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一天2

範良極心情大佳,掏出煙管,放在嘴邊,幹吸了幾口,眯起眼道:“你有沒有聽過範豹他們說起,有關江湖上新選出來的十大美人?”

韓柏眼睛亮了起來,道:“什麽十大美人?”

範良極道:“都是江湖上好事之徒閑著無聊想出來的玩意兒,你要不要聽聽?”

韓柏道:“我剛送了個老婆給你當義妹,還要賣關子吊我的癮?”

範良極連聲道歉後道:“其實這非正式的選舉來自八派年輕一代的弟子,不過很快傳遍江湖,差點比我們黑榜高手更受人注意,女人的魔力真是厲害。”

韓柏不耐煩地道:“我不理是誰說的,隻想知道十大美女究竟是誰?”

範良極又拿起煙管幹吸了幾口,悠然道:“你一定不會反對,排名首位的美人,就是使你神魂顛倒,但全無希望能真的弄上手來玩玩的秦夢瑤。”

韓柏心中一熱道:“誰說我沒法弄她上手?我定要她乖乖跟著我,不過絕不是你所說的玩玩,我對她是認真的。”

範良極兩眼一翻道:“說倒容易,看到你麵對她時的手足無措,我才替你難過呢!排第二位的是風行烈那小子的前度情人靳冰雲,這妞兒我也見過,姿容確可和秦夢瑤相比。”

韓柏一呆道:“她是風行烈的……的……”

範良極冷笑道:“朋友妻不可戲,我一直想提醒你,不過總是忘記了。”

韓柏吐出一口氣道:“好險!不過我有秦夢瑤就心滿意足了。”

範良極冷冷道:“秦夢瑤是你的嗎?”

韓柏頹然道:“第三位是誰?”

範良極道:“此女你很快可以見到,就是鬼王虛若無的獨生愛女虛夜月。不過你可要小心點,據聞此女最愛戲弄男人,江湖上的風流名士不知有多少人在她裙下英名盡喪,你韓柏怕也不能討好。”

韓柏嗤之以鼻道:“不要小看我,連浪大俠都說我對女人有法子,待我將來收拾了她,讓她乖乖作你的義妹,那時你才明白我的獵豔手段。”

範良極哈哈笑道:“話誰不會說,到時鬧得灰頭土臉,不要來向我哭訴,求我這戀愛專家指點。”接著又興奮地道:“假若你能讓秦夢瑤做我的義妹,我範良極才真的服了你。”

韓柏愕然道:“你好像養成了收義妹的怪癖,眼前就有件現成貨,你有沒有興趣?”

範良極心癢難熬道:“你說左詩嗎?當然有興趣,剛才你應叫她立即認我,真不明白你的腦筋為何如此不靈光?”

韓柏失笑道:“這事容易,詩姊現在除了浪大俠外,全聽我的了,來!先說誰是第四位美人。”

範良極憧憬著美麗的將來,眉開眼笑地道:“第四位是雙修公主穀姿仙,可惜你們無緣相會,任你手段通天,亦無計可施。”

韓柏苦惱地道:“都是你不好,要我裝神弄鬼,搞到現在脫身不得,否則說不定能一親芳澤呢!”

範良極笑罵道:“你這大**棍真是死性不改,人都未見過就想著那回事,唉!我真為我的三個好妹子擔心。”

韓柏給勾起好奇心,催促道:“第五個美女是誰?”

範良極道:“這個更不得了,琴棋書畫無不精通,芳名憐秀秀,是當今最有名的才女,賣藝不賣身,你說多麽誘人,據說她在戲台上唱曲時,連三歲孩童、百歲老叟都要動心。”

韓柏悠然神往道:“那我定要一開眼界。”

範良極續道:“第六和第七位你聽聽倒可以,想則不用想了。”

韓柏奇道:“她們是誰?”

範良極又把煙管拿到嘴角幹吸兩口。韓柏終忍不住道:“這樣幹吸有什麽樂趣呢?”

範良極歎了一口氣道:“這兩天太刺激了,害我箭盡糧絕,剩下的仙草不夠十口,不幹吸怎行。”韓柏同情地點頭,卻是愛莫能助。

範良極道:“這兩位美女一是朱元璋的陳貴妃,另一則是西寧派掌門人‘九指飄香’莊節的幺女‘香劍’莊青霜。朱元璋的愛妃不用說了,莊節最重門戶之見,你說他肯不肯讓你這江湖浪子,不知哪裏鑽出來的**棍去碰他的愛女?”

