝來,傳鷹心中一動,這魔龍有很大的可能隻可在某一距離看物,故進入丈許的距離後,會對近處的物體睜目如盲,所以傳鷹數次都是在貼身處傷牠。

不過在目前的情形下,縱使知道也是分別不大。

傳鷹大喝一聲,躍往半空,舉腳向巨龍頭頂兩隻角中間踏去,這一記既避開了魔龍前攫的利爪,又揀選了巨龍脆弱的頭部攻去。

眼看腳要踏實,連傳鷹這樣不計成敗的人物也忍不住心中狂喜,身側忽起勁風。

傳鷹腳已踏在魔龍頭上,還未及用力,右臂肩處已被牠的大尾抽中。

傳鷹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立時放軟全身,任由魔龍揮起大尾把他抽往空中,直向二十多丈外的湖麵墜去。

傳鷹心中大感窩囊,既估不到魔龍的大尾如此厲害靈活,又是出其不意,使牠占盡上風。在陸地,自己已不是對手,水裏的勝敗自是不言可知。

傳鷹“咚”一聲掉進水裏,濺起半天水花,他耳中傳來一聲沉悶的水響,知道魔龍同一時間,矯健地潛入水裏,當然是來侍奉自己這個大仇家。

一般人在這樣的情形下掉進水內,一定拚命向岸上遊去,傳鷹卻全無這樣的打算,一方麵因為適才給魔龍的尾巴掃個正著,雖未被震散護體真氣,但已是半身麻木,絕不宜於劃水的劇烈運動。

另一方麵,他心中有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劃,要冒險一試。

他雙手緊抱膝頭,蜷曲如環,運氣迅速向湖底沉去,愈往下沉,湖水愈趨冰冷,壓力愈是沉重,傳鷹閉起眼目,任由一口真氣在體內流竄,把注意力集中在肌膚的感應上,湖底每一道水流的變異,也不能逃過他的感觸。

他精通龜息之法,肌膚可如魚兒般吸收水中空氣。

湖麵上傳來急劇的水聲,魔龍正在湖麵來回巡弋,搜索敵人的蹤影,一待牠找不到敵人,便會潛入湖內,那將是人龍爭雄的決勝時刻了。湖麵上水聲消去,魔龍潛入湖內。

傳鷹全神貫注,默察周圍的動靜,他輕緩舒暢地調節體內的真氣,把自己保持在最輕鬆、最敏銳的反應狀態下。

周圍湖水暗流洶湧,魔龍正在附近快速巡梭。終於一股強大的暗浪從右下側急衝過來,傳鷹知道最決定性的時刻已經來臨,不徐不疾地張開眼睛,望向右下側處,兩點綠光在深黑的湖水中閃爍,迅速向自己擴大,他重溫自己要采取的行動,要是估計錯誤,今日此刻,就是他的忌辰。

綠光不斷加強,開始時隻是兩點綠光,瞬眼後已是雞蛋般大,周遭的湖水暗流激**,傳鷹放開手腳,撥打湖水,保持平衡。

魔龍的頭部隱約可見,四丈,三丈,兩丈,一丈。

魔龍頭向下垂,準備衝至傳鷹的位置,才張口噬咬。

傳鷹估計得沒錯,即使來到水裏,魔龍仍是看不見一丈內的事物,在這距離內,牠隻能憑水流的感應來判斷目標的行動,這是傳鷹唯一可以利用的優勢了。

傳鷹聚精會神。

魔龍迫在七尺的距離,巨口開始張開,露出白牙,這裏雖然是湖底的深處,但仍有些微光線透入湖中這深度,足以令傳鷹這類特級高手隱約見物。

六尺、五尺、四尺……巨口張大。

傳鷹覷準時機,整個人向前疾飆,一下翻在魔龍的頭上,兩手閃電抓出,一把緊握魔龍頭上的短角。

整個人騎在龍頭,兩腳挾緊龍頸。

魔龍在吃驚下向前亂竄,在湖水內瘋狂的來回翻騰,有時又飛躍湖麵之上,弄到整個地底湖海地覆天翻,魚獸四處竄逃。

但傳鷹手握雙角,緊附牠身上,任牠亂竄亂動,絲毫不為所動。

魔龍擁有無限的精力,竄高伏低,又不時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連傳鷹這等氣脈悠長的高手也開始感到吃不消,手足麻木痠痛,全身僵硬,若非多年來艱苦鍛鍊出來的堅強意誌,純以身體的狀態來說,早要放手。

但如果魔龍再這樣持續下去,鬆手隻是早晚間事。

失敗的情緒湧上心頭,傳鷹除了要對抗身體的疲倦,還要對抗心靈的疲倦。

魔龍又一次竄上湖麵近三丈的高處,巨大的戰神殿在前方俯伏不動。

一道靈光射進傳鷹心頭,使他記起《戰神圖錄》的第三十六幅圖。

那幅圖錄正中畫了一個人,盤足安坐在一個大圓中心,但那個人的心胸部位,也畫了一個細小的圓。

圖錄下方寫道:“天地一太極,人身一太極,太極本為一,因心成大小,因意成內外,若能去此心意,豈有內外之分、你我之別,天地既無盡,人身豈有盡,盡去諸般相。”

傳鷹當時看得百思不得其解,但在眼前的劣境下,忽地豁然大悟。

他現在萬般疲勞,全因執著內外之別、你我之分,因有身軀,始有疲累;因有心意,始有苦痛。多年來禪悟的功夫,驀地變成具體的經驗。

傳鷹父母隻得他一子,少有奇氣,不好與童同群,每獨入深山,數日始回。

十六歲已遍讀五經四史,沉默寡言。

舅父厲靈一日雲遊到家姊居處,見傳鷹先是大驚,繼而大喜,也不理傳鷹父母的高興或不高興,在傳鷹家中住下來,老少兩人終日遊山玩水。

厲靈將胸中易學理數、地理天文、仙道秘法,一股腦兒盡傳給這外甥。

傳鷹一學便曉,一懂便精,到二十一歲已能另出樞機,自成一格,厲靈長歎三聲,大笑下飄然而去。

傳鷹則獨自遠遊,十多年來遍曆天下名山大川,以至乎西北苦寒之地,尋求天道之極致。

年前心念一動往訪厲靈,在厲靈要求下,來赴韓公度驚雁宮之約,致有目下奇遇。

傳鷹一向以來,對道家奉為無上聖旨的“物極必反,道窮則變”一知半解,雖能明白字麵的意思,但卻從來沒有方法在實際上加以應用。

在目下的處境,加上《戰神圖錄》的啟示,他忽然領悟到當肉身至疲至倦時,唯一的方法,就是由有身變無身,而達至這境界的法門,就是把“心”這堵定內外的圍牆拿走,讓人這“太極”重歸於宇宙的“太極”,既無人身,何來困境?

