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郎情妾意

風行烈在花園內的小亭見到雙修公主穀姿仙。穀姿仙雖是玉容莊嚴,但風行烈卻看穿了那隻是個偽裝,內中實有無比的溫柔和熱情,這純粹是他的直覺。

穀姿仙和他對坐亭心石桌,微微一笑道:“剛才我雖對小蓮疾言厲色,隻是嚇嚇她,叫她不敢放肆,風公子勿要放在心上。”

風行烈失笑道:“我根本沒有想過這問題。”

穀姿仙美目掠過驚異,想不到風行烈是如此胸襟灑脫的一個人,道:“公子曾多次與敵人對壘,當會清楚敵人的實力。”

風行烈義不容辭,詳細說出了所知的事,然後想起一事道:“由柳搖枝夜訪魅影劍派的大船後,那北公南婆兩人即失去影蹤,看來是去找那‘劍魔’石中天,這人極不好對付。”

穀姿仙歎道:“若再加上花間派的高手,這次我們恐怕凶多吉少。”

風行烈愕然道:“花間派?為何我從未聽過這個門派?”

穀姿仙道:“公子當然未聽過,但花間派在域外卻是無人不知,派主‘花仙’年憐丹,和紅日法王以及‘人妖’裏赤媚並稱域外三大宗匠。”

風行烈點頭道:“這年憐丹我曾聽先師提過,確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但他為何會來對付雙修府呢?”

穀姿仙道:“因為他想斬草除根,即使以他已達十八重天的‘花間仙氣’,對我們的雙修大法亦不無顧忌。”

風行烈道:“就是他們奪去了你們在域外某處的國家?”

穀姿仙道:“花間派隻是最大的幫凶,但若我們能殺了年憐丹,複國隻是舉手之勞的易事。”

風行烈聞言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又想起另一問題,道:“你怎知他們來了?”

穀姿仙道:“因為在無雙國內,很多人的心都是向著我們的,所以當‘花仙’年憐丹接到龐斑發出的邀請書,率領雙花妃趕來中原時,立即有人把消息由萬裏外傳過來,這次方夜羽攻打我們,自是換取年憐丹出力的交換條件,所以方夜羽的人這次若來,其中定有年憐丹和他的兩位美豔****的花妃。”

風行烈倒吸了一口涼氣,雙修府內目前可真正稱得上高手的,怕隻有烈震北和他兩人,穀姿仙或者可勉強算計入內,以這樣的實力,如何對抗敵方如雲的高手呢?

穀姿仙微笑道:“風兄不必絕望,我們或許會有個無可比擬的幫手。”

風行烈愕然道:“誰?”

穀姿仙露出動人的笑臉,美目爆出采芒,肯定地道:“浪翻雲!我料到他定會及時趕來。”竟是這天下第一無敵劍手。

風行烈咬牙道:“公主!風某有一個請求。”

穀姿仙一呆道:“風公子請說。”

風行烈道:“待浪翻雲見過公主後,公主才決定是否應下嫁成抗兄好嗎?”忽然間,他知道了天下間隻有浪翻雲才可以改變穀姿仙的命運。

戚長征和水柔晶親昵地挨坐著,享受幹虹青為他們做好了的肉包子。柴火昏暗的紅光,照耀著野廟破落的四壁,積了塵垢蛛網的神像。小靈狸蜷伏在水柔晶懷裏,給她纖長的手指拂拭著頸毛,舒適得睜不開眼來。經過了一天的全速趕路後,兩人分外感到歇下來的愜意和舒適。

從水柔晶口中,戚長征得悉了怒蛟幫的緊急形勢,恨不得立即趕回上官鷹身旁,共抗大敵,可是自己和水柔晶兩人尚未複原,欲速反不達,不得不在這野廟過夜。水柔晶吻了他一口後,抱著小靈狸站起來,移到行囊旁,取出幹虹青為他們準備好的鋪蓋,整理今晚睡覺的安樂窩,小靈狸的床就是戚長征帶著的那小包袱。戚長征看著水柔晶動人的背影,想起此女武功專走水性的陰柔,全身軟若無骨,若和她合體**,個中滋味定然非常引人入勝,喉嚨不由幹燥起來,小腹發熱。弄好睡窩,水柔晶回到他身旁,俏臉多了先前沒有的豔紅,顯然也朝戚長征思想的方向起了遐想。她親熱地靠著戚長征坐下,戚長征一手摟著她的香肩,另一手伸過去把她雙手全握進他寬厚有力的大掌裏去。

水柔晶美目往他射來,水汪汪的迷人黑眸閃著誘人的光彩。戚長征待要吻她,水柔晶輕輕道:“長征!我有一事求你,你不要因此責怪我,或不理我。”

戚長征愕然道:“什麽事?”

