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後一天1

來船點點火光亮起。秦夢瑤至靜至極的道心一塵不染,澄明如鏡。圍過來的廿八艘快艇,乍看似是雜亂無章,其實隱隱分作三組,左右兩翼每組十艘,中間略落後的一組隻有八艘,真正的好手應在那八艇之上。秦夢瑤俏立在艇頭,迎著夜風,衣袂飄飛,儼若淩虛禦風的仙子。敵艇上船尾處各有六名壯漢,運槳如飛,迅速逼近,火箭均架在弓弦上,蓄勢待發。浪翻雲頭頂竹笠,身披簑衣,神態閑逸,一點不似感到事情的急迫性。

終於進入射程裏,“嗤嗤”聲響個不絕。右邊那組快艇百多支燃燒著火油的勁箭,射上鄱陽湖的夜空,畫著美麗的弧線,往秦浪兩人的小風帆火雨般灑來,照得方圓十多丈的湖麵血紅一片,既好看又可怖。秦夢瑤感到艇尾有一支船槳伸進湖水裏,她眼看前方,自是看不到浪翻雲落槳,甚至聽不到任何聲音,卻能像是自己伸展肢體般,感受到木槳探進湖水裏那微妙的力感,浪翻雲出手了。眼前盡是點點火芒,驟雨般往首當其衝的秦夢瑤射過來。小風帆速度劇增,驚人的速度!小風帆忽地給舉上了湖麵,飛魚般順著水勢往外斜衝開去。火箭全部落空,敵船上傳來驚訝的呼叫。秦夢瑤心中暗笑,若浪翻雲這駕船的大行家竟會被一些小輩難倒,傳出去將會是天大的笑話。

敵船鼓聲雷動,三組艇分了開來,右方最接近的那一組改變方向,打橫搶來欲攔腰截擊。中間那組八艘艇,轉了個急彎,改由尾後追來。左方最遠那組則掉頭斜斜向正前方駛去,準備在去路處布下包圍網,叫他們即使避過由左方衝來的攔腰截擊,仍脫不出他們下一重的封鎖。隻要能攔上他們一陣子,後麵的八艇即可趕至,前後夾擊。在戰術上,敵艇的應變確是無懈可擊,隻從這點推之,當知對方有高手在主持,可惜對手是天下無雙的浪翻雲。秦夢瑤閉上美目,無視敵人射來的第二批火箭,感受著浪翻雲持著的木槳,在湖水裏畫著曼妙無比的線條。

船槳忽地急顫了一下,帶起一道強烈的暗流。暗湧激撞在船底處,小風帆再次給托離湖麵,同時改變船向,偏往左方。浪翻雲哈哈一笑,船槳一收一伸,激撞在船尾的湖水裏。浪花爆上半天,反映著漫天激射而來火箭的閃光,小艇箭矢般往攔腰逼來的敵艇射去,第二輪的火箭全部射空,落到船的後方。浪花落下時,一點都濺不到小風帆上去,可見小艇逸離速度是如何迅速。

秦夢瑤閉上的美目瀉下了一滴晶瑩淚珠,因為她終於“看”到了浪翻雲天下無雙的覆雨劍了,不過這一次是一支木槳。但那又有何分別?秦夢瑤隻憑感覺,就知道浪翻雲掌握了劍道的至理,那就是天道,亦是自然之道、天然之理。浪翻雲覆雨劍法的精粹是來自洞庭湖的湖水,這明悟使她心生感動。掌握了水性,就是掌握了天道。所以他才能玩魔術般利用水性,做出眼前所有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來。

敵陣隊形立即亂了起來。秦夢瑤通明的劍心,甚至可以感到敵艇上的人心中的寒意,故有此不戰自亂的情況。氣勢上浪翻雲全麵地壓倒了他們,一個接一個的水花在船尾爆向天空,浪翻雲再一聲長笑,運腰下坐,船頭翹了起來,速度激增下,敵人第三輪火箭尚未及射出,小風帆已破入敵艇的中間處,擦身而過。“鏘!”秦夢瑤飛翼劍出鞘,漫天劍氣由她手裏似太陽光束般往左右兩艇激射而去。兩艘敵艇上共二十多人,連秦夢瑤的劍是長是短都還未看清楚,不是給劍氣撞得兵器脫手,東歪西倒撲進水裏,就是識趣伏下避禍。還是秦夢瑤劍下留情。