要把心拿開,先要守心,當守至心的盡極,物窮則變,始能進軍無心的境界。

傳鷹刹那間拋開一切凡念,將精神貫注靈台之間,任得魔龍遁地飛天,總之不存一念,不作一想。

渾渾噩噩,無外無內,無人無我,沒有空間,沒有時間。

盡去諸般相。

靈神不斷提升,眾念化作一念,一念化作無念,虛虛靈靈,空而不空。

肉身的苦痛雖然還存在,但似乎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這亦是魔教中苦行的法門,修功者自殘體肢,直至意誌完全駕馭肉體之上,以精神戰勝物質。

不過傳鷹受《戰神圖錄》的啟發,純以守心的功夫達至無心的境界,精神超越肉體的苦痛,又不知比之高上了多少籌。

時間似若停頓,沒有前一刹那,也沒有後一刹那,對傳鷹來說,再沒有逝者如斯,不舍晝夜的時間流動。

也不知魔龍竄遊了多久,傳鷹整個靈神化作無數上升的小點,向上不斷提騰,凝聚在一個更高的層次和空間處。

他睜開心靈的慧眼,看到一個奇異美妙的景象。

他發現停在地穴的半空上,湖麵上一陣陣水花衝天灑噴,有人雙手緊抓龍角,伏在魔龍身上,竄躍半空,人獸橫越水麵上七、八丈的空間,再投入水裏。

傳鷹醒悟到騎在龍背的人是自己的時候,大吃一驚,眾念紛至,一聲呻吟,整個靈神又給扯回騎在龍背的肉身內,千般痛楚,由全身的經脈湧往心頭,幾乎跌離龍背。

傳鷹急守禪心,立時又重新進入靈肉分離的精神狀態。

過了不知多久,魔龍忽地停止了一切動作。

傳鷹緩緩回過神來,張開雙目。

魔龍正伏在戰神殿的大門前,象是專誠把他載來此地的坐駕。

口中發出嘶嘶哀鳴,龍首低垂,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傳鷹心想難道魔龍承認輸了此一役,甘心投降?又或隻是牠的詭計?

這時他開始感到渾身痠麻,暗忖假設離開龍體,受到牠攻擊時,不要說抗拒,恐怕連提起雙手也有困難,一時猶豫起來。

正沉吟時,一股低沉溫和的嘯聲,如泣如訴,從魔龍口內發出,聲音抑揚頓挫,悅耳非常。

傳鷹心中一動,豪情大發,心想我就賭他一鋪,由龍背翻下地去,應該說是滾下龍背才妥當一點,一翻到地,他便大字般攤直,動也不能動。

麵上冰冰涼涼,原來魔龍吐出長長分叉的血紅龍舌來舔他的臉,狀極親熱。

傳鷹全身舒暢,心靈靜如深海,便那樣睡了起來。

在戰神殿的大前門,甜甜地深入夢鄉。

八師巴卓立地麵上驚雁宮的入口處,俯視千裏崗下的留馬平原。

朝日東升,大地充滿生機。

八師巴雙目閉上,手中緊握傳鷹的小刀,刀鋒按貼眉心印堂處,運聚奇功,默察對手的心靈。

他雖然連傳鷹姓甚名誰、出身來曆一概不知,但他對傳鷹靈神的了解,可能還遠超傳鷹的父母。

他不單感觸到傳鷹目下的元神,甚至感觸到傳鷹元神中前生千百世的記憶烙印。

他和傳鷹並非初遇。

千百年來,他們早糾纏一起,到了這一世,應該是個分解的時刻了。

傳鷹坐在戰神殿的梯階上。

湖麵上魔龍翻騰飛舞,向他展示牠的活力和歡欣,不時潛入湖底,探摘湖內植物的果實,銜來獻上予傳鷹。

果實鮮美清甜,齒頰留香。

傳鷹來者不拒,一邊大嚼魔龍銜來的鮮果,一邊思索戰神殿內一幅一幅的圖錄。

這時他正苦思第十三幅。

圖中畫了一個人蜷伏而眠,眼耳口鼻完全緊閉,胸中又畫了個人,也是蜷伏而睡,眼耳口鼻亦是緊閉,姿態相同。

圖錄上方隻寫著:“胎從伏氣中結,氣從有胎中息。”

傳鷹這時心中所想的,卻不是這幅圖該作何解釋,而是這句話正是道家修仙整個哲學所在。

道書常言人出生時,透過連係母親的臍帶,隨母體一呼一吸,爭取養分,生出後臍帶剪斷,始由先天內息呼吸,進入後天口鼻的呼吸。

所以修仙第一要訣,首要重歸先天的呼吸,但母體已不存在,唯有發動體內自身的先天呼吸,以脊椎直上頭上泥丸的督脈,再經印堂下胸前至肚臍之任脈呼吸,所謂打通任督生死玄關,結下能吸天地之氣的仙胎。

這種神仙之術,自古相傳,是否來自這《戰神圖錄》?

