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虛幻和現實的界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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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3年7月1日9:00

地點:T市總醫院小芸特護病房外

高為的詭異逃脫,讓他成為“催眠術大案”的第一號嫌疑人,而一係列案件的發生也讓胡玉言懷疑高為的背後可能隱藏了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他們正在醞釀新的陰謀,這樣的陰謀可能讓T市的市民們陷入新的恐慌中。

近些天來發生的事件,讓很多警員垂頭喪氣,特別是局長張濤,沒有人比他受到的打擊更大,他整天要編造各種說法應對上峰對此案的“關心”,早已心力交瘁。

而且在搶劫銀行事件後,此事已經不再是省公安廳過問的事情了。由於民怨沸騰到了極點,各大論壇網站上謾罵已經從警方轉向了政府。省裏主管經濟的二號首長的秘書已經兩次打電話過問了張濤案件偵破情況。眼看破案期限快到了,可是胡玉言仍然沒能給自己任何可以說得過去的解釋。

現在連嫌犯都逃脫了,張濤的心情已經糟糕到了極點,他絕望得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一天都沒有出來。

與警局的整體低迷相比,胡玉言卻顯得沒有這麽悲觀,不知道是什麽刺激了他,他反倒更有幹勁了。

胡玉言認為高為的逃脫也並非是一件壞事,之前對案件都隻是猜測,現在終於可以確定,高為就是犯罪嫌疑人,這是案件取得的重大進展,可謂得來全不費工夫!

現在隻要能再次抓獲高為,就可以對上麵有個交代了,這遠比整天猜測誰是罪犯,四處調查尋訪,要省事得多。

破案終於有了希望,胡玉言認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在這樣的逆向思維下,他的心態也豁達了許多。

不管怎麽說,對高為的通緝已經展開,整個T市已經貼滿了對高為的通緝令,這讓案件的調查進入了新的階段。

胡玉言首先讓那三個押送高為的警員先行放假,等待處理,在暗地裏他安慰三個人說自己會一力承擔此事。隨後,他用自己標誌性的笑容,鼓勵身邊的警員們要打起精神來,要有自信一定能把邪惡催眠師繩之以法。

當然這種自信並非狂妄自大,而是源於他強大的推理能力。經過多日的縝密調查,案件的脈絡已經初見端倪。火車出軌、皇後附身和潑硫酸事件並不是獨立的,而是相互關聯的,而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這三起案件讓鄭座卿、小芸和那些火車事故受害者都同時住進了市總醫院,這也就方便了邪惡催眠師實施犯罪!

換句話說,這些受害人和他們的親屬成為了邪惡催眠師操縱的目標,這就是那三起匪夷所思的催眠事件的真正動機。

在鄭座卿的別墅中,鄭座卿的女兒已經證實了高為和胡玉言曾經見過鄭座卿,而鄭座卿和胡玉言同時丟失了那天下午的全部記憶。

這中間一定發生過什麽,而鄭座卿極有可能就是高為下一個要操縱的目標,所以胡玉言已經派人對鄭座卿進行了全方位的保護。

而小芸呢?她又有何利用價值?很顯然,她在邪惡催眠師的眼中是一顆棄子!而這顆棄子最有可能是為了其他的目的而犧牲的。但是,又是為了什麽樣的目的,非要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呢?

帶著這些疑問,胡玉言和林玲、王勇再次來到了市總醫院。胡玉言堅信還有更多的隱情埋藏在這所醫院裏。由於怎麽也聯係不上薩巍,胡玉言隻好再次請來了範教授,好在範教授沒有什麽架子,也很樂於幫助警方破案,欣然接受邀請出現在了醫院裏。

“範教授,病人怎麽還沒有醒過來?”胡玉言站在病房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滿臉紗布的小芸躺在**一動不動,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暗自在為她惋惜。

“她身體雖然還很虛弱,但是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現在還不醒來,更多的還是心理問題,或者說她根本不想醒來。”範教授沒有更多的表情,而是不住的搖頭。

