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晴天霹靂

單玉如在嫵媚、迷情兩女護翼下,迅速離開皇城。她們進出之路,均經精心策劃,不但有內奸接應,還把地形殿勢利用盡致,使守城的禁衛難以對她們做主力攔截,避過了十多陣箭雨後,憑著詭異莫測的迅快身法,來到人潮熙攘的長安大街。街上洋溢著歡度年節似的熱鬧氣氛,人人換上新衣,小孩則成群結隊,燃放鞭炮煙花為樂,一點不知大明皇朝正進行著生與死的鬥爭。她們三人閃進一間普通的民居裏,裏麵是天命教布下的人,對她們似視若無睹,若有人追蹤來問,當然隻會說不曾見過任何人。這些人均是自京城建立時就安居於此,身份上絕對沒有問題,不虞會給人識破。

片晌後,她們由屋內一條秘道離開,又在對街另一所民居離開地道。秘道共有三個出口,所以即使秦夢瑤能找到秘道,成功破壞她們開啟了的攔截機關,仍須為選擇哪個出口來追蹤她們感到為難。單玉如思慮精密,否則怎騙得倒朱元璋?早為自己預留退路,故此能利用這些布置來逃避秦夢瑤的追殺。她生平最顧忌的三個人以言靜庵居首,龐斑和浪翻雲隻是居次。秦夢瑤的厲害尤勝其師,所以見她突然出現,即心膽俱寒,拋下一切,立即逃遁,保命要緊。事實上皇位之爭,無論陰謀是否成功,已交到允炆和輔助他的人手上。眼前當務之急,是避過秦夢瑤的追擊。若允炆成功登上皇位,那她就可做其幕後的操縱者,殺盡反對她的人,否則也可保命潛逃,以她潛蹤匿隱的功夫,保證沒有人找得上她來算賬。

她再到街上時,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慈眉善目的僧人。京師多寺廟,人人見慣僧侶,所以這身份絕不會引人注目。而迷情和嫵媚則改成另兩種身份,分別離去。單玉如心情大定,她並非隨意易容改妝為僧人,而是二十多年來,她一直以此身份作掩護,成為珍珠河旁最大廟宇珍珠古刹其中一個有身份地位的高僧,寺內其他出家人都是貨真價實的佛門僧侶,成了她最佳的掩護。這身份乃她的一個秘密,天命教內除少數幾個心腹外,沒有人曉得她平時是以這樣的方式躲藏起來。現在她隻需回到寺裏,便可安全地誦經念佛,靜觀大明皇朝的變化,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單玉如手托缽盂,安然地在大街上緩緩走著,見到行人向她恭敬問訊,都合十回禮。經過了金水河、複成橋、太平橋、她悠閑地轉入成賢街。珍珠古刹那使人靜心滌慮的竹林已然在望,那是鬧市裏一處避開塵世的佛門勝地,也是她避人耳目的絕佳庇護所。她感覺不到秦夢瑤的存在,雖有點覺得如此輕易甩掉秦夢瑤不合情理,不過此時已不容她多作猜想。

珍珠古刹寺門大開,值此天子大壽之期,善信們紛紛前來還願祈福,香火鼎盛,香煙隔遠便傳入鼻內。單玉如隨著人潮進入寺門。珍珠古刹乃曆史悠久的佛寺,規模宏大,全寺布局分南北兩大部分,佛殿和佛塔位於北部,沿軸線對稱布置,依次為金剛殿、天王殿、大雄寶殿、琉璃塔和法堂。南北兩部分由一座名為寶渡橋的大石橋連接起來,珍珠河穿流其下,兩旁植滿樹木,景色幽深。單玉如雖非真是佛門中人,但因長居於此,對古刹生出了深厚的感情。她經過寶渡橋,來到寺內最壯觀的大雄寶殿前,內外擁滿善信,見到這麽多人,她泛起安全的感覺,隻要她混進寺僧善信之中,她不信秦夢瑤可把她辨認出來。大雄寶殿建於寬廣的台基之上,建築精致工巧,鬥栱彩繪、飛簷翹角,如鳥展翼,壯麗如同皇宮。此殿平時關閉,隻在特別日子,才開放予人參拜禮佛。單玉如瞥不遠處聳出天際、與日競麗的琉璃塔一眼後,微微一笑,合十由側門進入殿內,加入了正在佛座兩旁,為善信們敲鍾念經的二十多個僧人的隊列中。就在此時,她駭然驚覺在佛座前誠心叩拜的男女當中,秦夢瑤正盈盈跪在我佛跟前,默然靜禱。

當韓柏回到春和殿,殿裏殿外盡是西寧派、燕王和鬼王府三方組成的聯軍,固守在所有戰略要點,首先是四周的高牆、廣場、殿門、窗戶、殿頂,這些人除常規武器外,配備盾牌和弩弓勁箭,可應付任何方式的強攻。通往春和殿的所有通路,均由葉素冬的副手,同是西寧派高手的馬標負責指揮,自禁衛裏挑選出來的近千精銳,配合陳成的過百名錦衣衛高手,重重拱護把守。韓柏毫無困難來到第一進的前殿裏,見到了高踞龍椅之上,滿麵春風,龍目閃著前所未見光彩的朱元璋。老公公等影子太監守侍身後,葉素冬和嚴無懼正不住收集雪片飛來般的報告,經過整理分析,再向他稟告。燕王棣一臉歡容,與戚長征、風行烈、範良極、虛夜月佇立一旁,靜待意旨。朱元璋見韓柏來到,向他豎起拇指,表示誇賞,一邊仍留意聆聽報告,沒暇和他說話。虛夜月見到韓柏,立時甜笑招手,喚他過去。燕王有點緊張,隻和他略一點頭,精神便集中到朱元璋那邊去。

韓柏來到風、戚等人處,虛夜月早小鳥依人般傍在他身旁。他做賊心虛,怕人問起白芳華的事,先探問道:“其他人呢?”

風行烈神情一黯道:“沙公、向宗主、莊派主和忘情師太都受了傷,正在後殿由禦醫治理。其他人都在那裏作陪。”

韓柏鬆了一口氣道:“傷得不太重吧?”

戚長征道:“除了師太外,應不會有問題。隻是師太給解符在背上印了一掌,五髒俱碎,恐怕大羅金仙亦要束手無策。”

風行烈自責道:“我們實在不該由她一人單獨應付解符。”

戚長征歎了口氣,不過想起當時的情況,忘情師太根本不容他們插手其中。

韓柏想起雲素,心中一顫,便要往後殿走去,給範良極一把扯著,喟然道:“師太昏迷不醒,你去看她也沒有用,而且那裏也夠多人的了,留在這裏看看有什麽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吧!”

剛好這時朱元璋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伸手招呼各人往他禦桌前靠去,雙目生輝欣然道:“這次朕的妙計,取得絕對的成功,現在他們以為朕喝了毒酒,性命不保,正調動軍馬,以討伐燕王為名,控製大局為實,很快就要闖來此處。”

韓柏呼出一口氣道:“為何他們如此焦急,大可待皇上傳出死訊,才再動手,那不是更為穩妥嗎?”