韓柏惋惜地道:“唉!又少了兩個機會,快說還有三人是誰?”

範良極道:“排第八位的是八派的另一個種子高手,可惜是個尼姑,你應沒有機會吧?”

韓柏愕然道:“這些人是怎麽選的,尼姑竟可以入圍?”

範良極道:“這尼姑是雲清的小師妹,你未曾見過才會說出這種蠢話,若你見過她的話,包你要選她入圍,這麽美的尼姑實是天下罕有。”

韓柏不感興趣地道:“餘下的兩人是誰?不是尼姑或皇妃就好了。”

範良極道:“第九位叫寒碧翠,乃八派外另一大派丹清派的掌門人,此女十八歲便以劍術稱冠全派,二十二歲當上了掌門之位,今年二十五歲,傳聞她立誓永不嫁人,要把一生用在發揚丹清派上,與八派一較短長,你若可弄她上手,要我叩頭斟茶都可以。”

韓柏意興索然道:“怎麽會是這等貨色,第十個不會又是這樣吧!”

範良極笑道:“剛剛相反,排名最末的這位是江湖上著名的**女,和她有一手的人絕不會少。”

韓柏精神大振,因想多套點資料,故作驚奇道:“這樣的女人竟可入選嗎?”

範良極哂道:“又不是選最有貞節道德十大女人,她為何不能入選?其實她的豔色絕不遜於其他美女,隻是由於聲名欠佳,給人故意排在榜末,不選她又實在不像話。”

韓柏搔頭道:“我受不了了,快說此是誰?你親眼見過她沒有?”

範良極挨在椅背上,道:“你答應一件事後,我才告訴你。”

韓柏歎了一口氣道:“專使扮了,朝霞娶到了手,你還要我幹什麽呢?”

範良極道:“我要你在今晚宴會前,學會馬小子默寫下來的無想十式。”

韓柏一震道:“什麽?”

範良極道:“我們中總要找個人出來冒充那擒下八鬼的神秘高手,方可以除去敵人的疑心,我老了,記憶力怎及你們後輩的,隻有靠你去充當少林的高手。”

韓柏咬牙切齒道:“你在這時間才來認老,不是擺明坑我嗎?”

範良極道:“時間無多了,最後一位是‘花花豔後’盈散花,此女行蹤飄忽無定,來曆神秘。”接著眨眨眼道:“我不但見過她,還偷了她一點東西,更知道她一些很重要的秘密。”接著跳了起來,往房門走去道:“我會通知我的義妹們莫來煩你,好好給我關在房內用功吧!今晚全靠你了。”

韓柏眼睜睜看著他離去,除了苦笑外,還能幹什麽呢?這大盜究竟偷了盈散花什麽東西?她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風行烈和穀姿仙、穀倩蓮、白素香、譚冬四人,站在雙修府堂外,目瞪口呆望著峽口外衝上天空的濃煙。

穀姿仙道:“震北先生發動了他的毒龍火陣,真叫人欽佩。”

風行烈皺眉道:“我應該去助他一臂之力的。”

穀姿仙道:“若你可幫上他的忙,他定會要你去的,所以不用為此事不安。”

風行烈借機問出心中一個問題道:“為何震北先生會隱居在這裏呢?”

穀姿仙奇道:“倩蓮沒有告訴你嗎?是尊師厲若海先生特別邀請他來此的,否則怎請得動他。”接著露出笑靨道:“幸好他來此後愛上了這地方,還收了她們姊妹這兩個好女兒,他們相處得很好呢。”

風行烈這時正側頭看著她,見她笑起來時露出兩個迷人的小酒窩,禁不住怦然心動,暗忖她的心情似乎好多了,竟有這麽動人的美姿,一點不遜色於靳冰雲。穀姿仙驀地發覺對方盯著自己,俏臉微紅,別轉臉去。風行烈大感尷尬,望向身旁的穀倩蓮道:“陳叔和趙叔兩人到哪裏去了?”

譚冬心不在焉答道:“他們到路上接應震北先生去了。”頓了頓道:“讓我去看看。”說罷匆匆而去。

風行烈見三女毫無動身之意,唯有壓下衝動,向穀倩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為何不說話了?”平日總是隻有這小精靈吱吱喳喳,現在一反常態,自是叫他大感奇怪。

小倩蓮挨到他旁,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們想你和小姐多說點話,多多溝通,增進感情。”

她聲音雖低,穀姿仙仍聽得一清二楚,半嗔半怒責道:“倩蓮!”

