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戰驚雁2

一旁站的是崔山鏡和畢夜驚,兩人對那喇嘛顯然頗為忌憚,神色微覺不安。

赤紮力和顏列射兩人站在另一邊,前者麵色慘白,內傷未愈。顏列射則麵色紅潤,春風得意,當然是為能射殺韓公度而躊躇誌滿。

這時一個蒙古千夫長來到思漢飛和那喇嘛麵前,不先向思漢飛行禮,跪倒在那喇嘛腳下,行了大禮,這才起身向思漢飛敬禮,眾人也不覺有異。

思漢飛揮手示意,千夫長報告說:“清點傷亡的報告經已完成,我方陣亡者一千二百五十二人。”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道:“傷亡報告其實在兩個時辰前便完成,但花了很多時間,搜遍全宮,也找不到任何一個敵人的屍體。”

除了那喇嘛外,各人均麵色微變。

顏列射更是心急,道:“韓公度為我親手所殺,屍體怎會逃走?”

畢夜驚眼光射來,顯然是怪顏列射將殺韓公度的功勞,完全歸在自己身上。

思漢飛道:“橫刀頭陀施展與敵偕亡的破精自絕大法,屍體化為血霧,可以不提。淩渡虛為我震碎內腑,亦絕無生理,雖能逃離此地,大去之期旦夕間事。田過客為我所傷,卻為‘矛宗’直力行所救,闖出重圍。那進入秘道的人物,可以不論。韓公度已死,這更是絕無疑問。刻下隻剩下一個碧空晴,在震開鐵門後,一直不見影蹤,韓公度屍體失蹤,當與他有關。”此人不愧智計絕倫,推論一番把整個形勢分析得一清二楚。

這時一個工匠模樣的人物走上前來,見禮後道:“皇爺,我們經過三個多時辰的探測,肯定此處的地下五丈內均為實地,絕非任何空間地道,況且地下的石質硬逾精鋼,難以開鑿。”

思漢飛轉向崔山鏡道:“崔先生,你對此有何意見?”

崔山鏡麵色陰沉,顯然因被傳鷹溜進秘道而大為沮喪,聞言道:“皇爺,這其實早在本人計算中。要知道這驚雁宮一土一石,無不巧奪天工,當日我們窮七日七夜之力,遍查各處,尤以主殿雁翔和左、右雁翼所花功夫最多,亦一無所得,今日隻不過是重複當日的工作。”

畢夜驚道:“難道地下的秘道突然消失?”

思漢飛道:“這驚雁宮處處透出神秘,如果九條秘道突然消失,我毫不驚奇。”說完轉頭望向那靜立一旁的喇嘛,肅然道:“請國師指點。”

原來此喇嘛竟是威震當世的蒙古國師八師巴,已屆宗師身份的橫刀頭陀就是因他而死。現在隻是巳時初,八師巴比橫刀頭陀保證的午時早到了一個時辰,橫刀頭陀顯然低估了他。

八師巴道:“我未進入這驚雁宮之前,曾經以密藏無上心法,默察此宮的氣運,感到有一股非常巨大超乎人力的自然力量,與這驚雁宮的一草一木渾成一體,非人力可以破壞,所以這開鑿地底之法,既浪費人力,又必徒勞無功,可以取消。”這八師巴的聲音柔和,非常動聽。

赤紮力道:“國師深諳天人之道,話中自有至理,況且據說這秘道三十年才開啟一次,那進入秘道之人,無疑自殺,所以比對來說,我方雖然痛失博爾忽大帥、牙木溫副統領和千餘近衛,若是漢人武林從此一蹶不振,他們的犧牲仍然有價值。”

這次漢人盡起武林中最精英的分子,假如不能得到《嶽冊》,任務當然是失敗了,是故眾人皆點頭稱是。

思漢飛見八師巴沉吟不語,奇道:“國師必是另有高見,懇請賜告。”

八師巴道:“我曾推算該名漢人進入秘道時之天象,以驚雁宮之地平線為經,以當時周天三百六十度的黃道為緯,木星剛臨中天,火星距木星一百二十度,由東方升起,土星於西方落下,距木星亦是一百二十度,三顆行星的角度相加,剛成三百六十度,如果將這三顆星以一條線在天空連起,恰是一個等邊大三角,這是極端吉兆,據我推算,這人進入秘道必有奇遇。”眾人愕然。

思漢飛深知八師巴精通以天道推算人道之術,語出必中,連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我盡起精銳,誓殺此人,以免《嶽冊》落入敵手。”

八師巴道:“《嶽冊》毫不足懼,宋室氣數已盡,豈是區區兵刃、利器、巧藝可以挽回?反而此子確是非凡,先能搏殺博爾忽,又能於天羅地網中逸入秘道。據崔先生所述,此子當有心靈上修練,如被其取得神秘莫測之《戰神圖錄》,異日必成心腹大患。”

說到這裏,八師巴環顧眾人,目射奇光道:“我將召來座下四大弟子,漢飛你布下籠罩此地方圓三百裏的偵察網,運用所有力量,若有發現,當即以最快方法告訴我,我將親率座下弟子,追殺此子。”