範良極也道:“皇上龍體欠安,允炆這小子身為皇儲,怎可不伴侍左右?”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他就算有此膽量,天命教的人也不許他冒這個險,朕詐作出事回宮,這小賊立即乘機溜走,顯是另有安排。”

葉素冬接口道:“臣下等已奉旨發出命令,召三公來此,隻是這一著,允炆便被迫得要立即發動人馬,好在三公抵達此地之前,奪得寶庫的控製權。”眾人無不交相稱絕。

朱元璋顯是心情極佳,失笑道:“內皇城全是我們的人,城中軍馬又早給調出城外,現在允炆正試圖說服守在外皇城的帥念祖和直破天兩人,說燕王聯同素冬無懼兩人,挾持朕意圖謀反。哼!朕正熱切期待這小賊帶同整批奸黨到來,看到朕安然無恙時的神情呢。”言罷又開懷大笑起來。眾人見他滿麵紅光,都大感興奮精彩。

燕王歎道:“總算證明了直、帥兩人不是天命教的人。”

戚長征忍不住道:“現在朝中文武百官都以為皇上龍體欠安,自然會隨允炆一窩蜂擁來請安,那怎能分辨出誰是天命教的人?”

燕王微笑道:“我們早想到此點,既為此廣布眼線,又盡力保密,隻有天命教的人才知確實的情況,所以他們必然會出動所有家將親隨,好能及時在起事時盡殲吾等諸人。故隻從這點上,就可看出誰是天命教的人。”

朱元璋向韓柏冷笑道:“小子你要朕放過的宋家父子,也是有份調動家將的人,這次看你還會不會為他們說情。”

韓柏和風行烈聽得呆若木雞。戚長征則臉上血色盡褪,悲憤直騰腦際,終於明白了韓慧芷失身於宋玉,是因對方巧妙地運用了不正當的卑鄙手段。

葉素冬插入道:“現在證實了與皇太孫最接近的三個大臣裏,除方孝孺外,齊泰和黃子澄均是天命教的人,其他居一品高位的,隻有由鍾仲遊化身的李景隆。其他如張昺之輩,是一品以下的官員。”

朱元璋雙目寒光連閃,沉聲道:“葉卿再把名單上的人念一次給朕聽清楚。”

風行烈最明白戚長征的心事,移了過去,輕拍著他的臂膀道:“不要激動!”戚長征點了點頭,沒有坐聲。

葉素冬念道:“禦史大夫景清、禮部侍郎黃觀、兵部侍郎齊泰、太常卿黃子澄、戶部侍郎卓敬、副都禦史陳子寧、禮部尚書陳迪、大理寺少卿胡潤、監察禦史董鏞……”

範良極吐出一口涼氣輕聲道:“原來有這麽多的人!”

朱元璋不待葉素冬念罷,暴喝道:“在今晚日落前,這些奸臣亂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再留在此人間世上!”

嚴無懼匆匆進來,跪稟道:“皇上明鑒!皇太孫偕同三司和六部大臣,在帥念祖和直破天陪同下,正朝春和殿闖來,微臣不敢攔阻,請皇上定奪。”

朱元璋仰天長笑,霍地立起,仍大笑不休,狀極歡暢。眾人都心情興奮,等待著陪他一起迎上允炆時那精彩絕倫的一刻。朱元璋愈笑愈是得意,舉步前行。才跨出一步,笑聲倏止,身軀一陣搖晃,有點像喝醉了酒的人,葉素冬等嚇了一跳,卻不敢上前扶他。朱元璋仍是滿臉紅光,但眼神卻露出驚恐的神色,胸口急促起伏,似乎呼吸艱難。老公公、燕王和韓柏大驚失色,往他撲去。朱元璋喉頭發出咯咯怪響,往後便倒。

韓柏一把將他抱著,驚呼道:“皇上!皇上!”

燕王亦是六神無主,抓著他肩頭悲呼不已。

還是範良極清醒點,厲喝道:“還不找禦醫來。”當下葉素冬忙趕往後殿。

眾人都圍了上去。朱元璋臉上紅光盡褪,口吐白沫,已是入氣少出氣多。韓柏手掌抵在他背心上,真氣似拚掉老命般輸入他龍體去。老公公則搓揉著他的太陽穴。這一突變,震撼得在場諸人失魂落魄,沒有人知道應作如何應付。

朱元璋翻了一會白眼後,又清醒過來,喘著氣艱難地道:“朕不行了,這叫人算呀!”顫動著的手分別緊抓著韓柏和燕王,喘著氣道:“立即逃出京師,再回過頭來與天命教決一死戰!記著……地道……”兩眼一翻,就此斷氣,雙目睜而不閉,顯是死得絕不甘心。

眾人無不遍體生寒,同時知道辛苦贏回來的所有籌碼,就在朱元璋駕崩的這一刻,不但全部輸去,老本都倒賠了。

單玉如故作悠閑地離開大雄寶殿,往寺南的僧房走去,經過了掛有“遊人止步”的路牌,進入清幽雅靜的內院,四周盡是奇花異木,左方遠處禪堂僧房相對而立,鍾樓池沼點綴其間。登上一座小橋後,單玉如輕歎一口氣,伸手揭掉精巧的麵具,露出如花玉容,又解下僧衣,讓被白衣緊裹的嬌美身段重見天日。

她解開發髻,任由烏亮的秀發散垂兩肩,探頭凝望著橋下小池自己的倒影,顧影自憐般道:“唉!這是所為何來呢?”

秦夢瑤溫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道:“答案隻能從教主自己心底裏找出來,沒有人可幫得上忙。”

單玉如愁眉不展,轉過身來,輕輕道:“當日言齋主找上玉如,問我肯不肯隨她返慈航靜齋,專誌修行,當時給我斷然拒絕。”接著露出深思的表情,望著寺北處的高塔,輕歎道:“事後我每次回想,都思忖假設我答應了言齋主的要求,我是否會更快樂呢?”

秦夢瑤緩緩步至橋頭,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姿容掛著淺淺的笑意,漫不經意地道:“教主若是想對夢瑤施展媚術,隻是浪費精神罷了!”再微微一笑道:“隻從教主魔功沒有多大長進這一項上,可猜知教主為了與朱元璋爭天下,費盡了心力。”

單玉如心中湧起一股寒意,秦夢瑤說來輕描淡寫,但卻清楚暗示了她有絕對把握收拾自己。最可怕的是,她知道秦夢瑤說的是事實。她雖突破了媚術“肉欲”的境界,達到了“色相”的巔峰成就,卻始終無法步入媚術“無意”的最高境界,不能由有法入於無法。所以秦夢瑤這句話可說一針見血。

她從容一笑,與秦夢瑤清澈的眼神對視一會,道:“當年言齋主殺不了我,夢瑤可知是什麽原因?”

秦夢瑤嘴角飄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淡然道:“當然知道,因為教主不惜損耗真元壽命,激發潛能,以‘天魔遁’在刹那間逃出百裏之外,避過師父的殺著。”

單玉如歎了一口氣,哀然道:“假若玉如再施展一次天魔遁,恐怕最多隻能再活三年。所以橫豎要死,我不如看看可不可以找言齋主的愛徒一並上路,把她在天之靈氣壞好了。”倏地往後飛起,落到右後方一座方亭之頂處,袖內隱見碧光閃閃的玉環。

秦夢瑤雙手負後,走上小橋,輕吟道:“冠蓋散為煙霧盡,金輿玉座成寒灰。”別過頭去遙望亭上衣袂隨風飄揚的單玉如微笑道:“教主心怯了!”

