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催眠大師歸來

Part 1

時間:2013年6月28日7:30

女人穿著白衣站在公園的門口,弓下腰,眯著眼睛對眼前的小女孩笑了笑。

小女孩也穿著白色的小連衣裙,手裏抱著洋娃娃,她揚著頭,肉嘟嘟的臉上綻開了天使般的笑容。

這母女倆的笑容沐浴在陽光下,簡直擁有了可以融化一切的力量。

胡玉言站在公園中心的噴泉前,欣慰地看著她們,自己的人生中有這麽兩個重要的人存在,幸福其實就是這麽簡單!

母女倆回過頭來,凝視噴泉的方向,笑容依舊燦爛。

胡玉言張開雙臂,想召喚母女倆來到自己的身旁,將她們都攬入懷中,然後在她們每個人的臉頰上都來上一個親密的吻。

但是當他想要喊出兩個人的名字時,卻覺得腦子裏突然變得一片空白,她們到底叫什麽名字?胡玉言竟然忘了妻兒的名字,而這兩個名字似乎就在嘴邊,卻就是吐不出來。趕快想,必須要想起來,胡玉言的腦子飛快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他的腦袋裏裝著和父母的記憶,和戰友的記憶,和同事的記憶,和林玲的記憶,卻就是怎麽也找不到和妻兒的記憶,但是站在他眼前的就是他的妻兒,他確定,這就是他的妻兒,可悲的是他卻連她們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胡玉言痛苦得想要張開嘴大喊,但他的嘴巴像是粘上了膠水,上下唇怎麽也不能分開。他的頭開始眩暈,耳鳴聲嗡嗡想起,他隻能抱著頭,獨自承擔這種痛苦。

妻子牽起了女兒的小手,口中念叨的什麽,一起笑著走出了公園的大門,她們似乎沒有看到身後痛苦萬分的丈夫,就這麽將他一個人甩在身後。

“不要!”胡玉言突然記起了什麽,胸中有了某種災難要降臨前的壓迫感,但是他隻能在心中呐喊,嘴卻還是張不開。

街角出現了一輛卡車,紅色的!

胡玉言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看到的世界竟然一直都是黑白色,妻子和女兒的衣服是白色的,她們的秀發和眼眸是黑色的,而其他的景物黑白相間,除此之外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顏色做點綴了。

要不是那輛紅色的解放重卡闖入了這個黑白的世界裏,胡玉言恐怕早已習慣了這個世界裏的色調!而正是紅色,在黑白的世界裏顯得尤其突兀,才讓他產生了不安的情緒。

“危險!”胡玉言的嘴終於張開了,他的妻女聽到了他的呼喊,回過頭來,臉上仍然保持著和剛才一樣的笑容,但是她們沒有看到紅色的卡車,在她們的世界裏,似乎紅色並沒有這麽顯眼。

紅色,胡玉言眼眶中的黑白顏色,很快被染成了紅色的背景。

妻女躺在紅色之中,慢慢地、慢慢地,世界褪變成了彩色的,樹木,藍天,太陽,青石路,噴泉……都恢複了本來的顏色。

但是妻女的周圍卻還是紅色的,就連剛剛還是白色的裙子,都變成了紅色的。母女倆靜靜地躺在那裏,她們的眼神對視在了一起,臉上仍舊洋溢著微笑,看不出有絲毫的痛苦。

街邊擺著濺滿紅色斑點的洋娃娃。

卡車沒有停下,疾馳而過。

胡玉言一下子從**坐了起來,是個噩夢,這樣的夢他幾年前做過,由於時間的衝洗和林玲的出現,夢境被衝淡了,這段回憶也被他封存了起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天早上,這段回憶又回到了他的夢境裏。

這樁慘劇發生在十年前,當時胡玉言並沒有在現場。卡車很快被找到了,一切證據都表明,這並不是什麽交通意外,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謀殺。而當他到達現場的時候,所有遺留在現場的線索,拚起了剛才的碎夢,這個夢整整折磨這個男人五年,直到林玲走進了他的生活。

這樁案件也是胡玉言人生中少有的沒有破的案件之一,這也成為了他人生中永遠的傷疤。

直到林玲的出現,才讓他從這段灰暗的記憶中走了出來。但是,這一切似乎並沒有結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夢重新出現了,而且胡玉言自己也成為了夢中的主角。

我到底怎麽了?胡玉言已經知道這絕對不是單純的噩夢而已,因為夢絕不可能這麽精致,讓人醒來後還能回憶起所有的細節。

胡玉言又躺了下來,他一動也不想動,回憶了一下妻女的名字,還有跟她們在一起時的記憶,還好,這些都完好的保存在他的大腦裏。

夢,真的非常神奇,剛才胡玉言離妻女那樣近,卻救不了她們,即便是在夢裏也無法改變。這難道就是一個警官的宿命嗎?他可以無數次的替別人昭雪沉案,卻始終無法解開屬於自己的謎語。

他曾經無數次在妻女的墓前,發誓要抓到凶手,但是妻兒為何被殺?凶手是誰?卻沒有絲毫的線索,每當想起妻女,他就隻有望著天花板出神的份。

突然,一首楊坤的《信仰》響了起來,胡玉言撥開手機的皮套,看了看屏幕,是局長張濤的電話。

局長在這個時間打電話是不多見的,必然是出現了緊急的狀況,胡玉言用手指滑動了一下屏幕,電話接通了。

“張局!”