思漢飛謝道:“得國師親自出手,此人出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時。”

八師巴探手懷中,握著那把傳鷹進秘道前飛擲崔山鏡的小刀,暗忖憑著這把小刀,便可以與它的物主建立一種心靈上的感應,兩人的鬥爭,亦將開始。

八師巴運集精神,把心靈凝聚在手握的小刀上,靜如止水的麵容,忽地閃過難以掩蓋的驚訝。

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湧上晶瑩通透的靈智,那便像一個人,到了某個生平首次踏足的異地,卻覺得每樣事物都是那樣熟悉。

八師巴背轉雄偉的身軀,緩緩向殿門走去,不欲旁人觀察到他內心的震動。

八十年的精修苦行,使他體悟到與這從未會麵的敵手有一種超乎世俗理解的關係。

這將是一場完全超塵脫俗的龍爭虎鬥。

八師巴緊握小刀的同時,傳鷹同時感覺到八巴師,他自然不知這是誰,但卻感到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似乎正在自己的心靈深處加以入侵,傳鷹連忙集中意誌,緊守禪心。

這時他手上的第二個火折子已熄了,長廊似乎仍未有盡頭,看來真是一直通往地底的異域。

傳鷹現在失去了方向和距離感,隻曉得不斷向前推進。

一個火摺接一個火摺,最後一個火摺亦已燒盡,傳鷹仍處身在黑暗世界裏,不由開始懷疑這條長廊是否有盡頭。

現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空氣中的濕度愈來愈重,可能愈來愈接近一個水源,空氣則變得更清新了。

突感眼前有異,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裏,離他約二十丈許的下方處,現出一點光源,傳鷹大喜,連忙疾步前移,繼續在那長廊作漫無休止的前進。

本來愈朝下走,陰寒的感覺便應愈重,可是現在愈往下走,身體反而逐漸暖和起來。

在長廊的遠處,隱約傳來隆隆的聲音,又再轉了幾轉,隆隆之聲愈來愈大,震耳欲聾,秘道漸見明亮,一片暗紅,可清楚視物。

向左一轉,遠方有一個紅光閃爍的方格,傳鷹知道光線的來源其實並不強烈,隻不過自己久處黑暗,故絲毫光線也覺刺目。

傳鷹雖不知道前麵主何吉凶,但既有轉機,總勝長困黑道,連忙提起腳步向前急行,原來這方格是地道的盡頭,外麵是一條大瀑布的底部,隆隆的聲音,由這條湍急的瀑布發出。

從傳鷹的角度看出去,瀑布蓋天而下,把外麵的世界完全隔斷,唯一能透過瀑布而入的,就是那閃耀的紅光。

紅光將瀑布染成血紅,整條秘道也給籠罩在血光之下,或者瀑布之外便是幽冥洞府,這瀑布是來自隔開人鬼的地下黃泉,傳鷹幾懷疑自己已不在人世。

傳鷹天性酷愛冒險,隻覺這一刹那是那最動人的時刻,隻待他衝過瀑布,一切自有分曉,在這深不可測的地底,別有洞天,傳鷹已覺怪異,但在這裏居然有一條這樣的瀑布,卻完全在想象之外了。

傳鷹並不魯莽行事,反而麵對秘道外的瀑布盤膝坐下,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真氣流轉不停,不需半炷香的時間,功行圓滿。

傳鷹一聲長嘯,有如潛龍低吟,震得整個秘道隆隆作響,把瀑布聲也蓋了過去。

再徐徐站起身來,毫不遲疑,疾衝向前,穿越瀑布,跳進一個一無所知的世界去。

六月初七,杭州。

南宋時元軍兵臨城下,恭帝開城迎降,故自宋至元,杭州未經兵燹洗禮,兼且城臨錢塘江左,跨運河,據水陸交通樞紐,地理優越,於當時富甲天下,亦成為反元活動的重要中心。

此時華燈初上,西湖旁青樓密布,燈火輝煌,哪有半點亡國景象?

向無蹤來到當地三大青樓之一的飄香樓前,毫不遲疑大步進入。

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盛裝婦人迎了出來,親熱地道:“大爺賞臉,請到樓上雅座用茶。”

向無蹤哈哈一笑道:“不知官捷來了沒有?”