“這是被催眠的症狀嗎?”薩巍不在胡玉言身邊,讓這位神探猶如盲人一般,無論什麽事都願意向催眠術上聯想一番。

“催眠?嗬嗬,胡隊長是不是被這兩天的事折騰得焦頭爛額了!這可不是什麽催眠,催眠是來自外在的心理暗示,而她的心理創傷顯然來源於她自己!這個姑娘內心裏渴望著人們更多的關懷,但是現在她的周圍卻沒有一個人關心她,所以,她才會不願意醒過來,可能在她的夢裏,會有許多的親人和朋友在陪著她吧。如果非要說這是催眠的話,恐怕這是自我催眠!”範教授的目光很沮喪,他似乎也在為眼前的這個可憐的女孩心碎。

“她的父母一直沒來過嗎?”胡玉言歎了口氣。

陪在一邊的護士說道:“沒有,從頭到尾隻有一個男生陪著他。”

胡玉言已經掌握了這個情況,但是據邢振譽的調查報告顯示,這個男生也已經離開了,誰也不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小芸的自殺,很可能跟這個男孩的離開有關。

“不知道這個男生是誰嗎?”胡玉言顯然已經開始懷疑,邪惡催眠師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這個男孩。

護士搖了搖頭,顯得很無奈,“我們隻登記病人的名字,沒有登記過家屬的名字。不過,看樣子,像是她的男朋友!帶來了一大包行李,整天就打地鋪住在醫院裏,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多虧了他,這幾天不離不棄的,一直都是這個男孩在照顧著小芸。”

這個人應該並不難查!胡玉言已經派了兩名刑警到小芸的家鄉了解情況,在他的理解中,這個男孩,可能是即將發生事件的關鍵人物,必須要找到他,才能破解更多的迷局。

王勇此時還把頭湊在病房門上的玻璃旁,他聽了剛才護士的話,又看了看可憐的小芸,大罵道:“這叫什麽事,這還是父母嗎?女兒成了這個樣子也不說來看一眼!隊長,我去趟她的老家,把她那對狠心的爹娘揪來。”

王勇的嗓門本來就大,再加上心口處有口惡氣,說話的音量更加飽和,弄得整個走廊裏的人都在回頭望著這個莽漢。

林玲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語住”的動作,“你小點聲行不行,這裏是醫院!”

“你省省吧,你去準惹禍!我已經派人去了!沒我的命令,就老老實實呆在我的身邊!”胡玉言也開始對王勇冷嘲熱諷起來。

王勇像個淘氣的孩子,有些不服氣,他是個正義感很強的人,最愛管不平之事!胡玉言的攔阻讓他很不爽。

此時,《信仰》再次響起,胡玉言快步離開了病房的門前,滑動了開關,手機裏再次響起了邢振譽的聲音,“隊長,還是沒有找到薩醫生,不知道她的住處和去處!”

“問問辦公室,他們是如何負責接待的?不是安排人到機場接送嗎?當初他們是怎麽聯係薩醫生的,辦公室沒有安排她的住處嗎?”胡玉言的連珠炮問題,讓電話那頭的邢振譽停頓了一會兒,他正在一邊記憶一邊思考怎麽回答這些問題。

過了三四秒鍾,那頭才又響起了邢振譽的聲音,“問了,當初負責接觸的同事說,當時根本沒有接到薩醫生,她是自己來警局的,當時正趕上你昏迷,所以薩醫生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後就對你進行催眠治療了。張局長說這是他請來的美國心理學專家來,所以大家也就沒有多過問她的住處和聯係方式。”

“手機也沒有嗎?即便是她在美國的手機號也行啊,隻要是她開通了全球漫遊,在哪都可以接到電話的。”

“已經和美國方麵聯係了,還沒有回複!”

胡玉言異常憤怒,無論是接待,還是調查,怎麽能出現如此大的工作失誤呢?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薩巍此時又在哪呢?這個節骨眼上失蹤,她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是,胡玉言同時也覺得好像從一開始薩巍就和自己故意保持了一種距離感,會不會是她壓根也沒想把聯係方式給警方呢?