殿內肉體化為精鋼的廣成子,是中國道家醫學寶典《黃帝內經》中教中國的始祖黃帝養身成仙之道的至聖先師。

廣成子定在古時某一時間來到這戰神殿中,悟通了天地宇宙的奧秘,重返地麵後,把這知識經黃帝傳與世人,後再潛返此處,進入破碎金剛的超凡境界。

傳鷹不禁想起北勝天遺書所言:“惜本人慧根未結,未能如廣成子仙師般得破至道,超脫凡世。”

“得破至道,超脫凡世”,傳鷹心內沉吟不已。

他十七歲時,在一個明月照夜的晚上,登上家居附近一座高山之巔,苦思人生成敗得失、生老病死,悟到生命的無常、人的局限。

自那刻開始,他便為自己定下一個目標,就是要勘破宇宙的奧秘。

可惜十數年來,武功雖上窮天道,但禪修卻止於明心見性的境地,難以逾越肉身的局限。

眼耳口鼻身,雖比常人靈銳百倍,以之爭雄鬥勝,綽有裕如,但說到打破天人的限隔,卻像癡人說夢,夏蟲語冰,今天忽有此遇,廣成子正是一個實在的例子,不禁重新燃起對追求天道的雄心壯誌。

右側遠方驀地傳來水流響動的聲音,把傳鷹從深思中驚醒過來。

湖水開始迅速退卻,本浸在水中的大石龜,露出了栩栩如生的上半截。

傳鷹心中一動,發出尖嘯,水中遨遊的魔龍,立時從湖水中爬了出來,攀上石階。

傳鷹躍上龍背,拍了拍龍頭,通靈的魔龍立時會意,載他傲然向水響傳來處遊去。

愈近水響的地方,水流愈急,有如一條急瀑,直向地底衝去。

連魔龍也不敢遊近。

傳鷹歡嘯一聲,充滿暢美之情。

他終於發現了北勝天所指示唯一逃生路徑——巽方的去水道。

魔龍彷似感到他離去的意念,不斷發出悲鳴,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意。

六月十五日亥時,離《嶽冊》約定於杭州交與龍尊義之期,尚有一個月。

千裏崗驚雁宮雁翔主殿內,蒙古三大高手之一國師八師巴肅立殿心,麵前站著形相衣著打扮完全不同的一女三男。

八師巴目光炯炯,利刃般巡視眼前所召來四個最傑出的弟子。

最左的是個赤腳的苦行僧赫天魔。

提起赫天魔,在西域可說是無人不知。

他本為天竺人,因慕八師巴大名,遠赴西藏跟八師巴習藝。

此人在拜於八師巴座下之前,已為天竺有數高手,近年更糅合西藏天竺兩係秘技,別開蹊徑,成為開宗立派的大匠。已達水火不侵、埋地不死的境界。

赫天魔旁邊是一個身穿皮革的女真人,肩上有隻形態威猛的禿鷹,並沒有戴上眼掩,眼光銳利,就像地獄來的魔鳥。

這女真人鐵顏,是西域最可怕的殺手,擅長追蹤暗殺之術,身形瘦削,麵上疤痕滿布,雙目如炬,整個人便像一把利刀,他自創的旋風十八矛,縱橫大漠,二十年來未逢敵手,是八師巴座下最著名的弟子之一。

他身旁的女子美豔絕倫,一雙妙目轉動間勾魂攝魄,身穿藏族服飾,是以豔名稱著的“無想菩薩”白蓮玨。

此姝隨八師巴精研西藏密宗歡喜大法,擅長男女采補之道,殺人於黯然銷魂之際。

最後是個英挺俊拔的白衣文士,貌似中年,乃八師巴唯一的漢人弟子宋天南。

此人精於天文地理、五行術數,亦是奇才,因心慕藏密文化,拜於八師巴旗下,二十年精修,是獨當一麵的不世高手。

八師巴不惜在千裏之外召來這四大高手,可見他非常重視傳鷹,亦可看出他對於追殺傳鷹,是誌在必得。

八師巴道:“本師召爾等前來,實存有必殺此人之意,萬望爾等勿存輕視之心,致招敗績。適才坐禪,本師靈台忽生感應,知道我們的目標已重返地麵,故須立即起程。本師默察天象,此行凶險重重,吉中有凶,凶中藏吉。”

四大高手均知八師巴有通天徹地之能,說話每每深奧難解,故不多問。

八師巴麵容不變,繼續道:“見到此人,爾等各施絕技,立加格殺,我隻要他的首級,那《嶽冊》能否得到手,無甚關係。”

四大高手不覺驚奇,原來八師巴要針對的,是人而不是物。

隻是這四大高手,如果要不擇手段去殺一個人,這個人盡管受庇於鬼神,恐怕也在劫難逃,何況還有這宇內無敵的蒙古國師八師巴呢!

六月十五日戌時末。

傳鷹從龜息大法中逐漸回複過來,緊閉起的口鼻,重新開始呼吸,這時他躺在一條溪流的旁邊,全身疲倦萬分,心胸抑壓,皆因從地下河道衝出時,不住碰撞,受了內傷。

此刻他腦海內慢慢地重演過去發生的事。

當他發現了地穴去水道後,把北勝天的寶袋充氣,躲進從去水道衝入地下的河道,經曆了不知多遠的衝奔,最後寶袋被毀,傳鷹不得已運起龜息大法,隨水而流,抵達此處。

傳鷹剛要睜開雙目時,腦海中出現一個非常鮮明的形象:一位身穿紅衣、形相尊貴的喇嘛,目射奇光,正凝視自己,手上握著自己的匕首。

轉眼間,這形象消失了。

傳鷹並不驚異,暗歎自己現在內傷甚重,幾乎不能移動,莫說殺敵取勝,簡直連走路也有困難,此喇嘛既精通心靈大法,必能追蹤前來,不禁大為頭痛。

傳鷹睜開一對虎目,一夜星空立時映入眼簾。

時值夏末,天上青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在偏南處的夜空,形成一條橫跨天際的大龍,其中尤以心宿黃芒大盛。

傳鷹通曉天文,一時看得呆了,深感宇宙無邊無際,壯麗感人。

腦海中不由浮現《戰神圖錄》第三十八幅,浮雕內刻有一人**而立,畫麵上星宿密布,左下角有一段說明寫道:“天地間一氣流行,皆因形相不同,致生千變萬用,然若源溯其流,蓋歸一也。故能守一於中,我與木石何異,星辰與我何異,貫之一之,天地精華,盡為我奪。”想著想著,心領神會,直入致虛極守靜篤的精神領域,但覺與天上星宿共同在這無邊的宇宙一齊運轉,天地之精神,實乃我之精神,天地之能量,乃我之能量。

八師巴和四大高手,在蜿蜒千裏的山脈疾馳,披星戴月,連夜趕路,天上東方蒼龍七宿,恰是橫跨天際。

八師巴忽然停下,麵色凝重,四大高手愕然,八師巴行事雖然高深莫測,這樣的行藏,仍是大不尋常。

八師巴閉上雙目,緩緩道:“奇怪,我忽然和他失去了感應,難道他已經消失在這世上,卻又不是,似乎他與一股無比龐大的力量結合,使我再也不能辨認他。”跟著張開雙眼,奇光暴射。