水柔晶淺歎道:“你找個地方安置我好嗎?待將來辦好事後,再來接我,唉!這決定是多麽困難,我真不想有片刻離開你的身旁。”

戚長征微一沉吟,想到水柔晶不想正麵與方夜羽為敵,雖然她並非蒙人,但始終和出身受訓的師門有著深厚的感情,之前為了救他戚長征,她不惜背叛師門,但若要她正式與師門為敵,終究是很困難的一回事。這也表示她是個 重感情的人,心生敬意道:“這個完全沒有問題。”

水柔晶垂頭低呼道:“戚長征你莫要死去,否則我定會追著你到黃泉下去。”

戚長征感動道:“放心吧!我老戚福大命大,哪會這麽容易被人殺死?隻要我有空,定會來看你,好好疼愛你。”

水柔晶閉目呻吟道:“隻是這幾句話,我就算立即死了,都心滿意足。”

戚長征皺眉道:“不準你提‘死’這個字。”

水柔晶睜開美目,歡喜地道:“柔晶全聽你的話,以後隻聽你一個人的話。”頓了頓,忽想起什麽似的道:“若你遇到一個叫鷹飛的蒙古青年,千萬要小心一點。”

戚長征一愕道:“這人是誰?”

水柔晶道:“這人是方夜羽的秘密武器,也是方夜羽最尊敬的好朋友,無論智計武功,都非常高明,龐斑也很看得起他。”

戚長征心中一凜,暗忖方夜羽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叫人怎樣也看不破他真正的實力,摸不通他的底細。既然這人能得龐斑的看重,當知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水柔晶道:“這人生得非常英俊邪氣,在我印象裏,沒有女人不被他迷倒,不過他也是個無情的魔鬼,無論多麽美麗的女人,給他弄到手後,玩厭就走,絕不回頭。”

戚長征心中有點不舒服,很想問水柔晶有沒有被他迷倒?有沒有給他玩弄過?又怕知道答案。幸好他對任何事都很看得開,立即把這些擾人的思想拋諸腦後。

水柔晶沉默了片刻,輕輕咬牙道:“我知道你想問我有沒有給他搞過,是嗎?”

戚長征的心像給利針刺了一下,道:“你不用說出來,我知道答案了。”同時想到水柔晶之所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他,大概也是不想碰上這個鷹飛,證明這人對她仍有很大的**力。想到這裏,一陣煩躁,暗恨水柔晶不該告訴他這些惱人的往事。忽而想起追求仙道之輩,為何要斬斷男女之情,因為其中確有很多負麵的情緒,叫人失卻常性,沒有了平常心。想到這裏,吃了一驚,暗忖我老戚怎會像一般人那樣,妒恨如狂,何況水柔晶那時仍未認識他戚長征,硬要管她過去的事,豈非自尋煩惱。至此胸懷大開,柔聲道:“過去的事老戚絕不管你,不過由今夜開始,你隻能愛我一個人,若給我發現你有不貞行為,立即將你趕走,絕不寬饒。”

水柔晶喘息著道:“人家早說過以後全聽你的了。”又把小嘴湊到他耳旁低聲道:“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可以使我把那魔鬼忘記,這些天來我的心中隻有你一個人,真的!相信我吧!”

戚長征又再一陣煩躁,暗忖這妒火確不易壓下,自己若過不了這關,刀術定難有再上一層樓之望。將來若見到浪翻雲,定要向他請叫。

水柔晶喚他道:“長征!”

