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終極智者,司馬懿的來去匆匆2

司馬懿故意不談軍事,和來使聊起了家常,問道:“諸葛公起居如何,一天吃多少糧食啊?”使者說:“三四升。”然後司馬懿又問使者:“政事如何?”使者說:“丞相天天政務都要親自過問查閱。”

使者走後,司馬懿不無興奮地對旁邊的將領說道:“我看這諸葛亮快要不行了。”飯量是判斷一個人健康與否的重要標準,諸葛亮每天都要承受巨大的工作量,卻吃得很少,這說明他現在已經非常虛弱了。

蜀國曆建興十二年(234年)八月,諸葛亮於五丈原去世,臨終前他將身後事托付給了蔣琬。據孫勝的《晉陽秋》記載,諸葛亮死時,有一顆赤色巨星自東北向西南劃過蒼穹,墜於蜀軍軍營。

蔣琬依照諸葛亮的遺計秘不發喪,整軍後退。當地百姓見蜀軍撤走,向司馬懿報告,司馬懿出兵追擊。蜀將楊儀返旗鳴鼓,做出回擊的樣子,司馬懿以為中計,急忙收軍退回。

第二天,司馬懿到諸葛亮營壘巡視,發現這裏已經人去營空,看到了諸葛亮營盤的整體布置,司馬懿不禁感歎:“諸葛亮真是天下奇才!”

隨後,司馬懿下令快速追擊蜀軍,辛毗這個死腦筋依然持著仗節在門口攔阻,認為諸葛亮生死尚未確認,不能違背皇帝旨意前去追擊。

司馬懿說道:“一個軍事家所看重的是軍書密計、兵馬糧穀,這兩種東西蜀國營寨中到處都是,你見過有人把五髒捐出去了,卻還活著的嗎?還不快追等什麽!”

一切都如諸葛亮所料,司馬懿聽辛毗的是因為他知道那時不該出兵,當司馬懿認為該出兵的時候,辛毗根本攔不住他。

司馬懿知道關中地上多蒺藜,特意派三千士兵腳穿平底木屐在大軍前行走,令蒺藜都刺在木屐上,然後再命大軍馬步並進。一直追到赤岸,這才得到諸葛亮的確切死訊。司馬懿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說:“我能料到孔明生前所想,卻不能料到他死後所做啊!”

曆時七年的諸葛亮五伐中原之戰結束了,現代很多學者都在抱怨諸葛亮戰略上的失誤,非要以一州之地強攻中原,縱使竭忠盡智,終因實力懸殊而難以實現其戰略目的。

其實,這還有必要嗎?諸葛亮沒有《三國演義》中說的這麽神,空城計之說也無曆史依據,就像魯迅說的,《三國演義》“狀諸葛多智而似妖”。不過我們也沒有必要走到另一個極端,把諸葛亮貶得一文不值,因為就當時的狀況來說,也不會有人比諸葛亮做得更好了。

曆史上無論勝敗留下的隻有英雄的足跡,我們不妨把諸葛亮和司馬懿的對決看得浪漫一些,把這場戰爭看成三國兩位頂尖智者的比拚。

諸葛亮贏得了戰術上的勝利,而司馬懿取得了戰略上的勝利,他們都用自己的堅持完成了各自的使命。不過生命的終結意味著一切的結束,如果非要給二者定一個輸贏的話,那麽隻能說司馬懿贏在了時間上,生命的延續永遠都是最後的勝利。

一場驚心動魄的王牌大戰結束了,司馬懿已經再無敵手,正當此時,一係列問題卻撲麵而來。

平定遼東

青龍三年(235年),司馬懿升任太尉。

曹睿此時想諸葛亮死了,你司馬懿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幹脆替我再解決個實際問題吧。

這個問題就是遼東問題,前邊講過,東漢末年軍閥混戰時,公孫度據有遼東。這個割據勢力對曹魏政權虛與委蛇,時叛時降,保持著半獨立的地位。公孫淵繼為遼東太守後,對魏更加不遜。景初元年(237年),原魏遼東太守公孫淵背叛魏國,自立為燕王,置列百官,定都襄平(今遼寧遼陽)。

由於之前與蜀國和吳國的戰爭不斷,而遼東沒有對中原形成致命的威脅,所以曹魏一直沒有徹底解決遼東問題。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諸葛亮都被司馬懿給活活耗死了,蜀國在短期內基本不可能再次出擊了。曹睿很明白,現在是收拾公孫淵的最好時機。

景初二年(238年)正月,魏明帝曹睿召司馬懿回京,命他率兵討伐遼東。

曹睿問司馬懿:“司馬公你來猜猜公孫淵會用什麽樣的計策呢?”