這時師徒五人站立在山峰高處,遙望眼下延綿無限的重山疊嶺,在星夜之下,活像一條條變幻莫測的巨龍。

五人各具形相,迎風而立,狀若天神。

宋天南瀟灑一笑道:“師尊,天南剛起了一課六壬,午火發用,乃三重克涉害課,三傳寅卯辰,若我等向正東而去,必能於明午得遇此人。”

八師巴淡淡道:“涉害課得三重克,暗喻危難重重,想我自十六歲見成吉思汗,獲封西藏之王,被奉為蒙古國師,縱橫天下。在武功上,除了蒙赤行與漢人所傳的無上宗師令東來之外,餘子碌碌,即使是思漢飛、橫刀頭陀之輩,也不放在本師眼內,嚐慨歎天下敵手難尋,可是今夜追蹤此人,每感若有所失。要知心誌如蒙赤行者,堅剛如岩石,難以移動其分毫。但此子之精神靈活變化,有若天馬行空,難以測度,乃是平生僅見,得對手如此,亦人生一快事。”說時露出一臉歡欣的神色。

赫天魔平時完全不露喜怒哀樂的臉上,光芒四射,極為振奮。

白蓮玨目射豔光,向八師巴道:“不如就讓蓮玨去打第一陣吧!”

鐵顏一揚手中羽毛黑得發亮的異種惡鷲,惡鷲猛拍雙翼,閃電似的衝奔上天,在星夜中,一顆黑點在夜空中稍作盤旋,望東飛去。

鐵顏道:“靈鷲必能找到此子,到時采陽補陰,悉從尊便了。”

傳鷹醒來時,是翌日的清晨,遍體陽和,功力不但沒有衰退,反而更見精進,昨夜的內傷不翼而飛,環顧四周,目下置身一個深穀之中,樹木繁茂,四邊高山聳立,狀若屏障,好一個世外桃源之地。

遠處山壁高處衝下一條長瀑,水聲隱約可聞,形成一條蜿蜒而來的溪流,正是這條飛瀑,把他從地底的深處帶了出來。

此人極為奇怪,劫後餘生,並不覺有何歡喜。

傳鷹施展內視之術,靈台一片清明,對整個環境,竟似能體會於心,心念一動,曉得沿溪而行,將會遇到極美好的事物,便站起身來,這才發覺自己幾乎全身**,除了下麵緊身短褲外,隻剩下幾條樹藤,把厚背刀和載有《嶽冊》的鐵盒縛在背上。

這天下人人爭奪的瑰寶,在他背上安然無恙。

傳鷹不忌俗禮,現在雖然赤身**,怪模怪樣,心下全無不安,順著溪流向前進發,不久走出深穀,四周崇山峻嶺,也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不覺,走了兩個多時辰,突然心中一動,升起了一種給人監視的感覺,連忙向四周細察,除了萬裏晴空上有一黑點在盤旋外,再無其他蹤跡,這處深山窮穀,行人絕跡。

又走了一段路,已是午時,太陽照射下來,一片火熱,傳鷹卻是身心舒暢,不徐不疾地漫步而行,遠處傳來水聲淙淙,轉過了幾個樹叢,眼前一亮,樹木環繞間露出了一個淺潭,水清見底,一位身段極美的姑娘正在水中出浴,淺潭旁的大石上,放著一套瑤族姑娘的衣服。

出浴的美女背對傳鷹,在飛濺的水花中,展露出性感優美的線條,青春在美麗而堅實的肉體散發著,溪水使少女細嫩的肌膚更為嬌滑。

在這美麗的香背上,傳鷹似乎捕捉到某一種難言的真理,就如他昨夜麵對那壯麗的星夜,他現在也以一種超然的心態,在這絕豔的背上尋找另一種真理。

傳鷹在十五歲時,以飛燕練劍,他費了相當長的日子,觀察燕子飛翔的軌跡,發覺那種弧度的飛行暗合天地至理,乃融會於刀法,十七歲便能從任何角度斬殺閃電掠過的飛燕,甚至舅父“抗天手”厲靈也甘拜下風。

二十歲起,遠赴塞外冰寒之地,千裏追蹤,搏殺了肆虐一時的幾股馬賊,南北轉戰,二十七歲刀法大成。

今日驟見這出浴姑娘的背部,感受於心,沉思起來。

那沐浴清泉的姑娘驀然回首,泛紅的臉上若喜若嗔,似乎羞不可抑,又若情深似海,連傳鷹心誌這樣堅定的人也不禁心神一震,幾乎要向那姑娘奔去。

白蓮玨的震驚,其實並不亞於傳鷹,不過她精擅無想姹女心法,表麵仍是不露痕跡。

她今日在此沐浴,展露肉體,無一不是巧妙安排,尤其她以背向傳鷹,一般人都會生出強烈的好奇心,想一睹芳容,就是那種渴望,會使人露出心靈的空隙,白蓮玨便趁回頭的刹那,施展出姹女心法,在不同人眼中,幻化出他最理想的美麗形象,乘勢入侵他的心靈,俾可以為所欲為。

這是密宗無上秘法,白蓮玨運用之妙,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豈知傳鷹心靈稍微一震,便不為所動,怎不教白蓮玨驚駭欲絕,幾乎想拔腳逃跑。

她不知傳鷹並不是那麽有定力,隻不過他忽然勾起刀道的思索,反而助他逃過一劫。

在傳鷹眼中,在這清潭沐浴的瑤族姑娘,驟見自己這幾乎**的男子,大驚之下,雙手自然地交叉護在身前,把胸前重要的部位遮掩,可是在有意無意間露出了堅挺的胸肌,雙肘抬高,更把纖細的蠻腰襯托得不堪一握,又充滿跳彈的活力。

她自腹部以下,都浸在潭水裏,陣陣的漣漪中,一雙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白蓮玨輕輕擺動,整個身體散發原始和野性的魅力,更誘人的是她臉上那欲拒還迎的表情,似乎是一個純潔未經人道的少女,突然給這半裸男子激發起青春、大膽而奔放的熱情。

