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後邪帝

倏忽間,龍鷹明白過來,為何每次對上無瑕,總落在下風,原因在乎魔種。

亦是“認知”和“感覺”的爭論。

像無瑕這句大有任君處置的話,帶著強烈色欲的暗示,撩起了魔種深層、近乎原始的魔性,燃著了龍鷹的欲火,就若當年在風城裏,於激烈的殺伐後,他失去了清醒,在裸形族四女動人的肉體上盡情發泄那般,完全絕對地失去自製力。其時之所以那麽樣,是因魔種受血戰的刺激轉趨強大難製,相比之下轉弱的道心退藏,魔種出而主事。

殺戮和毀滅的另一端就是生機和成長,是至陽和至陰的分別。在平常的狀態,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太極運轉,陽順陰逆,達致完美的平衡。可是在戰場上極端的情況下,強悍難馴的魔種出而主事,道心隱沒。

魔種渴求的再非殺戮,而是生命的追求,男女的歡好,故忘掉一切地與四女瘋狂**,醒過來時不遺半點記憶,因為道心那個時候並不在場,非為當事者。

無瑕的媚術之所以能處處克製龍鷹,是因其至陰至柔的特性,雖與仙子端木菱的“仙胎”尚有一步之差,可是對魔種的影響力仍是不容小覷,一旦全力向龍鷹施術,立即激起龍鷹魔種渴望生機的魔性。

這是龍鷹的“感覺”。

無瑕變為色欲和生機的化身,每個神情、姿態、表情,驚人地吸引著他,但願可拋開一切地和她攜手尋歡,極盡魚水之樂。

不過!他的道心再非吳下阿蒙,已成至陰無極的雛形,有足夠的能力抑製深心處的魔性。

清溪之戰,失陷的是他的道心,令道心和魔種分離,因為無瑕當時對付他的,是“拈花指法”,以精神奇功為主、媚術為輔,皆因不曉得他魔門邪帝的身份。他不知無瑕如何悟通來自“玉女心功”的媚術可克製他的魔種,或許純粹出自直覺,今次針對他的戰略,是徹頭徹尾的媚術,輔以“天魔妙舞”,以柔製剛,展盡解數。

一方麵龍鷹被惹起能衝昏腦袋的強烈衝動,可是曾入死出生的道心,也是魔種至陽無極裏的那點真陰,仍能駕馭魔種,逐欲浪而行,保持澄明清澈。

他清楚曉得無瑕在說謊。

如她真的與龍鷹合體**,是犯了玉女宗不得與心愛男子歡好的天條,既然是謊話,那就是要迷他心智,然後狠下辣手,置他於死。

無瑕千裏追來,是因隱隱感到“玉女心功”與魔種天性相克,大有殺死他的機會。

這是“認知”。

龍鷹的心似被撕開成兩邊,“認知”和“感覺”處於對立和相反的狀態。

眼前的絕色美女,既可怕又可愛,挑戰龍鷹駕馭魔種的能力。

亦可斷言,無瑕好不到哪裏去。

無瑕亦天然地被魔種吸引,情況一如仙胎魔種。

她春蔥般的玉指,吸引著龍鷹的心神,若能召喚他心裏某種強烈的衝動,勾掉他的魂魄,可將“天魔妙舞”的精粹,融渾在她的纖纖玉手處,充盈沒絲毫刻意或斧鑿之痕、超乎世俗的美態和媚惑,“玉女心功”至此盡矣。

從隔河遞手,到玉指妙舞,正是能破他“道心種魔大法”淩厲至極殺招的起手式。

龍鷹的道心稍有失神,立陷萬劫不複之境。

比之當年清溪之戰,到扮“範輕舟”與無瑕數度交手,又或是康老怪那一趟,無瑕的“玉女心功”不住精進,而龍鷹大有可能乃她進步的主因,源於輸進她經脈內的一注魔氣。從發現、掌握、了解至消除,正是個內家修煉的過程,也使無瑕成為可擊破他的人,清楚魔氣是能量而非任何特異的先天真氣。如果不是曾經曆第二次死亡,說不定早在飛馬牧場便給她收拾了,更慶幸當時她不曉得對手是龍鷹。

龍鷹腳剛離地,無瑕立生感應,仿似能鎖緊他的“魔氣”。

鎖著他的是無瑕的心,來自陰陽交感,異常微妙。

龍鷹橫河而去,張開兩臂,欲將無瑕擁個結實的模樣。

無瑕笑容漣漪般擴散,一雙眸神媚色濺溢,**迷人至極點,從石尖升起,手繼續往龍鷹伸去,中指點出。

刹那間能奪命的指尖離龍鷹胸膛不到三寸,蓄勢待發的“拈花指”欲吐未吐之際,無瑕雙眸現出迷茫異色,竟將玉手回收少許,方戳往龍鷹。

龍鷹驀地在河水上方淩空處不可能地停頓眨半眼的光陰,還朝左晃去。

指尖戳在龍鷹右肩處,且被反震得滑往肩外。

龍鷹悶聲不哼的腳底發勁,撞得下方河水漩渦般陷下去,靈活如神的往上升起,一個倒翻,落往無瑕後方三丈遠處。

龍鷹半邊身登時酸酸麻麻,血氣不暢,暗忖“自作孽不可活”,知是送魔氣入無瑕體內須付的代價,讓這位天才橫溢的“玉女宗”超級傳人,識破魔氣的虛實。

如果有一個人能殺死龍鷹的魔種,便該是無瑕。

龍鷹知道危險,若任由無瑕乘勢追擊,可在他複原前將其徹底擊垮。哈哈笑道:“大姐不用騙自己了!沒法下毒手吧!還有什麽好打的。”