風行烈為之氣結,知道穀倩蓮若要達到某一目的,通常是不擇手段,眼前正是製造形勢,硬架他兩人上轎,令人啼笑皆非,淡然道:“公主芳心早有所屬,倩蓮你再不知好歹,胡言亂語,我會對你不客氣的。”

穀倩蓮嘻嘻一笑道:“行烈息怒,小姐和浪翻雲隻屬純潔的神交,現在如是,將來如是,小姐!小蓮說得對嗎?”

穀姿仙玉臉一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若你再這樣沒上沒下,胡言亂語,風公子帶走你後,就永遠不準回來。”

穀倩蓮嚇得噤若寒蟬,一臉委屈。風行烈看得心頭發痛,胸臆湧起傲氣,冷冷道:“公主幹脆利落,明表立場,風某實在不敢高攀,亦高攀不起。由此刻開始,倩蓮、素香你們兩人不得再提起此事,否則我拂袖即走。”

穀姿仙嬌軀微顫,知道自己語氣確是用重了,一陣難堪。穀倩蓮說得一點不錯,浪翻雲早超然於男女物欲之外,是修行中的有道之士,和自己隻能止於神交,假若將來風行烈真的殺了年憐丹,自己不嫁他還嫁誰?她自幼修煉雙修大法的基礎功,其中一項就是“觀男術”,那是一種基於男女相吸的玄妙直覺感應,所以當日和浪翻雲一見鍾情,就是此理。昨日她遇上風行烈時,芳心仍被浪翻雲盤踞,故對風行烈不以為意,到今天見麵,忽然發覺風行烈對她有不遜於浪翻雲的吸引力。況且形勢逆轉,成抗已走,大禍迫在眉睫,雙修大法變成不切實際的一回事,自己實有權選擇喜歡的人,享受到夢寐以求的**。現在卻為著麵子,硬逼這驕傲的男子說出這番沒有退路的強硬話來,真是何苦來哉。心中輕歎,可能自己注定是個苦命的女人。四人間一時氣氛冷僵至極。

在穀姿仙另一旁的白素香眼中淚花打滾,向風行烈淒然道:“烈郎!小姐並不是那個意思,你……”風行烈心頭火起,朝她看去,正要喝止,眼光過處,驀地發覺穀姿仙眉黛含愁,秀目內藏著兩泓深無盡極的憂色怨意,心中狂震,知道這美女對自己並非無情,到了咽喉的重話,竟說不出來。與烈震北幾番有關道心種魔大法的對話後,他清楚知道無論是龐班、浪翻雲又或厲若海,追求的都不是這世上的任何東西,包括世人歌頌的愛情在內,所以就算他對穀姿仙展開攻勢,亦絕無橫刀奪愛的問題,為何自己明知此理,仍以浪翻雲為題,蓄意去傷害眼前姿色內涵均能與靳冰雲相埒的美女呢?這實在大異自己一向的君子風度。難道不知不覺間,早愛上了她?故愛深恨亦深?

穀姿仙見他呆看自己,不由偷偷往他望去。兩人眼光一觸,都嚇了一跳,各自別過臉去,心兒撲撲狂跳起來,泛起一種意外至極的甜蜜感覺,好像忽然得到了從天降下的某一種珍貴的恩物。

穀倩蓮喜叫道:“先生回來了!噢!還有那一男一女是誰?”

穀姿仙忙收攝心神,往下望去,驚喜道:“浪翻雲來了!”

門開,柔柔閃了進來。韓柏正捧著十多頁手抄的無想十式看得愁眉苦臉,見到柔柔進來,大喜過望,一把將她摟到懷裏坐好,驚奇道:“你怎過得死老鬼那關的?”

柔柔憐愛地吻上他的臉頰道:“你要多謝詩姊,她說你若沒有我們陪在身旁,什麽事都提不起勁兒來的。”

韓柏嗬嗬大笑道:“真是深悉為夫的個性,她們為何不來?”

柔柔道:“她們到膳房弄美點伺候你呢!快用心看,這是我們答應了範大哥的,有沒有字看不懂?”

韓柏將抄本擲在幾上,哂道:“這樣的功夫,我一學就會,有什麽了不起。”

柔柔道:“範大哥也這麽說,因為你有赤尊信的魔種,所以天下武功到了你手上,都是一學就會,最怕是你臨急應敵時,忘記了使出少林心法,那就糟了。”

韓柏歎道:“我看老範是白費心機,無想十式全是內功心法,沒有招式,怎樣去騙人?”