白蓮玨配合整個大自然環境,把媚功發揮到最高境界,一待對方激發起原始情欲,自己便可借其至亢奮時,盜其真元,這不啻比殺了對方還更殘忍。

傳鷹心神完全被白蓮玨所吸引,一點也不覺得這少女異乎尋常,隻覺整個宇宙天地間,隻剩下自己和這誘人的美女,可以暢所欲為,他已感到有股強烈的欲望,要把這少女壓在身下,恣意輕薄和占有。

傳鷹在追殺馬賊於千裏大漠時,也曾逢場作戲,和不少美女有肌膚之親,可是每一次**過後,總有一種無奈的寂寞和孤獨,隻想一人獨眠,這種快樂背後所帶來的感受,令傳鷹放棄了性欲上的追求,認為那隻是刹那歡娛,缺乏一種永恒的價值,不值一哂。

近年他轉而修習煉精化氣之法,收起凡心,但在白蓮玨的姹女妙相下,突然把持不住。

轉眼間,一個**的女子肉體和另一個幾乎**的男性肉體已緊貼在一起,未幾,傳鷹深深進入了白蓮玨的玉體內,白蓮玨心內大喜,急運無上姹女心法,自己便如無邊大地,把天上降下的雨露,無窮無盡地容納。

傳鷹突覺不妥,整個人的精氣神,有如一隻脫韁的野馬,似欲隨著自己的宣泄,要離體而去。

其實傳鷹有這點靈明,遠勝白蓮玨以往大多數的裙下之臣,那些人在欲海中欲仙欲死,哪還記得元陽泄出呢?

傳鷹現在仍是處於非常危險、隨時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此刻欲罷不能,在白蓮玨的全力榨取下,他連推開她也力有不逮。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記起《戰神圖錄》第一至第三幅圖,在第一幅中,戰神穿越九天,向一個火球撲下去;第二幅是戰神從火球中穿衝而出,化為一陰一陽兩股氣旋,衍生出大地的樹木花果、魚蟲人獸;第三幅畫中有一個大圓,一男一女交體相纏,循環不息,下方寫著:“一闔一開,至陽赫赫,至陰肅肅,生機在息機之中,生氣在息氣之內。動者固不可自封,不動者亦不可自棄,彌久彌芳,大凡行功到無味時,滋味必從此出,天之為天,非陰極則陽不生,物窮則反,道窮則變,無路可入處,方有入。”傳鷹在此危急存亡的刹那,忽然將這個第三幅圖,從自己的切身處境裏,了然明白,進入大歡喜的境界。

白蓮玨隻覺刹那間,傳鷹整個人的精氣神,隨著他的宣泄,徹底如狂流入海般,貫注入自己的體內,心下狂喜,忙運起以陰化陽大法,希望能盡為己用,但很快便震駭莫名,原來傳鷹元陽泄盡之後,突然間他身體生起至陰之氣,至陰之氣盡泄,又回複至陽之氣,生生不息,自己隻是他**的健馬,專供他策騎之用,尤有甚者,她心下不能升起半點恨意,還充滿了無限的愛,陷溺在愛的大海裏,身體內真氣無增無減。

傳鷹道心禪境,又精進一層。

白蓮玨躺在清潭邊,白皙的嬌軀無限誘人,她閉起雙目,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閃爍發亮,她知道自己已永遠失去作為傳鷹對手的資格,而她的失敗,亦會讓她一生飽受單思之苦,使她淪為被征服者。

傳鷹並不多言,他和這美女,建立起一種超越語言的深入了解,他盡心地看著這眼前動人的肉體,希望能在腦海印下深刻的印象,變成自己精神上的財產。

八師巴和宋天南、赫天魔及鐵顏三人,在離他們十裏的一個小山崗上默然肅立。

八師巴神色不變的道:“蓮玨失敗了。”

其他三弟子一齊動容,心想以白蓮玨的無上姹女妙法,也無所施其技,此人心誌之堅,實有重新估計的必要。

卻不知傳鷹雖勝,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利用物極必反的原理,不是擊敗,而是化解了白蓮玨的姹女魔功,從而達到體內陰陽互生的領域,功力更上一層樓。

八師巴預言傳鷹得睹《戰神圖錄》必成心腹大患,確有先見之明,而他召來四大弟子,令他穩操勝券。

八師巴道:“天南、阿顏,你兩人聯手威力,舉世無雙,可在東頭渡橋上擊殺此子,天魔你在側監視,他若能僥幸逃出,即追蹤加以搏殺。”

八師巴決定速戰速決,以雷霆萬鈞之力,一舉斃敵。

他自重身份,絕不肯與他們聯手合擊,大見宗匠之風。

東頭渡橋是千裏崗八大奇景之一,位於千裏崗的東端,渡橋長二十五丈,橫跨踞虎嶺和望月峰兩座崇山之腰,下臨滾滾衝下的千裏崗急流,形勢險要,過得此橋,沿山路下行東二十裏,可抵達千裏崗另一著名奇景“空山靈刹”,也是千裏崗急流必經之地,再東行四十餘裏,便踏入陝西省,杭州在五日馬程之內,若由陸路往武昌,沿長江而上,可望縮短兩日路程。

六月十六日酉時,日正西沉。

傳鷹來到索橋前。

心靈間驚兆紛現,他感到前後有兩股至強至大的力量,正深沉地等待自己踏上索橋,這兩股殺氣,森嚴峻險,必為當代高手,推算以自己現時的功力,雖能穩殺其中一人,可是在兩大高手夾擊之下,自身必然不保,況且敵人選擇這樣別無退路的險境,自有其理,自己貿然踏入對方布成之局,凶險可知。