“趕快到我辦公室一趟,我有些事要問你。”張濤的聲調裏明顯帶著情緒。

“好的!我收拾一下,馬上就……”還沒等胡玉言回答完,電話那頭的話筒已經被重重地撂下。

在所有人看來,在警隊裏唯一可以對胡玉言呼來喝去的隻有局長張濤。胡玉言把手機甩在床邊,掙紮著企圖再次坐起來。但此時,他的頭像裂開了一樣疼,他隻好再一次向床“投降”了。

時間:2013年6月28日9:30

地點:T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這是你幹的好事吧?”張濤表情嚴峻,將一張報紙重重地摔在了胡玉言的麵前。

報紙是前天的,張濤用食指狠狠地點了點林玲報道的頭條新聞。

胡玉言的頭痛還沒有緩解,但很明顯他的思維已經恢複了八九分,他一言不發,用沉默肯定了張濤的猜測。

隻聽“啪”的一聲,張濤狠狠地將手拍在了桌子上,一向和藹的他,突然發了火,狂飆似地宣泄著自己的憤怒,“誰給你的權力這麽做?你到底想幹什麽?控製媒體?給政府施壓?胡玉言,你真是膽大妄為!”

胡玉言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像座泥胎,一言不發。

張濤用手指指了指胡玉言的鼻子,罵道:“我告訴你!胡玉言,別以為你自己腦袋上有個神探的光環就可以為所欲為。現在案件跟催眠術有關隻不過是你的猜測,什麽都還沒有證實,你怎麽就能把這個信息放給媒體!這事即便你猜對了,也最多就是個功過相抵,但要是錯了,咱倆全都給吃不了兜著走!”

張濤一陣狂飆後,喘著大氣,他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著。辦公室裏的空氣凝固了幾秒鍾,張濤利用這個空檔平複著自己的心情,而胡玉言卻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大約過了三分鍾,胡玉言習慣性地點燃了一根煙,“能聽我解釋兩句嗎!”

“說吧!”張濤一頓發泄後,認為眼前的事情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而且自己的這位下屬雖然思維跳躍,辦事卻一向謹慎,出此“下策”必有原因,所以他也很想聽聽他的想法。

“我也是沒有辦法!這三起案件絕非一般的案件,用常規的手段根本沒辦法破案。跟我們上次的討論一樣,我現在依舊認為,有個非常厲害的催眠師,在幕後操縱著一切,這可能隻是個開始,我覺得還會有更大的陰謀浮出水麵,而且會很快。不盡早采取措施,我們這次恐怕會輸的很慘,這是一場空前的賭局,如果我們警方輸了,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我們走得每一步棋既要謹慎,還要大膽。”胡玉言的眉頭緊鎖著,褶皺到上麵可以拴一匹毛驢。

“你少在這給我危言聳聽,我隻想知道你這樣做得目的是什麽?”張濤靠近窗戶,用後背對著胡玉言,這是他對胡玉言魯莽行為的繼續抗議。

“我想把那個邪惡催眠師引出來。”胡玉言的語氣平靜異常。

張濤的情緒顯然已經平複了許多,“把催眠師引出來?你憑什麽這麽自信,有目標了?”

胡玉言搖了搖頭,“正因為沒有目標,才覺得該這麽做!”

“報紙刊登後有效果嗎?那個催眠師現身了沒有?”張濤扭過頭,用輕蔑的眼光看了看胡玉言。

“還沒有!”胡玉言沮喪得搖了搖頭。

“那你還神氣個屁啊!”張濤雖然仍舊在罵人,卻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戾氣。

“雖然沒有像我想象的一樣引蛇出洞,但是卻有意外收獲!我昨天親自去做了一次嚐試,證實了我的一些判斷。”

張濤緊張地轉過頭來,但是身子依舊巋然不動,“嚐試?你不會又到報社去兜售什麽新聞了吧?”

胡玉言一陣苦笑,“您真會開玩笑,我又不是情報販子!我隻是嚐試了一下,接受催眠到底是什麽感覺的?”

“怎樣?”聽到這樣的話,張濤身不由己地把聲調提高了八度。

“過去我還認為催眠術不過是魔術的一種,騙人的東西。這次嚐試後我認定,催眠術確實存在,而且催眠術確實有可能被實施到犯罪中!”胡玉言吐了一口煙霧,便把還沒抽到一半的煙掐滅在煙缸裏,他覺得腦袋又開始微微有些疼痛,已經無法讓它再受到煙葉燃燒的刺激。

“你親眼見到催眠過程了?”張濤的眼神裏帶有著一種狐疑。

胡玉言閉上眼睛,做出了一副要睡著的樣子來,“我是被催眠者,當時我隻是做了兩個夢而已,催眠師到底對我做了什麽我一無所知。但是,我在催眠中所引發的夢境,絕對是由催眠師製造的,這點毋庸置疑。”

“到底怎麽回事兒?”張濤轉過身來,他明顯被胡玉言的話吸引了。

“我去過市立大學的心理學研究所了,向範教授詢問了一下我們市裏是不是有催眠術的高手,他告訴我,在他們學院曾經畢業的一個學生就是這方麵的高手!這個人叫高為,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學生的下落。我派小邢去調查,發現這個高為就在元康大街開了一家心理診所,而且和幾個案件的當事人的活動範圍多少都有些交集。”

“有這種事,這個高為有什麽問題嗎?”張濤被胡玉言的話又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胡玉言緩緩地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他與本次案件有關。不過……”

“不過什麽?”

“我是以一個心理病人的身份去的他的診所,他為我實施了催眠後,我的眼前確實出現了幻想!回到家後,我的腦袋就開始疼,晚上噩夢一個接著一個的。”胡玉言的痛苦表情,讓人看著都覺得難受。

“是受到了惡意催眠了嗎?你沒事吧?”張濤的眼神裏早已沒有了嚴厲,而是流露出了對部下的關切。

胡玉言指了指自己的腦殼,“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腦子到現在都是昏昏沉沉的!有時還伴隨著嚴重的偏頭痛。”

張濤知道胡玉言並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他的形容越客觀就說明形勢越發嚴峻,“我市還真有這樣的催眠師,這個高為是男的?女的?”