戚長征心中苦笑,說說倒容易,我便不信你可把他完全忘記,否則也不會怕再遇上他,現在亦不會不斷提著他了。再想深一層,水柔晶的背叛,說不定也是內心深處對鷹飛的一種報複行為,讓他知道她可以傾心於另一個男人。鷹飛若知道水柔晶跟了他,說不定會對他恨之入骨,故而水柔晶才特別警告自己,著他小心。想著想著,往懷中美女望去,水柔晶正畏怯驚惶地偷偷看著自己。戚長征一聲長笑,抱著她站了起來,往被窩走去,心中偏想起了韓慧芷。這紙般雪白的女孩子,定不會像水柔晶般為他帶來這麽多困擾的問題。他很想再見到她!

韓柏輕輕關上門,嬌羞無限的朝霞正背對著他在整理預備著他們今夜洞房的床鋪被褥,借以避免與他四目相對。朝霞豐勻婀娜的背影確是非常動人,以前每次看到,他都會難遏衝動之感,想不到有著這美妙背影的女主人,現在終於名正言順全屬於他,可任他為所欲為,那種心癢難搔的快感,差點使他要引吭高歌,以作舒泄和慶賀。朝霞弄好床鋪,背著他坐在床沿。韓柏搓著手,有點誠惶誠恐地走過去,到她背後學她般側身坐在床沿,一雙大手按上她兩邊香肩,手著處柔若無骨,朝霞的發香早鑽鼻而入。

朝霞身體頓起一陣強烈的顫抖,以微不可聞的低聲道:“剛才下來時,範先生在你耳旁說了些什麽話?”

他暗忖範良極叫他今晚定要把生米煮成熟飯,讓陳令方無從反悔,這樣的話,怎可以告訴她,隨口應道:“他要我把你給他作義妹。”

朝霞道:“你們不覺得騙人是不對的嗎?”

這句話有若冷水澆頭,把他奪得美人歸的興奮心情衝洗得一幹二淨,韓柏怔了怔,心想自己全是為了她好,竟給她以“騙人”這兩個不好聽的字眼,來總括他和範老鬼的偉大“義舉”。深吸一口氣後,站了起來,走到窗旁,望著左遠方南康市的稀疏燈色,似正要向天上的明月爭幾分光彩,冷然道:“為了你,我殺人放火也肯做,何況隻是騙個人!”

朝霞抬起發著光的豔容,“噗嗤”笑道:“相公怎會是殺人放火的那種人,但騙人則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會做,否則朝霞怎會給你騙到手上。”

韓柏聽到她喚他作相公,驚喜地轉過身來,腦筋恢複靈活,道:“你喜歡被我騙嗎?”

兩人眼光一觸,立即像兩個鉤子般扣個結實連環。朝霞眼中閃過為他顛倒迷醉的采芒,用力點頭道:“喜歡!”

韓柏喜得跳了起來,然後以一個大動作屈膝跪在朝霞跟前,仰首道:“請娘子再喚三聲相公來聽聽!”

朝霞羞人答答不依地扭動了兩下,然後咬著下唇輕輕道:“相公,相公,相公!”

韓柏大樂,伸手欲往朝霞的玉手抓去,忽縮了回來,認真地道:“我不要這麽快碰你,我要先把你看個夠,和你說個夠。”

朝霞看著跪倒跟前的英偉男兒,隻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像被火焚燙著那樣。直到這刻,她才明白什麽是戀愛,什麽是幸福。隻要能做眼前這風流倜儻的男子的女人,不管他用什麽手段得到自己,她絕不計較。當喜運臨身時,誰還有餘暇去理會別的事情?

朝霞甜絲絲地站了起來,把他從地上拉起,柔聲道:“相公!妾身為你寬衣好嗎?很晚了!”

韓柏微笑道:“晚有什麽關係?”

朝霞的俏臉更紅了,玉手輕顫,怎樣也解不開著指處的那顆衫鈕。自懂人事以來,從沒有男人的調情話曾令她這樣意亂神迷、臉紅心跳,手足發顫的。更使她心動的是韓柏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是那麽出乎自然,發自真心,叫人對他絕對信任。

朝霞橫他一眼。

韓柏的忍耐力和定力終於崩潰,近乎粗暴地一把將她摟個結實,使她豐腴的肉體緊密無間地靠貼著自己。朝霞“嚶嚀”一聲,為他解衣的一雙纖手給夾在兩人胸口處,向離她俏臉不足三寸的韓柏嗔道:“你看夠說夠了嗎?”