司馬懿笑道:“他如果棄城而逃,是上計。據遼水以距大軍,次計。坐守襄平,那就是在等著我去生擒了他。”

曹睿問:“司馬公怎麽會有這樣的判斷呢?”

司馬懿回答道:“惟有明智的人才知道彼此的實力,通過放棄而取得勝利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我想憑公孫淵的能力不會想到這些的。我們現在勞師遠征,他肯定以為我們不會打持久戰,所以也想學我們與蜀對陣時的諸葛亮采取的戰術,距遼水死守。這是下下策。”

司馬懿的意思很明白,打仗要注意天時地利人和,不可能照搬其他人的戰鬥套路。遼東和隴中不一樣,遼水周圍是開闊的平原地區,進攻要比防守容易得多,所以在這裏實施保守的戰術是非常吃虧的。再加上公孫淵在戰鬥力上本來就不占據優勢,又怎麽可能依靠頑強的防守戰勝強大的司馬仲達呢?

曹睿又問:“你需要多少時間?”

司馬懿回答:“去一百天,回來一百天,攻破敵軍一百天,再用六十天休息,一年足夠了!”

曹睿是個英明的君王,可是再英明的君王也難免會犯錯誤,曹睿也不例外。戰勝蜀國和吳國之後,魏國在軍事地位上取得了空前的優勢,開始大修宮殿,以至於民怨很大,如今又要征討遼東,這筆錢肯定又要轉嫁在百姓頭上。

司馬懿臨出征前勸曹睿說:“當年周公旦造洛邑,蕭何造未央宮,現在您的宮室未備,那是臣的責任。可是河北百姓困窮,徭役沉重,這樣下去必然不會有好結果,希望您先把建造宮殿的事放一放,先把遼東的事解決完了再說。”

曹睿是否采納了司馬懿的建議已經不那麽重要了,能在最高統治者麵前為百姓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想司馬懿絕不是個白臉的奸臣。

司馬懿以牛金、胡遵為將,率步騎四萬,從許都出發,經孤竹,越碣石進至遼水附近。

公孫淵這才知道魏國這次是來真的了,馬上給孫權發信求救,孫權看到公孫淵的信心中暗自好笑,遼東離東吳實在是太遠了,而且很明顯已經是一枚死棋。可孫權也不好駁了公孫淵麵子,於是鄭重其事地回信給他:“司馬懿善用兵,所向無敵,諸葛亮都被他耗死了,我真為兄弟你擔憂啊!”隨後命令軍隊在吳、魏邊境上溜了一圈,算是聲援了這位遠在遼東的難弟。

對於東吳的消極表現,公孫淵還沒有來得及發怒,就有一件天大的好事降臨了。適逢連降大雨,遼水暴漲,很多地方的水有數尺深。

這是洪水的前兆,麵對這種情況,驚懼之情彌漫了整個魏軍軍營,很多人都打起了退堂鼓,想要遷營。麵對洪水的威脅,司馬懿表情堅定,下令有敢言遷營者斬。不過還真有不怕死的,都督令史張靜繼續在司馬懿麵前嚷嚷還是遷營比較好。

司馬懿一聽拍案而起:還真有這出頭鳥,拉出去給我斬了!諸將剛想為張靜求情,司馬懿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諸將沒敢再說話,眼看著劊子手把張靜的腦袋獻了上來。