那婦人麵容一整道:“原來是官大爺的朋友,貴客遠來,請讓小婢引路。”

這些青樓打滾的人雙眼極利,見向無蹤仆仆風塵,知是遠方來客。

官捷乃是當地的大財主,在這裏有長期的包廂,專門招呼當地權貴,可說是無人不識,本身的絲綢和茶葉生意也做得極大,是個非常吃得開的人物。

向無蹤隨那婦人登樓,樓內布置清雅,顯然出於高手的設計,當時青樓中人個個精通書畫音律,非是一般俗子可比。

間中看到的書畫題字,也都有來曆可尋。

向無蹤心內讚歎,青樓竟是如此的一個好去處。

樓內的廂房全部客滿,隱隱傳來歡笑之聲,管弦絲竹聲中,透出燕語鶯音,一片熱鬧,卻絲毫不覺喧嘩胡鬧,顯得這所著名妓院的客人,質素和文化都相當高。

向無蹤一路行去,不時遇上些換場的姑娘,其中不乏美女,她們眉梢眼角的醉人風情,使向無蹤這奔走四方的江湖客,也興起溫柔鄉處是吾家的欲望。

青樓占地極廣,拾級登樓後,還要向左經過一條長廊,步過兩邊十多間大廂房,才到達另一端的東廂。

樓上的廂房,又較樓下的雅貴。

離廂房尚有一段距離時,隱隱傳來七弦琴的聲音,琴音起伏頓挫,甚有神韻。

向無蹤邊行邊聽,認得彈的是《漁樵問答》,描述大自然反璞歸真的生活,美景無限。

向無蹤來至門前,不忍推門而入打斷琴音,揮手示意那婦人離去,自己靜立門前。

這時琴音趨急,描寫樵夫深入窮山之中,運刀劈柴,傳神至極,操琴人之琴藝,已臻化境。

跟著一連串珠落玉盤的聲音,琴聲急止,音雖盡而意有餘,勾起向無蹤一股對戎馬江湖的厭倦,輕輕一歎,似若一個長期離鄉的遊子,憶起家鄉的萬般好處。

一個雄壯的聲音在室內響起道:“門外這位朋友請恕小弟官捷怠慢之罪,不如先讓我們猜猜,這位貴客是誰?”

接著是男女歡笑聲。

向無蹤聽笑聲知是三男二女,但剛才自己細察房內呼吸之音,裏麵應有六人才對,所以該是尚有一人並不隨房內眾人一起發笑,心想不知是否就是那操琴者,尚自回環在那音樂世界裏,不能自已。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嬌笑道:“官爺嗬!門外的大爺未發一語,叫奴家怎樣猜呢?”這些青樓女子最擅逢迎,盡量令這些大男人覺得自己有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另一個女聲輕笑道:“秋韻姐,你不要墮入他的圈套,門外的貴客定是官爺約來的朋友,人家早成竹在胸,還叫人家去瞎猜。”

官捷一陣大笑道:“鄭崖兄你詩劍雙絕、名動江南,不如由你先說。”

鄭崖答道:“兄弟先向門外那位朋友告罪,不敬之處必當自罰三杯。”頓了一頓,續道:“這位貴客來時,先是兩人腳步聲,重步聲的必是帶路之人,步聲一路不停,直抵此處,可知必非路過,而是專誠而來,此東廂為官兄長期包訂,來的自然是官兄江湖上的朋友。”

眾人齊聲稱讚。

向無蹤見他從腳步輕重分辨出自己身懷絕技,也不禁對這鄭崖留上了心。

鄭崖道:“現在輪到馬臨江兄出馬了。”

那馬臨江聲音粗豪,毫不推讓笑道:“兄弟也來湊興。門外的朋友能靜立聽琴,必非有十萬火急之事,才能有此雅興。且必是遠方來客,否則此東廂為官兄長期所訂,那是全城皆知,何須引路?由此觀之,當連官兄也不知門外是何人。”這人說話粗豪,但分析透徹入微,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物。

跟著房門大開,官捷迎了出來,見是向無蹤,一聲長笑,充滿了得遇故人的歡娛,一番寒暄後,把向無蹤引進房內。

進門後是一個小廳,酸枝家俬幾椅,廳中一個小幾放了一張古琴,琴前安坐一位身材修長的佳麗,麵型古典,雙目淒迷,有種難以形容的哀美。

官捷體型健碩,坐在近街的窗戶旁,左右各有一名姑娘,姿色不俗,看來是專誠陪他。

鄭崖書生模樣,卻英氣勃勃,絕無文弱之態。

那馬臨江是個粗豪大漢,生得相貌堂堂,也是一個人物。

向無蹤見這兩人的目光大多數時間都停留在那操琴的美女身上,醒悟到二人是這美女的裙下忠臣,剛才官捷要二人猜自己的身份,正是給這兩人機會在心上人麵前表現一番。

向無蹤向操琴的美女道:“姑娘天生慧根,琴弦之藝,出神入化,本人一時情難自禁,倒教姑娘見笑。”

官捷道:“高典靜琴動江南,為當今妙手,向兄實在有緣。”

那鄭崖麵容一沉,對官捷語帶雙關的“有緣”,顯然不大高興。馬臨江麵色如常,心胸看來較闊。

高典靜長長的秀眉輕輕向上揚起,一雙妙目朝向無蹤瞧來,道:“得向先生如此讚許,小女子不勝汗顏。”