單玉如暗抹一把冷汗,她確是因心怯才要離開秦夢瑤遠一點。事實上由秦夢瑤現身春和殿開始,對方一直占在先機,直至此刻她仍未能爭回半點優勢。即使以前麵對著言靜庵,她從未曾有這麽無奈乏力的窩囊感,隻此一點,她便知此戰是有敗無勝。

單玉如發出一串天籟般的悅耳笑聲,左右玉環輕敲一記,震出嫋嫋清音,餘韻未盡前,嬌叱道:“來!讓本教主看看夢瑤的飛翼劍,看它有沒有因主人的失貞而蒙上塵垢。”

秦夢瑤想起韓柏,甜甜一笑,半點不介意對方口出侮辱之言,先瞧了單玉如一會後,徐徐把那隻欺霜賽雪的纖美玉手,移握劍柄處,輕輕抽出了少許。午後豔陽的光線立時斜射在劍體上,一絲不差地映照上單玉如的雙目處,就若她的飛翼劍甫出鞘,立即爆起了一天耀人眼目的強烈電芒。角度位置的準確,使人難以置信。秦夢瑤隻把劍抽離劍鞘少許,停了下來,可是一陣驚人的劍氣,隨劍離鞘而出,直逼五丈外亭上的單玉如,使得她要擺開門戶,才隱隱在氣勢上沒有敗下陣來。高下之別,即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能看得出來。

秦夢瑤仍是那麽閑雅如仙的淡靜神情,若無其事道:“教主放心吧!夢瑤絕不會為教主破殺戒,隻會廢掉你的魔功,看看教主的真實年紀有多大。”

以單玉如的善於隱藏心意,亦不由臉色微變,她這輩子最自負就是絕世的容顏,而能青春常駐,主要是依靠魔功媚法,若給破去,她真的會立即變成個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那比殺了她更難受。想到這裏,她終於生出逃走之意。

皇城一切仍與往昔無異,但他們的心情卻有天壤之別。雖然無人不對朱元璋又敬又怕,但他確是支撐著整個大明朝的擎天巨柱。現在大木一去,天下立足的台基立即坍塌,變成四分五裂的局麵。隻是在皇城之內,便有兩股勢力作生死之爭。表麵看是皇族內權位之爭,其實卻牽涉到江湖上正邪兩方長期以來一直進行著的鬥爭。燕王棣在得力手下張玉、僧道衍、雁翎娜的陪同下,加上了嚴無懼、葉素冬、老公公和韓柏,步下春和殿的台階,朝人聲鼎沸的外宮門走去。眾人由眼看大獲全勝的峰頂,一下子跌到絕望的深淵,心情之劣,說也說不出來。

穿過廣場,到了大門前,燕王深吸一口氣後,喝令道:“開門!”宮門大開。外麵倏地靜了下來。陳成和馬標兩人,領著數百禁軍和錦衣衛,攔在門前,擋著了以允炆為首的大臣和將領,加上帥念祖、直破天他們兩人手下的五百精銳死士,允炆自己的數百親隨,叛黨們麾下的家將高手,萬頭攢動,看也看不清有多少人。燕王棣銳目一掃,見到鍾仲遊化身的李景隆,正伴在允炆之旁,另一邊則是恭夫人和失蹤多天的楞嚴,接著就是齊泰、黃子澄和一眾叛黨名單榜上有名的文官武將,眾星拱持般環著允炆這明月。帥念祖和直破天兩人一臉疑惑之色,站在一側。允炆這組人後方才是六部大臣、軍方將領和三司的官員,獨不見太保、太史、太傅三公。

李景隆未待燕王等來到門外,尖聲叫道:“燕王你好大膽,竟敢挾持皇上,意圖謀反,還不立即跪地受縛,受我三司審判!”

眾黨羽等齊聲起哄,群情洶湧。但其他大臣將領見一向忠心耿耿的嚴無懼和葉素冬陪著燕王,均心中疑惑,沒有出聲附和。至於老公公,則大部分人都不知他的真正身份,故並不在意。

未待燕王出言,韓柏哈哈大笑道:“此事真個奇哉怪也,皇上身體不適,燕王和近衛把皇上送回春和殿睡覺休息,由禦醫調理。忽然間便來了你們數千人,聲勢洶洶的胡言亂語,若驚擾了皇上安眠,誰擔當得起罪名?”

楞嚴冷笑道:“韓柏你假扮高句麗使節,混入我大明朝圖謀不軌,本身便犯有欺君之罪,哪輪得到你來說話。”

葉素冬大喝道:“皇上早有嚴諭,即使忠勤伯外貌長得與韓柏一模一樣,都不得指稱他是韓柏,楞統領明知故犯,來人!給我綁他去見皇上。”當下有十多名禁衛往楞嚴撲去。

允炆一聲尖喝道:“不準動手,皇太祖不在,誰敢不聽本皇太孫之命?”那十多名禁衛呆了一呆,停下步來。

燕王冷然道:“三公何在?”

李景隆尖聲細氣道:“你發令請三公入宮,是否要挾逼他們改立遺詔,好遂你篡朝登位的狼子野心?”

所有人聲立時靜止下來。這句指責極為嚴重,明指朱元璋已給燕王害死了。忽然一人擠了出來,原來是陳令方,聲嘶力竭叫道:“誰敢說皇上不是正在殿內休息?曹國公此言太不負責任了。況且我們都知道嚴指揮使和葉侍衛長,對皇上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皇上。”

僧道衍笑道:“皇太孫不是害怕皇上起床出來見你吧!”

齊泰冷喝一聲,道:“這裏哪輪得到你來說話。陳公請回來,我們掌握了確切情報,皇上已被燕王所害,此事千真萬確,我齊泰敢以項上人頭擔保,絕無半字虛言。”本來已再開始沸騰的人聲,又靜了下來,四周的禁衛和錦衣衛,均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外貌清秀,年約四十間的黃子澄雙目精光亮起,振臂大嚷道:“由此刻開始,皇太孫繼位為大明天子,凡不聽命令者,均以叛國論,罪誅九族。”

帥念祖冷喝道:“太常卿此言差矣,皇上安危未知,怎可便立皇太孫為天子,何不先入殿一看究竟,否則皇上怪罪下來,是否由你承擔?”

允炆的小孩聲音喝道:“一切就由本皇太孫擔當,你們先給我拿下這些人,本皇太孫才入殿查個究竟。”

嚴無懼冷笑道:“皇太孫既阻止三公入殿,又要把我們這些負責皇上安危的人拿下,口口聲聲責我們害了皇上,恐怕想謀反的是皇太孫吧!”

韓柏移到燕王之旁,大笑道:“皇上昨晚曾召三公入宮密議,何不把三公召來此處,看看皇上說了些什麽話?”