“男的!曾經是我市醫學院心理學博士,高材生。”

“如果能確定他就是幕後凶手,立即抓捕!”張濤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他決定的事就絕不拖拖拉拉,富有效率的決策能力,一直讓胡玉言認為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領導。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抓到任何把柄。現在證人隻有我一個,不能隻憑我的一麵之詞就實施逮捕吧?”胡玉言嘿嘿一笑,但笑得是那麽難看,顯然他的疼痛已經滲入脊髓。

“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嗎?為什麽要對你進行惡意催眠呢?”

“這些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懷疑,在小邢第一次去調查這家心理診所的時候,恐怕就已經露餡了。很顯然,他對我們的底細一清二楚。

“你是說你暴露了?但是,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你已經識破了催眠術犯罪的伎倆,為什麽還要惡意催眠你,讓你對他有所懷疑呢?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張濤的皺紋裏隱藏著他對案件的諸多困惑。

“這說明林記者刊登那篇”大逆不道”報道已經達成了我之前預期的目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張濤覺得自己被他帶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你的意思是,這個催眠師高為是看到了報紙上的報道後,才故意催眠你的,是為了……”

“林記者的那篇報道,顯然對他有影響。我感覺,他是想在我麵前露一手,示示威!”

“示威?他幹嘛要這麽做?如果真是嫌疑人恐怕早就應該躲起來了吧,還會對你進行了惡意催眠?在這個時候逞威風,豈不是自尋死路?”

“恰恰相反,因為犯罪嫌疑人是一個優秀的催眠師!我聽範教授說過,催眠師都是一些各方麵條件都極其優秀的人,優秀的人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

“自負!”張濤終於弄明白胡玉言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到底要說什麽了!

“他把這場賭局當作了一場遊戲,他把我們當做這場遊戲裏任意擺布的棋子,而他安然躲在幕後掌控著眼下的一切。”

張濤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他想得到美!不過,我還是懷疑你的判斷是否正確?因為你剛說的一切完全建立在你漫天遐想之中,也就是說你懷疑那個催眠師高為根本沒有任何支撐點。”

“我並沒有說高為一定就是這起案件的幕後真凶!我隻是覺得他和本案有著莫大的關係。現在想想,他對我做的催眠,既像是對我挑釁,又像是在警告我,還有點向我提供某些線索的意思。對這個人,我還真是看不太明白。”此時,胡玉言頭上的青筋崩了起來,額頭滲出了幾滴汗。

張濤稍作沉默,然後伸出了兩根手指,“好了,胡玉言,我不管那個高為到底是不是策劃這幾起案件的罪惡催眠師。我現在要鄭重地告訴你的是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未經允許利用媒體公布尚未證實的信息,這是違反紀律的,這種行為必定會受到處分。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兩條路,想知道是哪兩條嗎?”

“當然!”

“要不你引咎辭職,把所有的責任都承擔下來,要不就給我限期破案,將功補過!”張濤的話鏗鏘有力,讓人鼓舞。

“給我多長期限?”胡玉言果斷選了第二條路。

“一周,我隻給你一周的時間。如果破不了案,你照樣要脫警服走人,不過還好,到時候你會拉了一個墊背的。”張濤的表情神秘莫測。

“誰?”

“還有誰?當然是我了!你如果在一周之內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這個老頭子也要跟著你回家抱孫子去了,這不跟你開玩笑。上邊為這件事已經開始責問我了,問我警方為什麽會把這樣的信息公之於眾。”

“您是怎麽說的?”胡玉言終於知道張濤大發雷霆的原因。

“還能怎麽說,硬著頭皮上唄,說你已經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證明這三案子是中國第一起利用催眠術犯罪,要並案偵查,而且我已經向所有領導立下了軍令狀,說你有把握,不日就將破案。”張濤複雜的表情裏,卻帶有著一絲很難讓人察覺的堅定。

“我可沒說我有決定性的證據。”胡玉言歎了口氣,他的右手揉著太陽穴。

“許你在報紙上信口胡說催眠術的事,就許我這麽說。反正上麵信了,給我的期限隻有一周,咱倆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張濤已經五十六歲,本來有機會競爭更高的職位,卻一直都在T市這樣的地級市裏當公安局長,這絕對和他與世無爭,想要安全退休的心態有關。但是在他的下屬裏卻因為有胡玉言這樣的“雙刃劍”,讓他坐立難安。能破案,卻也能給自己惹禍,這讓他為胡玉言操碎了心,想要安全退休幾乎成為了這位老者的一種奢望。

“張局,您放心,我一定會讓你拿到退休金的。”

張濤苦笑了一聲,歎了口氣,“我現在不是能不能拿到退休金的問題,你總是這麽搞,我真怕我都活不到退休,就被你氣死了!”

“您言重了,您可要堅持住,如果沒有您,我還怎麽完成任務呢?在我的心中您可是我一直當做父親一樣在敬重的人,是我永遠的保護傘。”胡玉言並非在拍馬屁,而是在感謝多年來這位老領導對自己的庇護。

張濤擺了擺手,“少拍馬屁!我可不吃你這套。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報紙上刊登新聞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利用媒體迫使警方高層轉換調查方向,讓三起案件按照你的邏輯去調查。別以為我老糊塗了,你小子使得什麽壞,我是一清二楚!”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胡玉言勉強用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著張濤傻笑了一會。

張濤搖了搖頭,“這是一場豪賭啊!我是在沒有翻牌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後半輩子的養老金都賭上了。也罷!既然我跟上邊賭了一把,我也讓省廳那幫老爺們給咱們也下了點籌碼。我可不想就這麽回家抱孩子去。”

“什麽籌碼?”

“我通過省廳的關係給你請來了兩位強援,一位你比較熟悉,就是S市的法醫大周,另一位叫薩巍。這個人我也沒有見過,是個美籍華人,現在任教於美國的什麽什麽大學,反正挺拗口的,是個專門研究催眠術的心理學博士。這家夥總給美國FBI講課,據說很厲害,是催眠術方麵的專家。”

“為了我,請來這麽多高手,真不好意思!”胡玉言勉強笑了一下,他知道無論張濤的心中有多少不滿,他對自己永遠保持著一種信任,這成了他敢於挑戰各種高難度犯罪的直接動力。

“為了你?別開玩笑了,完全是因為我想安全退休,這個案子我怎麽看,都覺得你靠不住!”張濤也跟著笑了出來。

“人什麽時候到位?”