韓柏邪笑道:“這次你再沒有手可騰出來阻隔我親你的嘴了。”

朝霞勉力挺起酥胸,把玉手抽出,纏向韓柏強壯的頸項,深情無限道:“這次你怎還須恃強行凶呢?”腳尖微一用力,往韓柏靠去,自動獻上香唇,任這使自己傾醉的風流浪子品嚐。

兩人的熱情似熔岩般由火山口流出來,燒焦了彼此身心內整片大地,兩個年輕的軀體劇烈交纏廝磨。韓柏的頭腦忽地清明起來,整個人鬆弛冷靜。燈火下房內的一床一椅,都像突然間清晰起來,而他甚至能透視每件物品背後存在著那神秘的真義。朝霞的一雙美目卻再也張不開來,仍是熱烈地反應著。

韓柏掠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就是這美女以後再也離不開他,完全在他的操控裏,自己要她快樂,她便快樂;要她痛苦,她便會受盡折磨,想到這裏,憐意大盛,離開她的櫻唇,低聲道:“我以專使大人和韓柏的雙重身份保證:我會令你一生幸福快樂。”

朝霞嬌軀一顫,眼裏亮起感動的采芒,無限溫柔地道:“還差一個身份我才可以安心信任你。”

韓柏愕然道:“我還有別的身份嗎?”

朝霞羞澀地點頭道:“當然有!就是朝霞的好夫君。”

狂喜湧上韓柏心頭。忽然間,那種澄明清晰的感覺更強烈了,對象是朝霞,她身體的每一部分,上下裏外、言笑動靜均給他窺視個透徹無遺。至此他才明白浪翻雲今早告訴他的話裏真正的含義,他修煉魔種的其中一個方法,就是要借**的時刻進行。隻有當生命達到這麽濃烈的境界時,他才能體會和把握魔種的潛能,加以發揮和吸收,至於如何做到,則天下間隻有他自己一個人能去摸索尋找,不過現在總算有點眉目了。

朝霞伸手過來待要替他繼續寬衣,給韓柏一把揪著了她的玉手,以看獵物般滿帶饑饞的眼光瞧著她道:“娘子!讓為夫來伺候你。”

隻要是女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應知道男人向她說“伺候”的意思。朝霞全身發軟,倒入這真正愛惜自己的男人懷裏。天地在旋轉著,充滿了希望和生機,幸福填滿她寂寞多年的芳心。自懂事以來,她首次真正熱烈地渴望著被男人侵犯,被男人占有。

韓柏亦是全身一震,忽然間感知到身體內每一道經脈的確切狀況,清楚無誤地知道內氣流走的情態和路徑。他用手輕輕捏著朝霞巧俏的下巴,抬起她火燒般赤紅的俏臉,輕吻一口後道:“我還未看夠,沒有說夠,不過卻想一邊愛你,一邊好好地看你和跟你說話。”

風行烈離開穀姿仙所在的後花園,白素香提著燈籠在等候他,為他引路回客館去。兩人並肩走出府堂,踏足在碎石鋪成的路上。

白素香低聲道:“倩蓮得到公子的愛寵,我這做姐姐的很為她高興,若不是有你在旁,我們真怕她會以屍諫來阻止小姐的婚禮,我最清楚她外柔內剛的性格。”

風行烈嚇了一跳,提心吊膽道:“現在有沒有人看顧她呢?”

白素香欣賞地瞟了他一眼,輕聲道:“放心吧!現在譚嫂陪著她。公子真的多情,倩蓮幸運透頂哩!”

風行烈英俊瀟灑,文才武略莫不超人數等,出道以來,對他表示情意的江湖嬌娃,數也數不清有多少位,不過他為人高傲自負,等閑姿質者絕不放在眼裏,直至遇上了豔絕當世的靳冰雲,才墜入情網,不能自拔。甚至以穀倩蓮這可人兒對他的情深一片,也是在飽經患難後才逐漸打進他緊鎖著的心扉。白素香雖姿容出眾,仍未能使他心動,換了她不是穀倩蓮一同成長的好姊妹,早已含蓄地使她知難而退,但現在愛屋及烏,無情話半句也說不出口來,唯有默然不語。

這時來到客館前。白素香停了下來,舉起燈籠照著路旁長出來的花卉道:“行烈!你看看。”

借著燈光,風行烈看到花叢裏長著幾株香蘭,花作紫色,美麗奪目。白素香在他身旁柔聲道:“這種紫蘭長出來的小紫花名‘香衾’,插在鬢邊,隻要每天灑一兩滴水,十天半月也不會凋萎,香氣襲人,是敝府的名花,別處都沒有,你嗅到香氣嗎?”