允炆愣了一下,他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一時無言以對。恭夫人冷笑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寒聲道:“這是我大明朱家的家事,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嘴說話?皇上被害一事已是千真萬確,陳成!你站出來說出所見所聞。”

韓柏等無不愕然,望著陳成。嚴無懼更是氣得麵無血色,不能相信地看著這自己一向深信不疑的副手。所有大臣將領,均知陳成乃保衛朱元璋的主力親信,嚴無懼的心腹,若有他作證,自是可信至極。

陳成撲了出來,跪在允炆之前,抱頭悲泣道:“皇太孫恭夫人在上,小人親睹燕王聯同葉指揮以毒丸謀害皇上……”未說完又再失聲痛哭起來,避免要解釋他們為何這樣做,和怎樣能夠得逞種種問題。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允炆立即逼出一臉眼淚,激動大叫道:“眾禁衛聽命,凡從我誅除叛黨者,重重有賞。”

李景隆以內功逼出聲音高呼道:“皇太孫已是大明皇帝,聽命者站到我們身後,與叛黨劃清界限。”

楞嚴亦暴喝道:“廠衛接命,準備擒下叛黨。”

韓柏等都頭皮發麻,看著原本站在他們那一方的禁衛和錦衣衛,逐一投向敵陣,到最後隻剩下不到二百人,這些人都是西寧、少林或白道八派的弟子,因著這種關係,才堅持站在這一邊。春和殿高牆外廣闊的禦花園裏,一邊是允炆方麵數以千萬人計的皇太孫黨,另一方隻是寥寥數百人追隨燕王棣,強弱之勢,懸殊可見。

陳令方立在兩陣之中,苦笑了一下,向韓柏走過去,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這才是真兄弟。”

燕王微一頷首,低喝道:“若本王仍有命回順天,必不會薄待陳公。”

“嗖!”風聲響起,一支冷箭由允炆方麵射來,照著陳令方背心電射而去。韓柏大驚失色,這時陳令方離他有兩丈之遙,救之已是不及。

人影一閃,帥念祖閃電橫移,一把接著冷箭,厲聲道:“葉素冬、嚴無懼,你們告訴帥某一聲,皇上是否駕崩了?”葉嚴兩人同時一呆,不知怎樣答他才好。

燕王等心知不妙,帥念祖已仰天悲笑道:“皇上你千算萬算,卻算不到最信任的兩個人會害你,動手!”

韓柏搶前一把挾起了陳令方,心中暗歎,他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結果都發生了。皇城之戰,終於開始。

範良極費了一番工夫,依著鬼王的圖示打開了位於春和殿後的秘道,一陣煙霧立時由地道飄逸出來,嚇得他忙把秘門關上。旁邊充滿希望的各人為之色變。

虛夜月氣得幾乎哭了出來,罵道:“真卑鄙!”

了盡禪主仍是那悠閑自若的超然姿態,柔聲道:“附近有沒有別的地道?”

範良極環視眾人,歎了一口氣道:“這些地道大多相連,所以天命教的奸賊隻要找到其中幾個入口把毒氣以鼓風機送進去,便條條地道都充滿煙霧毒氣。且因他們早有預謀,八條通往城外的出口,隻要派人以火炮弩箭守著,我們就算能閉氣也逃不出去。”

戚長征冷然道:“那我們唯有取道後山離去,看有誰能擋得住本人的天兵寶刀?”

了盡搖頭道:“不對!朱元璋臨死前仍提及地道,這事相當奇怪。以他的才智,絕不會說多餘的話,更不會猜不到天命教會設法阻塞地道,更不用提醒我們已知道的事,其中定是另有玄虛。”

坐在一旁的莊節插嘴道:“會不會有另一條地道,而隻有皇上一人知道呢?”

眾人精神大振,以朱元璋那種人,建一條隻有他專用的逃生秘道,是絕對有可能的事。而知情的人,則因要保密而全部被他處決了,所以鬼王都給瞞過。

雲裳皺眉道:“春和殿這麽大,如何去尋秘道呢?”

範良極用力揮手,叫道:“若有秘道,定是在寶庫之內,因為那是朱元璋才能進去的地方。”

穀倩蓮開心得跳了起來,叫道:“還不快去找?”

範良極苦笑道:“希望我可以把那些北勝天親製的鎖打開來吧!”

喊殺聲從四麵八方潮水般響起來。戚長征拔出天兵寶刀,大喝道:“動手了!月兒你們幫我扶莊宗主等到中殿去,行烈隨我來。”

向清秋抽出長劍,向愛妻雲裳道:“裳妹,替我照顧爹!”雲裳露出生離死別的淒然之色,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了盡合十道:“多個男人照應傷病者,總是好的,清秋不如負責守衛入口,以應付闖進來的敵方高手。”轉向躍躍欲試的莊青霜、虛夜月和穀姿仙道:“地道事關重大,諸位請匡助清秋把關,外麵的事,交給了盡和風戚兩位施主好了。”他德高望重,這一出言,誰都不敢違背。雲裳鬆了一口氣,猛扯了夫郎衣袖,著他遵從。

穀姿仙向風行烈叫道:“風郎小心了!”風行烈與戚長征對望一眼,哈哈一笑,隨著了盡撲向殿外。

秦夢瑤的飛翼劍離鞘而出,登時劍氣潮衝而去,籠罩著亭頂上持環作勢的單玉如。單玉如知道不能讓秦夢瑤先出劍,提聚魔功,玉環脫手甩出,由兩側先彎往外,繞回來像長了翅膀眼睛般飛襲對方側背,同時兩袖幻出無數既好看又姿態多端的玄奧招式,隨著滑翔而下、迅若電閃的身法,向這代表兩大聖地的仙子發動雷霆萬鈞的強攻。

秦夢瑤微微一笑,忽往後移,漫不經意地向著兩邊玉環遙遙劈出兩劍,然後改為前衝,迎上淩空下擊的一對翠袖。“當當!”兩聲脆響,玉環被如有實質的先天劍氣,分毫不差地擊個正著,呼嘯著倒飛回繞,正運功馭環的單玉如受到影響,身形一窒,飛翼劍已來至身前。秦夢瑤的一退一進,憑著絕世的身法,無不恰到好處,仍是領在機先,使單玉如沒法爭回主動。“砰!”單玉如翠袖一揚,**開飛翼劍。兩人硬拚下同時退開。

單玉如接著飛回來的一對玉環,竟淩空旋轉起來,十多粒彈珠,往秦夢瑤激射而去。秦夢瑤的心靈通透澄明,一絲不漏地把握到單玉如體內所有變化。她每一次旋轉,魔功便提高一分。秦夢瑤知道此乃魔門霸道至極的一種運功方式,極為損耗真元,假若單玉如接著的猛攻不能取勝,那她除了束手就擒,就隻有施展“天魔遁”的唯一選擇。她的飛翼劍在空中畫出一個小圈,勁疾的彈珠立時全被吸納進圈內,再隨她劍氣一帶,像一群蜜蜂般投進遠處的池塘裏。單玉如一聲長嘯,翠袖飛揚,玉環生光,淩空撲來。環追袖逐中,向秦夢瑤展開狂風暴雨般的攻勢。