在襄平(今遼寧遼陽)的公孫淵見大水來了,乘雨出城,打柴牧馬,安然自若,這分明是挑釁,魏國諸將請求出擊,司馬懿不同意。

司馬陳圭問司馬懿:“上次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一個半月就拔了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卻進攻緩慢,這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啊!”司馬懿解釋說:“孟達雖然兵少但是糧食多,那時我們的軍馬是孟達的四倍,但是我們的糧草卻勉強夠一個多月的,又怎麽能不速攻呢?可現在是賊眾我寡,賊饑我飽,現在水雨阻住了我們的去路,即便我們想打,條件也不允許。我們這次遠道而來,不怕公孫淵來攻打我們,倒怕他趁機跑了。現在,公孫淵糧草快沒了,而我們對他的合圍尚未完成,這時發起進攻的話,我真怕他跑了。打仗是詭道,因事而變,沒有定律。公孫淵憑借大雨相助,雖然忍著饑餓,卻不肯逃走,我們沒有必要現在為了點蠅頭小利把他逼走了,不然的話再想抓他就難了。”

司馬懿故意示弱,不肯進兵,令公孫淵徹底放下心來。朝中聽說遼東雨大敵強,不少人請求召還司馬懿。還好曹睿是個明白人,說道:“司馬懿臨危製變,擒公孫淵指日可待。”

麵對這樣的君臣,連老天都開眼了,不久雨停了,水也漸漸退去了。

公孫淵急令大將卑衍、楊祚等人率步騎數萬依遼水圍塹二十餘裏,堅壁高壘,阻擊魏軍。

公孫淵的每一步棋都在司馬懿的計算之內,對手不是諸葛亮,司馬懿不免覺得索然無味。不過既然玩了,那就多玩一會兒,爭取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

司馬懿采用聲東擊西的戰略,先是多張旗幟,做出魏軍人馬眾多的假象,再對公孫淵的堡壘進行佯攻,把遼東軍團主力全部吸引到南線上來。

與此同時,魏軍的主力已經悄悄渡過遼水,進逼遼東軍的營寨了。司馬懿令部將不要攻擊營寨,而是繞過去直取公孫淵的老巢襄平。

魏軍部將不解,紛紛詢問司馬懿:“不攻擊敵人的營寨,卻繞到敵人後方去,這可是很傷士氣的打法,我們又不是打不過他們。”

“公孫淵堅營高壘,就是想拖住我軍主力。用主力攻擊他,正中了他的下懷,但此時他們的主力都在南線了,老巢必然空虛。我軍直指襄平,公孫淵肯定會來救援,到那時我們在他們回軍的路上攔截,就有了勝利的把握。”司馬懿對諸將解釋道。

其實再怎麽說這都是一場非常危險的戰爭,因為司馬懿是孤軍深入,這也是兵家的大忌。萬一公孫淵發動襄平和遼水邊大營的兵馬對司馬懿軍來個夾擊,勝負還真不好說。

但是這樣打,不是因為司馬懿被勝利衝昏了頭腦開始自負起來,而是因為知道這支遠征軍就是日後平定吳、蜀的主力軍。如果連遼東都無法攻克的話,那麽何談統一天下呢?

公孫淵果然放棄了圍塹堡壘回軍救援襄平,司馬懿督軍回首山(今遼寧遼陽西南)以逸待勞,迎戰敵援軍,並對諸將說:“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有失。”

部將各個驍勇,三次衝鋒下來,遼東軍慘敗,司馬懿見戰局已定,立即向襄平進擊,很快完成了對襄平的包圍,晝夜不停地強攻。

襄平雖然兵少,防守卻極其堅固,公孫淵被魏軍擊敗後,率領少數戰將和兵馬從小路退入了襄平,欲與此城共存亡。

可是,司馬懿料定的事情,很快成了公孫淵的噩夢,城內糧盡,戰死和餓死的士兵躺了一地,遼東名將楊祚等人投降。巧合的是此時一顆流星自城西南向東北劃過,墜落在梁水附近,襄平城中的官兵越發恐懼起來。公孫淵也很驚懼,他派相國王建、禦史大夫柳甫請求解圍,答應司馬懿自己要麵縛(兩手反綁於背而麵朝前)歸降。