風行烈早已滿鼻溢著清甜沁心的香氣,點頭讚道:“真香!”話一出口才感不妥,白素香分明巧妙地向自己示愛,因為她的名字恰好有個“香”字,香衾豈非正是她白素香的羅衾?

白素香含羞道:“行烈要不要摘兩朵,送給心中所愛的人。”她不說一朵而說兩朵,分明把自己和穀倩蓮都包括在內。

風行烈知道在此等關頭不能含混過去,若無其事道:“花摘下來始終會萎謝,不如讓它們留在那裏,等待明天出來的太陽煦拂不是更好嗎?”

白素香玉容一黯道:“花若得不到惜花人的欣賞,怎麽香怎麽美不是也沒有意思嗎?震北先生告訴我們,香衾之所以這麽香,是要把蜜蜂引來,讓他們吸啜,好將花粉傳播,生命才可延續下去,開花結果。”

風行烈想不到她如此坦率直接,錯愕下向她望去,在燈籠映照下,低垂著頭,高窕窈的白素香,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淒豔,頗有幾分靳冰雲飄逸如仙的氣質。他心中歎了一口氣,很想摘一朵來插在她鬢旁,使她笑逐顏開,但又知這必會惹來情孽,自己仍未有再納一妾的野心,猶豫間,白素香伸出玉手,摘下一朵香衾,溫柔地插在他襟頭,平靜地道:“行烈!香不香?”

風行烈欲拒無從,苦笑道:“好香!”他不但嗅到香衾的香氣,還有這美女肉體散發的女兒幽香。

白素香幽怨地瞅他一眼,領頭進入客館,道:“來吧!不要叫人家等得心焦了。”語帶雙關,風行烈魂為之銷。

雙修公主穀姿仙坐在亭內,持著玉簫,美目神色不住變化,一忽兒露出緬懷迷醉的神色,一忽兒哀傷無奈,叫人生憐。浪翻雲的影子不住在她心湖裏浮現。他會不會及時趕來?趕不來也罷了,自己縱使死了,隻要他能間中想起她,她就死而瞑目。一股自暴自棄的情緒填據了她的芳心,什麽複國大業,對這時的她來說沒有一點實質的意義。不過她知道很快可以恢複過來,她有這種堅強的意誌,隻有浪翻雲是唯一能令她心軟的人。為何她的命要比別人苦?自懂事以來,她就知道自己與快樂無緣,注定不能和愛上的人結成夫妻。成抗是個很單純的青年,對她敬畏有加,但她卻知道對方永遠得不到她的芳心,有欲無情,而這亦是她選上他的一個最重要條件。當然,成抗亦是個修煉雙修大法的好材料。

想到這裏,心中一動道:“成公子,是不是你來了?”成抗的聲音在亭旁的小徑響起道:“是的!公主。”

穀姿仙聽出他語氣中帶著堅決的味道,心中奇怪。這時雄偉高大的成抗來到她身前,兩眼一改平時不敢正視她的畏怯,深深地盯在她美豔的俏臉上。

穀姿仙柔聲道:“公子坐吧!姿仙也想和你聊聊。”

成抗搖頭道:“不用坐了,我隻想跟公主說幾句話。”

穀姿仙迎著他比平時大膽了不知多少倍的眼光,點頭道:“公子說吧!不要藏在心裏。”

成抗終於敵不過她清澈明媚的眼光,垂下頭去,鼓足勇氣道:“公主!我想走了。”

穀姿仙平靜地道:“婚姻是你和我之間的事,為何要理會第三者的想法?”