向無蹤從她的眼中看出感激。

知道自己於門外為琴音所感而興歎,當時還未睹她姿色,實乃真正知音,而非貪她美貌,所以曉得他是真心推許她的琴技。

向無蹤見她眼內幽思無限,我見猶憐,登時了解到鄭、馬兩人的感受,心內也不由傾倒。

鄭崖輕咳一聲,顯然不滿向無蹤對他心上人表示興趣,道:“我聽向兄輕功不弱,不知是何派好手,讓我看看貴派可有相熟的朋友。”語帶輕視,言外之意正是譏笑向無蹤乃無名小卒。

向無蹤淡淡一笑,也不計較。

官捷道:“向兄家學淵源,其父‘魅影’向極,兩位當有所聞。”

高典靜這時站起身子,她一舉一動,都別有一番優美風韻,扣人心弦,鄭、馬兩人注意力急急回到她身上,齊齊挽留,高典靜隻是搖頭。

官捷何等老練,打圓場道:“鄭兄、馬兄!請恕小弟說句公道話,剛才高姑娘來此奏琴,約定隻是三曲,如今高姑娘格外開恩,多奏一曲,我等感激還來不及,不如再約下次之期,豈非更佳?”

鄭、馬兩人一聽也是道理,忙約後會,高典靜知道推辭不得,說了日期,翩然而去。

望著她的優美背影,向無蹤也不禁呆了一陣,突然回過神來,隻見官捷向自己神秘一笑,自覺有點不好意思。

眾人又喝了一會兒酒,這時氣氛融洽得多,席間官捷告了一個罪,和向無蹤避往一個僻靜的偏房密議。

進房後,官捷馬上換上一副嚴肅的麵容道:“向兄弟辛苦了,你驚雁宮之行的報告,我已詳細審閱,配合其他各方麵來的資料,整件事開始有點眉目。”

向無蹤靜聽不語。

官捷續道:“我身為複尊旗副旗主、杭州的總負責人,對外的身份卻是一個在黑白兩道也吃得開的富商,即使蒙人方麵,亦視我為爭取的對象,所以我從中得到不少方便。蒙人幾個重要的調動,當然逃不過我的耳目。”

官捷似乎對自己的成績極為滿意。

又道:“首先是有‘色目第一高手’之稱的卓和,已抵此地,主持一個勢力籠罩全杭州的情報和實力網,最外圍的包括一般地痞流氓。中層人物最雜,有一般幫派、黑道好手以至投誠的漢人等。核心是以色目人和蒙族高手為主,也包括如烈日炎、程載哀等黑道霸主,實力驚人。”

忽見向無蹤露出詢問的神情,忙道:“因為本人亦成為他們網羅對象之一,故得聞其秘。”

他並沒有說他有否加入這件事,如果有的話,他便變成一個雙重身份的人。

向無蹤道:“卓和一代武學巨匠,據說功力與思漢飛相若,一向在漠北一帶為元人服務,究竟是什麽事能令他親臨此地?”

官捷道:“兄弟還未知龍尊義已發出密函與我旗任旗主,聲稱與大俠韓公度約定於七月十五日,在杭州將《嶽冊》移交與他,希望我旗能鼎力助成此事。同樣的密函,同時分發其他各大著名家族,現時杭州已是風起雲湧了。”

向無蹤心中一震,所有無甚關連的事,全部給串連起來。

官捷壓低聲音道:“龍尊義親率手下大將‘紅槍’譚秋雨、‘紅粉豔後’祁碧芍等潛入杭州,在一秘密地方落腳,今日這處已成臥虎藏龍之地。”

官捷突然話題一轉,問道:“今番見你氣度迥異,當是功力突飛猛進,不知最近有何奇遇?”

向無蹤心中一懍,暗驚此人觀察入微,但當然不能泄漏出自己得淩渡虛慨贈寶笈之事,連忙答道:“兄弟對家門心法,別有領會,近日略有進展。”這向無蹤雖然服役於複尊旗,卻是客卿身份,地位超然,官捷不便多問。

兩人訂下聯絡之法,向無蹤才離開。

向無蹤踏出飄香樓的外院門,沿大街漫無目的地漫步,這時是子時,才離開青樓區,行人逐漸稀少,街上偶有馬車馳過,向無蹤不期然想起淩渡虛給他的冊子,反覆推敲其中的幾句:“膊、腰、腿,天地人外三才,一動無有不動;泥丸、丹田、湧泉,天地人內三才,一動無有不動。內外相乘,初窺堂奧。”

想到這裏忽然湧泉一熱,一股真氣由腳底沿腿而上,心中一喜,便即消去。

跟著丹田一熱,泥丸跳動,渾身舒泰,進入前所未有的寂靜,靈台清明無比。

向無蹤知道真氣還未能貫串,但已大有進境。

就在此時,遠方的屋頂傳來衣袂飄飛的聲音,極為微弱,若非向無蹤剛在練功,聽覺比平時大為靈敏,一定當麵錯過,向無蹤心中一動,跟著去了。

刹那間傳鷹穿過瀑布,這一衝盡了全力,越過了瀑布後,速度有增無減,斜斜向上衝往瀑布後的空間,看到一個廣闊至極的奇異世界。

傳鷹身在半空,下麵是一個地底大湖,包藏在一個龐大至極的地底岩洞內,岩頂離湖麵至少有五十至六十丈的高度,地底湖驟然看來就像個無邊無際的大海,隻在極遠處才隱約見到岩壁。