柔柔道:“你太小覷範大哥了,其實他老謀深算,早想到這點,隻要你是憑少林內家正宗心法和敵人交手,兼之你根本全無招法,動手時隻憑意之所指,反會使敵人誤以為你是故意隱瞞出身少林的身份,以致深信不疑呢!”

韓柏一愕道:“你的老頭大哥果然有點道行。來!橫豎我已大功告成,我們先快樂快樂。”

柔柔俏臉飛紅,求饒道:“不!你的詩姊和霞姊快來了,給她們看見怎麽辦呢?”

韓柏大奇道:“看見有什麽問題?為何害羞起來?”

柔柔抵擋不住,幸好這時門打了開來,左詩和朝霞捧著茶點進來,後麵還跟著範良極和陳令方兩人。柔柔嚇得跳了下來,裝作上前幫忙捧東西,掩飾曾和韓柏親熱過。左詩和朝霞同是興高采烈,範良極則笑得一雙眼睜不開來,陳令方卻像變了另一個人,紅光滿麵,就若以前臉上積有汙垢,現在才洗幹淨了似的。各人不拘俗禮,隨便在這船上最大最豪華的貴賓室坐下,由三女把茶點分配在三個男人身旁的幾上。

當朝霞把茶點放在陳令方的幾上時,低叫道:“老爺請用點心。”

陳令方臉色一變道:“韓夫人以後叫我陳老、陳令方、陳先生、陳公、惜花老,總之叫什麽都可以,絕不可再叫老……不……剛才那一個稱呼。”

朝霞欣喜地道:“我隨柏郎喚你作陳公吧!”

韓柏目不轉睛看著陳令方道:“陳公為何今天的樣子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陳令方眉開眼笑道:“嘻!這事我正想請教範師父呢!”

範良極正歡喜地從未來義妹女酒仙手中接過一盅熱茶,聞言嚇了一跳,正容道:“陳兄難道忘了我為你犧牲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陽壽,一年內不可再給人看相嗎?”

陳令方愕然道:“不是一百天嗎?”

範良極道:“普通看相是一百天,但是若替人化了惡煞,則至少一年內不可看相。”

左詩第一個忍不住笑,借故出房去了,接著是朝霞和柔柔,跟在左詩後麵逃命般走個一幹二淨。

陳令方失望地道:“如此由我試道其詳,請範兄記著我說錯了的,一年後給我糾正。”頓了頓又興奮起來道:“昨夜我照了十多次鏡子,發覺氣色不住轉好,自丟官後我一直烏氣蓋臉,由昨夜送了韓兄入房後,烏氣退卻,老夫還怕燈光下看不真切,到今早一看,天呀!我的厄運終於過去了。”範韓兩人麵麵相覷,心想難道真有此等異事。

陳令方仔細端詳了韓柏一會,欣悅地道:“韓兄果是百邪不侵,氣色明潤,更勝從前,老夫安心了。”

韓柏亦首次細看陳令方的臉,道:“不過陳公鼻頭和兩顴均微帶赤色,又是怎麽一回事?”

陳令方道:“難怪範兄肯收你為傳人,韓兄確是天分驚人。這赤色應在眼前之事,看來今晚會有些許凶險,幸好老夫印堂色澤明潤,到時自有你們兩位貴人為我化解。”

範韓兩人見他如此高興,再無任何騙他的良心負擔,齊齊舉茶祝賀,滿座歡欣。邊吃著左詩和朝霞弄出來精致可口的美點,範良極向韓柏問道:“那無想十式你練上手了沒有?”

韓柏傲然道:“無想十式剛和我體內行走的氣脈方向相反,非常易記,例如運轉河車時,我的氣是由任脈順上泥丸下督脈,無想十式則反由氣海逆上脊椎督脈,再由督脈過尾枕回任脈,所以我一學便會——噢!”範良極和陳令方見他忽地陷進苦思裏,都不敢打擾,靜看著他。

自得到赤尊信的魔種後,韓柏體內的真氣隻依著以前赤尊信體內的路徑行走,自然而然地應用出來,但對體內究竟有何經何脈,實在一無所知,讀完無想十式後,最大的收益似乎隻是多知道了經脈穴竅的名稱位置。現在他卻忽然靈機一觸,當日和裏赤媚動手時,對方每次真氣入侵,都是逆氣攻入,故能造成特別傷害,現在他學懂了無想十式,這少林玄門正宗的最高深的內功心法,豈非真氣可順可逆,隨時轉變?假設給對方真氣侵入,逆氣攻進內腑時,自己逆轉體內真氣,對方入侵的真氣,不是變成順氣而行,和體內真氣融合,減少傷害。不過當然不能任由對方順氣攻入髒腑,自己屆時或可轉順為逆,如此順順逆逆,何愁不能化解對方的真氣?想到這裏,拍幾喝道:“我想通了。”