“大周坐的是今晚到我市的火車,至於那位心理學博士,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機場了,我已經派人去接了,她會先到警局來。”

胡玉言感動地點了點頭,他的精神終於鬆弛了下來,但是很快讓人難以預料的意外事件發生了,“我真想馬上就見見這位心理學專家!”

說著說著,胡玉言的臉上又名狀著一副極其痛苦的表情,開始時他還隻是抱著頭,到後來竟然彎曲地倒在了地上,隨後在地上打起滾來,口中喃喃念叨著幾個名字。

從張濤那裏剛剛得到了些許的安慰的胡玉言,被突如其來的頭部劇痛擊倒了,這讓他再次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在一旁慌了神的張濤根本無法控製眼前的場麵,隻能按動了秘書的電話,讓樓下的警員前來支援。

Part2

時間:2013年6月28日11:30

胡玉言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周圍正被一團白色籠罩著,這種白色已經分不清天地的界限,沒有太陽,也不能說明那乳白色的光線到底來自哪裏?

美麗的白衣女子正撫摸著胡玉言的額頭,她旁邊猶如天使般的小女孩羞澀地眨著眼睛。

妻子和女兒回來了,自己又在做夢嗎?

“玉言,你醒了?”女子的話語像身體浸泡在海洋中一樣,讓人感到輕鬆自然。

“我知道我在做夢,但是我還是想再見到你們。”胡玉言坐起了身子,躬身將妻子摟入了懷中。在這一刻他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夢,因為妻子的體溫已經滲入到了他的身體裏。

“這不是夢!我們真的回來了。”妻子把女兒推到前麵來,“你看我們的女兒已經這麽大了!”

胡玉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女兒比自己記憶中已經長高了不少,雖然臉上還帶著天真和質樸,但是她的身形確實已經亭亭玉立起來。

“叫爸爸!”妻子推了一把女兒。

“爸爸!”女孩的臉上還是有些羞澀,她似乎太長時間沒有見過爸爸,多少有些陌生。

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

“好女兒!”胡玉言一把把女兒攬入懷中,用自己的胸膛去感受女兒的體溫,“靜靜!”胡玉言終於想起了女兒的名字,她叫胡曉靜,妻子叫裕子!皇甫裕子,像日本名!其實妻子的父親是個中國人,而母親是日本人,自己的嶽父姓皇甫,所以才給女兒起了這麽一個名字,那是另外一個長長的故事了!

“跟我回家好嗎?”胡玉言提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要求。

皇甫裕子微笑著搖了搖頭,“親愛的,你還沒有接受現實嗎?”

“什麽現實?”胡玉言滿臉詫異著。

“我們已經死了!在五年前的那起車禍中,我和靜靜一起死的。”

胡玉言猶如五雷轟頂,他的記憶中迅速又被染成了紅色的,母女兩躺在血泊中的影像再次浮現了出來。

“那你們是?”胡玉言並不會因為眼前的人感到害怕,相反他有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放心,我們不是鬼魂,我知道,在你的世界裏,也從來不相信鬼魂的存在。我隻能說,從某種意義上,我們並沒有死……”皇甫裕子指了指自己的心髒,“老公,我們永遠都活在你的心裏。”

“我不要你們活在我的心裏,我想讓你們回來,活在我的生活裏,哪怕隻有一天,我也想要你們回來。你知道嗎?每次我在夢裏遇到你們,可是你們像是不認識我一樣,總是和我擦肩而過,我想開口叫你們,卻說不出話來,說出了話來,卻又忘記了你們的名字。裕子、靜靜求求你們不要離開我!”

“老公,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也許你還會記起我們,但是我們並沒有權力讓你停滯在原地。你現在身邊有個無比優秀的女人在等待著你,可是你卻總是活在我們的陰影下,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不公平的。老公,是時候走出來了!我們生活的世界已經不同了,我們根本回不到過去,我們現在隻能活在你的心中,你不能因為我們而讓自己困在原地。”

“裕子,不!我隻想要你和靜靜回來,回來!”

皇甫裕子搖了搖頭,“你放心吧,我和靜靜都會好好的,請你替我們好好活著!記著,老公,不要被自己的借口欺騙了,你愛我們,但是現在也愛著另外一個女人。她一直在默默支持著你,給了你最大的支持和幫助,她才是你的歸宿。”

“裕子!”胡玉言的眼睛漸漸開始濕潤起來,在他的目光中已經難以分辨眼前母子的輪廓……他將手伸了出去,想再次抱緊妻女,卻什麽也沒有再觸碰到。

漸漸地,漸漸地,胡玉言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躺在了碩大的沙發上,他知道自己還在局長辦公室,他的頭剛剛一陣劇痛,這難道還是夢?但是有過這麽真實的夢嗎?

時間:2013年6月28日13:30

地點:T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局長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一直都是胡玉言最喜歡的家具,因為坐在上邊就能有一種飄飄的感覺,讓人覺得可以在緊張的工作之餘保持身體的愉悅,當然能坐在這張沙發上和張濤交流的人,也必須是在T市警界具備一定的地位或閱曆,所以每一次坐在這裏,都讓他能感覺到一種優越感。

匯報工作本來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但是隻要坐在這個沙發上,胡玉言每次都勸自己要多磨蹭幾分鍾。

他緩緩醒來後,發現自己就躺在了這張充滿榮譽感的沙發上,雖然在身體上感到無比的愉悅,精神上卻覺得越來越不對頭。

大白天躺在局長辦公室的沙發上是莫大的失禮,自己怎麽會在這裏呢?他剛剛似乎經曆了過了猶如夢境般的故事,這讓他再次懷疑了自己所在的真實位置。

胡玉言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發現張濤並不在座位上,整個辦公室靜悄悄的,窗簾拉著,光線黯淡,空氣中似乎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蘭花香氣,這還是整天煙霧繚繞的局長辦公室嗎?