“一定要盡快找到她。”說完,胡玉言便撂了電話,雖然警方想找一個人並非難事,但`他的心裏還是忐忑不安起來。

林玲像是洞悉了胡玉言所想,但是這次她並沒有吃醋,因為已經有兩天沒有見到薩巍了,她知道胡玉言心中的煩悶,也知道薩巍的重要性!失去薩巍,案件的調查將會變得異常緩慢,所以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了胡玉言的肩膀上,安慰道:“放心吧!薩醫生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的,她不出現,很可能是在幫你調查更重要的事。”

“但願是吧!”胡玉言能夠捕捉到林玲態度的轉變,無論從工作還是情感上,林玲總能在關鍵時刻給與胡玉言支持,這讓他心存感激。

“你們是在找薩巍嗎?”範教授插嘴道。

“嗯!”胡玉言想到身旁的範教授,是薩巍的學院院長,興許他會有薩巍的聯係方式,“您能找到薩巍嗎?或是有她的聯係方式?”

範教授搖頭,“我也是很久沒有見她了,那天很倉促,我們也沒有互相留電話。”

“好吧!我知道了!”胡玉言的表情裏難掩失望。

“但是,那天我跟她說過一句,讓她去拜祭一下她的老師方首同,現在她是不是去墓地了呢?”範教授的話猶如一聲驚雷,震動了胡玉言。

“墓地在哪?”

“永安公墓!”範教授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勇!你現在趕快帶幾個人去永安公墓,給我在那蹲著,無論是薩醫生還是高為,隻要有人出現在方首同的墓前,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帶回來!記住,別動粗!但是也要小心,他們都是頂級的催眠師。”胡玉言本想把這個任務交給邢振譽,但是邢振譽手頭的任務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就算是精明的邢振譽也很難抵擋得住催眠師的**,還不如簡單粗暴的王勇來得實在。

“蹲幾天?”王勇沒有想到胡玉言會給自己安排如此重要的任務。

“等不到你就給我一直在那蹲著!”胡玉言真想在王勇的屁股上踢上一腳。

“好嘞!”王勇絲毫不以為胡玉言是在埋怨自己愚笨,欣然領命,一路小跑從醫院的走廊裏消失了。

“現在這麽多人同時失蹤,希望不要出事!”胡玉言仰起頭,像是在禱告著什麽,他緊握著手機,生怕它再響起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你也不用過於緊張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一起度過難關。”林玲的臉色變得嚴峻起來,雖然她的嘴上滿是鼓舞人心的話,但是在她的心中卻有股不詳的預感。

胡玉言知道高為、薩巍和小芸的男友同時失蹤,這其中一定有著什麽樣的聯係。在眾多案件中叱詫風雲的T市神探,在這起案件發生後,卻隻能一直甘當配角或是觀眾,這讓他一度非常鬱悶。

有了薩巍,胡玉言像是有了一種惰性,凡是都願意聽薩巍的意見。現在薩巍不在他的身邊,他覺得自己的思維裏像是缺了點什麽。

範教授走過來,拍了拍胡玉言的肩膀,“胡警官,打起精神來,你這樣的狀態要是被你說的那個邪惡催眠師看到,他可是會笑話你無能的!”

“我知道了!謝謝您的鼓勵!”胡玉言覺得是時候絕地反擊了!必須奪回主動權,這是當下要做的第一步,這也是捍衛神探名譽的最好方式。

時間:2013年7月1日9:45

地點:T市永安公墓

永安公墓是T市最大的一塊公墓,這裏依山而建,一層層的墓碑建在山腰之上,整日裏煙霧繚繞,頗有仙境的感覺。

作為T市的豪華公墓群,這裏並沒有陰森恐怖的感覺,而是像一座高檔的“住宅區”。

在動工前,開發商請來了香港的一位著名的風水師,“大師”拿著羅盤轉悠了幾圈,頗為神秘地說這塊地順風靠水,背北朝南,三麵環山,在這建墓對後人大有裨益,結果永安公墓“餘蔭後人”的說法不脛而走。本來離市區較遠,地點並不占優勢的公墓,一下子變成了一塊寶地,價格翻倍增長,有一些“風水極佳”位置的墓地價格甚至相當於一套商品房。