範良極皺眉道:“還說一學就會,原來到現在才想得通。”

韓柏興奮道:“我想通的不是無想十式,是如何挨打的功夫。”

範良極啐道:“這樣沒誌氣的人真是少見,不想去打人,卻想著如何挨打。這麽喜歡的話,讓我揍你一頓來看看!”

陳令方此時充滿對韓柏的感激,為他辯解道:“韓小兄奇人奇事,若他挨得了打,和別人各揍一拳,他豈非大占便宜,此真絕世奇功呀!”

範良極不想長韓柏誌氣,改變話題道:“來!讓我們商量一下今晚如何應付敵人的手段。”

陳令方精神一振道:“範兄的布置妙至毫顛,我真想不到胡節還有什麽法寶。”

韓柏道:“範小子你有什麽布置?”

範良極怒道:“你叫我作什麽?”

韓柏嬉皮笑臉解釋道:“小子代表年輕,所以隻有年輕小子,沒有年老小子,明白了嗎?範小子!”

範良極拿他沒法,道:“我著範豹等人在廳內設了幾個可藏人的平台,將那八鬼藏於其中一個的台下,到時我們坐了上去,誰有本事來偷人?”

韓柏道:“不怕悶死他們嗎?”

陳令方代為解釋道:“台後貼牆處開有氣孔,台底上下四方都鑲了鐵甲,敵人想破台而入都要費一番大工夫。”

韓柏皺眉道:“我看敵人這次來是誌在陳公,不是那八個小鬼。”他這話最合情理,沒有了陳令方,誰還敢為這件事出頭?何況最初的目標正是要殺陳令方。

範良極笑道:“所以我才要你扮不是少林高手的少林高手,小子你明白了沒有?”

韓柏啞口無言,站了起來道:“我在此困了整個早上,也應該出去活動活動了,何況我還未看灰兒呢。”

範良極抓起手抄本喝道:“你忘記繼續用功了。”

韓柏笑道:“你可當煙絲把它吸下肚去,因為所有東西盡在本人腦中。”

範良極笑罵聲中,韓柏以最高速度出門去了。

浪翻雲和烈震北並肩登階而上,言笑甚歡。烈震北的臉色反常地紅潤,而不是平時病態般的蒼白,看得人心悸神顫,擔憂至極。秦夢瑤悠然走在兩人身後,滿有興趣地聽著兩人的對答,不時露出會心的微笑,叫人忍不住生出好感。陳守壺、趙嶽和譚冬跟在最後,不斷警覺地往山下回望下去,觀察有沒有敵人的蹤影。穀姿仙雙眼眨也不眨看著浪翻雲,臉上現出動人心魄的喜意,和風行烈迎了上去。

浪翻雲目光落到穀姿仙的俏臉上,親切一笑道:“公主愈來愈美了。”穀姿仙欣悅地垂下了頭,顯示出女兒家的嬌羞。

浪翻雲伸手扶起要向他拜倒的風行烈,捉著他的手仰天長笑道:“厲兄有徒如此,當能含笑九泉之下。”

風行烈心中湧起對長者的孺慕,激動地道:“浪大俠當日於行烈落難時的援手之情,行烈沒齒難忘。”

浪翻雲放開了他的手,親切地道:“見到你像見到韓柏,都不由我不打心底裏喜歡你們。”眼光落到兩旁好奇地打量他,又不時偷看秦夢瑤的穀倩蓮和白素香處,先向穀倩蓮道:“這位姑娘定是範良極和韓柏也要既頭痛又疼愛的小妹妹,行烈你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眾人想不到浪翻雲對他們的事如此清楚,大為訝異。穀倩蓮在浪翻雲的目光下,羞人答答地道:“大俠不要信他們兩人說的所有關於小蓮的壞話,我是很乖很乖的。”

浪翻雲哈哈一笑,向白素香道:“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曾有一麵之緣呢?”白素香嚇了一跳,想不到當日扮作醜女仍沒法瞞過他的法眼,含羞報上了名字。