小風帆狂風拂過般由敵艇陣中穿出去,沒有半刻停留,距離拉至五丈之遙。本由前後方夾攻過來的另兩組快艇,全落了空,急忙轉舵追來,和吃了虧的那組快艇擦身而過。浪翻雲手中木槳彈上半空,忽變成數十度槳影,以肉眼難以覺察的高速,拍擊湖水,沒有先前爆上丈許高的水花,連一滴水都沒有激起。秦夢瑤感到十多道暗湧往追來的敵艇激射過去,“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前排的十二隻快艇玩具般被暗湧掀起船頭,然後往側翻跌,敵人隨艇齊給掀翻到水裏去,後至的快艇則撞在覆沉了的艇上,也傾側翻倒,潰不成軍。小風帆船尾再爆起水花,速度不減,迅速離開。

“鏘!”飛翼回到鞘內。驀地秦夢瑤秀目寒芒一閃,浪翻雲則悶哼一聲,運槳一撥,小風帆奇跡地往橫移開了五尺。“砰!”水花四濺裏,紅日法王由水底弓背彈出,若風帆尚在原定航線,剛好給他的背撞個正著,保證會斷為兩截。眼看他用力過猛,要衝天而起時,他凝定半空,高度剛不過船桅的頂端。要知他正全力上衝,這樣要停便停,實在乖迕自然物性。那停頓絕不超過眨眼的一半時間,然後他以比上衝更驚人的高速,往橫移來,一足伸出,點向船桅。換了一般高手,定以為他想踢斷船桅,但秦浪兩人隻從他身體移動帶起的風聲,知道了這一腳若給點在船桅處,力道會沿桅而下,落至船身,硬生生把小帆船從中折斷。他的目的仍是要把秦浪兩人分隔開來,好全力對付其中一人,目標當然是秦夢瑤。於此可見此人戰略高明,看出浪翻雲的不好惹。

秦夢瑤靜立船頭,沒有半點動手攔阻的意思。浪翻雲嘴角牽出一絲笑意,頭一搖,頂上的竹笠彈離頭頂,閃電般往紅日法王旋飛割去。紅日法王“咦”了一聲,點向船桅的腳不得不收了回來,手掌暴脹,一把拍在竹笠旋轉著的邊緣處。若他不收腳,竹笠會在足尖點上船桅的同時,割入他的腰裏,分了力道在那一踢的他,將擋格不了竹笠含蘊著的驚人勁道。“砰!”竹笠在他的大手印下化作漫天碎粉,浪翻雲遙生感應,上身晃了半晃。紅日法王白發白眉一齊直豎,精光閃爍的眼朝浪翻雲射去,一聲長嘯,人往船頭的前方拋去,借勢化勁。

小風帆破浪而前,往紅日法王落點衝去,紅日法王鮮紅的喇嘛僧袍獵獵作響,濕透了的衣服就借那下抖動灑出千萬點水珠,往船頭的秦夢瑤罩去。秦夢瑤靜立不動,雨珠來到她身前三尺許處,像碰上隱形的牆壁般落下,重歸湖水。這時紅日法王有若金剛天神的雄偉身形,背著船頭,雙足接觸湖麵。小艇衝至他背後丈許的近距離,紅日法王仰天一笑,雙足點在湖水上,如著實地般彈了起來,淩空運腰轉身,手掌暴脹,往秦夢瑤麵門抓去。

秦夢瑤伸手拔出背後飛翼,往前似緩實快地推出,迎上紅日法王快得看不清楚的一抓,竟恰到好處地把對方狂猛的攻勢完全封擋。要知兩人並非在實地上交手,距離位置隨著小艇的高速前進不住變化,所以看似毫不費力的互相一擊,其中計算的精確,實非一般高手所能想象。紅日法王五指箕張,每隻指頭都動了起來,在有限的活動幅度裏作著奇異的動作,就像五件武器般往秦夢瑤的飛翼攻去。

秦夢瑤嬌叱一聲,飛翼一顫下抖出五道劍影,封鎖了對方每一指的攻勢,“叮叮當當”連串爆響。船頭窄小的空間兩條人影撞到一堆,紅影白影旋纏在一塊兒,再分不出誰打誰來。指劍交擊發出的勁響沒有刹那停止。驀地劍芒暴漲,紅日法王仰身退離秦夢瑤的劍圈,到了船頭外的兩丈許處,“嗖”一聲往橫斜下,沒入水裏。船頭的空中飄下一塊紅色衣布,竟是紅日法王被割斷了的一小截袍服。小風帆迅速前去,晃眼間由紅日法王下水處旁丈許掠過。後麵的敵艇在遠方亂成一團,再無法追來,也不敢追來。紅日法王沒入水後再不見任何影蹤。