齊泰、黃子澄、李景隆、帥念祖、直破天和一眾投向允炆的廠衛禁衛,加上其他高手,潮水般湧至,要在他們退入牆閘前全部截下。李景隆和張昺的目標都是燕王棣,隻要去此大患,其他人再不足為慮。韓柏以巧勁將陳令方拖入宮門裏,讓他安然落地,拔出鷹刀時,眼前盡是刀光劍影、掌風拳勁。他自出道以來,從未遇過比眼前更凶險的處境,數以百計的敵人向他潮湧而來,其聲勢的驚人處,隻是看到就要膽喪。他的魔種倏地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層次,腦海閃過戰神圖錄融會貫通後的精粹,狂叫道:“燕王退後!”其實不待他提醒,老公公、張玉、僧道衍等人,早護著燕王急退入門內。燕王因運功逼毒,功力大打折扣,絕不可與人動手,這時見韓柏不顧自身安危,為他攔截敵人,心中不由一陣感激。嚴無懼和葉素冬兩人和仍留在他們那方的禁衛,均受對方聲勢所懾,一些往後方牆頭躍去,一些則掩護燕王撤退。忽然間,韓柏變成一個人卓立最前方,麵對著數之不盡的敵人。

韓柏像脫胎換骨變了另外一個人般,雙目神光電閃,鷹刀高舉過頂,有若天神降世,絲毫不懼敵勢。化身李景隆的“邪佛”鍾仲遊心中大喜,最先搶出,一拳往他轟去。旁邊的張昺見機不可失,由側翼運劍攻上,劍招狠辣。帥念祖和直破天兩人始終和韓柏有點交情,雖不明原因,總覺得韓柏不是陰謀叛變的人,罪魁禍首隻會是燕王棣,移了開去,不願親手殺死他。齊泰和黃子澄一槍一矛,均全力直取韓柏,務求置他於死地。雖說發招先後有別,總是四大高手同向韓柏招呼。退後的燕王棣等人都想閉上眼睛,不忍看韓柏當場被敵人殺死的慘局,不過若非韓柏攔著敵方四個厲害人物,他們能否退走,亦是疑問。牆上由鬼王府、西寧派和燕王部屬組成的聯軍,不待吩咐,弩箭齊發,射向兩翼攻來的敵人,其中有數箭朝允炆射去,都給恭夫人、扮作允炆親兵的解符和楞嚴擋開了。

韓柏一聲長嘯,聲蓋全場。心中湧起因朱元璋突然駕崩的傷痛,就在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一直都真心的把這一代霸主,當做是至交好友,剛才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使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到了現在麵對死亡的時刻,深藏的情緒不受壓抑地湧將出來。勁風及身,韓柏對鍾仲遊的拳頭看也不看,手上鷹刀閃電下劈。鍾仲遊大喜過望,暗忖你的刀尚未及身,早給老子全力一拳的勁氣遙遙震斃,忙加重剛勁,好把對方的屍身遠拋開去,免得此子臨死前仍能把鷹刀劈在他身上。哪知拳風湧去,韓柏微往橫移,竟肩頭一晃,若無其事地硬接了他的拳風,這時鷹刀已照頭向他劈來。若換了是單玉如,必因清楚韓柏的底細而不致如此失策。但鍾仲遊哪知韓柏的挨打功如此厲害,驚覺時,魂飛魄散,駭得硬往旁移,同時左手抽出匕首,在肩頭處橫架鷹刀。

“鏘!”匕首應刀而斷,韓柏鷹刀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在鍾仲遊肩膀處,登時血花四濺。邪佛乃天下有數高手,在敵刀入肉三分,已運勁貫於肌肉,阻截對方寶刀剁入骨內,同時加速橫移,使敵刀再難停留,就在此時,鷹刀發出一股摧心裂肺的真勁,透入他經脈裏。鍾仲遊一聲狂嘶,往橫拋跌,撞得衝上來的黃子澄也踉蹌跌退,此時四周的人爭相扶持他們兩人,立即引來一陣混亂,暫時癱瘓了一邊的攻勢。

韓柏知道殺不了鍾仲遊,心叫可惜,不過此人休想在短時間內再動手,鷹刀一轉,向著急攻而來的張昺和齊泰。張昺哪想得到鍾仲遊一個照麵,竟給對方劈得濺血跌開,忽然間鷹刀已淩厲無比地劈至。驚人的刀氣,吸攝著他的身體,使他欲退無從。韓柏想起他狎玩媚娘,怒從心起,更不留情,健腕一抖,鷹刀有若天馬行空般破入他的劍影裏。張昺死命運劍回擋。“當!”一聲大響,張昺給他連人帶劍劈退三步,撞倒了背後的兩個武士。那兩名都是帥念祖和直破天訓練出來的死士,悍勇無倫,見張昺撞,自然想伸手扶他,誰知張昺乘機把韓柏攻入體內的氣勁,借花獻佛般度入了他們體內,兩人全無防範下,立時仰天噴血,硬生生給韓柏無堅不摧的刀氣震斃。

張昺心膽俱喪,正要再退,韓柏那柄使人完全無法把握和捉摸的鷹刀,橫掃在齊泰挾著勁厲風聲掃到的長槍處。齊泰一向自負槍法高明,怎知給鷹刀掃中,一股無可抗禦的刀氣沿槍而入,逼得他慌忙急退,撞得後麵湧上來的人全亂了陣腳。這時張昺剛退了兩步,氣勢全消。韓柏兩眼神光罩定了他,冷喝道:“廉先生你好!”就趁對方氣勢減退的當兒,欺身而前,在五、六件往他招呼的兵器臨身前,鷹刀以沒有人能看清楚的驚人速度,破入了張昺臨死前反擊的劍網裏。長劍撒手落地,張昺胸口鮮血激濺,仰後就倒,當場斃命。

燕王棣這時退入了門內,見韓柏大展神威,先傷魔門絕頂高手“邪佛”鍾仲遊,又殺張昺,以一人之力硬擋著敵人主力,精神大振,狂叫道:“韓柏回來!”

韓柏一個轉身,把四周湧來的人劈得刀跌劍掉,倉皇倒退,大喝道:“我要幹掉允炆才回來!不要理我!”

牆上的聯軍見他神勇蓋世,士氣大振,一陣亂箭,射得帥念祖等全退了回去。“砰!”大門終於關上。

了盡禪主和風戚三人此時來到牆頭處,見狀忙往韓柏混戰處撲去。敵方十多名武士一齊飛身攔截,包括了帥念祖和直破天這兩大高手,盡管以三人之能,仍無法立刻靠近被困在重圍裏的韓柏。了盡禪主一人擋著了直破天和五名高手,他知道這些人隻是受天命教所愚,罪不該死,沒法痛下殺手,變成了纏戰的局麵。風戚兩人慣於合作,聚到一起,由風行烈的丈二紅槍開路,見人便挑,竟無一合之將;戚長征的天兵寶刀更是大開大合,充滿君臨天下的霸氣,直有橫掃千軍之概,到帥念祖搶入戰圈後,才使兩人去路受阻。