當然,公墓吸引人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公墓院子的醒目位置,被圈成了一個區域,這裏全部都是名人的“陰宅”,凡是在T市走出的文學家、藝術家、廳級以上官員和知名學者等等,幾乎全部落葉歸根,安葬在這裏。

這個區域的墓碑並非千篇一律,而是由專業設計師打造出各種造型,有的甚至做成了死者的雕像,墓碑上大多鐫刻著這些大人物的生平事跡,所以這裏又像是一座另類的曆史人物博物館。

能和名人做鄰居想來也是件光榮的事,所以很多有錢人為了附庸風雅,幹脆把自己的陰宅提前安置在這裏,而且離名人越近越好。

各種迷信和暗示都在中國人的心中起著很強的暗示作用,例如數字8預示著能發大財,屬羊的命苦等等!這也是中國人非常容易被催眠的一個重要誘因。

此時,薩巍正站在這片特殊的區域裏的一座墓碑前,雙手合什,默默禱告。這座墓碑是這個區域的例外,它外觀普通,碑身矮小,而且立在最邊緣的位置,並不起眼,供台上擺著一捧早已凋謝的黃玫瑰,比起其他墓碑的藝術設計,這座墓碑多少顯得有些寒酸。

一個男人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斜跨著背包,手裏捧著一捧黃玫瑰,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站在了薩巍的身旁。

他英俊的麵龐裏鑲嵌著一副憂傷的表情,全身籠罩著淡淡的哀愁。

“你跟我的結,都是因為這塊墓碑而起的嗎?”男人一邊將黃玫瑰放在墓碑前,一邊開口說道。他的位置與薩巍平行,從背影中看,這是一對般配的“情侶”形象。

薩巍繼續閉著眼睛,她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或驚奇,良久後方道:“我勸你還是去自首吧!”說話時,薩巍的眼睛並沒有睜開。

“你要怎麽才肯相信我是清白的?”男人把手插在了口袋裏,揚起了頭,他的眼神柔得像水一樣,讓人一看就會被他的眼神攝住魂魄。

“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投案與否也和我毫無關係,我隻是在勸一個我曾經關心過的人,方老師曾經說過,人走錯路不要緊,要回頭!現在你在他的墓前,都不能說點實話嗎?”薩巍終於睜開眼睛,轉過頭望著身邊的高為,在這一刻她的眼神裏也閃過了一絲柔情,但很快這股柔情就被一縷宿怨淹沒了。

高為閉上了眼睛,也做出了雙手合什的動作,口中喃喃道:“老師!我在入行的那一天起就曾經發誓,要堂堂正正做人,絕對不會用催眠術做惡事!請你相信我,我至死都不會背棄我的誓言。”

“哼!誓言?那種老掉牙的東西,誰還會相信?”薩巍的表情中充滿了不屑,她的眼神裏正在積蓄一種力量,這股力量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噴發出來。

“薩巍,咱們同窗多年,情同手足!沒必要搞這麽多的彎彎繞,有話請直說,如果你真的懷疑我做了壞事,也請點明一二。”高為的臉上顯出了少有的嚴肅,他想把維護自己人格尊嚴的信念,強勢地傳達給對方。

薩巍冷笑了一聲,“那好,我問你!為什麽前幾天發生的事件和方老師去世前考核我們的那三個問題一模一樣?你怎麽解釋?”薩巍的美目裏蘊含著那股強大的能量突然爆發,這種力量能夠將任何強大的心理壁壘瞬間擊碎。

“我怎麽會知道?我也正在奇怪!”,高為毫不示弱,用堅定的目光對視著這位同窗。他們身邊的鳥兒、樹葉、青草、煙霧,甚至是周圍的空氣都像是凝結了一樣。時空中唯一在運轉的是兩個人的大腦和心髒,還有他們所掌握的出神入化的催眠術。兩個人的世界瞬間變成了黑白色。