秦夢瑤回劍鞘內,靜靜站了一會後,輕歎道:“若非紅日法王因掌劈大哥的竹笠,以致元氣未複,夢瑤是否能把他逼回水裏,實是未知之數。”

戚長征看著躺在地上,剛和自己有合體之緣的**嬌娃,心中的妒恨痛苦差點令他仰天嘶喊。剛才水柔晶摟上鷹飛脖子的景象,冤魂不散地糾纏著他。他一聲悲歎,欲掉頭離去,眼角掃到水柔晶腿上綁著的匕首。心中忖道:她能為我自殺,顯然對我的愛毫無虛假,衝著這一點就不能置她不顧。長刀點出,落到水柔晶的嬌體上,水柔晶穴道被解,仍在迷糊間小口張開,淒叫道:“長征!”她坐了起來,見到戚長征冷冷看著她,一點感情也沒有,就像看著個陌生人那樣。

水柔晶嬌軀一震,站了起來,待要撲入戚長征懷裏,戚長征喝止道:“你這水性楊花的賤人,由今天起你是你,我是我,休想我會再受騙。”

水柔晶俏臉血色一下子全部褪掉,捧著胸口向後連退兩步,想起昏倒前的事,焦灼萬分叫道:“長征!你誤會了。”

戚長征仰天悲笑道:“親眼見到還有誤會?你這賤人一見舊情人,明知對方狼心狗肺仍投懷送抱,獻上肉體和香吻,這叫做誤會?大概你是想不到我這麽快會回來罷?”

水柔晶淚水不受控製湧出眼眶,嬌體搖搖欲墜,淒然狂叫道:“不是那樣的,你聽我解釋。”

戚長征冷然道:“你做過的事,任你滿舌生花,休想使我改變主意。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幹,哼!”轉身便去。

水柔晶淒苦冤屈湧上胸臆,像被大鐵錘當胸擊了一下,往後踉蹌跌退,直至裸背靠上荒廟的破壁。

眼看著戚長征出廟而去,耳內忽響起戚長征的傳音道:“乖柔晶,我愛你,快扮作自殺的樣子,但可不要真的自殺。”

水柔晶呆了一呆間,戚長征走得無影無蹤。她壓下心中的狂喜,直撲到門前,扮作絕望傷心地狂叫道:“長征!不要走啊!”廟外靜悄悄的,隻有秋風吹拂的呼嘯聲。

水柔晶無力地退到廟心處,拔出匕首,指著心髒的位置,半瘋狂地笑了起來道:“你走吧!走吧!我死給你看。”

“柔晶!”一個柔和的聲音在廟外遠處響起,帶著一種使人願意順從的力量。水柔晶至此不由深深佩服戚長征的智慧和策略,詐作一驚下匕首反指向聲音來處。

人影一閃,鷹飛嘴角帶著個懶洋洋的笑意,立在她身前,微笑道:“死是那麽容易的嗎?”灼灼的目光集中到她動人的**上。

水柔晶狠狠道:“你這魔鬼,剛才以卑鄙手法,使長征誤會我而走了,我要和你拚命。”

鷹飛冷笑道:“左一句長征、右一句長征,你不怕我妒忌起來,待會和你相好時不懂憐香惜玉嗎?”眼光又在她**的胴體上下遊移著,笑道:“你的身體仍是那麽美,難怪把那小子迷得暈頭轉向,連我也要對舊情複燃呢!”

水柔晶往後退了幾步,靠著牆壁,尖叫道:“不要過來!”