四周壁上長滿了奇花異草,五色燦爛,岩壁上時有裂開大洞,地底的清泉衝奔而出,形成四、五十條長長飛濺下來的瀑布,有些長達七十丈外,轟然有聲,蔚為奇觀,令這龐大的地底空間,充斥了聲音和動感。

傳鷹終於發覺光和熱的來源了,原來岩壁上部分地方滿布裂縫,暴射出熊熊的烈焰,顯然是地火從這些空隙逃逸出來,照耀了整個巨洞。

傳鷹知道這等地火可熔精鋼,全賴冰凍的地底湖水,水火相濟,陰陽交泰,恰恰造成這奇異的條件,產生了這樣一個奇異世界。

傳鷹去勢已盡,開始滑翔而下,就在這一刹那,看到離他五裏許的湖心,有一座孤獨的岩石島,整個小島被一座龐大至極的建築物所覆蓋,竟是另一幢雁翔殿。

在震駭莫名中,傳鷹潛進了冰涼徹骨的地底湖水內。

傳鷹刺進水裏,湖水深不見底,充滿各式各樣的生命,例如發光的怪魚群,在掩映紅光的湖水裏,成千上萬的聯群出沒,又或似蛇非蛇的怪物,有無數觸須的大圓球形,擦身而過的巨形怪鱉,千奇百怪。

如果思漢飛在此,當可認出這些都是刻在驚雁宮雁翔殿內的奇禽異物。

傳鷹一口氣已盡,浮上湖麵,也不思索,一心一意向那聳立於孤岩之上的巨型建築物遊去。

離目標還有半裏的距離,傳鷹驟感水流有異,附近湖麵一陣翻騰,怪魚紛紛躍出水麵,暗叫不妙,又再潛進湖內,隻見三丈外一隻人首魚身的怪魚,張開血盆大口,朝他筆直衝來。

傳鷹本是膽大包天,一見之下,不由也嚇了一跳。

怪物頭麵猙獰,滿頭綠發在水中向後飄揚,那對巨眼綠光閃爍,模樣怕人。

傳鷹猛一提氣,躍出湖麵,怪物已然噬至,傳鷹閃電探腳重重踏在那怪物張大的口的上唇邊,那一腳最少有千斤之力,足可使堅石粉碎,但那怪物隻向下一沉,便在傳鷹身下掠去,傳鷹藉那一腳之力,再次彈高,衝上離湖麵六丈許的高處。

傳鷹開始回跌,湖麵十丈外有一條白色的水線,迅速向自己跌下的方向伸展,知道人魚怪物回遊過來,正專誠恭候自己獻出生命。

腳下的湖水“嘩啦”一聲分開,怪物迫不及待,整條衝離湖麵,直向在半空的自己噬來,傳鷹一聲斷喝,抽出背上長刀,一刀刺入怪物兩團綠焰之間,這等生死關頭,傳鷹畢生功力所聚的一刀,直沒至柄。

人魚一聲狂嘶,尖銳刺耳,把頭一揮,將傳鷹揮得跌飛向十丈外的湖麵。

傳鷹順勢抽出長刀,一股綠醬衝天噴出,腥臭難聞,人魚再一聲慘嘶,沉進海底,蹤影全無。

傳鷹鬆了一口氣,繼續向目標遊去。

這湖心的岩石島,似乎隻是為作這巨殿的基石而存在,方圓半裏的孤島八成為這龐大無匹的大殿所遮蓋。

巨型建築比驚雁宮的雁翔殿少了重簷飛翹,像極了一個巨大的中空正方石,成為這地底世界的中心。

通往正門有一道長階,層層上升,怕有千級之多,使這地底巨殿高踞於上。

石階最下的幾級,浸在湖水裏,有一隻長丈餘高八尺的大石龜,伏在石階的最低處,似是剛要離水上岸,後腳還浸在水裏,昂首朝向高高在上的正門,造型雄渾有力,巧奪天工。

傳鷹走近細看,石龜背上隱見圖形,連忙躍上。

隻見龜背上布滿符號圖形,錯綜複雜,傳鷹自幼隨舅父“抗天手”厲靈習易理術數,可以說是個專家,一看之下,也是一頭霧水,知絕非一時三刻可以了解,便放棄不看。

千層石階,在傳鷹這等高手腳下轉瞬即逝,他站在巨殿進口之前,大門洞開,巨殿實在太大,望進去便如管中窺豹,無邊無際。進口處有一石刻題匾,刻著“戰神殿”三個大字,每個字均有丈許大小。