兩分鍾過後,兩個人的耳邊才又漸漸響起了鳴蟬,樹葉婆娑的聲音,煙霧開始繼續上升,塵土在風的卷積下,在兩個人的腳下打轉。他們的眼睛裏終於漸漸恢複了色彩。

“你的催眠術真的是越發厲害了!”高為歎了口氣,他的額頭滿是汗水。

“看來這些年,你也沒少在清醒催眠上下功夫,不過,當年你都沒贏過我,現在你就更別想了!”薩巍的表情很自信,一點都沒有要緩和當下緊張氣氛的意思。

“為什麽?”高為用疑惑的眼神瞅了瞅薩巍。

“你根本無法想象美國當下的催眠術研究已經到了何種程度?我在美國學習的這幾年中,受益良多,現在我的造夢技術已經今非昔比。”薩巍帶著一種“一覽眾山小”的傲慢姿態,向高為挑釁。

“你應該清楚,去美國的那個名額應該是我的!方教授說過,誰解答出了那三道問題,誰就有機會出國深造,你知道我比你更渴望那個機會。”高為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控,看得出他依然對當年的恩怨耿耿於懷。

“你真的認為我當時解答不出來那三道問題嗎?我對你真的很失望!你對我那番山盟海誓都到哪去了?看到了出國的機會,你就一頭撲上去,把你對我說的那些甜言蜜語都拋諸腦後,這就是你們男人!”薩巍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他在心裏的結終於在這一刻徹底暴露了出來,女人的心事永遠是這個世界上埋藏最深的秘密,還是最為尖利的武器。

高為使勁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很委屈,“很多人學醫是為了工作穩定,高收入,還很體麵。但我不是為了這些才當的醫生,不管你信不信,我學醫是為了救助更多的患者,這個初衷到現在我都沒有改變過。誰都知道在中國心理醫生這行前景並不光明,大部分中國人認為心理疾病就是神經病,上門就診的門可羅雀!工作不好找,很多同學都轉行了,但是我依舊堅持著,在這樣的專業裏我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你根本不知道我對這份職業的熱愛。我想要那個出國的機會,也是想更好的學習催眠術,試圖可以讓中國人接受心理治療,接受催眠療法。至於你,我並沒有想拋棄你,學成後我一定會回國來找你的。可是你們誰也不理解我,都覺得我是出於一己之私想要出國。方老師去世了,那個機會也給了你,沒有人聽我解釋。”

薩巍也跟著搖了搖頭,她根本不能接受高為的解釋,“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到現在還用這樣冠冕堂皇的解釋來搪塞我嗎?看來你到現在都還在怨恨方老師沒把留學的名額給你!你為什麽不想想,被你無情拋棄的我。”

“拋棄?你不是拿到那個機會後,就毅然出國了嗎?咱們到底是誰拋棄了誰?”高為終於忍不住反問了一句,他說話時的語氣像個孩子。小孩子犯了錯誤,常常會找其他小朋友同樣的錯誤,作為辯解的理由。

薩巍的眼眶濕潤了,她不能接受高為的詭辯,“你知道嗎?我們兩個人本來可以一起去美國的!是你自己把這個機會毀了!”

高為對這句話頗感意外,隻能呆呆地看著情緒失控的薩巍。

“我本就想主動放棄這次公派的機會,把機會留給你,然後我自費去美國找你。沒想到你為了這個機會,接受了那三個問題,想都沒想就拋棄了我,而且為了這機會,你還殺害了方教授!”薩巍越說越激動,口齒已經有些嚼舌。

高為的表情愕然,“殺害方老師?這從何談起?我沒有殺害方教授!他是心髒病去世的!”