成抗痛苦地道:“成抗配不上公主。”

穀姿仙柔聲道:“公子怎可有這個想法?若你不配,姿仙就不會選你作為夫婿。他日你修成大法,躋身一流高手之位,你會發覺現在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成抗抓緊鐵拳,猛地抬起頭來,額上青筋暴現,有點聲嘶力竭地叫道:“我不配!每次在公主麵前,都感到自慚形穢,我……”

穀姿仙緩緩站起,來到他身前,伸出玉指按在他嘴唇處,眼中充滿憐惜之意,溫柔地輕輕道:“我們太缺乏接觸和了解了,成公子,吻我吧!”當穀姿仙的手指離開他的唇邊時,成抗三魂七魄所餘無幾。

穀姿仙仰起俏臉,閉上美目,靜待他的親吻。成抗提起大手,想把她擁入懷裏,倏又垂了下來,向後連退數步,喘息著道:“公主是我心中不可冒瀆的女神,我……我做不到。”

穀姿仙歎道:“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過了明天,你便是姿仙的丈夫,而姿仙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是和你同床共枕的妻子。”

成抗頹然道:“可是我知道公主愛的是浪翻雲,而不是成抗。”

穀姿仙愕然道:“為何你會這麽想?”

成抗道:“公主那次用來烹茶給浪大俠的茶具,到今天仍放在床幾上,我……我不是怪你,成抗和浪大俠根本無法相比,而且我最尊敬浪大俠,怎能和他爭你?”

穀姿仙美眸掠過使人心碎的幽思,輕歎道:“浪翻雲怎會和你爭我?不要胡思亂想了,明天會很忙呢。”成抗欲言又止,最後毅然點頭去了。

穀姿仙再歎一口氣。這等隱秘的事究竟是誰告訴成抗呢?應不會是穀倩蓮,因為她並不知道自己和浪翻雲的關係。難道是白素香?

秦夢瑤在迷茫的月色下,趕至鄱陽湖畔。她本應在黃昏前抵達這個古渡頭,找船送她往雙修府去,可是由午時開始,她發覺被一個非常高明的高手跟蹤著,為了甩開跟蹤者,展盡輕功,雖數次拋下那可怕追蹤者的緊跟,但不久又給對方盯上,如此斷斷續續,至午夜時候再次成功地把對方暫時甩脫,乘機趕到渡頭。渡頭泊滿大大小小不下五六十艘漁舟,但看那烏燈昏寂的樣子,船上人都應酣然入睡,不禁大感頭痛。她或可把其中一艘小舟的人弄醒,動之以厚酬,但這會耗去她寶貴的時間,說不定那跟蹤者又會趕上來。

她通明的慧心隱隱感到追著她的人,是西藏第一高手紅日法王,而這你追我走,亦正是對方和她在決鬥前的熱身賽。既明知她會趕往雙修府援手,裏赤媚怎會不千方百計把她攔截,隻要能阻撓她一段時間,待雙修府被徹底覆滅後,她也隻能徒呼奈何,那時敵人將可從容回過頭來全力對付她。以裏赤媚和紅日法王的高明,隻憑別人在事後的描述,當可猜知她在與四密尊者的對陣中,受了不輕的內傷,故現在的形勢實對她不利至極。

湖風拂來。一點燈火,在對開的湖麵迅速移動。秦夢瑤功聚雙目,見一艘窄長的小風帆,以高速劃過湖麵。隻是一瞥間,她知道操舟者必是水道上的大行家,因為若非深悉湖水流動的方向、湖上的遊風,不可能使風帆達致這樣驚人的高速。思忖間,風帆來至前方,眼看就要遠去,秦夢瑤一提氣,像隻美麗的小鳥衝天而起,發揚衣拂裏,橫過水麵,落到小風帆的船頭,船身晃也不晃。

一個氣度雍容樣貌粗豪的大漢,悠然坐在船尾,一手操控風帆,一手拿著一壺酒,咕嚕咕嚕地喝著,在他腳旁放了一把特別長窄的劍,似見不到她這不速之客駕臨船頭。秦夢瑤平靜無波的道心猛地一震,默默看著對方,從容坐在船頭處。這人究竟是誰?為何能使自己的心生出奇異的強烈感應?