“你醒了?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呢,睡得還好嗎?”一個極其富有磁性的女性聲音在胡玉言的耳邊響了起來。

“你是誰?”胡玉言揉了揉眼睛,發現沙發的旁邊擺著一把椅子,上麵坐著一位女性,而且是一位美女,她三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身全白色的職業裝,倩倩細腿白嫩如碧,**在及至膝蓋的裙外,兩腿疊在一起,側在一麵。再加上她富有韓範兒的精致五官,配上白嫩的肌膚,簡直是明星級別的美女,胡玉言又多了幾分懷疑,自己是否深處在另一個夢境中?

“先不要問我是誰?讓我先問你幾個問題好嗎?”美女的眼神寧靜深徹,讓人一見,就有一種要服從命令的使命感,雖然在她的言語裏絲毫聽不出來命令的語氣。

胡玉言本想拒絕,卻不由自主地緩緩點了點頭。

“你這兩天一直睡的不好是嗎?隻回答我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美女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張濤的辦公桌前,拿起了一支筆和一個硬皮本,準備記錄。

“是!”

“是噩夢,對嗎?”

“是!是我妻子……”

“我說過了,隻用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美女淡淡一笑。

“好的!”胡玉言點了點頭,作為T市的神探,常常是他以這樣的方式質詢犯罪嫌疑人,而像這樣不由自主地接受一個陌生的女人的命令,這可是第一次。

“噩夢和你的妻子和女兒有關是嗎?”

胡玉言睜大了眼睛,雖然剛才他無意中透露了噩夢和自己的妻子有關,但是她是怎麽知道自己的女兒也在夢中的?他記得從來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噩夢的事!不!熟悉自己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是在同一起事故中遇難的,既然是涉及妻子的噩夢,也應該少不了自己的女兒才對,一般人都會這麽想吧!但是,胡玉言根本不認識眼前的這位美女,她又是怎麽知道多年前的這起悲劇呢?胡玉言懷疑現在是不是自己深處在另外的一個夢境中?這讓他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請回答我的問題!”美女催促道。

“是的!”

“你知道自己被催眠過嗎?”

“你怎麽知道?……”胡玉言對於這個問題十分驚奇,但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再次違反了遊戲規則,隻能使勁搖了搖頭,“我現在搞不清楚這件事!”

“你最近是不是去看過心理醫生?”

“是的!”

“這些夢境是在看過那個心理醫生之後才出現的,對嗎?”

“是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那個催眠你的人是誰,對嗎?”

胡玉言漠然了,他確實想把高為的名字說出來,但是他猶豫了,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誰?他雖然懷疑高為,卻從來不會因為懷疑而去斷定一個人有罪。還有,自己剛剛是被這個女人催眠了嗎?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曆,卻一直都被這個女人誘導著,不由自主地回答著各種問題,自己滿心疑問,卻無法抗拒,這些疑問在胡玉言的腦子裏翻江倒海。

美女見胡玉言根本不肯回答自己的問題,“胡隊長果然是個很難被催眠的人!對嗎?”

“何出此言?”胡玉言睜大了眼睛。

“在我問問題前,已經對你說了回答問題的規則,而你卻四次破壞了規則!”

“四次!不是三次嗎?”

“我問你是很難被催眠的人,對嗎?你為什麽不回答是或者不是?”

“原來這也是一道問題。”

“這說明在你的心中一直都在設置一種障礙,不可能被人輕易的引導,這就是你自己獨特的思維模式。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在這幾天中確實被人催眠了,被階段性的帶入潛意識中,而你自己根本沒有感覺。”美女將筆記本和筆放在了辦公桌上,開始認真地與胡玉言交談。

“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現在也是在催眠的狀態下嗎?”胡玉言覺得自己的意識還是有一些恍惚,但是較之前幾日,頭痛的感覺完全消失了。

“你的問題還是真是多,我剛剛下飛機,一來到警局就看到你昏迷不醒,很明顯你是被人催眠了,所以我為你做了反向意識的催眠引導,在國外叫拉布費爾反向催眠法,是專門針對惡意催眠治療的,發明人是我的老師拉布費爾先生。順便說一下,剛剛你看到的夢境,是我製造的!Welcome to the real world!(歡迎回到現實世界!)”

“你就是張局長要給我介紹的那個歸國的催眠師?”胡玉言的腦子裏終於閃現出了薩巍這個名字。

“沒錯!自我介紹一下,我的中文名字叫薩巍,你也可以叫我HELEN,我剛從美國回來,是個心理醫生,擅長催眠,一直為美國FBI服務。我通過媒體了解到了最近發生在T市的三起案件,覺得非常有興趣,所以才主動要求回國的。聽說胡先生把這三起案件定性為了催眠術犯罪!我個人非常讚同你的調查方向。這起案件我們合作愉快嘍!”