“你的嫌疑最大!在方教授臨終前,他曾經找過我,說你不配當催眠師,那三個問題是為了考驗一個催眠師是否可以晉升為造夢師的敲門磚。因為如果有人接受那三個任務,就證明了他的心有多邪惡、多陰險、多狡詐。還有,方教授說如果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了你,說白了,他愛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給你一句忠告,這樣的男人,離開他,越快越好!”薩巍的情緒顯然已經失控,她的聲音在墓地裏忽高忽低地回響著,好在這時並不是清明,墓地裏隻有她和高為兩個人。但這樣的情境配上肅穆的微風,多少讓人覺得有些詭異。

“方老師怎麽會對我做出這樣的評價?簡直是荒唐!我非常敬重方老師,他怎麽會這樣評價我?”高為的腦子裏突然鑽入了一些影像,他試圖將那些不快的記憶從腦中拋開,目光不自覺地向著薩巍瞥去。

“所以,當天晚上,他把那個機會給了我!而第二天他就因為心髒病去世了!你說你能脫開嫌疑嗎?”薩巍說到這裏,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方老師是得心髒病死的!法醫已經做出結論了,這毋庸質疑。”麵對薩巍的質詢,高為感到了一陣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是他的腦袋很疼,現在隻能勉強招架而已。

“到現在還不承認是因為報複方教授而將他殺死的嗎?我有證據!”薩巍的嗓音一直保持著高分貝。

“什麽證據?”高為的額頭見了點滴汗水。

“我送給你的那支派克鋼筆,為什麽會在方老師的屍體旁?”

“派克鋼筆,你什麽時候送過我派克鋼筆?”高為已經不是在為自己辯解,而是在本能的開脫。

“別狡辯了!你我都知道,方教授根本沒有心髒病!可當時你為什麽不提出疑問來?”薩巍的話一步步緊逼而來。

高為顯得有些呼吸困難,“我並不知道方教授沒有心髒病!”

“你是故意裝糊塗!方教授當時剛剛三十二歲,體檢指標一向正常,有一次他還拿出體檢報告來跟我倆比較,還說你我的身體都不如他,你還記得嗎?”薩巍的語氣咄咄逼人,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高為無法接受薩巍的猜測,他瞪著眼睛,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在得知最後被派遣出國的是你,而不是我的時候,我當時鬱悶了很久,很多事情都因為當時的崩潰而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渾渾噩噩嗎?因為我知道,我不隻失去了人生中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而且我也失去了你。曾經我擁有過的一切美好,我的未來,我的愛人,我的老師,在一個晚上全都不見了,你能理解那種痛苦嗎?你現在懷疑我殺方教授,且不說我是如何做到的?我幹嘛要這麽做?為了一個留學的機會就去殺人嗎?殺的還是我們的恩師?”

“你真的無藥可救了!”說完,薩巍轉過了頭去,她在拭淚。

高為臉上的肌肉**著,他顯然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幾乎忍無可忍,所以他根本沒聽到薩巍對自己的評論,而是繼續自言自語,“……還有,你想和我一起出國,當時為什麽不能和我說清楚呢?這些話,為什麽要等五年後再說?我們這些年的青春和情感,就這麽白費了嗎?”

“It takes a strong man to save himself, and a great man to save another.(堅強的人隻能救贖自己,偉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我不是什麽偉大的人,我能拯救的隻有自己,而不是別人,你也一樣,你必須要靠你自己去解救。”薩巍似乎不再想在聽高為的任何言語,她把雙手合十,像是繼續在禱告著什麽。

高為猛然睜開眼睛,發現隻有自己一個人站在墓碑前,薩巍已經不知所蹤。

他知道,剛才自己是被薩巍催眠了,剛才自己看到的可能是薩巍利用催眠術進入了自己的意識,也可能是薩巍利用催眠術刪除了自己的某一段記憶。

作為催眠師來說,高為受過非常特殊的訓練,他們本身是極難被催眠的。他很清楚之所以自己被催眠,並不在薩巍有多高的催眠技巧,而是她抓住了自己的軟肋。

方教授曾經這樣評價薩巍,說美女最適合做催眠師,因為麵對一個純潔無瑕的絕色美女,有幾人能守住心頭的防線?人們會本能地敞開胸懷,把對方迎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民間有俗語:越是美女,越會騙人。講的也是同一個道理。並非美女的騙術高明,而是人們願意輕信美女說出的話語。薩巍作為一個催眠師,正是在這方麵具有極大的先天優勢。