烈震北興致極高,向各人道:“來!讓我為各位引見慈航靜齋三百年來,首次踏足塵世的仙子秦夢瑤小姐。”

穀姿仙、風行烈等齊齊一震,向走上前來的秦夢瑤行見麵禮。風行烈看到秦夢瑤,生出一種奇怪至極的感覺,頓時想起了靳冰雲。她們都有著某一種使人傾倒心儀的絕世氣質,卻又是迥然有異,非常難以形容。穀姿仙想的卻是為何她會和浪翻雲聯袂而來,兩人究竟是什麽關係?秦夢瑤客氣地和他們招呼,可是總令人感到她所具有那超然於人世的特質,形成了一種難以親近的距離感。也是這種距離和遠隔,使人覺得若能得她青睞,將是分外動人和珍貴的一回事。

烈震北伸手搭著浪翻雲的肩頭大笑道:“想不到烈某這輩子的最後一天,能和浪兄把臂同行,實乃生平快事,不如我們先進府內,邊喝酒邊等待貴客的來臨。”

浪翻雲絲毫不以為意地向穀姿仙笑道:“我想的卻是公主親手烹調的野茶,公主莫要讓浪翻雲失望。”

穀姿仙由統率全府的英明領袖,一變而為天真可人的小女兒家,雀躍道:“那天烹茶的工具全保留在我房內,我立即拿出來招呼你,可不要笑我功夫退步。”

穀倩蓮和白素香齊叫道:“讓我們去拿!”你推我撞,搶著奔進府堂內,大敵當前的愁懷,一掃而空,眾人不禁莞爾。

烈震北道:“姿仙行烈你們先陪浪兄和夢瑤小姐進去,我吃完藥便來。”徑自去了。

譚冬等三人道:“我們留在這裏,好監視敵人的動靜。”

穀姿仙道:“切勿和敵人動手。”然後向浪翻雲道:“大俠請!”

浪翻雲深深看她一眼,想起紀惜惜,一陣感觸道:“公主請!”和她並肩往府堂走去。

風行烈向秦夢瑤微微一笑道:“夢瑤小姐請。”秦夢瑤報以笑容,跟在他身旁,追在浪穀兩人背後,齊往府堂正門緩步走去。

前麵的穀姿仙低聲道:“我知道你會來的,但又擔心你不來,現在你來了,真的很好!”

浪翻雲道:“知道公主有事,無論怎樣我也會來的。”

穀姿仙偷看了他一眼後,輕輕道:“我還以為長江一別後,以後無緣再見,不過是否不再見麵,反而更美呢?我可以把最好的形象,永遠留存在你心中。”

浪翻雲微笑朝她望去道:“你在我心中永遠是那麽風姿綽約、楚楚動人,什麽都改變不了這印象,公主請放心。”

穀姿仙嬌軀一震道:“有了這幾句話,姿仙縱使立即死去,亦心滿意足。”

後麵的風行烈把穀姿仙對浪翻雲的情深款款全看在眼底,出奇地心中半絲妒念也沒有,深切地體會到兩人之間,那超越了普通男女情欲的忘情愛戀,有的隻是欣賞情懷。

身旁的秦夢瑤溫婉地道:“風兄消除了體內種魔大法的餘害,因禍得福,夢瑤真替風兄高興。”

風行烈朝她望去,猶豫片晌,問道:“請問令師姊芳蹤何處?”

秦夢瑤平靜答道:“雲師姊應已回到靜齋去,風兄有什麽打算?”

風行烈苦笑道:“我不知道!”

秦夢瑤感到他心中濃烈的哀傷和無奈,憐意大生。在她所遇到的年輕男子裏,除了韓柏、方夜羽和戚長征外,風行烈是第四個令她看第一眼就生出特別好感的人。輕輕一歎後,她恢複平靜無波的心境,接著心湖裏不由自主地泛起韓柏惱人的麵容,熱烈的眼神。

風行烈沉浸在對靳冰雲的思念裏,默然無語,跨過門檻後,忽然問道:“夢瑤小姐是否認識風某的好友韓柏?”

恬靜清冷的秦夢瑤,聞言嬌軀一顫,問道:“風兄為何忽然提起韓柏?”

風行烈愕然道:“我不知道!”

秦夢瑤知道這天資卓絕的年輕高手,感應到自己心中對韓柏的思念,幽幽一歎道:“認識的!”不知是何緣故,自受傷之後,她反更不能遏製地不時念著韓柏,想起被這無賴調情時自己反常的放縱和忘憂。浪翻雲剛遇到她時,曾出奇地逼她表白對韓柏的態度,浪翻雲並非普通的人,其中自有深意。難道自己真的對這小無賴情難自禁,真是冤孽!