無瑕右足尖降落石上,思索著緩緩旋動,衣袂隨她曼妙的旋轉飛揚,到麵向龍鷹後背的一刻,如夢初醒地疾飆而去,雙掌穿花蝴蝶似的化為滿空掌影,狂風驟雨般追擊龍鷹。

龍鷹卻借機爭取到回氣的珍貴一刻,將魔氣運轉三周天。哈哈笑道:“大姐可騙任何人,但怎騙自己的心,給小弟略施小計試出來!我的娘呀!救命嗬!”

雙足發力,望前方亡命奔逃。

無瑕沉住氣,如沒有重量的幽靈般,緊追在後。

論武功,無瑕不在台勒虛雲之下,至糟糕是她能克製龍鷹的魔種。即使龍鷹處在巔峰狀態,給她緊逼後方,占盡先機上風,也難討好。於一般情況,在未能擺脫她下,返身應戰,實與找死無疑。以小命去試她對自己的情意大,還是殺自己的意誌堅決,隻能趁她無備下用上一次,再用就是不知死活的蠢材,剛才他用以卸泄她指勁的是“道炁”,故事半功倍,雖傷不重,無損真元,使他有本錢炮製反勝的奇招。

龍鷹逢林過林,遇河過河,朝最近的一座山丘奔去。任無瑕提速至極限,總差那兩丈的距離。

龍鷹又生出那種在大地上獨自狂奔的動人感覺,當然今次他不是孤單的,奪命的美麗幽靈正鍥而不舍的緊追在後。

左魔氣、右道炁,不住積聚。

下一刻,他奔至丘峰,立定旋身。

無瑕騰身而起,淩空連續兩腳,朝龍鷹麵門踢來,是故意讓龍鷹有閃躲的機會,在丘頂取得陣地後,再收拾龍鷹。

龍鷹歎道:“登榻尋歡變成生死相拚,何苦來哉。”

兩手左右抬高至眉心,掌心向己,指尖合並相對。

無瑕現出疑惑神色,不過在龍鷹謀定後動下,她到了有去無回的階段,左腳尖先往龍鷹額頭疾踢,龍鷹擋得這一踢,仍架不住接著來的另一腳。

“劈啪!”

龍鷹左右手掌指相對的中間位置,現出蛛網狀的裂痕,並不清晰,如非黑夜,恐怕根本瞧不到。

無瑕嬌呼一聲,若似觸電,又如碰到激浪暗湧,踢中的是橫亙在她和龍鷹之間無影無形的銅牆鐵壁,嬌軀硬被拋飛往後,也算她了得,連續三個跟頭,回到丘腳下。

龍鷹卻差點虛脫,當然休提乘勝追擊,一邊默運玄功,虛張聲勢笑道:“與情郎嬉戲,哪有這麽心狠手辣的?”

無瑕跺足嗔道:“死龍鷹!”

龍鷹瞪大眼睛,瞧著下方的她,難以置信的失聲道:“殺不了我,竟然大發嬌嗔!這是個怎麽樣的世界?”

無瑕大嗔道:“你奸狡!”

龍鷹笑嘻嘻地朝她走下去,得意洋洋地道:“原來如此!給老子試出心意,也不用老羞成怒,要謀財害命,幸好小弟有保命絕招,否則瑕大姐肯定終身抱憾。還要打嗎?與大姐動手過招,格外過癮。”

此時來到氣鼓鼓的無瑕前方,繞著她走了個圈,不住用鼻嗅吸她身體可迷死人的芳香。

無瑕輕輕道:“你竟那麽有信心?不怕被我幹掉?”

龍鷹才繞兩步,立定在她身後,離她不到三寸,大嘴湊到她耳邊道:“頂多傷重一點,你幹不掉我的。大姐相信命運嗎?”

無瑕一肘往他脅下撞來,最厲害是事前全無運功的征兆。

龍鷹左肩移後,險險避過她的左肘撞,右手往她腰肢探去。

無瑕一個旋身,將與他的距離拉至三尺外,滿臉紅暈地道:“你在輕薄人家。”

龍鷹心忖如給她這麽的硬撞一記,肯定骨折,而她仍可巧笑倩兮地與自己打情罵俏,此女確異乎尋常,又騷又狠。笑道:“荒山野嶺,隻得大姐一個人,不輕薄你輕薄誰?兼且大姐咎由自取,是你蓄意挑逗,惹起小弟的色心,怨不得人。”

無瑕害羞地垂首,以蚊蚋般微細的聲音道:“你想怎樣嗬?”