而薩巍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她絕非一般的花瓶,而是具有超高技術的催眠大師,她善於發現被催眠者的心理防線的薄弱之處,然後伺機突破。薩巍正是用怨恨的話語激發了高為心中的一絲愧疚,還有那麽一點點憤怒。才在不知不覺間將高為帶入了另外一個由她控製的精神世界中,顯然,在與薩巍的對決中,高為已經輸了一陣。

高為並不知道,薩巍催眠自己後,對自己做了什麽?是想讓自己吐出真言,還是植入了某些命令?他一概不知!

這都是方老師曾經傳授給我們的技術,而在這時卻成為了我倆對決的利器,高為再次看了看方教授的墓碑。

碑文上寫著:

“我市著名心理學專家方首同,二十四歲便獲得心理學博士學位,是全國心理學研究的重量級人物,曾經到美國很多大學做客座教授,三十五歲時突發心髒病,英年早逝,致使中國心理學界蒙受了重大損失。”

方教授在照片中依舊保持著微笑,但他那雙眼卻像是保持著活力一般,直勾勾地看著高為,這讓高為突然一身寒戰。

人類的一些微小的情感傷痛,如果被催眠師抓住,那麽這個人就將成為催眠師的傀儡。這是方教授生前說過的話,高為記憶猶新。看著方教授的照片,高為仍覺得,即便是老師死了,隻憑這張遺照就能把自己催眠,老師的強大讓他覺得自己根本無法逾越。

但是,如果像薩巍所說,方老師是被人謀殺的!那麽是誰做的呢?凶手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高為的腦袋很疼,他的眼前不隻擺著對方教授的疑問,還有對薩巍的!

既然薩巍已經催眠了自己,為什麽薩巍不采取下一步的行動呢?難道她要給了自己一個單獨和老師相處的機會,讓他可以借機懺悔?高為想不明白。

高為並不想懺悔,他在琢磨薩巍剛才說的每一句話,因為這些話裏的每一個字眼,都像是鋼針一樣刺痛了他的心。

但是薩巍好像並沒有想把事情做絕,自己還好端端地站在墓碑前。

高為怔了片刻,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在他感覺到在他的身後已經站了幾個人。

“高為,你果然在這!跟我們走一趟吧!”

高為轉過身來,他認識,身後為首的人是胡玉言身邊的得力幹將王勇,在警局曾經與他打過幾個照麵。

“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要和我的老師告別!”高為轉過身去,麵向墓碑,雙手合十。

“你少給我耍花樣!”王勇可不管那一套,他把手放在了高為的肩膀上,卻聽到了高為誦詩的聲音。

“感懷曾經路,謝意將來報。教悔在心中,過錯往如風。我心如雨滴,的確流不盡。老來當懷念,師生情不變。”

高為的聲音高亢悠揚,立刻鑽入了王勇的耳朵裏,王勇突然覺得自己的頭骨開始膨脹起來。王勇曾經請教過薩巍,如何才能避免被催眠,薩巍告訴他一般的催眠師是用眼神配合語言,讓催眠者進入潛意識的狀態。所以,盡量避開催眠師的眼神是個很實用的做法。但是很顯然,高為早已超過了這個境界,他背朝著王勇等人,隻用語言就讓王勇等人陷入了催眠的陷阱中。

當王勇和其他幾名警察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們自己跪在了方首同的墓碑前,方首同的遺像正朝他們笑著,像是在嘲笑著他們又被高為愚弄了,這讓王勇等人背脊發涼。在墓地裏發生這樣的事,多半會以為是見鬼了!可是他們幾個清楚地知道這是催眠術在作怪。