傳鷹步進殿內,連他這樣膽大妄為的人,腳步也不覺戰戰兢兢,突然間頭皮發麻,幾乎停止了呼吸。

他現在置身巨殿之內,同時被巨殿那極廣極高的空間徹底震懾。

就像一個小人國的小人,在一時錯失之下,來到了巨人建的大殿內,巨殿前端和左右兩旁的殿壁,離他至少有四十丈的距離,自己便像螻蟻那般渺小。

在對正入口的巨壁上,由上至下鑿刻了一行大篆,從殿頂直排而下,首尾相隔最少有三十丈外,每字丈許見方,書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傳鷹心神震動,不自覺地跪了下來,眼睛充溢淚水,他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震撼和感動。

巨殿籠罩在柔和的青光底下,與出口透進的紅光,相映成趣。

傳鷹望向殿頂,離地四十丈許的殿頂中心,嵌有一塊圓形的物體,兩丈直徑,散發出青黃的光線,仿若一個室內的太陽,使整個巨殿沐浴在萬道青光底下。

以這光源為中心,殿頂畫了一個直徑達二十丈的大圓,和秘道入口處的星圖一樣,隻不過卻大了幾倍,將巨殿覆蓋在無限的星宿底下,巨殿不見一柱,不見一物,殿心地上有一個兩丈許見方的浮雕,左右兩邊壁上每邊亦有丈許見方的浮雕圖各二十四個,加上殿心的浮雕圖,剛好是四十九幅。

殿心地上那幅浮雕,雕工精美,刻著一個身穿奇怪甲冑、麵上覆蓋麵具的天神,**坐著一條似龍非龍的怪物,從九片裂開了的厚雲由左上角穿飛而下,直撲向右下角一個血紅的大火球,每一片厚雲旁邊,由上而下寫著九重天、八重天,直至最低的一重天。

浮雕的上方有五個大字,正是“戰神圖錄一”。

傳鷹恍然大悟,始知《戰神圖錄》從未見諸人世,原來是四十九幅的巨大浮雕圖,《戰神圖錄》據說可通天地玄秘,這第一幅圖果然玄秘之至,傳鷹如猜啞謎,好不難受。

傳鷹向左壁走去,來到最後的一幅處,上麵除“戰神圖錄四十九破碎虛空”外,再無一物,不覺更為失望。

轉過一幅,其上寫著“戰神圖錄四十八重返九天”,那天神模樣的戰神,又乘坐那似龍非龍的怪物,由右下角向上飛,穿過了九重雲,飛向左上角,和第一幅恰是相反的方向。

傳鷹略有所悟,又不能證實自己捕捉到什麽,不禁有點煩躁,當下大吃一驚,暗想自己自從上窺刀道,心誌堅如崗石,從來沒有這類情緒的困擾,連忙暫且放下,遊目四顧,突然身軀一震,原來他見到遠處的牆邊,就在那“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幾個大字下,有一人盤膝麵牆而坐,背影魁梧,服飾高古,不類近代。

這人旁邊尚有一副骸骨,骸骨旁還有幾樣事物。

傳鷹走近一看,見到此人麵相莊嚴,嘴角猶帶著安詳的微笑,頭發與衣服已化開大半,但麵上肌膚神情卻與生人無異。

傳鷹伸手按在他背上,指尖觸處衣服盡化飛灰,無疑已經曆了非常久遠的年代,衣服下的肉體卻至堅至硬,似乎整個人轉化為另一種不知名的堅硬物質。

此人左手垂地,地上有一行小字,寫著“廣成子證破碎金剛於此”,觸地的中指,剛好嵌在“此”字最後一劃去勢盡處,毫無疑問這幾個字是他運功在地上寫劃出來的,能在這樣堅硬的物料寫字,傳鷹卻是聞所未聞。

傳鷹心想,此人與上古時代傳為黃帝之師的廣成子同名,若果同是一人,必然包藏重大的秘密,而此人能以指刻堅石,死後身體又能進入不滅狀態,實有通天徹地之能,這巨殿當與極神秘的事物有關連。

傳鷹突然記起還有別的事物,忙向旁邊望去,隻見人骨旁邊有一部書冊和一個摺疊好的大袋,閃閃發光,也不知何物所製。

傳鷹走近一看,這部書冊以絲織成,厚達數寸,書麵寫有“嶽冊”兩個大字。旁邊一個鐵盒,當然是用來放載《嶽冊》的。這部天下逐鹿的奇書、漢人的希望,靜靜躺在他伸手可觸處,傳鷹不禁湧起莫名的滋味。

旁邊的那個大袋,袋邊露出一張紙,密密麻麻地寫道:“本人北勝天,繼承敝門曆代遺誌,窮畢生歲月,勘破其秘,得來此間,雖未能生返人世,亦已無憾。此神殿實藏有天地之秘、鬼神莫測之道。惜本人慧根未結,未能如廣成子仙師般得破至道,超脫凡世。本人嚐以天下第一土木宗師自居,至此始知微不足道。經本人測斷,逃離此處之法,必從東南巽方湖底去水道,順流而出,可抵地麵,特以此地無名樹所生堅絲,製成護袋。若是當世高手,能將護袋充氣,再以真力護身,龜伏於內,隨地下河流衝出,或可重出生天。吾老矣,非不欲也,是不能也。字留有緣。”