鷹飛狂笑道:“你是我的女人,就永遠是我的女人,我要你生便生,死便死,哪由得你做主。”

水柔晶眼中射出堅決的神情。鷹飛看在眼裏,一移身,往她淩空抓去。水柔晶驚叫一聲,反手把匕首往自己胸口插去。鷹飛心中暗笑,若你能在我眼前自殺,以後我的名字可要倒過來寫。彈出兩道指風,刺向水柔晶的腕穴,豈知水柔晶匕首倏地翻過來,向他推出,氣勁嗤嗤,竟是蓄勢而發,全力出手。鷹飛心感不妥,難道自殺竟是假的,正要變招先拿下水柔晶,警兆倏起,一道強至無可抵禦的刀氣,由大門湧入,接著刀光閃處,戚長征人刀合一,往他殺至。

鷹飛錯在心神全集中到水柔晶的胴體上,連背後雙鉤都未及取出,匆忙間分出小半力道一掌劈向水柔晶,另一掌全力往戚長征刀鋒迎去。刹那間形勢逆轉,他變成兩麵受敵。戚長征這一刀挾著自己女人受辱的悲憤之氣而來,將刀法潛能發揮盡致,而鷹飛則是驚怒下倉皇應戰,此消彼長,高下立見,何況他還得應付水柔晶的匕首,心理上他更是處於劣勢。原本是他布局騙人,現在反落入對方陷阱中,叫他如何不憤恨難平。鷹飛一聲悶哼,兩掌同時劈中匕首和戚長征的天兵寶刀。三條人影一合即分,鷹飛狂嘯橫移,撞破另一麵牆壁,迅速逸走。水柔晶歡叫一聲,投進戚長征懷裏。

戚長征摟著水柔晶,歎道:“在這樣的形勢下,也隻是令他被我的刀氣輕創,此人實在非常可怕。”

水柔晶道:“沒有一天兩天,他也沒有能力再追我們,長征!我多麽怕你真的誤會了我,剛才他……”

戚長征用手捂著她的小嘴,柔聲道:“若非你醒來後叫的是我老戚的名字,使我知道你暈倒前隻想著我,眼前將是截然相反的局麵。來!快穿衣,我們立即走。”

水柔晶低問道:“小靈狸死了嗎?”

戚長征痛心地點頭道:“放心吧,有一天我會向這殘忍的凶徒討回血債,現在卻不能不走。”

水柔晶的熱淚滴在他的襟前,一向樂觀的戚長征,忽地感到前路一片黑暗。這次能趕走鷹飛全賴對方的輕敵,下次再遇上時,他們恐難有今晚的僥幸。

曙光初現。風行烈和兩女在下山的道上漫步,烈震北不知所蹤。穀倩蓮驚異地不斷偷看他。

風行烈微笑道:“倩蓮!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穀倩蓮伸手挽著他臂膀道:“行烈你現在特別好看,不知這是不是情人眼裏出潘安呢?不過你早是我情人了,為何現在我才發覺呢?”

白素香在另一邊摟緊風行烈道:“小蓮說得不錯,烈郎多了一種很特別的動人神采,像整個身體都挺直硬朗了,有種難以形容的氣概。”

風行烈心中一動,知道昨夜與兩女的胡地胡天,對體內匯聚的三氣定是大有裨益,因為燎原槍法最重氣勢,發揮陽剛的氣魄,就像厲若海那種境界,隻需走出來站站作個樣子,即有不戰而屈人之效。兩女感到自己不同了,正代表著自己有了突破,否則不會生出如此戲劇性的變化。心中豪情奮湧,好!由此刻開始,就當我風行烈重新做人,放手大幹一番,才不致辜負了師父培育的苦心。靳冰雲嘛!讓我再見她一麵,和她說個清楚,假設她仍願作我的嬌妻,我將不計較過往的事,否則事情就此完結,自己豈能為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牽扯一生。想通了這點,整個人輕鬆無比。

兩女放開了挽著他的手,原來已到了主府大門前。三人走了進去,雙修公主穀姿仙獨自一人立在大堂中間,在充滿喜慶的布置襯托下,分外有種孤清冷豔的感覺。她冷冷看著三人的接近,神色平靜。風行烈心中奇怪,為何不見一個婢仆。白素香和穀倩蓮來到穀姿仙身前,做賊心虛,“噗噗”兩聲,跪了下去,垂著頭不敢作聲。風行烈想不到兩人有此行動,呆在當場。

穀姿仙美目緩緩掃過兩女,幽幽一歎道:“他走了!你們兩人滿意了吧?”

白素香一震道:“不關小蓮的事,全是素香獨斷孤行。”

穀姿仙的眼光來到風行烈身上,忽地神情一動,仔細地打量他,秀目奇光迸射,好一會後斂去,柔聲道:“公子!昨夜睡得好嗎?”

換了往日,給這成熟的美女如此大膽的目光掃射下,他定會感到不自然,現在卻是欣然領受,正容道:“成抗兄真的不告而別嗎?我這就去把他追回來。”

穀姿仙幽怨地瞅他一眼,輕輕道:“走便走吧!我穀姿仙難道要求人娶嗎?”