此時四周盡是敵人蹤影,喊殺震天,使人有不知身在何方之感。鬼王府的霍欲淚見姑爺陷身敵陣,哪敢遲疑,率著特別高明的五十多名鬼王府精銳,組成一個三角戰陣,殺將過去。這批人均是訓練精良、身經百戰之輩,對方雖是人多,但夾雜著太多奸黨帶來的家將親隨,又兼事起倉促,心理準備不足,而葉素冬、嚴無懼均是他們一向敬畏的人,戰意不高,一輪衝殺下,竟給鬼王府的人衝得往後退去。

在兩軍的貼身戰鬥裏,有組織和沒有組織,其強弱之別真有雲泥之別,鬼王府軍像一股暗湧般影響了整個戰場,韓柏忽感壓力大減,這時他已身帶多處創傷,且因如此一刻不停的劇戰,一向源源不絕的真氣亦感衰竭,得此喘息之機,猛提一口真氣,衝天而起,往允炆處撲去。允炆身後的大臣大多不懂武功,見到忠勤伯豪勇蓋世的姿態,均嚇得往後移去。允炆身前數十名護駕親隨,無不是天命教招攬回來的高手,見狀拚命攔截。韓柏人刀合一,淩空飛來,人未至,一股凜冽的殺氣早破空罩來,其中功力較淺的幾個人,膽戰股栗,竟嚇得避了開去。韓柏與兩人在空中相遇,錯身而過,那兩人同聲慘叫,頹然墜地。此時他已被激起魔性,誓要把允炆宰掉,以報朱元璋猝死之恨,至於自己能否活命,一點不放在心上。他不但忘了眾嬌妻美妾,把自己都忘掉了。一輪兵刃交擊之聲,他再劈飛敵方三名好手,天將般降入了允炆的近衛隊裏。韓柏的魔功提升至極限,刀出如風,快逾掣電,刀過處總有人應聲倒下。敵人隻要踏入三步之內,定要濺血當場。他所到處屍骸狼藉,盡是觸目驚心的鮮血。韓柏從未如此狠辣無情,可說全是給逼出來的。

解符拔出多年沒有動用過的軟劍與楞嚴並肩而立,一起神色凝重地盯著隻隔了七八重人牆的韓柏,點頭道:“我們移後五丈!”

風戚兩人正陷身於慘烈至極的近身廝殺裏,敵人沒有休止地由四麵八方湧來,眼睛這時都不管用,純憑感覺斬殺有如螻蟻附身的敵人,槍槍狠辣、刀刀無情,若給一人闖入三尺之內,任他槍法刀法蓋世,也展不開手腳,那就是立斃當場的厄運。

此時風行烈忽見允炆的旗幟後移,心中一動,高喝道:“皇太孫死了!皇太孫死了!”聲傳全場。敵我雙方之人往允炆處望去,果見旗幟後移,雖沒有歪斜,總感不是好事,立時引起一陣混亂。風戚兩人乘機衝殺,與鬼王府隻剩下三十多人的精銳結合在一起。齊泰和黃子澄兩人則轉了去指揮禁衛,展開對春和殿的強攻,好牽製守殿的嚴無懼和葉素冬,叫他們不能對正門處的韓柏等施加援手。鏖戰至此,風戚等人無不負傷,若讓形勢如此發展下去,加上敵方援軍不絕,遲早會真元耗盡而亡。

直破天與了盡再拚一矛後,忽大喝道:“停手!”他十多名正作圍攻的手下忙往外退開,仍把了盡圍個水泄不通。

直破天戟指厲叱道:“你身上已三處負傷,為何仍不肯對我等施加殺手。閣下究竟是何人?”

了盡微微一笑,合十道:“貧僧乃淨念禪宗的了盡,至於為何不肯下手殺人,乃覺得爾等沒有該殺的理由,可惜現在是於生死交戰中,貧僧一時難以解說。”

直破天一呆道:“天!你竟是了盡他老人家,為何?噢!不過!”仰天大叫道:“凡我直破天之人,立即停手。”登時有數百人退了出來,湧到了直破天四周。

帥念祖飛掠過來,大怒道:“老直!發生了什麽事?”

直破天喝道:“這位是了盡禪主,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帥念祖渾身劇震,凝視著了盡道:“不會錯認吧?”

直破天冷然道:“你試兩招便知了。”

帥念祖回頭望著戰場,少了他們的壓力,風戚和鬼王府高手又搶前兩丈,與韓柏更接近了。不過允炆顯然調來了京城的駐軍,一隊隊的明軍不斷注入仿如修羅地獄的禦花園內。

了盡柔聲道:“允炆是天命教的人。”

帥念祖和直破天對望一眼後,前者道:“皇上是否被他害死了?”

了盡低宣一聲佛號,道:“可以這麽說,但實情卻是異常複雜,一言難盡。”

直破天乃百年前矛宗直力行的後人,出身忠良之後,知道對方身份,怎肯再動手,道:“念祖!你怎麽說?”

帥念祖歎了口氣道:“人生不過數十年光景,把性命送給你又何妨?”

帥念祖振臂高呼道:“不怕死的就隨我來!”四周立時呼聲雷動,聲震全場。

韓柏已不知殺了多少人,前方仍是無盡的敵人,允炆則早退入省躬殿的範圍裏,受到高牆的保護。一陣氣餒,左腿立時中了一槍,幸好給他護體真氣及時震開,否則腿骨也要破裂。這時他才想起心愛的人兒們,一聲大喝,反身往回殺去。他一直往前強攻,敵人隻記得拚死堵截,誰都想不到他會轉身逃走,反為之陣腳大亂,被他衝出十多步,重新把他截住。韓柏身在重圍裏,身上沾滿敵我雙方的鮮血,一輪衝殺後,銳氣已泄,幸好這裏並非廣闊的平原,花園內不但有參天古樹,還有小橋流水,荷池涼亭,使他免了被人結陣衝殺的危險,當下展開身法,盡量利用地形特點,往回殺去。

人仰馬翻中,風戚兩人終於殺至,鬼王府除霍欲淚外,隻剩下十七名高手,無不負傷浴血,眼看無力衝出重圍。忽地殺聲震天,在他們意料之外下,帥念祖、直破天領著手下武功高強、悍勇無匹的四百六十多名死士,衝殺過來,一時天慘地愁,敵方陣腳大亂。號角聲起。允炆方麵吹響了撤退的號令。韓柏等眾人忙往春和殿退去。允炆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誰都知道當他們再攻來時,就不會像這次般既沒有組織,也沒有準備了。

“的!”眾女隨著發出一陣歡呼叫嚷。

範良極千辛萬苦,出盡開鎖的工具和本領,終於打開了最上麵的一個鎖,立即洋洋自得道:“本大哥還當北勝天如何了得,還不是讓我手到鎖開。”

穀倩蓮哂道:“弄了足有三刻鍾,這叫手到鎖開嗎?”

虛夜月怨道:“開了其他兩個鎖才好吹牛皮吧!”

穀姿仙皺眉道:“不要打擾範大哥好嗎?”

範良極哈哈笑道:“第一把鎖總是最難開的,來!欣賞一下你們大哥稱雄盜界的絕技。”兩條鋼線伸進中間那把鎖裏,在眾女的期待下,“的!”一聲又給他開了。眾女熱烈鼓掌歡呼。穀姿仙心懸愛郎,幽幽一歎。

旁觀的陳令方道:“姿仙放心吧!燕王和那三個小兄弟都是福緣深厚的奇相,老夫敢保證沒事,不信就問鬼穀子的第一百零八代傳人吧!”