司馬懿沒給公孫淵一點麵子,下令斬殺了王建、柳甫,並發布檄文嚴責公孫淵:“當年楚鄭列國,鄭伯肉袒(**上身)牽羊而迎。你公孫淵自立為王,位則上公,就派王建、柳甫這兩個老眼昏花的老頭來談判,必然會傳錯話,所以我把人給你殺了。你若有意繼續談判,派個年輕點能拍板的人來。”

公孫淵又派侍中衛演來請降,並想定個時間送個人質過去,以表示誠意。司馬懿笑著對衛演說:“打仗這事,無非是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走不了就是投降或自殺。你讓公孫淵現在就拿繩子把自己捆上,然後親自到我這裏投降,不肯投降就和我決一死戰,沒必要送人質來。”

看來打馬虎眼是不行了,公孫淵就想從城南突圍,司馬懿故意在這裏留下了破綻,為的就是把公孫淵引出來,而今老虎出洞了,司馬懿縱兵追擊,公孫淵戰死在梁水(今太子河)邊星落之地。

公孫淵是三國時,除蜀、吳外,曹魏最後收拾的諸侯,曹魏為統一中國走出了蓄勢的最後一步。

殺死公孫淵後,司馬懿做了與曹操在徐州所為相同之事——屠城。

襄平被攻陷後,司馬懿屠戮城中十五歲以上男子七千多人,並收集屍體築造京觀(京觀是古代戰爭中勝者為了炫耀武功,收集敵人屍體封土而成的高塚)。而後把公孫淵所任公卿以下一律斬首,殺死將軍畢盛等二千多人。

襄平屠城,司馬懿隻是為了把遼東人的抵抗意誌徹底摧毀,還有一點就是自己也沒有多餘的糧食分給這些人。屠城是殘忍的,可是還好,遼東算是徹底的穩定了。

司馬懿對遼東的四萬餘戶、三十多萬人口,重新進行了人口普查,把結果上報朝廷。

當時遼東已進入冬季,許多魏軍還穿著單衣,士兵們紛紛找司馬懿乞要襦衣(官方的一種儀式用的服裝),可司馬懿就是不給,他的理由是“襦者官物,人臣無私施也”。不過司馬懿並不是不管這些寒冷的士兵,他上奏朝廷,解除了一千多名六十歲以上士兵的兵役,將他們遣送回鄉,人少了衣服自然就富裕了。

恰好用了一年的時間,遼東問題被徹底解決了。《三國演義》詳細描寫了諸葛亮如何七擒孟獲,卻把司馬懿遠征遼東(《三國演義》第一百零六回)的過程一帶而過,這無疑是一種遺憾,以本章內容把司馬懿征遼東的故事展現給大家,也是想彌補這種遺憾。

魏明帝曹睿派使者到薊犒勞部隊,增司馬懿食昆陽縣,前後共二縣。本來朝廷讓他直接去鎮守關中。但當司馬懿到達白屋時,有詔書召他火速回京,三日之間,詔書竟然五至。司馬懿知道曹睿那裏一定出現了什麽變故。

曹睿給司馬懿最後一道詔書是他親筆所寫:“你快來,不用稟報直接到我的後宮來,我要見你!”

第三次托孤

時常想起西方婚禮上神父對新郎新娘說的一句話:“無論貧窮與疾病,無論困難和挫折都不能把你們分開,直到死亡。”

一段好的婚姻是這樣,而一對好的君臣又何嚐不是如此?

齊桓公和管仲,秦始皇和李斯,劉邦和張良,當然還有本章的兩位主人公曹睿和司馬懿,都是如此。

曹睿和司馬懿這對君臣組合在三國後期堪稱完美,他們君臣合作贏得了無數大小戰役,卻無法戰勝死亡的威脅,曹睿突然病倒了。

早在征討遼東的時候,司馬懿就常常夢見曹睿枕在他膝上對他說:“你看看我的臉。”每當曹睿抬頭的時候,司馬懿就驚醒了,因為曹睿的麵色極其難看,有著死人一般的臉色。

見到曹睿的詔書,司馬懿心知不好,乘追鋒車晝夜兼行趕回許都。

司馬懿剛到許都,早就等候在那裏的侍從徑直帶司馬懿來到嘉福殿內禦床旁邊,司馬懿見到了曹睿淚流滿麵,輕聲詢問曹睿的病情。

曹睿吃力地搖了搖頭。他拉著司馬懿的手,眼睛卻盯著站立在一旁的太子曹芳,然後對司馬懿說道:“我想將身後之事托付給愛卿,我真怕見不到你了,現在能當麵跟你說這些話,我也算死而無憾了。請你和曹爽共為顧命大臣,一同輔佐少主。”