穀倩蓮一聲歡呼,跳了起來,過去挽著穀姿仙,無限高興地道:“好了!真的好到不得了。”接著問道:“那個婆娘呢?”

穀姿仙心灰意冷地道:“也跟著去了,你開心吧!”

穀倩蓮一蹦一跳來到白素香旁,要把她拉起來。白素香掙脫她的手,向穀姿仙道:“小姐!責罰我吧!”

穀姿仙歎了一口氣道:“敵人怕已登上了柳蝶林,我哪還有心情和你們計較呢?浪翻雲啊!你在哪裏呢?”

風行烈心中一震,知道穀姿仙任由成抗姊弟離去,實含有不讓他們涉入此事之意,心中不由一陣感動,淡淡道:“素香現在是風某的女人,她犯的過錯我願負起全部責任,我雖不懂雙修大法,不過隻要有一口氣在,誓要除去‘花仙’年憐丹,助小姐收複無雙國。”

穀姿仙嬌軀一震,朝他望來,定睛看著他,暗忖這人為何忽然變得如此有英雄氣概,敢作敢為,沒有一點矯情之態,柔聲道:“當年亡國時,敝祖曾立誓將來收複國土,隻能憑自己的力量,公子的好意姿仙心領了。不過公子既有此意,足夠抵消素香的膽大妄為,素香起來吧!”

在穀倩蓮的攙扶下,白素香半推半就站了起來,驚喜莫名,風行烈竟當著小姐明言自己是他的人,哪能不樂翻了心,感到身有所屬的幸福。穀姿仙看在眼裏,一陣感觸,她和穀白兩女自幼生活在一起,親如姊妹,現在這兩個最愛捉弄男人的好姊妹,終找到能令她們傾心的如意郎君,自己卻注定與幸福無緣,上天怎會如此不公平?想到這裏美目不由溜到風行烈身上,暗忖以自己銳利的目光,為何昨天竟看不到此刻對方正散發著的男子魅力和動人的英雄氣質,當時隻感到他是個很好看的男子。他現在擁有的那種特質,一如浪翻雲般使自己心動。假若在遇上浪翻雲前碰上他,是否會對他傾心戀慕呢?

穀倩蓮又過來纏著她道:“小姐不如嫁給行烈,我們兩人則做他的妾婢,這樣就是一家人了,將來複國之事,就交到他手上,總好過你隨便找個人去練雙修大法,可憐將來是否成功還是未知之數。”

風行烈嚇了一跳,穀倩蓮如此口沒遮攔,全不顧人家小姐的尊嚴和麵子,穀姿仙定會要她好看。

豈知穀姿仙俏目一亮,往他望來,好一會才收回目光,歎道:“我們能否活過今天尚不知道,以後看看怎麽樣吧。”這幾句話表明了她對穀倩蓮的提議並不反對。

穀白兩女歡呼起來。風行烈有一陣滿足的痛快感覺,知道這絕色麗人對自己心動了,禁不住生起爭回一口氣的決心,抵償了穀姿仙過去對他的冷淡,微微一笑道:“公主是否嫁與風某,絕對無妨,不過倩蓮和素香都是我的人了,風某好歹都算是半個雙修府的人,兼之年憐丹既助方夜羽為患中原,更是我的大敵。除非風某力有不逮,否則必叫他不能生離中土,如此對小姐複國之業,當有幫助,那時小姐喜歡哪個人,就可嫁給那個人,再不受任何害苦人的大法束縛。”

穀姿仙聽出他話中隱含的傲氣,想到這男子因著自己昨天的態度,作出反擊,故表示全不介意自己愛上何人,和是否肯以身相許。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這時譚冬匆匆走來報告道:“全府的人均撤往後山的秘洞,而敵人則過了柳蝶林,正往這裏趕來。”風行烈至此方明白為何見不到半個人。譚冬接著神情一黯道:“接到南康來的消息,夫人的靜室發生了激烈的打鬥,胖婆子不幸慘死當場,夫人則不知所蹤。”

穀姿仙倏地轉身,叫道:“什麽?”風行烈三人愕在當場,穀倩蓮想起胖婆子,灑下熱淚。

譚冬道:“小姐不用擔心夫人,據南康傳來的消息說,極可能是老爺去探望夫人時遇襲,不過看情形他們已突圍逃生。”

穀姿仙想起給父親的那封信,正是要他去探看穀凝清,深吸一口氣,收攝心神後道:“震北先生哪裏去了?”