風行烈見提起韓柏後,秦夢瑤的冷漠立時煙消瓦解,代之而起是一種難言的幽怨和感懷,心中一震想道:原來她真的愛上了韓柏,這家夥真個得天獨厚。

秦夢瑤嗔怪地瞪他一眼道:“風兄莫要胡思亂想!”

給她這麽一看一說,風行烈反感到有種打破了她與人世隔絕的禁忌的快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秦夢瑤出奇地俏臉紅了一紅,剛好此時浪翻雲聞笑回過頭來,看到秦夢瑤罕有的神態,一笑道:“我喜歡夢瑤現在的樣子。”

秦夢瑤恢複她的恬靜無波,淡然自若道:“韓柏何時把大哥你收買了?”

這時四人來到府堂裏一角的大桌旁,浪翻雲為穀姿仙拉開椅子,讓她坐下,笑道:“有情而無情、無情而有情,在劫難逃,終有一天夢瑤明白我這局外人說的話。夢瑤請坐,行烈為你拉開椅子了。”

秦夢瑤俏臉再紅,原來她竟忘了坐下。心中驚叫道:為何我受了傷後,竟不時為那無賴臉紅?秦夢瑤啊!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像她這種高手,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心不在焉的。但剛才聽到浪翻雲“在劫難逃”一語,竟有片刻失神,怎不叫她駭然大驚。可惡的浪翻雲又故意指出這點,令她更是無以自處,芳心亂成一片。唉!自己二十年來的清修,難道就如此毀了嗎?幸好這時穀倩蓮和白素香興高采烈捧著茶具從內堂跑出來,解了她尷尬的處境。穀姿仙站了起來,迎了過去,在二女協助下,開始在一旁的茶幾上開鐺煮水。

烈震北颯然而至,臉色恢複清白,坐到秦夢瑤對麵,沉聲道:“夢瑤今天絕不宜動手。”風行烈凜然望著秦夢瑤,暗忖天下間除龐斑、浪翻雲外,誰可傷她?

秦夢瑤淡淡一笑道:“先生好意,夢瑤心領了。生死何足道哉?夢瑤與紅日法王之戰勢在必行,這是夢瑤對師門的唯一責任,絕不逃避。”

烈震北仰天長笑,道:“好!隻有靜庵才可調叫出秦夢瑤來,誰都不行!”

風行烈心頭一陣激動,先是浪翻雲對烈震北僅有一天壽命,表現得毫不在意;現在則是烈震北對秦夢瑤的視死如歸以長笑處之,在在表現出他們視生死如無物的心胸氣魄。

穀倩蓮托著茶盤,上麵的四隻小杯子斟滿了滾熱的茶,香氣騰升,跟在穀姿仙後,來到桌旁。穀姿仙伸出纖美雪白的雙手,輕輕拿起一杯,遞給秦夢瑤道:“夢瑤小姐高義隆情,遠道來援,姿仙謹代表雙修府上下各人,敬小姐一杯。”

秦夢瑤含笑接過,一飲而盡。

穀姿仙拿起第二杯茶,屈膝微一躬身,盈盈遞向烈震北道:“對先生姿仙不敢言謝,先生永遠是姿仙最敬愛的長者,姿仙和倩蓮素香都是先生的乖女兒。”

烈震北一笑接過,喝個幹淨,肅容道:“烈某還有何憾事?”轉向浪翻雲道:“浪兄當明白我今天的興奮心情,這是烈某期待了畢生的大日子。”

白素香嘩一聲哭了出來,伏在穀倩蓮背上,不住抽搐,害得穀倩蓮陪著她眼紅紅的,淚花滾動。烈震北搖頭道:“傻孩子!”

穀姿仙把小嘴湊到白素香耳旁,安慰了兩句後,拿起第三杯茶,送到浪翻雲眼前,撒嬌地道:“由今天開始,姿仙要學夢瑤小姐那樣,喚你作大哥,喝了這杯茶後,大哥以後都要憐我疼我,不得反悔!”