說完,曹睿便撒手人寰了,時為景初三年(239年)正月。我們不妨大膽推斷一下,如果曹睿能夠多活幾年,恐怕三國的統一要大大提前,晉朝也就不可能形成了,而整個曆史都將被改寫。可是這又有什麽辦法呢?死亡永遠是難以逃脫的。而對於司馬懿來說,這已經是曹氏對他的第三次托孤,自此之後,曹氏江山的未來就完全依托在了他和曹爽的身上。

曹爽,字昭伯,年輕時就以曹氏宗親和其穩重的言行聞名。曹睿登基之前,曹爽和曹睿就是鐵哥們,曹睿當了皇帝後他更是深受器重。

曹芳即位時年僅八歲,司馬懿與大將軍曹爽一起輔佐少主。司馬懿任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和曹爽各統精兵三千人,共執朝政。可曹爽擁有帶劍上殿的殊榮,這是司馬懿所不具備的。

曹爽是個十足的笑麵虎,他表麵上對司馬懿非常尊重,實際是想把司馬懿踢到一邊,獨攬大權。所以曹爽先是向曹芳進言,改任司馬懿為大司馬。隨後又鼓動朝臣對曹芳說,以前大司馬有好多都死在任上,這職位不吉利,怎麽能給司馬懿這樣的功勳老臣這樣的官職呢,曹芳於是任命司馬懿為太傅。

太傅這個職位基本上就沒有什麽實權了。曹爽由此順利架空了司馬懿,自己當了魏國的NO.1。

司馬懿不可能不知道曹爽在排擠他,但是他既不憤怒,也不著急。司馬懿心中有數,曹爽並非統帥之才,現在曹魏還不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時候,吳、蜀未滅,他就永遠不會失業。

正始二年(241年)四月,孫權分兵四路攻魏。前邊說過,孫權是個十足的欺負“小孩”的人,曹操死了他來打曹丕,曹丕死了他來打曹睿,現在曹睿剛死他又來打曹芳。

當初的三國三大雄主中,曹操和劉備已經去世了快二十年,隻有孫權還活得好好的,而且大有越活精神越旺盛的意思。當年的壞小子,現在已然變成一個老油條。

衛將軍全琮率軍數萬出淮南決芍陂(今安徽壽縣南)之水,威北將軍諸葛恪(諸葛瑾的兒子,諸葛亮的侄子)攻六安(今安徽六安東北),前將軍朱然、孫倫攻樊城(今湖北襄樊),大將軍諸葛瑾攻祖中(今湖北南漳蠻河流域)。

這四處個個都是戰略要地,從這種進攻的態勢上,我們看到了孫權在軍事上的成熟和眼光上的深遠,他已經做好了從南向北統一中國的準備。

事態已經變得十分緊急,這四處要地如有一處失守,後果將不堪設想。而魏國的朝中的大臣們卻不這麽想,因為這些年,無論是蜀中的諸葛亮,還是東吳的孫權,都沒有直接威脅到魏國的腹地,而這幾處既然是戰略要地,自然有重兵把守,外圍工事、城池一定也是極為堅固。所以大部分人都認為,吳軍遠來打攻堅戰,用不了幾天就會疲憊,到那時他們定會不攻自破。

司馬懿對魏國朝內這種自滿情緒非常擔憂,便對這些持樂觀態度的人說道:“你們這些人,邊關正在遭受強敵的圍攻,可你們卻能安坐廟堂之上,疆場上一旦有所變化,你們的心馬上就會開始動搖,這是社稷之憂啊!”