譚冬道:“我在路上遇到震北先生,他說要去迎接賓客。”

風行烈一震道:“什麽!我立即去助他。”

白素香一把將他扯著,笑道:“你當先生是個隻逞匹夫之勇的人嗎?”跟著玉容倏地慘白了起來,她想起了烈震北隻剩下一天的壽命,眾人也隨著神色黯然。穀姿仙強烈地想起了浪翻雲,自己堅拒撤出雙修府避禍,是否隻是想再見這偉大的劍手一麵呢?

韓柏伸了個懶腰,在無限滿足舒暢中醒了過來。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感到六道眼光落在他身上,這種奇異的感覺清晰無誤,絕對錯不了。

他甚至能感到那是朝霞、柔柔和左詩三女的目光,否則為何會含蘊那麽濃的愛意。

想到這裏他差點跳下床來,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厲害了?

另一個想法冒了出來,使他壓下起床的衝動,借勢轉了個身,按著枕頭詐作睡了過去。他想聽聽這三位身心俱屬於他的女人會怎樣說他。

腳步聲響起,柔柔的體香傳入他鼻裏,按著是繡帳被掀起的聲音,然後聽到柔柔輕聲道:“這懶鬼又睡過去了,不過也難怪他的,昨晚像瘋了那般,讓他好好睡吧。”跟著放下繡帳,向其他兩女道:“今天整艘船上的人都瘋了,陳公晨早走到艙頂去唱他喜愛的老曲,範大哥在房內醉得不省人事,範豹帶著他的兄弟把自己關在艙廳內不知幹些什麽勾當,朝霞則天未光就走來尋夫,詩姐死也不陪我出去逛逛,韓柏老爺又不肯起床……哈……”她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

韓柏聽出柔柔心中的快樂,心頭湧起甜絲絲的曼妙美感,左詩嗔道:“不想走出房外難道是錯的嗎?”

柔柔淡淡道:“當然沒錯,隻不過詩姐以前每天大清早必走過去敲浪翻雲的門,風雨不改,所以我誤以為你愛起床後立即四處走動吧!”

左詩低聲道:“若是浪大哥在,我今早的第一件事仍是過去敲他的門。”

朝霞笑道:“告訴他女酒仙左詩已嫁了。”

左詩嬌嗔道:“你兩人夾攻我。”

柔柔笑了起來道:“詩姐不要著惱,告訴我們,若你今早找到浪翻雲,你會和他說什麽話。”

左詩輕輕說道:“我什麽都不說。但會向他多撒點嬌。”

**詐睡的韓柏暗忖原來我這詩姐可以變得如此嬌嗲,教他骨髓也酥了起來。

柔柔坐回椅子的聲首響起。

左詩向朝霞反攻道:“霞夫人不是除非被迫的話,否則絕不踏出房門半步嗎?為何今天天還未光就摸過來這斷了門栓的房呢?害得我們還以為有第二個偷香賊來偷東西呢?”

朝霞伏在左詩身上的聲音響起。

朝霞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詩姐我投降了,人家過來是想避老……噢!老……陳,怎知詩姐你會在**,又沒有穿衣服,若是柔柔絕不會笑我的。”

韓柏心中大樂,看不出嬌嬌怯怯的朝霞反擊起來如此淩厲。同時暗悔為何不早點醒來,致錯過了這麽多精彩的場麵。

楞嚴的人若昨夜來偷人,成功的機會將是十拿九穩。

左詩終於敗下陣來,氣道:“我不來了,兩個欺負人家一個。”

柔柔道:“你是柏郎的好姐姐,誰敢欺負你呢?”

左詩嗔道:“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接著是三女的低笑聲。

韓柏充滿幸福的感覺,扮作發出夢囈的含糊不清道:“詩姐啊,朝霞,柔柔……”

三女靜了下來。

朝霞走了過來,揭起繡帳,上身俯前,想看正在麵壁而睡的韓柏。

韓柏向她眨著眼。

朝霞驚叫道:“柏郎是裝睡的,哎喲!救我!噢!”原來韓柏一把將她摟到**,封著了她的香唇。

柔柔和他荒唐慣了,見怪不怪。左詩卻抵受不住,臉紅過耳,站起來待要趁早逃命,豈知眼前人影一閃,**的韓柏攔在門前,擋著去路。

左詩又窘又羞,轉身要逃到柔柔背後,早給韓柏兩手抓在香肩上,立時全身發軟,往後靠去。

左詩叫道:“天呀!他竟在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事來,怎辦才好呢?”