美女薩巍說著伸出了右手,舉到了胡玉言的腰間,而胡玉言卻愣在了那裏,不知道是否要與她握手致意。

Part 3

時間:2013年6月29日8:30

地點:T市公安局多媒體會議辦公室

法醫大周是個身材高大,五官輪廓感極強的偶像級人物。如果說胡玉言是T市家喻戶曉的偶像的話,那麽法醫大周絕對可以稱的上是享譽全國的“天王巨星”,尤其受到諸多少女的青睞。法醫專業本來是冷門專業,但近幾年來,各省醫學院的法醫專業成為了大熱,報考的女生尤其多,一大半都是受他的影響。

當然,能夠具有這樣的影響力絕非偶然,胡玉言的身邊有美女記者林玲,而大周的身旁也有個好哥們“作家”,他以大周為原型創作的紀實文學《問骨》,讓法醫大周的名字見於各大主流媒體的頭條。

這次大周來到T市,除了和胡玉言等人曾經共事,頗有交情外,另一個原因來自警方高層的決策,三起案件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重大的反響,再加上林玲在報道上添了一把火。如果不派出這位“明星”法醫協助調查,警方高層倒顯得對案件不夠重視了。

所以,局長張濤的建議很快就被省廳高層采納,派大周參與調查。

大周是在6月28日的晚上才到達的T市,但是相應的屍檢和現場勘察工作卻在當日晚上就已經展開了。

整整一夜,大周通宵在無影燈下忙碌,沒有片刻的休息,大周的解剖手法和其他法醫大不相同,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麽,也沒有人敢質疑他的工作。

在29日一早,警局發出了緊急會議通知,所有刑警停止休假,被抽調走的刑警全部歸隊,回警局召開全體警員大會。

所有警員都在八點前後準時到達,此時多媒體設備已經準備完畢,站在發表台前的是一男一女。

這一男一女,就像是韓劇裏的男女主角。男人高大帥氣,女人高挑靚麗。而胡玉言身材中等,站在兩人之旁,倒像是個配角。

會議在8:30分準時開始,由胡玉言主持。

參加會議的除了局長張濤外,法醫何玉華,王勇、邢振譽等骨幹探員全部到場。眾多警員按照級別,一排排坐在會議室中,表情嚴肅,氣氛異常緊張。記者林玲被特批允許旁聽案件調查,但是她還是選擇了最後一排並不顯眼的位置上就坐。

“各位同事,眾所周知,在六月二十二日到二十三日,兩天之內,我市先後發生了三起震驚全國的大案。案件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了,但是我們的調查仍舊原地踏步,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現在省廳為我們聯係了兩位幫手,一位是與我們有過密切合作的法醫界精英大周,另一位是來自美國的心理學博士薩巍女士。今天我們先來聽聽這兩位專家對於這三起案件的分析。”胡玉言的聲音足夠洪亮,所以並沒有打開話筒,然後他向兩位做出了“請”的手勢,意思是將下邊的時間都交給他們。

而此時屋子的燈光變暗了下來,白色的幕布上開始呈現出了幻燈片的圖像。

“都是老相識,就不做自我介紹了,在S市時,我已經拿到了案件的第一手資料。發現了很多的疑點,現在就把我從法醫鑒定角度所歸納的疑點告知大家。首先,我認為火車出軌事件,係人為所致,並非是事故。”

會議室內立即爆發出了一陣討論聲。

大周言之鑿鑿,幻燈片也隨之出現了火車事故的現場照片。

“大家請看,這是現場對鐵軌的勘測照片,鐵軌並無外力破壞,所有的損傷全部來自於出軌時的擠壓所致。”大周把幾段鐵軌的照片展示了出來,“鐵軌的損壞程度,完全符合向心力和重力呈角度的作用力。我們用力學分析軟件重新模擬了事故的發生,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火車出軌並非來自對鐵軌破壞。”

幻燈片隨後展現了一組動畫,效果為火車出軌時,對鐵軌的擠壓效果圖,最終模擬的結果與照片中鐵軌損壞的程度完全一致。

“對於這起事件,我的另外一個結論是,造成這起惡性事件的元凶就是該輛列車的駕駛員。”

場下又是一陣竊竊私語。

大周麵目肅然,“請安靜!”

會議室中立即安靜了下來。

大周繼續說道:“從駕駛室中,共發現了兩具屍體,為該列車的兩名駕駛人員。其中一名後腦受到重創而亡,而另一個為肢體大麵積骨折,後被烈火燒死。這兩具屍體,存在疑點。首先,經過屍檢發現,後腦受到重擊的駕駛員陸熊的死亡時間並非是火車出軌的時間,而是在火車撞擊事故發生前的六小時左右,就已經死亡,死亡原因是謀殺!”

此時,邢振譽舉手想要提問,胡玉言向他使了個眼色,但是他好像並沒有理解。

“這位警官可能不太懂我的習慣吧!在我做分析的時候,我不喜歡被人打斷,而且我隻是個法醫,我隻負責解釋我的鑒定結果和對現場模擬的推測,至於如何破案,那是你們警方的事,這是我一貫的態度。”大周是個極其不會人情世故的人,這種“臭脾氣”在整個警界是出了名的,而大周在T市辦案的時候,邢振譽正好外調,所以不太了解這其中的緣故。

硬生生吃了閉門羹的邢振譽隻好把手又放了下來。

“首先這列列車是電力機車,第一節車廂也就是火車頭是駕駛室,第二節是負責動力的電力車廂,電力車廂負責為火車頭提供動力。全程的操作其實極其簡單,全部在電子程序的控製之下,駕駛員隻要密切關注儀表的異常和周邊的情況就可以了。而這兩名駕駛員被電力車廂隔離在了列車的一側,和其他的客車車廂並不連通。他們和其他的車組人員都是靠列車電話進行聯係的,平時沒有列車駕駛員的召喚,車組人員也不會通過電力車廂到駕駛室來。所以,我認為,在列車出軌的六個小時前,一定發生過什麽事。據我的犯罪現場模擬分析,很可能是機車的主駕駛員劉波在陸熊放鬆警惕的情況下,殺害了他。目的是取得機車的控製權,從而製造事故,目前看隻有這一種可能性!”