傳鷹身穿緊身短褲,**出雄壯的上身和大腿,背上縛著厚背刀和載有《嶽冊》的鐵盒。

他身後遠處伏著西陲聞名色變的殺手鐵顏,前麵靜待的是漢人高手宋天南,隻要他踏上索橋,即加格殺,誰知傳鷹心靈已生感應。

閃電間傳鷹第二刀猛又劈落。

索橋另一端一條人形電疾飛來,手中帶起一道劍氣長虹,踏著索橋上的木板,驚天動地一劍擊來。

另一邊的山嶺中,也飛身撲下一人,手持鐵矛,一步一步向傳鷹走來,看來似乎很慢,轉眼已迫入三丈範圍,一股殺氣疾湧而至。

他們當然不可能讓傳鷹劈斷索橋,形成不能聯係的局麵。

傳鷹夷然不懼,一聲長嘯,激起強大絕倫的鬥誌,手中刀光暴射,幾乎不分先後地同時擊在宋天南刺來的長劍和鐵顏的長矛上,硬生生將兩人震開。

宋天南被迫退回索橋的另一端,可是傳鷹刀氣依然如潮水一陣陣洶湧而來,不得已再往後連退十餘步,站在索橋的中心,劍光遙指傳鷹,抵抗他驚人的刀氣。

鐵顏鐵矛刺出,矛未至,殺氣破空而來,隻覺敵人的護身真氣強大驚人,鐵顏大吃一驚,他本以為宋天南能化去傳鷹部分實力,怎知事實卻不然,敵人正在全力對付自己,一聲大震,連人帶矛給傳鷹劈飛至三丈開外處。

這鐵顏一生決戰無數,甚是了得,反而激起凶厲之心,持矛擺開架式,準備發動驚天動地的第二擊。

傳鷹蹲身坐馬,長刀高舉過頂,在斜陽下閃爍生輝,暗慶能引出敵人,爭回主動,否則以此二人適才顯示的實力,在橋上夾擊自己,必無幸免。

他施展體內陰陽互易之法,先以至陰之力,擋了宋天南一劍,跟著至陰轉為至陽,化解了鐵顏的矛,陰陽自然流轉,一點也沒有因真力耗費而出現不繼的現象,這全是拜那清潭沐浴的美女所賜,立時派上用場,否則隻能落個兩敗俱傷之局。

就在此時,傳鷹忽然發現了一個令人震駭的現象,靈敏的聽覺告訴他,左右兩個敵人正用同樣的速度和節奏在呼吸。

傳鷹心念電轉,猜到敵人有一種非常奇怪的合擊術,除非能迅速殺死其中一人,否則以剛才兩人所顯示的絕世功力,最後頂多是落得與敵偕亡的結局。

目下已勢成騎虎,隻要稍有避讓,敵人會因氣機牽引自然出擊,加速自己敗亡之勢。

宋天南和鐵顏開始移動,他兩人踏著不同的步伐,宋天南踏下的是索橋木板的聲響,鐵顏踏下的卻是石聲,每一步踏下剛好是夥伴腳步聲的間隙處,形成一種奇異的節奏,配合籠罩傳鷹的漫天殺氣,像漁翁收緊魚網般,一步一步向傳鷹迫來,換了是一般的高手,在這兩人的壓力下,早已發起瘋來。

當迫近傳鷹一丈內時,兩人絕無先後地同時暴喝,聲音便如一人所發。

鐵顏鐵矛由下刺上,直取傳鷹咽喉;宋天南劍化青光,飛身躍起,向傳鷹頭頂插下。

傳鷹大喝一聲,矛、劍及身時,躍上半空,背向鐵顏,鐵顏長矛閃電擊中他背上鐵盒,傳鷹在空中噴出一口鮮血,借那一矛之力,一刀向宋天南擊去,刀劍相交,長劍寸寸碎斷。

宋天南知道傳鷹以絕世奇功,將鐵顏畢生功力所聚的一擊,轉嫁到他身上,加上傳鷹本人的蓋世神功,自己不啻同時受兩大高手的聯攻,大駭之下,運起八師巴所傳逃命之法,整個人蜷伏如龜,肩上血光一現下,宋天南有如一個大球向後滾去,一路口中鮮血狂噴,勉強藉這龜縮大法,化去那必殺一刀,拾回性命,不過說到要再動手克敵,卻是休提。

鐵顏一矛刺在傳鷹背上的鐵盒,心中狂喜,滿以為自己這疾比迅雷的一擊,無論敵人有何種功力護體,也將立斃當場,豈知一矛刺上鐵盒,驚覺矛尖所觸處不但沒有絲毫鐵質的感覺,反而軟如棉花,自己全力的一擊,被傳鷹以陰柔之力化去,仿如泥牛入海,鐵顏大喝一聲,第二矛緊接刺出。

傳鷹以至陰至柔之力,吸取了鐵顏無堅不摧的一矛,再將其一矛之力,轉化為至剛至陽之力,運刀將宋天南殺得重傷落荒而逃。

但他雖能轉化了鐵顏一矛,卻仍未能化去鐵顏那一矛的殺意,實時受了內傷,幸好當時噴出了一口鮮血,化去了瘀滯,內傷大為減輕,不過對生死決戰,卻有決定的影響。

這時鐵顏的第二矛攻至。

鐵顏隻見敵人的刀勢在自己矛尖前極小的空間內迅速移動,一下子刀背撞上自己的矛尖,強大的力量把自己向前一帶,幾乎要衝落索橋下的急流,大驚之下,硬是抽矛後退,同一時間,傳鷹長笑一聲,躍出索橋,快箭似的投向索橋下的急流。

傳鷹下墜了十餘丈,突然一條長達二十丈的長索從宋天南那邊岸上淩空飛來,直往傳鷹腳上卷去。

這時傳鷹頭下腳上,仰頭一望,對岸一個苦行僧模樣的天竺人,正揮舞這條長索,急忙縮腳,打了個觔鬥,變成頭上腳下。

長索靈蛇般一收一放,整條長索貫滿真力,箭也似的向急墜的傳鷹刺來,這時傳鷹又下墜了丈餘,那索橋已顯得很遙遠,傳鷹大喝一聲,長刀閃電劈在長索尖上,全身一震,鮮血狂噴而出,直朝橋下急流墜去,沒頂不見。

赫天魔在傳鷹一刀擊在索尖時,胸前如受雷擊,霍然向後疾退五步,也張口噴了一口鮮血,他仗著自己在實地運功蓄力而發的優勢,占了點便宜。

赫天魔長嘯一聲,躍出高崖,也投往那五十丈下的急流,啣尾追去。

傳鷹跌下深澗的急流中,隨水向下流衝奔,勉強提起一口真氣護身,以免撞上石頭時受傷,這處比之地底急流,便如小巫見大巫,但今次傳鷹跌下急流之前,接二連三受傷,一口真氣運轉困難,不要說遇上剛才那些高手,隻要來十數個普通蒙古兵,自己便難免受辱被擒。