韓柏嘻嘻笑道:“詩姐還未叫我夫郎呢?”

左詩以蚊蚋般的低音抗議道:“我何時答應過嫁給你的?”

韓柏像有冤報冤,有仇報仇般先在她臉蛋強香了一口,故作驚奇地道:“原來詩姐昨夜不是裝睡,所以連嫁了給我都不知道。”

柔柔笑得彎下腰去。

朝霞剛從**爬起,又笑得倒了同去。

左詩不依道:“我今天是否犯了小人,所有人都對付我。”

韓柏道:“我教你一個解咒的密訣,一說出來包保沒有人再對付你。”

左詩呆了一呆,第一次往韓柏的眼望去,問道:“什麽暗語?”

韓柏微笑道:“心甘情願地叫聲柏弟弟吧!”

柔柔笑著道:“詩姐快叫吧!否則若有人撞過來,讓人看到,你可有得羞窘和尷尬了。”

左詩嚇了一驚,白了韓柏一眼後,紅著臉低喚:“柏弟弟!噢!”

原來她步上朝霞害後塵,給韓柏對著了小嘴。

良久唇分。

左詩大羞,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乘機一掙脫出了魔爪,逃到柔柔椅後叫道:“柔柔救我!”

韓柏沒有半分羞恥心地來到兩女麵前。

這時朝霞上步輕移,捧著他的衣衫來為他溫柔地穿上。

柔柔笑道:“詩姐你莫要倚仗我來救你,對著你這柏弟弟,我亦是自身難保。”

韓柏哈哈一笑,伸手來拿左詩。

左詩跺腳嗔道:“柏弟你給我規矩點好嗎?”

韓柏立即縮手,恭敬地道:“詩姐教訓得是。”

“咿呀!”

門給猛地推了開來,腳步飄飄的範良極溜了進來,愕然道:“怎麽門沒有關上的?”

韓柏以前所未有的親切語氣道:“老鬼快來坐下,讓你的義妹給你叩頭斟茶。”

範良極本聞“老鬼”兩字而不悅,不過聽到後一句時,一時笑容滿臉,向韓柏豎起拇指作了個“兄弟!你真有本事”的誇獎手勢,當仁不讓來到窗旁的椅子坐下。

朝霞乘乖地斟了一杯茶,來到他身前,盈盈跪了下去,當低垂著的頭仰起來時,已是一臉清淚,兩眼通紅,感激無限地舉起熱茶,送到範良極伸來的手上,顫聲道:“朝霞的好大哥!”

範良極那對賊眼破天荒第一次濕潤起來,哽咽點頭:“好妹子,好妹子!大哥以後都疼你,若韓柏敢罵你一句,我便扯了那小子的舌頭,快起來!不要哭了,以後再不用哭了。”

裏赤媚和刁項兩人並排走在最前頭,言笑晏晏間穿過桂樹林,踏上石橋,就像遊人雅士般,沿著碎石路,往雙修府走去。後麵跟著的是柳搖枝和刁夫人,最後是由蚩敵和蒙氏兄弟三人,其他刁家的小輩和絕天滅地等一個不見。一行七人,悠閑自得往目的地邁進。裏赤媚倏地止步,走在他一旁的刁項,愕了一愕停了下來,往前望去,見到烈震北好整以暇地由峽穀彎處緩步出來,見到各人抱拳道:“貴客遠道來此,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說話間,已來至他們身前十多步處立定。刁氏夫婦和柳搖枝見到烈震北,想起那天給他到船上大鬧一番,他們卻無可奈何,都感到有點尷尬,現在對方一人昂然對著他們七個人,更使他們大為泄氣。

裏赤媚閃爍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烈震北一會,微笑道:“先生到此迎客,給足我們麵子,裏赤媚先謝過了。”

烈震北負手傲立,攔在路心道:“裏兄今日此行,誌在必得,為何竟會漏了花間派主年憐丹呢?”

裏赤媚失笑道:“年派主是愛花之人,見到滿山烈兄栽種的奇花異草,忍不住帶著花妃,瀏覽忘行,不過烈兄請放心,待會裏某定會為你引見,好讓你們親近親近。”

刁項悶哼道:“烈兄如此攔在路心,是否想以一人之力,把我們七人留在此處?”