王勇率先站了起來,擺脫窘樣。但當他環顧四周的時候,才發現高為早已不見了蹤影。

Part 2

時間:2013年7月1日8:00

地點:T市商業銀行中南路支行

T市商業銀行雖然要早上九點整才正式開門營業,但工作人員在八點多鍾就已經來到了工作崗位,要幹的事情實在太多,櫃員們正在整理鈔票,把所有的票據放到應該放的位置,然後查對自己的電腦係統是否存在問題,最後是將自己的名章放置在最為順手的地方。

大堂經理更是忙得不亦樂乎,她剛剛將大廳內的衛生整理了一遍,然後把所有的電源全部打開最後便是給櫃員們開晨會,督促他們一天的工作。

晨會還沒有開完,大廳內的保安就發覺情況有些不對頭,還不到八點半,銀行外已經擠滿了人,他們焦急萬分,或是舉著手機,或是舉著銀行卡,敲打著銀行的大門,看他們的口型有的是在埋怨,有的是在謾罵,有的甚至在嘶喊。銀行的玻璃被他們砸的當當直響!這樣的舉動讓保安覺得不安起來。

“怎麽了?”大堂經理不解地問道。

“會不會是搶銀行的?”保安警覺地提醒著大堂經理。

想起三天前惠達銀行被搶劫的案件,大堂經理也有些嘀咕。據傳說,在警方早已洞悉了搶劫陰謀的情況下,一批暴徒還是襲擊了早已埋伏好的警察,最終把三百多萬元的現金成功劫走。這樣的事件會不會發生在這裏?誰也說不好!

大堂經理在想要不要按響警鈴?她正在猶豫著。

但是她漸漸放鬆了按動警鈴的手,因為他看到這些人中有老有少,而且個個表情嚴峻,顯然非常著急,與其說他們是來搶銀行的,倒是更像是別人搶了他們的錢。

“經理,你看!”一個櫃員突然指著監控錄像說道。

大堂經理湊了過來,看到監控錄像裏是門外自動取款機的前麵也擠滿了人。由於自動取款機是二十四小時服務的,那裏邊的人已經開始取款。但是門前隻有兩台自動取款機,焦急的人群嫌前麵取款的人太慢,開始時互相指責,後來已經開始互相推搡。

“原來是來取款的!這情況我經曆過,前幾年也有過幾次,都是些無知市民聽了什麽假新聞!放心,一會該給他們取多少錢,就給取多少,沒幾天他們就會存回來的。”很明顯大堂經理低估了這些人的能量,她一步步走向門口,一隻腳邁入了危險的深淵。

“各位!九點才開門呢!大家別著急!”大堂經理把門拉開了一道縫隙,想要讓外邊的人聽清楚她說的話。銀行的大門是特製的,裏邊的把手被鎖牢牢卡住,一般人從外邊是很難強行闖入的,但是很顯然這些人不是一般人。

隻是一個小小的縫隙,就迅速被憤怒的人群用手塞滿了,這些手伸進來到處亂抓,讓保安和大堂經理都倒退了一步。

“大家冷靜一下!如果再這樣,我可要報警了!”大堂經理還在試圖勸誡擁堵在門口的人們趕快散開,所以又向前邁了一步,可是保安似乎是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向後又退了一步。同樣是一步,向後的逃出生天,向前的卻大難臨頭。

前排的人們死死扒住大門的縫隙,後排的人們幹脆一齊撞了過來,由於衝撞力太大,一道堅固的玻璃門很快就被憤怒的人群踏開,兩扇門硬生生地倒了下來。

而大堂經理就在玻璃門之下,被門板活活地砸倒在地。憤怒的人群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們踏著玻璃門湧進了銀行,而門下就是嗷嗷呻吟的大堂經理。

櫃員們被眼前的變故弄得目瞪口呆,隻有一個男櫃員很快反應了過來,快速按響了桌下的警鈴。

而此時,櫃台前的強化玻璃已經被人用放在角落裏的滅火器狠狠地砸了下去,咚咚兩聲巨響,強化玻璃紋絲不動,緊接著一輪又一輪的攻擊後,玻璃上已經裂開了一道不規則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