幸好天色漸暗下來,這可能是唯一有利的條件,若能運氣調息,默運從《戰神圖錄》領悟而來的方法,捱到天明,到時將再有可拚之力,問題隻是追殺自己的人,是再也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了。

這人心誌堅毅,反而因此激起死裏求生的意念,決意與敵人周旋到底。

夜幕,傳鷹給衝到草叢處,被橫伸出來的矮樹一阻,速度登時緩了下來,傳鷹乘機抓緊樹杈,往岸上移去,待爬得上岸,渾身疼痛,不能動彈,就在此時,天際一陣悶雷,電光交閃,一場大雨轟轟地灑下來,竟是一場大豪雨,傳鷹大叫不好,連忙向高地爬去,要知這等豪雨,必使溪流急漲,洪水衝下,受傷的傳鷹不待敵手動手,便已一命嗚呼了。

赫天魔從後隨急流衝來,他渾身銅皮鐵骨,不怕湍流尖石,可是流水轉急,眨眼間把他衝過了傳鷹上岸處,赫天魔在禪定上的功夫極是高深,立即醒覺,可是大自然的力量豈能輕侮,一瞬間赫天魔被急流帶下了五、六裏,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攀上了一棵大樹伸出來的橫枝,始爬上岸去。

赫天魔功力深厚,才爬上岸,調息了半炷香的工夫,回複功力,連忙展開身法,逆流沿岸奔上。

走了裏許,前麵現出一座大刹,隱約露出火光,這時雷雨交加,天地黑漆一片,電光交映下,才能瞥見高山峻嶺、樹搖草動。

赫天魔心中一動,暗忖如此豪雨之夜,要在這等深山找一個人,無疑大海撈針,不如躲在這古刹之內,來個守株待兔,碰巧敵人受傷之後,不知自己跟蹤,說不定也因避雨療傷,進入此寺,至不濟也可等雨停之後,才出外追蹤,何愁敵人逃出羅網?

遂轉身向古刹走去。

電光閃現中,古刹氣象肅森,門上有塊橫匾,寫著“空山靈寺”四字,知是這千裏崗八大奇景之一,不過現在野草蔓生,久已荒廢,殿門虛掩,裏麵透出火光。

赫天魔推門而入,門內是個天井,過了天井,是大雄寶殿,火光便是由殿中射出。

赫天魔毫不猶豫,直向大雄寶殿走去。

赫天魔運功一看,見到神牌上寫著“先夫祝名榭”幾個金漆字。

七個身穿白衣的人,團團圍著長案,另外一位身材較嬌小的,卻席地而坐,戴著鬥篷低垂著頭,照身形看來該是個女子,其他七個白衣人,年齡參差,最老的有五十來歲,最年輕的約二十,幾個麵向赫天魔進來的方向的白衣人,都用眼緊盯赫天魔,看來有點緊張。

在大殿的四周散立著三個人,一個是身形頎長的文士,背插長劍,另一個是商賈模樣的胖子,手中長刀已經出鞘,還有一位是頗具氣度的大漢,腰上纏著一條黑黝黝的長鞭。

五十來歲長胡子的白衣人道:“朋友看來是過路人,今晚這處乃江湖人生死約會之地,朋友請立刻上路。”此人似是白衣人之首,語氣間很客氣,可能是因對頭難纏,不想節外生枝。

赫天魔麵無表情地道:“荒山暴雨,隻求方尺避雨之地,閣下的事,本人絕不過問。”

另一個年約二十的白衣男子,年少氣盛,忍不住暴喝道:“朋友如果愛惜生命,須立即離去。”

殿內眾人除了那低垂螓首的白衣女子外,都表露出不友善的神色,隻有那腰纏長鞭的大漢皺了一下眉頭,赫天魔看在眼內,知道這裏以此人眼力最高。

赫天魔豈會吃這一套,大模大樣走向一無人的角落。

勁風霍然從後撲來,赫天魔向後迅速移動數尺,身體奇怪地高速左右擺動了幾下,脅下已挾著背後偷襲的兩枝長劍,兩個偷襲的白衣人,更給他以背撞得倒飛出去。

接著一陣兵器出鞘之聲,除了那坐在地上的女子外,剩下的五個白衣人已把赫天魔圍了起來,而文士、商賈和大漢卻仍是袖手於遠處觀看。

一個柔美的聲音在這時響起:“先生執意留此,我們不能勉強,還望今夜之事,所見所聞,代為守秘,我們便感激不盡。”

赫天魔見那女子抬頭說話,露出了一張極端秀美的俏臉,白皙的肌膚,在火光電閃下,有種不屬於這世間的美態,赫天魔一時呆了,忘了答話。

女子見赫天魔凝視自己的雙眼精芒暴射,眼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坦誠,所以雖然被盯視,心中卻沒法升起一絲怒氣。

那老者幹咳一聲,赫天魔驀然驚醒,遊目四顧,隻見殿內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女子身上,彷彿她身上有攝取眼光的磁力。

赫天魔道:“守秘一事,定當遵從。”說完也不打話,將雙劍交回白衣老者,走到一角,盤膝坐下,運起天視地聽神功,方圓十丈內每一下雨點聲、每一下身體移動的聲音,甚至蛇蟲爬行、空中飛鳥振翼,全在他聽覺的監視下,唯一的困擾,就是腦海中不時重現那女子說話的情形。

在雷雨交擊的聲音下,赫天魔聽到一陣輕微步聲以驚人的高速由遠而近,到了大雄寶殿神像後的入口,停了下來。

這人輕功之高,赫天魔也覺心下駭然,暗忖自己也不外如是。

這人停下來後便一無聲息,隻見廳內各人還是似在夢中,不由為那女子擔心。

赫天魔暗中伸指一彈,一縷指風,擊在佛像後的木柱,發出“噗”的一聲。

眾人一齊驚覺,老者大喝一聲:“誰?”