烈震北一陣仰天長笑道:“正有此意!”

裏赤媚鳳目一凝,神光閃過,迅如鬼魅的身形來至烈震北近處。烈震北微微一笑,兩手揚起。“砰!”“砰!”路旁的長草立時烈焰衝天,濃煙卷起,把整截路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煙裏,敵我雙方八個人全失去了影蹤。“砰,砰,砰!”數十下悶雷般的氣勁交觸激響,由烈震北和裏赤媚處傳出來,濃煙旋卷,卻不散去,接著是烈震北的長笑聲。這時烈焰迅速波及方圓近半裏的長草,烈焰濃煙,覆蓋著廣達數裏的範圍。沒有人明白火勢為何如此淩厲迅速蔓延,隻知道烈震北既名毒醫,這煙絕不會是好東西。

煙霧裏悶哼過招之聲不住傳來,顯是烈震北在濃煙裏不住移動,向各人展開狂猛的攻勢。濃煙非常古怪,風吹不散,而且即使閉上呼吸,也會由眼耳皮膚侵入體內,除了裏赤媚不懼百毒外,其他人都要運功抗毒,致功力大打折扣,兼且敵我難分,於是大大便宜了沒有受此困擾的烈震北。蒙二一聲慘叫,顯是吃了大虧,接著蒙大也叫了起來。裏赤媚勃然大怒,憑著聽覺趕到烈震北背後,一指點去,“嗤!”的一聲,烈震北的華佗針刺中他指尖,一股尖銳氣勁透體而入,裏赤媚暗呼厲害,在對方奇異氣勁沿腕脈走至手肘處時,硬以真氣化去。烈震北悶哼一聲,打橫移開,閃到另一人背後,下麵飛起一腳,往那人腳踝踢去。裏赤媚左擺右搖,來到烈震北左側,一肘撞去。

“砰!”烈震北和那人交換了一腳,再和裏赤媚戰在一起,暗歎若非被裏赤媚纏著,其他人休想有一人能幸免於難。他在這條路上種的毒龍草,今早給他以秘法除去水分,又灑上易燃的特製藥粉,發出的濃煙劇毒無比,隻要牽製得敵人一時疏忽下來,不及運功抗毒,任對方內功如何深厚,也要給劇毒侵入腑髒,飲恨當場。想到這裏,肩頭一搖,硬受了裏赤媚一掌,趁勢衝入亂成一片的敵人陣裏,華佗針左刺右點,驚呼悶哼聲連串響起。裏赤媚狂喝一聲,往烈震北追去,烈震北一聲長笑,迅速遠去。毒龍草剛好燃盡,濃煙散去。烈震北早人影不見。

裏赤媚暗叫一聲厲害,回頭往眾人望去。功力較次的蒙大蒙二坐倒地上,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顯是受毒氣所侵,正運功逼毒,蒙二傷勢較重,口、鼻、耳都滲出了血絲。刁項情況較好,卻也不敢移動,臉色蒼白,看來沒有一段時間難以複原。裏赤媚走到蒙大蒙二背後,伸掌按著兩人背心,送入真氣,助他們驅毒。其他人行了一會氣,恢複過來,刁夫人忙助丈夫療傷。柳搖枝和由蚩敵對望一眼,眼中驚怒交集。烈震北確是手段驚人,竟能以一人之力,硬把他們阻在此處。

裏赤媚站了起來,眼中掠過哀色,低聲:“老四和老五再無法與人動手了。”

由蚩敵怒道:“不殺烈震北,我誓不罷休。”

刁夫人駭然道:“此毒非常厲害,我必須和夫君覓地療傷,否則不堪設想。”

裏赤媚冷然道:“烈震北中了裏某一掌,雖化去了我大半力道,已夠他受的了,再見他時,就是他身死之刻。”向柳搖枝道:“搖支!你和刁夫人負責護送他們三人回船上去,蚩敵你和我在這裏稍待一會。”接著微微一笑道:“除了裏某外,還有年派主、紅日法王和石中天老師,盡管浪翻雲和秦夢瑤齊來都不用怕。”

範良極搭著韓柏肩頭,興高采烈回到韓柏的房裏。

範良極讚道:“想不到左詩眼角這麽高的妞兒,都給你一招兩式弄上了手,確有些三腳貓的泡妞功夫。”

韓柏傲然道:“這個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