大漢把壺內的酒喝得一滴不剩,隨手把壺投往湖中,以衣袖抹去嘴角酒漬,定睛打量秀美無雙的秦夢瑤。兩人目光交擊,大漢一雙眼似醉還醒,像能透視世間所有事物的精芒,在他眸子中一閃即逝,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以秦夢瑤超凡入聖的修養,也給他看得芳心一顫,泛起奇異至極的感覺。這時風帆又偏離了湖岸,朝湖心破浪而去。整個湖麵黑壓壓一片,隻有小舟給罩在掛在帆桅處那孤燈的光暈裏。這是她和他的小天地。大漢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她動人的嬌軀,每寸地方似也不肯放過,卻沒有予她分毫色迷的感覺。

那人眼中亮起欣賞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姑娘何去何從?”他的聲音自有一種安逸舒閑的味道,叫人聽得舒服到心坎裏。除了言靜庵、龐斑和那無賴韓柏外,她從未感到樂意和另一人促膝相談,但由坐在船頭那一刻開始,她自知正衷心想要享受和這人的對處。

秦夢瑤淡然道:“你到哪裏去,我便到哪裏去。”

若換了是別人,會認為秦夢瑤對自己一見鍾情,所以有這等話兒;若換了聽的是韓柏,更可能喜得掉進水裏去。大漢則隻是灑然一笑道:“姑娘天生麗質,為我生平僅見,請讓我敬你一壺。”往懷中一探,掏出另一壺酒來,珍惜地送到眼前深情一瞥,才往秦夢瑤拋去。

秦夢瑤一把接著,蹙起黛眉,有點撒嬌地道:“浪翻雲嗬!夢瑤不懂喝酒,從未半滴沾唇,你想逼夢瑤破戒嗎?”

浪翻雲絲毫不因對方叫出名字而異,笑道:“這酒名清溪流泉,乃‘酒神’左伯顏之女親自釀製,保證你喝一口後,對其他俗釀凡酒全無興趣,如此一喝即戒,豈非天下美事。”

秦夢瑤拿著酒壺,皺眉道:“若夢瑤喝上了癮,不是終日要向你求酒嗎,那豈非更糟?”

浪翻雲一笑道:“這是我最後一壺,其他的怕都給小偷喝光了,所以你不戒也不成。”

秦夢瑤啞然失笑,美眸深深看了這天下無雙的酒鬼一眼,拔開壺塞,淩空高舉,仰起巧俏的小嘴,張口接著從壺嘴傾下像道銀光般的美酒。飲罷隨手將酒壺平推過去,穩穩落回浪翻雲手裏。

浪翻雲接過酒壺,搖了一搖,歎道:“一人半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公平得緊。”一飲而盡,酒香四溢。

美酒下肚,秦夢瑤清美脫俗的玉容升起兩朵紅雲,輕輕道:“真的很香很醇!若由此變成女酒徒,夢瑤會找你算賬。”

浪翻雲搖頭道:“我隻打算請你喝一口,現在夢瑤一喝半壺,中毒太深,怎能怪我?”

除了韓柏外,秦夢瑤從未對著一個男人時,會這麽暢意開懷,“噗嗤”一笑道:“請人喝酒,哪能如此吝嗇?”

浪翻雲哈哈一笑,目光掃過右方黑壓壓的江岸,淡然道:“有人竟鬥膽追著夢瑤嗎?”

秦夢瑤心內佩服,直至浪翻雲說這句話時,她通明的慧心才再次泛起被人追蹤的感覺,點頭道:“是紅日法王!”

浪翻雲若不經意道:“是西藏第一高手紅日法王?”

秦夢瑤輕輕點頭,有些許慵倦地半挨在船頭,纖指輕挽被風拂亂了的幾絲秀發,姿態之美,叫人不忍移開目光。

浪翻雲看得雙目一亮,歎道:“夢瑤千萬不要在韓柏麵前喝酒,否則那小子定會忍不住對你無禮。”

聽到韓柏之名,心湖平靜無波的秦夢瑤嬌軀輕顫,俏臉竟前所未有地再添紅霞,輕輕問道:“那無賴現在哪裏?”

浪翻雲先啞然失笑:“無賴?”才又淡然道:“他本和我一道乘船上京,雙修府事了之後,夢瑤隨我同去見他吧?”

秦夢瑤美目亮了起來,深深看著浪翻雲,靜若止水地道:“為何浪翻雲想我回去見他?”