這一代土木大師,自己雖不能離去,卻留下逃生之法,用心良苦。

傳鷹看後,燃起壯誌豪情,隻覺終不負韓公度所托,若能把這《嶽冊》於七月十五交到龍尊義手上,也不枉眾人的犧牲,忍不住一聲長嘯,回音在整個巨殿轟然響起。

向無蹤辭別了官捷後,聽到異聲,展開看家本領,追躡而去。

竟發覺夜行人不止兩人,達七個之多,身法輕靈,都是百中選一的高手,迅速望城東而去。

向無蹤的鬼魅潛蹤身法乃江湖一絕,除了那次在淩渡虛前無所施其技外,平時真是得心應手,這時展開身法,一麵利用建築物和樹木遮蔽身形,神不知、鬼不覺地緊緊追躡在後。

一邊跟蹤,一邊心下嘀咕。

他從身法上認出這七個夜行人中有男有女,包括了各派各門的好手。

換言之,這竟是一隊聯合部隊,這就更加奇怪。

這些名門幫派,各有自己獨立的活動範圍,除非事不得已,輕易不會共同行動,向無蹤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幾人身法迅速,轉眼抵達一座中等人家的宅第,屋內烏燈黑火,不聞人聲,七個夜行人散開各處,各自扼守戰略位置,眨眼間把整座宅院包圍起來,顯出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

他們尚未布好陣勢,宅院一道窗戶“砰”的一聲震飛開來,一組兩個人形飛出,姿態奇怪,原來是一名上身**的大漢,挾著一個全身**的女子,穿窗而出,背牆立在庭院中。

那七名夜行人中的五名,迅速躍落院中,把大漢圍迫在牆邊,大漢卻不慌不忙,把**麵對麵當胸摟抱,讓**背向敵人,左手握著一把長達四尺的水刺,在月色下閃爍生光,既刺激又**。

向無蹤在遠處的樹上,不由暗讚大漢反應靈敏,兼且狠毒異常,甫出手已爭回主動之勢。

本來那些夜行人準備一見這名大漢,立加搏殺,哪知凶漢用**作人質掩護,令他們進退維穀。

向無蹤見那**身材豐腴,體形優美,散發著少女青春的活力,禁不住猛吞了一口口水,雖然明知不應該,也暗羨那惡漢的豔福。

凶漢嘿嘿一笑,震人耳膜,足見此人內功深厚,難怪這群人要聯手對付他,凶漢對其中一個滿臉於思的中年男子道:“夏侯兄別來無恙,剛才小弟發出訊號,我方高手轉瞬即至,念在一場相識,你還是挾尾巴滾吧!”這人說話忽軟忽硬,似真似假,令人頭痛。

夏侯標也是老江湖,打出手號,場中五人,迅速分了兩人躍上屋頂,顯然是去幫助埋伏的其他兩人偵察對方是否真有援兵,必要時也可加強抵擋對方援兵的人手。

場中剩下另一位手執鐵槳的矮小漢子和一位手持長劍、風姿綽約的少婦,與那惡漢成對峙之勢。

矮小漢子輕喝一聲道:“烈日炎,你如能放下手中那無辜女子,本人章鐵山先與你單挑一場。”原來此人是長江幫四大舵手之一的“快槳”章鐵山。

烈日炎挾著**的手一緊,與**簡直貼合無間,一陣狂笑道:“爾等自命大幫正派,居然區區一名女子,已令你等束手無策,豈能成大事,可笑啊可笑!”這烈日炎狂妄至極,竟是要眾人不要理他的威脅而出手。

那美麗的少婦道:“烈日炎你也是一代之雄,這貪生怕死之事,不怕傳了出去令人恥笑?”

向無蹤登時想起,此少婦是以三十六手穿雲劍法著名的女性高手,飛鳳幫副幫主許夫人,她體態動人,麵目秀美,另有一種迷人的風韻。

烈日炎轉目狠盯許夫人,雙睛上下轉動,目射奇光,用心路人皆知,隻聽他“呸”一聲道:“爾等自號正義,其實還不是一丘之貉,不擇手段,又要自命清高。”又是一連串嘲弄的笑聲。

原來這烈日炎生平好色,犯下**行無數,激起公憤,但他武功既高,靠山師兄畢夜驚既為不世高手,兼且又後台強硬,使他一直橫行無忌,今次各大幫派應龍尊義之邀,來此助其奪取《嶽冊》,順道派出各門高手,組成四隊人馬輪流日夜監察,誓殺此獠,今夜覷得機會,烈日炎出外行**給其中一隊跟上,致形成這個局麵。