莊青霜、寒碧翠等同時一怔,齊聲問道:“誰是鬼穀子的第一百零八代傳人?”虛夜月乃唯一知情的人,抿嘴偷笑。

範良極這時正對最後一把鎖努力,聞言喝罵道:“不要騷擾你老子我!”

“的!”一聲再次響起,不過卻比以前那兩聲響多了,似乎是三把鎖同時作響。眾女歡呼才起,見範良極麵如死灰,均立即收聲,齊叫道:“什麽事?”

虛夜月吃驚道:“那怎麽辦才好呢?你不是稱雄盜界的開鎖大王嗎?”

範良極額頭滲出熱汗,叫道:“月兒!來!做大哥的助手。”

虛夜月擺手道:“不!我們第一次合作偷東西就失敗了,還是找第二個吧!”

穀倩蓮卷高衣袖道:“讓本姑娘來!”

中殿處莊節和沙天放正運功調息,準備逃走,向蒼鬆複原了大半,與薄昭如和兒媳留意著外麵的戰況。雲清、雲素則陪著躺在長幾上氣若遊絲的忘情師太,神情黯然。允炆撤退的號角聲傳來,眾人大是奇怪,不明白為何可擊退實力比他們雄厚百倍的敵人。

莊節猛地睜眼,不能相信地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向清秋道:“讓我去看看!”雲裳哪放心他,忙追著去了。

忘情師太一聲呻吟,張開眼睛。自雲素把她抱回來後,她還是第一次恢複神誌。

雲素、雲清同時撲到她身旁,淒然叫道:“師父!”莊節和向蒼鬆都移步過去,察看她的情況。

忘情師太雙目清明,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貧尼終於報了深仇,那奸賊中了我一掌,開始時或許沒有什麽,但每過一天,他的傷勢都會加深,誰也救他不了,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追在他身旁,看他慢慢死掉。”雲素呆了起來,想不到多年清心修行的師父,對解符竟有這麽深刻的怨毒。

忘情師太紅光泛臉,望向兩位愛徒,柔聲道:“雲清知否為何師父不幹涉你和範良極的事,因為他是真的愛你,這事師父一直知道,隻是沒有說出來罷了!”雲清雙眼一紅,忍不住伏在她身上失聲痛哭。

忘情師太望向雲素,輕輕歎了一口氣,勉力道:“若素兒不想當出雲庵庵主,便由雲淨師姊當吧!師父絕不會怪你為韓柏動了凡心。一切隨緣。”

有莊節和向蒼鬆在旁,雲素又羞又傷痛,熱淚泉湧,伏到她身上,悲泣不已,不住搖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忘情師太再沒有任何動靜。莊節與向蒼鬆對望一眼後,淒然道:“兩位小師父莫要悲痛,師太求仁得仁,應為她高興才對。來!讓我們把她包紮妥當,設法將她運走安葬。”

雲清雲素哭得更厲害了,哭聲由那洞開的殿頂,直送往黃昏前淒豔的天空!

單玉如一對玉環,夾著奇異的嘯響,向秦夢瑤展開一波又一波的狂暴攻勢。秦夢瑤改采守勢,在環影袖風中,仍是自由自在,全無掛礙。容色寧恬如常,美目澄澈似水,每劍擊出,均若漫不經意,輕描淡寫,但總能封死單玉如所有後招,叫她不能將名著天下的翠袖玉環,淋漓盡致地把威力發揮出來。再攻三環後,單玉如一陣氣餒,感到眼前此女,實是她永遠無法擊倒的劍道大宗師。她的劍法臻達仙道之境,去留無跡,叫人完全無法捉摸應付。此消彼長,秦夢瑤生出感應,劍芒忽盛,一連三劍,殺得單玉如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單玉如發覺自己全被秦夢瑤控製著,要她往左她就不能往右,要她移前便怎麽也沒法退後,這時不要說取勝,想以天魔遁逃走都有所不能。

單玉如刹那間掠過古刹外圍高牆,到了附近房屋之頂,可是秦夢瑤驚人的劍氣,仍緊罩著她,就若有條無形之線,將兩人縛在一起那樣。單玉如知道若不施展天魔遁,休想把她甩掉,猛一咬牙,咬破舌尖,噴出一天血霧。像奇跡出現般,單玉如猛然加速,筆直往遠方流星般投去。秦夢瑤的速度相應增加,竟仍追在她身後,單玉如保持直線,體內潛能漸漸釋放出來,把秦夢瑤稍拋在後方。這天魔遁法極為霸道,否則也不會損耗壽元,而且未夠百裏,絕不可以停下來,逃遁且須依循直線形式,否則真元一窒,立即倒地暴斃。

秦夢瑤倏然而止,俏立一座小樓之頂,極目遠眺單玉如迅速變小的背影,輕歎道:“冤有頭債有主,多行不義必自斃,教主好自為之,恕夢瑤不送了。”

春和殿前兩進躺滿傷兵,由精通醫術的影子太監、禦醫和虛夜月諸女加以施救包紮。剛才交戰不足兩刻鍾,陣亡的人數高達二百人,傷了三百多人。若把輕傷的計算在內,雖帶傷而仍有作戰能力者約略多於五百人,可反映戰況之烈。韓柏、風行烈、戚長征等高手,自行止血療傷,略一調息便恢複了七八成功力,來到中殿與燕王商議。這時帥念祖和直破天已驗明了朱元璋的死因,又聽過了他死前的詳情,疑心盡去,誓死為燕王效命。若非此二人突然倒戈,不但不能暫時逼退允炆,韓柏等沒有一個人能回來。不過現在形勢仍險惡萬分,敵人源源不絕開入宮來,把春和殿圍個水泄不通。朱元璋的龍體塗上了藥物,包紮起來,準備若能突圍,就把他運回順天府去。

戚長征道:“他們在等什麽呢?”

燕王棣沉聲道:“在等耿炳文精銳的南兵和火炮。帥卿和直卿兩人的陣前倒戈,已嚇寒了允炆的膽子,誰說得定禁衛和錦衣衛中,再沒有倒戈投誠的人?”

眾人聽到他的分析,點頭同意。韓柏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燕王棣忽然變成了朱元璋,繼承了他的冷靜和雄才大略,把一切全控製在他的手裏。

嚴無懼道:“寶庫的鎖仍未能開啟,裏麵是否另有秘道仍是未知之數,借此時機,不如再想突圍之法,趁南兵抵達前強闖出去,勝過坐以待斃。”

燕王棣搖頭道:“父皇既在臨死前都不忘提及秘道,可知定有此事。本王亦同意範良極所說,若有秘道,必在寶庫內。本王就押他一注,大不了再作困獸之鬥,總比作那全無生望的突圍強多了。”

燕王棣下令道:“把傷者全部移入中殿,若能逃走,先把他們運送出去,本王若見不到所有人安全離去,怎也不肯先自逃走的。”眾人大為感動,暗忖燕王棣比朱元璋有義氣。當下有領命的去了。

最後一線夕陽的光線,終於消失在這戰雲密布的古城之外,殿外昏暗下來。殿內殿外黑沉沉一片,雙方均沒有亮起燈火。

遠處忽然傳來隆隆之聲。陳令方駭然道:“這是什麽聲音?”