“劉波殺害陸熊後,將列車的自動行駛狀態,調控成了手動狀態。然後在列車行進到案發地點時,一邊加大馬力,一邊按下製動開關,兩股力量的合力下,列車被甩出了鐵軌,最終造成了火車出軌的慘劇。但是,在接下來的屍檢中,我發現了另外一個疑點。那就是駕駛員劉波的屍體,是呈筆直狀死亡,並沒有形成特定的死亡形狀。”大周說完,再次按動了幻燈片翻頁的按鈕。

幻燈片立即顯示出,已經被燒成半焦狀,極其可怖的屍體,屍體呈大字形,躺在狼藉的車廂中。

“即便是劉波想要自殺,就在列車出軌撞向油罐車的一刻,他也應該做出本能的躲避。就算他一心赴死,在隨後熊熊燃燒的火焰中,也必然會呈現蜷縮狀,這是被燒死人的特定症狀。這裏要和大家解釋一下,劉波並非是在火車出軌時的第一次撞擊時就死亡了,從他全身的傷勢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沒有明顯的致命外傷,這也符合車頭堅固的特殊設計的理念。而在劉波的鼻孔和肺部也發現了燃燒過的灰燼,這明顯是被燒死的症狀。但是讓我不明白的是,死者劉波明明是被燒死的,卻沒有出現被燒死時應該出現的屍體狀態,這是完全不符合人的生理反應的現象。我的報告至此!”

生硬的結尾,讓在場的每一個警員都感到很別扭。

大周做完報告後,根本沒有要回答問題的意思,轉身坐在了第一排的一個空座上,座前的桌子上擺著一杯還在冒著熱氣的咖啡,這是大周的習慣,在報告過後,一定要先喝一杯咖啡。

胡玉言再次走上發表台,“周法醫,我有兩個問題要問。”

“請講!”大周的目光完全在他的咖啡上,眼皮都沒抬起來。

“我市共發生了三起案件,為什麽你隻對列車出軌的事件做出了分析?”

大周喝了一口咖啡,冷冷地說道:“其他兩起案件的環境勘察和屍檢情況,我做了仔細核對,與何法醫報告中的意見完全一致。”說完,大周向同坐在第一排的T市公安局鑒證科的資深法醫何玉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悠閑地喝著他的咖啡,這間屋子裏的事情,似乎與他再無關係了。

胡玉言絲毫沒有怪罪大周的冷淡,而是繼續熱情地發問:“周法醫你剛才也說了,屍體的外部症狀和屍體的內部症狀存在著極大的矛盾,你覺得這有可能嗎?”

“實事求是地說,在我的經曆中,我從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屍體,明明是被燒死的,屍體卻呈現出極其鬆軟的狀態。對不起,以我的學科來說,我無法解釋這個問題。不過,你們不也請了別的專家來嗎,大可以聽聽她的意見!”大周說完,,眼不旁視,繼續喝著他的咖啡。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由我來解釋比較好。”薩巍的熱情和大周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的微笑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種溫暖。

胡玉言見薩巍“不請自來”,隻好開始介紹:“周法醫大家都很熟悉,這位女士就是省廳特意從美國請來的心理學專家,薩巍女士。”

薩巍依舊是白色的職業裙裝,飄擺的裙子貼在美腿之上,讓很多男性警員眼前一亮,就連何玉華這樣的女警,也被她優雅的氣質打動,靜靜地聆聽著他的發言。隻有坐在最後一排的林玲對她並無好感,但是在這裏她是最沒有發言權的一個,所以她的手不停地轉動著一支派克鋼筆,心不在焉地欣賞著這位“異國”美女的表演。

薩巍對台下微微一笑,“首先,我要告訴大家,我的規矩沒有周法醫那麽多,如果在我解釋問題的時候,你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提問。”

這一席話讓薩巍頓時又把她和刑警們的距離拉近了很多。刑警們已經被多日的調查搞的暈頭轉向,有些人甚至是幾日都沒有合眼。他們在開這個會前,都抱有諸多的牢騷,又被冷峻的大周一陣互相矛盾的分析搞得極其反感。但就是在這個彌漫著各種負麵情緒的房間裏,薩巍的話卻猶如和煦的春風般吹了過來,讓他們的不良情緒一掃而光。有些人的臉上甚至換上了笑容。

“我要告訴大家,周法醫剛剛推測的那種情況完全可能成立!”薩巍故意朝著大周的方向看去。

大周仍舊喝著他的咖啡,並不與薩巍對視,他是全場唯一麵無表情的人。

“人的身體其實不隻包括身體機能方麵的能力,還有一種能力不能被忽視,這就是潛意識的調節功能。”

“請問什麽是潛意識?”邢振譽舉手提問。

“潛意識這個東西,用中國當下的思維體係其實是比較難理解的,簡單地說,也就是你們一直在否定的唯心主義!要知道,我們的大腦每時每刻都在處理問題,調節身體各個方麵的分配和反應,這是一個生理和心理共同作用的過程,這個過程就是咱們說的潛意識!潛意識不是咱們的思維,也不是主流的想法,而是一股蘊藏在人類心間的巨大能量。”

“請您舉例!”邢振譽繼續跟進。

“比如在座的男警官看到我,剛剛還很困倦,現在卻很興奮,你根本說不清楚,為什麽會興奮,這就是潛意識。”說完,薩巍抿著小嘴,微微一笑。

警官們爆發出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好了,現在估計有人會問,在這個火車司機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才會產生周法醫所說的那種矛盾的屍體狀況。我的回答是,他被催眠了!”

警官們的笑聲頓時收聲,嚴肅的表情再次回到了他們的臉上。雖然,催眠術的推論早就被林玲以報道的形式推向了媒體。但是刑警是個忙碌的群體,再加上大案頻發,除了胡玉言等幾個骨幹探員外,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關注更多的報道。催眠殺人這樣的論斷,顯然在他們大多數人中,是第一次聽到。

舉手者不在少數,多為年輕的刑警。王勇也把手舉得很高,像他這樣的老光棍,在警隊裏算是獨一份,他自然不會放過如此難得的與美女單獨接觸的機會。

胡玉言剛剛擺脫了頭痛,此時仍舊心有餘悸,他怕薩巍做出什麽危險的催眠實驗危害警員的健康,本想親自嚐試的他,卻十分想親眼看看催眠術的實施過程,所以他指著王勇說道:“王勇,還是你來吧!”