浪翻雲仰天長笑,充滿歡娛之情,拿過杯子,送至鼻端,深深嗅了一下,道:“真香!”一飲而盡,微笑道:“雙修大法,果是不同凡響,看看是誰家男子有福,可配得上我這迥異流俗、蘭心蕙質的好妹子,必然享盡人間仙福。”說到最後那句,眼光掃向風行烈,大有深意微微一笑。

換了其他人,都會對浪翻雲這幾句話,摸不著頭腦。但在場各人,均明白到浪翻雲所指的是穀姿仙因為自幼修習雙修大法的基本功,故絕不如一般女性看異性的浮麵膚淺,而是深入地感觸到對方真正的內涵,故能看破浪翻雲已達到超越了人世愛欲的道境,就如當年躍空仙去前的傳鷹。讚她迥異流俗,自是因她清楚表示出會將對浪翻雲之情,轉化作純潔無瑕的兄妹之愛,如此蘭心蕙質的嬌娘,怎能不叫他歎服。浪翻雲想起左詩,希望她現在已得到了真正的幸福。

風行烈聽到“享盡人間仙福”一語,一顆心撲撲跳了起來,想到穀姿仙精善雙修大法,若能和她作**,那種動人處確是不作他想。這時穀姿仙把最後一杯茶送至他麵前,垂頭道:“過去姿仙多多得罪,還望風公子大人大量,既往不咎,這杯茶算是我向公子賠罪了。”

穀倩蓮化哀為笑道:“烈郎喝了這杯茶後,以後再不準向小姐說硬話兒,要像浪大俠般憐她疼她了。”風穀兩人都給她說得大感尷尬。

烈震北歡喜地道:“還不趕快把茶喝掉。”

風行烈從穀姿仙手上接過熱茶,當指尖相觸時,兩人同時輕顫,目光交纏了電光石火的刹那,同時撤回目光。

風行烈舉杯朗聲道:“公主請原諒在下愚魯之罪。這一杯風某隻喝一半,另一半當是在下向你回敬。”

他整個人忽然發出亮光,一時虎目神光電射,罩著穀姿仙,半點畏怯也沒有。眾人呆了一呆,想不到一向儒雅溫文的風行烈有如此驚人之舉。雖說是江湖兒女,不為禮教餘風所拘束,但仍是深受男女之防影響的。合喝一杯酒,隻限於共諧秦晉的男女,稱為合巹酒。當日浪翻雲以共享一杯打開了左詩緊閉的心扉;今天的風行烈卻以半杯茶公開逼穀姿仙向他明示以身相許之意。最明白其中究竟的是烈震北,知他因體內三氣匯聚,徹底提升了他的氣質,使他連平常的舉動,也深合燎原百擊那懾人的氣勢,叫人無從抗拒。

風行烈輕啜一口,喝掉半杯茶,穩定的手把剩下半杯茶的杯子,遞至羞得臉紅過耳的穀姿仙麵前。穀倩蓮放下托盤,和仍滿臉淚漬的白素香來到穀姿仙左右,欣喜地把她挾持著,叫她欲逃無從。

浪翻雲拍台叫絕道:“快刀斬亂麻,得勢不饒人,小子真有你的。”

秦夢瑤嘴角含笑,看著這對似有情似無情的男女,湧起溫馨的感覺,暗忖膽大妄為的韓柏若如此對自己迫婚,真不知應如何招架才好。

穀姿仙偷偷看著眼前那小半杯茶,心中既怨又喜。怨的是此人大男人得可以,竟在眾人麵前以泰山壓頂之勢,硬架人家上轎,逼她投降;喜的卻是風行烈這種不可一世的英雄霸氣,和浪翻雲的**瀟灑一樣,均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真正男子漢典型,叫她身軟心顫,欲拒無從。風行烈則是痛快至極,直至此刻,才感到自己真正在享受生命,就像使出了厲若海所教的橫槍勢,心中充滿了廝殺於千軍萬馬間,那一往無前的豪雄氣勢,就算給對方斷然拒絕,亦屬快事。

穀姿仙終忍不住抬頭望向風行烈,一看下暗叫一聲“罷了”,伸出手來,抓緊風行烈的大手,就在他手上低頭把茶喝幹了,然後若無其事地到浪翻雲身旁的椅子坐下,風情萬種橫了風行烈一眼道:“風公子滿意了嗎?”

浪翻雲和烈震北齊齊鼓掌喝采,就若市井裏好事起哄之徒,不世高手的風範**然無存。

秦夢瑤向浪翻雲笑道:“這時若有清溪流泉就好了,是嗎?浪大俠。”

浪翻雲看得啞然失笑,接著神色一動,悠悠往外喝去道:“貴客已臨,為何還不上來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