浪翻雲道:“夢瑤不喜歡見他嗎?”

秦夢瑤垂下目光,幽幽一歎道:“浪翻雲的邀請,叫夢瑤如何拒絕?”

浪翻雲有點霸道地緊逼道:“夢瑤為何避開我的問題?”

秦夢瑤迎上他像龐斑般看透了世情的眼神,緩緩道:“是的,夢瑤喜歡再見到韓柏,不過浪翻雲為何要挑起夢瑤的心事呢?”

浪翻雲微微一笑道:“若將來夢瑤得窺至道,當會明白我此刻的用心,來!坐到我身旁來,讓我好好看看言靜庵調叫出來的好徒弟。”

若換了普通的男女,這幾句話必被誤會成調情的開場白,但對這惺惺相惜的兩個頂尖劍手來說,卻絲毫沒有這般味道。秦夢瑤輕移嬌軀,聽話地坐到浪翻雲之旁,狹窄的船身,使兩人的肩頭不得不觸碰相連。除了韓柏外,浪翻雲是第一個接觸到秦夢瑤芳軀的男子。浪翻雲伸手過去,將秦夢瑤一雙玉掌,全握進他的大手裏。秦夢瑤一臉澄潔,任由他握著雙手,沒有絲毫驚駭或不自然。浪翻雲神色平和,露出靜心細察的神情,好一會後鬆開大掌,讓秦夢瑤尊貴不可侵犯的玉手恢複自由。秦夢瑤低頭無語,她雖知道對方握她手的目的,但仍想到浪翻雲是除韓柏外,第一個她心甘情願讓他觸碰的男人,卻完全與**無關。由她落在船頭開始,便和這能與龐斑相埒的高手,生出一種微妙親密的精神關係,那就像她和言靜庵與龐斑間的情形。但她絕不會讓龐斑碰她。

浪翻雲側頭朝她望去,低聲道:“你剛和人動過手嗎?”

秦夢瑤別過臉來,向近在咫尺的浪翻雲道:“是青藏的四密尊者,他們已折返青藏,隻剩下現正追著我來的紅日法王。”

浪翻雲眼中射出憐愛之色,道:“隻要夢瑤一句話,我立即把紅日法王趕回西藏。”

秦夢瑤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將螓首緩緩側枕在浪翻雲可承擔任何大事的寬肩上,幽幽道:“可惜夢瑤不能夠這樣做,我和他的事,定須由我去解決,否則中藏這持續了數百年的意氣之爭,將會永無休止地繼續下去。”

浪翻雲沒有因秦夢瑤的親昵動作有分毫異樣,愛憐地道:“夢瑤若傷上加傷,恐怕內傷永不能痊愈,若隻以你目前傷勢,我有九成把握可以在攔江之戰前把你治好。”

秦夢瑤舒服地枕在浪翻雲肩頭上,忽地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軟弱,輕輕道:“解決中藏之爭,是負在夢瑤肩上的責任,也是對師父的一個交代,無論會帶來任何後果,夢瑤甘願承受。”

浪翻雲哈哈一笑道:“可惜無酒,否則必再分你半壺。”伸手過去,輕擁了她一下,再拍拍她的香肩,柔聲道:“乖孩子,前麵有人等著我們呢。”

秦夢瑤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肩膀,美目深深看著浪翻雲道:“除了家師之外,夢瑤從未對一個人像對你般生出想撒嬌戀慕的情懷。”

浪翻雲開懷大笑,拿起腳旁的簑衣,披在身上,又戴上竹笠,登時變成個地道的漁民,向秦夢瑤道:“那就再不要稱呼我作浪翻雲,要喚我作浪大哥才對。”

秦夢瑤柔順願意地甜甜道:“浪大哥!”

她終於明白到為何連不可一世的龐斑,也對這絕世劍手生出相惜之意,他那種灑然超於塵世的浪**氣質,連她的道心也感傾醉迷戀。那絕不是人世間男女相慕之情,而是追尋天道途中一種真誠知己之交,逍遙於物外的深刻情懷。浪翻雲知道這點,她也明白。船頭正前方遠處的湖麵上,出現了十多點燈光,扇形般往他們包圍過來。其中是否有一個紅日法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