長笑響起,一個麵目深沉的老人,鬼魅似地疾衝而來,七名白衣人,七把長劍,構成一個聯合的劍網,向他卷去,這七人顯然練就了聯擊之術。

黑衣老者嘿嘿一笑,空手迎上,兩枝劍當空刺來,老者兩手閃電間分別拍在刺來的劍背上,持劍的兩人全身一震,身形一滯,幸好這時另外四把長劍從另四個不同的角度刺來,老者急忙應付,雙手幻出滿天掌形,同時雙腳連環踢出,刺來的幾劍,幾乎在同一時間內給他震開。

赫天魔一看便叫糟,因為這幾人構成的劍陣雖然精妙絕倫,暗合五行生克之理,可惜功力和老者相差太遠,老者利用他們的長劍,不斷傳出他驚人的內力,把他們震得血氣浮動,看來落敗是遲早的事,其他那三人各提兵器在手,在旁虎視眈眈,也是看出形勢不妙。

赫天魔心想若親自出手,亦沒有必勝把握。

女子則仍是安靜垂著頭,鬥篷翻下,露出白皙動人的粉頸,似乎眾人的成敗與她完全沒有相幹。

老者一陣長笑,戰局大變,廟內爪影滿空,白衣人長劍紛紛脫手,老者有心賣弄立威,將奪來的長劍紛紛向上擲去,轉眼間大雄寶殿上的正梁處,一排整整齊齊的插了七柄長劍,白衣人倒了一地,都被點中穴道。

那胖子和那中年文士同時出手,別看那胖子身型肥胖,行動起來卻是靈活如貓,一把刀毒蛇似地從左側攻向黑衣老者,中年文士閃到黑衣老者的背後偏右處,剛好是如果黑衣老者望往胖子時,眼角的餘光就不能顧及他的死角位置。

兩人雖然以前從未試過聯手,不過同屬高手,故打開始便能配合。

一劍一刀,同時發動,黑衣老者被籠罩在刀光劍影下,刀劍卷起的勁氣,在大殿內形成無數氣旋,即使遠處一角的赫天魔,一頭長發亦隨風而舞,案上的燭火,受不住勁風的吹襲,頓然熄滅,大殿頓成黑暗世界。

在漆黑裏,隻聽到一連串清脆的響聲,赫天魔猜是老者以手指彈在刀劍上的聲音,此人在如此黑暗的雨夜裏,居然能準確地彈中四麵八方擊來的利器,確是絕藝驚人。

中年文士和胖子嘿嘿痛呼,處在下風。

中年文士和胖子分別躺在牆邊,臉色灰白,都受了嚴重的內傷。

那白衣女子依然坐在案前,在電光下俏臉更是秀美絕倫,態度安詳,赫天魔從中感覺到那是一種下了必死決心後的安靜,帶著一種難言的淒美,其他七個白衣人橫七豎八、東倒西歪躺了一地,沒有絲毫動靜。

閃電後一下暴響,整個大殿回複黑暗。

鞭風呼呼,惡鬥的兩人都是悶聲不響,這中年大漢的功力比適才的中年文士和胖子顯然高出甚多。

突然間兩聲輕喝,鞭聲完全靜止,隻有鋪天蓋地的雨聲和山風的呼叫混雜在一起。

這時電光連閃,在被照得煞白的大殿內,中年大漢和黑衣老者相距剛好是那條兩丈許長鞭的距離,中年大漢依然手執長鞭,但鞭尖已到了黑衣老者手中。

中年大漢麵色忽紅忽白,處於下風。一陣雷響後,大殿又回複黑暗,大漢的呼吸愈來愈重,突然間大漢悶哼一聲,然後是背脊撞在牆上的聲音和倒地聲。

一個低沉幹澀的聲音響起道:“‘逆風鞭’陸蘭亭!”

另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畢夜驚名震黑白兩道,果是名不虛傳。”

赫天魔一聽‘逆風鞭’陸蘭亭的聲音,知道他受了重傷,再也不能動手。

這畢夜驚武功絕世,在短時間內殿內眾人不是受傷便是穴道被製,也不知他下一步的行動,是否要對付那白衣麗人。

大殿燭火再起,那白衣美人站在案前,手中拿著火摺,眼光一瞬不瞬地瞪視黑衣老者,使人禁不住奇怪外表這樣柔弱的一個俏佳人,眼神中竟可透出如此堅決的意誌,予人一種非常強烈的對比。

畢夜驚麵無表情的道:“拿來!”

女子道:“信函在案上的神牌內,我方既一敗塗地,自然遵守諾言。”她嬌美的聲音娓娓動聽,像在閑話家常,一點也不似麵對生死強仇大敵。

畢夜驚嘿嘿一聲道:“長案雕工精巧,必非此荒棄了的廢廟之物,居然從別處移放在此,定是包藏禍心,別怪老夫手下無情,盡送爾等歸天。”說到這裏,眼神掃過赫天魔臉上。

赫天魔如給電光掃過,心下一懍,暗忖這老家夥眼神好淩厲,不知他要如何處置自己這局外人。

畢夜驚其實心下亦暗自嘀咕,他眼力高超,甫進殿便知赫天魔是個難惹的高手。

見他一直毫無動靜,心想隻要他不阻礙自己取得函件,實毋須節外生枝。

那白衣女子道:“畢夜驚你既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如我們來個賭約,假設這長案毫無陰謀,你再給我們三年時間,以決雌雄。”

他全身功力提起,隻要女子有任何異動,即加以撲殺。

他縱橫江湖多年,深知陰謀伎倆,層出不窮,所以凡事絕不掉以輕心,這亦是他雖然仇家遍布天下,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女子在畢夜驚的殺氣迫壓下,如入冰窖,全身發冷,意誌和精神接近崩潰的邊緣,其實假若不是畢夜驚收斂起了大部分的功力,光是他身上所發出的殺氣,全力施為下,白衣女子早倒地七孔流血而亡。

這時廳內各人均受重傷,無力理會,隻有赫天魔有能力可以出手。

畢夜驚說:“祝夫人你青春少艾,尚有大好光陰,那函件不過身外之物,我即使得到,亦未必能有多大作為,一個不好,反招殺身之禍。況且你今次約我前來的信中,言明若貴方敗北,須交出信件,爾等言而無信,豈能立足江湖?我看快劍門不如從此除名吧!”這畢夜驚老謀深算,心中暗忌赫天魔,所以句句話都合情合理,軟硬兼施,硬使躍躍欲試的赫天魔感到難以“仗義”出手。

這時,殿外風雨交加,強風卷進大殿,燭火跳動不停,大雄寶殿忽暗忽明,一個麵目陰沉的老者,緊迫在一位絕色佳人麵前,紅顏白發,形成一個極盡詭異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