王勇心中念叨著胡玉言的好處,從座位上幾步就走到台前,轉過身來,還不忘衝胡玉言舉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在關鍵時刻還是他最關心自己這個老兄弟,夠意思!

高大身材的王勇站在了薩巍身旁,傻笑著,這引起了台下不少刑警的非議聲。

薩巍站在原地,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好了,我要對這位警官進行一次簡單的催眠!”

王勇一聽催眠這個詞,便閉上了眼睛。

薩巍掩麵一笑,“這位警官,請你睜開眼睛,催眠並不是讓你睡著!很多催眠甚至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的。”

“不能睡著嗎?那為什麽叫催眠?”王勇睜開眼睛,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薩巍。

“所謂的催眠是指要弱化被催眠者的意識,而並非是讓被催眠者睡上一覺。”

王勇撓了撓後腦勺,“還是不太懂。”

薩巍一笑,伸出了五個手指,“請你來看看我的手上有什麽?”

“戒指。”

“還有呢?”薩巍的眼神直盯著王勇,語氣變得異常柔和。

此時,王勇已經不再說話,隻是眼睛直勾勾的與薩巍的目光相對。

這麽快?胡玉言意識到此時的王勇已經被催眠了。

“你穿著一身高級的防彈背心,任何傷害也不會傷及到你!”薩巍圍著王勇走了一圈。王勇也跟著她轉了一圈,眼神從沒有離開過她的眼睛。

“壞了,王勇這小子犯花癡病了!”不知道是誰來了這麽一句,台下的刑警們哄堂而笑。但是這樣的幹擾並未影響到王勇繼續轉圈,直到薩巍停了下來。

這時,薩巍從口袋裏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鐵盒,她打開鐵盒,取出了幾根針灸治療時用的銀針。

隨後的動作,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薩巍徑直將針插在了王勇的右臂上。

一根、兩根、三根

剛才還一片起哄聲的警員們,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在等待著王勇的反應,一般在這個時候,再硬氣的漢子,也會叫出聲來。

但是,王勇什麽反應也沒有,還是傻傻地站在那裏,眼神呆滯。

這時,連剛剛還在一邊事不關己,悠閑地喝著咖啡的大周,都已經把咖啡杯放在桌麵上,全神貫注地觀看這場催眠表演。

邢振譽再次舉起手來,“請問那位催眠列車司機的人,是不是就在列車上呢?”

薩巍搖了搖頭,“如果是一位優秀的催眠師,他的催眠術完全可以在你身上駕馭很長的一段時間。”

“到底有多長呢?”邢振譽緊追不舍地問道。

“短了會一小時,幾天,長的話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都活在催眠之中。也就是說如果被這樣的催眠師催眠了,那麽你終生將成為他的傀儡。一旦你的意識被催眠師控製,他想要操縱你的時候,甚至不用和你麵對麵,隻要給你打個電話,或者暗示你在什麽時間需要幹什麽就可以了,我再給大家做個示範。”薩巍很明白,許多人可能對自己剛才說的話並不理解。

薩巍在王勇的耳邊耳語了兩句,然後又將手在他的眼睛邊上晃了晃。

“好了,我現在離開這個房間,這位警官會按照我設定好的劇情去做一些事。”說完,薩巍便走到了門口,打開門後,微笑衝所有的警員搖了搖手,然後隨手關上了門。

當碰門聲響起的那一刻,王勇像是一個剛充完電的機器人一樣,又重新運動了起來。他先將自己右臂上將針一根根的拔下來。

每拔下來一根,在場的所有警員都替他疼一下,但是王勇卻仍舊一點表情都沒有。

接著更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他又一根根的把針插回到了右臂上去。而王勇依舊神情呆滯,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

然後他走到了大周的身前,將在桌子上的保溫瓶拿了起來,將大周眼前的咖啡杯再次斟滿。然後,他放下保溫瓶,又走到了邢振譽的跟前,他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礦泉水瓶子,瓶子裏還剩下大半瓶礦泉水。

王勇先是打開了瓶蓋,然後大口大口地把水喝進了嘴裏,最後讓人驚奇的動作產生了,他把剩下的小半瓶礦泉水,直接潑向了邢振譽,毫無防備的邢振譽從臉到警服全部都被澆濕了。

毫無防備的邢振譽摸了摸臉上的水,憤怒地衝王勇吼道:“老王,你成心的,是不是?”說著便抓住了王勇的手臂,使勁地搖晃著他,但是王勇的表情此時仍舊保持著呆刺激滯的狀態,任由邢振譽如何刺激,他都無動於衷。

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了,“不要白費力氣了,你是無法讓他醒過來的。”

薩巍再次走進了會議室,她輕輕地走到了王勇的麵前,拇指和無名指輕快地交錯了一下,一個響亮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

王勇突然間表情恢複了正常,他看到眼前的狼狽不堪的邢振譽,露出了嘲笑的表情,“小邢,你怎麽變成落湯雞了!哈哈哈,真有意思。”很快,他感覺到胳膊上的一陣陣劇痛,“哎呦,痛!”

“啊!啊!隊長,這是什麽啊,怎麽會在我的胳膊上!”王勇疼得呲牙咧嘴。

“好了,大家現在都看到了,這就是催眠術,作為一個催眠師來說,這還隻是最低級的催眠術而已。隻不過是控製人類最基本的機能和行動。”薩巍隨後舉起了三個文件夾,“這是最近發生在貴市三起大案的資料,我想這幾天就是這麽幾起案件鬧得大家不得休息,我現在可以負責任的告訴大家,這三起案件全部和催眠術有關,而且就我多年的研究顯示,這三起案件的催眠術的手法,都出自一個人之手。這個家夥的催眠術等級很高,現在各位警官要麵對的敵人是一個極其邪惡,也極其危險的邪惡催眠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