一直靜立一旁的了盡禪主淡淡道:“這是火炮移動的聲音。”陳令方駭得麵青唇白,說不出話來。

燕王棣的頭號大將張玉道:“敵人要在四麵八方架起大炮,大約需要一個時辰,若我們不能在這段時間內進入秘道,天下就是允炆的了。”

燕王棣喝道:“生死有命,本王不信以鬼王的眼光,會看錯本王和那個小賊。”

陳令方的臉立時重見血色,不住點頭,若非不敢騷擾範良極,早扯著要他再加證實。殿外忽又傳來喊殺之聲,陳令方登時又嚇得麵無人色。

僧道衍微笑道:“這隻是騷擾性的佯攻,使我們不得安寧,待道衍出去看看。”

嚴無懼、葉素冬、帥念祖等均是謹慎的人,各自往不同的戰線督師。戚長征最是好湊熱鬧,扯著風行烈去了,陳令方則到地下室看範良極的任務進行得如何,最後隻剩下老公公、了盡禪主和韓柏三人伴著燕王棣。一向影子般陪著朱元璋,現在則改為形影不離保護燕王棣的老公公,告了一聲罪,與了盡到一角說話。

燕王棣輕歎一聲道:“韓兄弟!陪我走走。”

韓柏默默隨他由側門步到院外,隻見高牆外火把的光焰照得明如白晝,攻防戰正激烈地開展著。

燕王棣道:“幸好父皇早在宮內預備了大批兵器箭矢,否則早不敷應用。”

韓柏聽他語氣感觸甚深,也歎了一口氣。

燕王棣負手身後,仰望夜空,喟然道:“本王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父皇;但最憎恨鄙視的,卻也是他,這是否非常矛盾呢?”

韓柏細心一想,點頭道:“我明白燕王的意思。”

燕王棣目泛淚光,淒然道:“可是當他在我懷內死去的一刻,我卻發覺自己變得一無所有,以前我總有個喜歡和痛恨的目標,但現在卻感到無比的空虛,所以若不能安安全全地逃離京師,本王情願轟轟烈烈戰死,也勝似做那落荒之犬,東躲西藏。”

韓柏明白他的意思,若硬闖突圍,能有幾個人逃得出去已是僥幸,那時定會給允炆大舉搜捕,遲早都要給生擒活捉。但若是由地道全師離去,就可保存實力。而且朱元璋既點明秘道可讓燕王離京,那條秘道的出口必然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說不定可直通城外。

韓柏道:“我有信心燕王可安返順天。”

燕王棣淡淡道:“我也有那個信心。剛才本王還以為你死定了,哪知帥直兩人會忽然倒戈,這就叫命運,誰也不能推翻。”

韓柏暗忖人在絕境時特別相信鬼神命運,燕王也不例外。朱元璋駕崩的一刻,所有人的信心均被徹底摧毀,現在初戰得利,又逐漸恢複過來。燕王沉默起來。韓柏識趣告退,留下他一個人對著夜空沉思。

韓柏回到中殿,四周躺滿了傷重難行的人,虛夜月和莊青霜剛忙碌完畢,見到他來,都迫不及待把他纏著。韓柏道:“師太怎樣了?”兩女神情一黯,沒有答他。韓柏雖心中不舒服,但卻沒有很大的悲痛,心想人總是要死的,隻是遲早的問題罷了!擁著兩女,走入地下室去。忘情師太和朱元璋的遺體都停放在一角,雲素見他下來,垂下俏臉,神情木然,韓柏走了過去,向遺體恭敬地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莊節已可隨便行走,正和向蒼鬆及向清秋夫婦說話。範良極滿頭大汗地在弄那把“三鎖同心”的怪鎖,穀倩蓮站在一旁卻幫不上忙。

韓柏哈哈一笑道:“老賊頭又自誇什麽天下妙手,原來對著區區三把鎖一籌莫展,看來也該歸隱耕田。”旁邊的寒碧翠待要責怪韓柏,穀姿仙使個眼色,把她拉開。

範良極罵了一輪粗話後,喝道:“韓柏小子快滾過來!”

韓柏移到他身旁,蹲下嘻嘻笑道:“什麽‘三鎖同心’這麽文縐縐的,我看隻是一個鎖三個洞,你分開處理,自然摸不著頭緒哩!”

範良極渾身一震,像給人點了穴般凝然不動。

穀倩蓮兩手分按他們兩人肩頭,把頭湊到兩人之間,嬌哼道:“韓小子你這人有破壞沒有建設,少說一句行嗎?”

韓柏別過臉來,大嘴湊到穀倩蓮的耳旁嘻嘻笑道:“小蓮姊!我們好像從未這麽親熱過,不怕小風吃醋嗎?”穀倩蓮俏臉飛紅,啐罵一聲,退了開去。

範良極忽地發出一聲怪叫,六七支鋼針閃電般分別插進三個匙孔裏,大笑道:“你這小子真是傻得有理,一個鎖三個洞,看老子我破你北勝天的鬼把戲。”兩手在幾支鋼針上忙個不停,又鑽又搖,“嘚嘚嘚”三聲連續響起後,接著是“咯”的一聲清響。

穀倩蓮忘形地捧著臉蛋尖叫道:“天啊!打開了!”

在場諸人一起湧過來。範良極抓著門把,用力扭了三個圈,輕輕一推,厚鋼門立時往內滑去。寶庫隻有十個櫃子,九龍掩月杯赫然出現在其中一個單獨的櫃子中。眾女鼓掌歡呼。

範良極深吸了一口氣道:“假設裏麵沒有秘道入口,我們怎麽辦呢?”眾人立即鴉雀無聲。

莊節等推著範良極進入寶庫,逼他立即察查。範良極先在寶庫粗略找了一遍,接著逐寸逐寸推敲思索。眾人高漲的情緒隨著他愈來愈難看的臉色不住下降,當他頹然坐下時,沒有人再有半點歡容。

範良極攤手哭喪著臉道:“這次完了,這裏根本沒有秘道,老朱指的可能隻是那些普通的地道。”

這時戚長征和風行烈匆匆趕至,見庫門大開,狂喜奔來,等見到各人的表情,均駭然大驚。

韓柏苦著臉道:“外麵的情況怎樣了?”

風行烈苦笑道:“這次完了,耿炳文的大軍已至,還架起火炮,隨時會向我們發動攻擊。”

戚長征焦急道:“你查看清楚了所有地方沒有?”

範良極歎道:“這四麵牆壁和地板我都不知摸過多少遍,每個櫃子都搬開來看過,就是沒有地道。”

虛夜月心中一動,往上望去,然後發出一聲尖叫,指著“承塵”道:“你們看!”眾人抬頭仰望,都不覺得有異樣之處。

薄昭如一震道:“我明白了,這室頂比外麵至少矮了五尺,地道定是在上麵。”

範良極彈了起來,以手掌吸著室頂,迅速移動,片刻怪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隆!”一陣地動天搖,範良極給震得掉了下來。敵人終於發動猛攻。

《覆雨翻雲》卷十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