龍鷹弄不清楚她是否在施展媚術,亦知永遠沒法分辨,頭痛地道:“這句話該我問你才對!大姐萬水千山地趕來,一意殺我,小弟既不明白又不了解,我們之間有何大不了的問題,除非你仍為默啜辦事?”

無瑕幽幽道:“你曉得人家是誰?對吧。”

如在以前,龍鷹可幹脆利落答她“老子怎曉得”,可是在“淩岸事件”之後,天下皆知他不用動手已可猜到“淩岸”的出身來曆,若說不知,是睜眼說謊。歎道:“大姐也曉得我是誰吧!”

無瑕紅暈消去,恢複雪白無瑕,那種**力如她霞生玉頰般厲害。她的吸引力,絕不在仙子之下。看得龍鷹的魔種蠢蠢欲動。

無瑕點頭。

龍鷹道:“魔後、邪帝,正是天生一對,宿世之緣,怎都避不開,逃得了人,逃不了心。大姐明白嗎?”

又歎道:“老子究竟妨礙了你們什麽?”

無瑕柔聲道:“人家走了。”

龍鷹失聲道:“走?豈有這麽輕易。大姐現在剩下一條路可走,就是乖乖隨老子到南詔去。”

無瑕氣道:“不去。”

一副你可拿人家如何的氣人表情。

龍鷹雙目魔芒遽盛,狠狠道:“由得你作主嗎?老子立即下手將你生擒活捉,看究竟魔後厲害?還是邪帝了得?”

直至此刻,兩人仍是爾虞我詐,纏鬥不休。

龍鷹因沒法掌握她的波動,弄不清楚她哪句真,哪句假,隻能從其行動取向,判斷出無瑕重師門使命,遠重於她對自己的情意,機會來時,手下不會留情。可是輕易放走她,勢露出恨不得她走的破綻,使她心裏生疑。

無瑕秀眉淺蹙,道:“邪帝如一意生擒人家,豈非平白送人家一個殺你的機會?”

龍鷹怎會真的想動手,因仍未從剛才的“小三合”複原過來,尚差一點點,忙看風使舵地換上笑臉,厚著臉皮道:“不打可以,但須親個嘴才放你走。哈哈。”

無瑕秀眸圓睜,或許因想不到堂堂邪帝,竟變得如此虎頭蛇尾。下一刻,她全麵狂攻。

龍鷹今次確是給她攻其於不備,猝不及防,無瑕是在他最想不到她出手的時候出手,剩從此點,知無瑕對龍鷹的掌握,實在龍鷹對她的掌握之上。

無瑕因受了他的“小三合”,一直默默運功,爭取快點複原;龍鷹則因施展“小三合”,一時未能補回損耗,故口說得硬,其實心底虛怯。最糟糕是無瑕的“玉女心功”在他的知感之外,到她出手,方知她功力盡複。

眼前是無瑕殺他的另一良機。

龍鷹哈哈一笑,往後飄退,兩手探出,施出大開大闔的招數,應付如掣電飆風、淩空掠至的無瑕水銀瀉地、無隙不窺的“拈花指法”。

雖是一派置他於死的攻勢,偏是感應不到她絲毫的殺意,且笑意盈盈,唇角含春,像與情郎戲耍。

連擋她十多指後,無瑕現出一個隻有和情人歡好時方會出現的誘人表情,媚態橫生,將龍鷹的心神一股腦兒沒收,明知不應該,仍不到他自主。

與她表情處在另一極端,是戳過來的一指,似乎剛才所有攻擊,均為此指鋪路準備,要至此指方見真章。

指尖在龍鷹眼前擴大,似緩似快,以龍鷹能耐,竟沒法把握其來勢和速度。

龍鷹心知肚明自己非是如此窩囊,而是因被其媚術抓攫著魔種,加上她的至陰至柔與魔種的至陽至剛天性相克,兼她又早一線複原過來,攻他一個措手不及,所有不利的條件加起來,形成迫在眉睫前的死禍。

此指實為與龍鷹交手以來,無瑕最奇奧精妙的指法,直如空中鳥跡,來去無痕,盡得“拈花微笑”之旨。

窮則變。

龍鷹哈哈笑道:“大姐太客氣了!”

不退反進,同時退盡魔氣,道炁登場,心法卻是過去幾天得天師指點的“黃天大法”,發勁的方式則是“橫念”,等若變成另一個人,以“脫胎換骨”的辦法應付無瑕本必殺的一招。

隻有投身往凶厄的險境,他的靈應方發揮出最大的效應。

“轟。”

勁氣激濺。

龍鷹掌緣命中無瑕指尖後,兩人錯身而過,雙方均無以為繼。

龍鷹到離開無瑕達兩丈,與她同時立定。

無瑕似沒動過手般,含笑瞧著他道:“仍要動手搶親嗎?”

龍鷹搖頭苦笑道:“搶了回去不知是禍是福,此事就此作罷!大姐請!”

無瑕嫣然一笑,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