突然間左方半裏處天空一陣爆響,一朵藍焰在半空散開,煞是好看。

夏侯標麵色大變,這是緊急訊號,顯示敵人來勢強勁,於己方不利,應立即退卻。

在暗處窺視的向無蹤心下駭然,不知烈日炎究竟有何神通,竟能在不知不覺間招來強援,如若不能勘破他的通訊手法,於反蒙大業極為不利,他日將成為致敗因素之一。

烈日炎怪叫一聲,手上**向天拋起,直向章鐵山衝去,如果讓她直跌落地,定難逃骨折身亡之局。

這烈日炎手段狠辣,智計過人,當日在碧空晴絕世神功下,也能負傷逃走,厲害非常,今夜在重重圍困中,仍處處取得主動,節節領先,確是非凡。

章鐵山俠義中人,豈能見死不救,連忙停下勢子,那**直升上三、四丈高的半空,美妙的身體,不斷翻滾,妙象紛呈。

許夫人極是精靈,立即倒閃而回,手中長劍,驟雨狂風向烈日炎卷去。

夏侯標似乎心懸己方抵擋不住敵方強援,又或認為章、許兩人雖不足殺敵,自保必將無礙,迅速退去。

烈日炎哈哈一笑,手中水刺向許夫人刺去,所攻的部位非常不雅,許夫人連聲嬌叱。

雖然在拚命之中,許夫人依然身法曼妙,風姿極美。

這時**已跌至離地尺許處,章鐵山並不避嫌,一把將**整個溫香軟玉抱滿懷,他知道烈日炎必以借物傳力之法,借拋擲**時傳來內力,自己若接得不得其法,會導致**受傷。

正要放往地上,胸前一涼,一把尖刺透過**的背脊,直刺入自己的體內,把兩人串連起來,章鐵山慘叫一聲,與**同時死亡。

原來那烈日炎突然舍刺不用,右手展開一套毒辣至極的掌法,劈、插、拍、刺間,硬把許夫人的漫天劍影迫開,左手水刺拿準時間角度,在章鐵山接得**心神稍鬆時,全力擲出手中水刺,一刺兩命。

許夫人見章鐵山當場慘死,厲叱一聲,起了拚命之心,招招與敵偕亡。

適值烈日炎剛才一擲,頗耗真氣,兼之利器離手,又意欲生擒眼前美女,以償大欲,處處牽製,雖然本身功力遠勝許夫人,一時間竟打了個平分秋色,當然,時間一長,許夫人定是落敗遭擒的命運。

遠處又一聲爆響,另一朵藍焰升上半空,許夫人立知己方處於下風,這個訊號是要各人分散逃遁。

這時她意氣已過,幸好自己尚在主攻之勢,連忙虛發一招,轉身逃跑,衣袂飄忽間,已在十丈開外。

烈日炎一陣得意狂笑,啣尾急追,他身法極快,霎時間追近至躍上瓦背的許夫人身後丈許處,許夫人眼看難逃劫數,欲回身死拚,就在這時,寒芒在丈許外的樹上一閃迫來,帶起森森殺氣,直向烈日炎卷去,事起突然,烈日炎大吃一驚,兼之手無利器,不敢硬碰敵人這蓄勢已久的一招。

這人也是了得,大喝一聲,硬生生把急衝的速度收回,一個倒翻回跌往庭院,堪堪避過向無蹤刺來這一劍。

烈日炎再躍上瓦背時,敵人已蹤影不見,他對剛才偷襲的人頗有忌憚,不敢貿然追趕。

這時月色下有幾條人影迅速奔至,當先一人身材高大,予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他那高勾的鷹鼻,襯得眼眶特別幽深,眼神淩厲,卻絲毫不露心中感情,他落到烈日炎麵前,其他人立即散立各處,顯然以他為中心。

烈日炎見到此人,收起狂態,肅容道:“卑職見過卓指揮使。”原來竟是蒙人在此的首腦,被譽為“色目第一高手”的卓和,他旁邊的幾人都是色目人,當然是他的親信高手。

卓和看了看庭院中被水刺串起的男女屍體,露出滿意的神情,向烈日炎道:“烈大人這次提議的陷阱,極有成果,敵人今次折損甚重,共四人被當場格殺,其餘皆負傷逃去,大挫這等叛逆的氣焰。”

看了裸屍一眼,哈哈一笑,卓和又道:“這些反賊應龍尊義之邀,齊來助陣,正好給我等逐一格殺,對我大元日後統治,有百利而無一害。”

烈日炎道:“龍尊義此舉,不啻暗助我方,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卓和淡然道:“烈大人這幾句話,正敲到骨節眼上,要知道龍尊義在叛逆中聲望雖然最高,但仍未到統領群雄的階段,眾叛賊一盤散沙,各自為政,今次龍尊義將接收《嶽冊》一事通告天下,目的不外是為自己製造聲勢,使自己能脫穎而出,儼然成為萬眾仰望的領袖,增加自己的政治本錢,至於能否將《嶽冊》取到手上,反成次要。”

烈日炎恍然大悟,暗驚卓和的識見超人,難怪思漢飛會委以重任,確是不能輕視。

卓和話題一轉道:“嚐聞龍尊義座下高手‘紅粉豔後’祁碧芍豔絕當代,烈大人當不會不知。”

烈日炎一陣狂笑,顯然已視祁碧芍為囊中之物。

忽然間杭州成了天下黑白兩道相爭和政治勢力傾軋的屠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