事情果然同司馬懿預見的一樣,六月,四地的戰報如雪片一般飛來,之前還滿不在乎的大臣們,都急得坐立難安。

司馬懿不想再跟朝中那些隻會嘴把式的大臣們白費口舌,二話不說率軍出征。有時候,隻有行動才能擋住別人的質疑和口舌。

六月南征,對一支北方軍隊而言是非常具有挑戰性的,因為此時正是南方酷熱難當,且最為潮濕的時候,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桑拿天。

司馬懿決定先解樊城之圍,他不願在這樣的天氣下行軍,所以先派輕騎兵快馬來到襄樊戰場。朱然一聽司馬懿的騎兵到了,竟然嚇得按兵不動,帶來的軍隊統統偃旗息鼓,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見朱然如此不堪,司馬懿命令後續部隊加緊休整,並在當地招募鄉勇。

魏軍見吳軍掉頭就跑,都有點茫然,這也跑得太快了吧,是不是陰謀呢?前邊有埋伏?司馬懿搖了搖頭,沒有這樣設埋伏的,因為前方沒有可以設伏的地方。一場萬人的長跑大賽開始了,前邊是吳軍拚命地跑,後邊是魏軍玩兒命地追。在三州口(荊、豫、揚三州之接合處),魏軍終於追上了吳軍,其實隻差一點吳軍就可以上船逃回到江東去了。

經過一番廝殺,吳軍丟下萬餘具屍體狼狽上船,倉皇而逃。經此一戰,吳軍船艦物資損失甚多,吳國的有生力量徹底被摧毀,自此之後,吳軍再也沒能組織起對魏國的有效攻擊。而進攻六安、柤中的吳軍也因為朱然的敗退,全部無功而還。

隻有諸葛恪把軍隊推進到宛城,在這裏當上了釘子戶,周邊的魏國軍民深感不安。司馬懿心裏極其鬱悶,當年你叔父費盡氣力都沒能奈何我,現在你小子也敢來我這兒搗亂,所以就要發兵攻打諸葛恪。可是多嘴多舌的朝臣們又開始了質疑,他們認為諸葛恪占據堅城,廣有糧穀,孤軍遠攻,救兵必至,那時進退失據,魏軍未見得占得著便宜。

司馬懿對這幫目光短淺卻從來不願意思考的人說道:“吳軍隻善於水戰,現在攻下座城池來,他們其實是在觀望,他如果想發揮長處,我大軍來了,他必然棄城奔走,那樣我們就勝利了。若要是固守,快到冬季了,枯水期吳國的水軍過不來,隻能派陸軍過來,那樣的話,他們有可能打敗我們的精銳步騎嗎?這不還是我們占便宜嗎?”

於是,司馬懿在正始四年(243年)九月率軍出征。軍隊剛到達舒城,諸葛恪焚燒糧草棄城而走,宛城光複。

司馬懿的軍事上的巨大成功,讓一個人看紅了眼,這就是曹爽。雖然曹爽很會弄權,在軍功上卻和司馬懿差得很遠。所以,曹爽急於在軍事上有所建樹,這樣才能徹底解除司馬懿對自己的威脅。

吳國剛剛被司馬懿打得屁滾尿流,所以曹爽準備拿蜀國試刀。

而吳國和蜀國雖然實力不如魏國,卻可以與魏國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這是因為他們都有獨特的優勢,也就是說如果兩國沒有內亂的話,想要徹底消滅他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就和諸葛亮當年在隆中的判斷一樣,必須要等魏國有變的情況下再攻打。

可是曹爽急於立威,力主討伐蜀國,司馬懿極力反對,卻沒有得到曹芳的支持。正始五年(244年)春,大將軍曹爽出征了,目標漢中。但是,結果卻非常的糟糕,曹爽遇上的是蜀前監軍、鎮北大將軍王平。

都說“蜀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這句話其實也是後來人們對三國的一種誤解。在後三國時代,蜀中並非沒有大將,這位王平就應該算是一位蜀中名將,隻不過曆史給他留下的表演時間所剩無幾。

王平,字子均。他生於軍旅,長於軍旅,是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王平的最大特點就是他是個十足的大老粗,史載他認識的字不超過十個,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字不識一籮筐。

但是王平很聰明,還十分喜歡聽人說知識,聽人誦讀一遍《史記》、《漢書》之後,竟然就能掌握書中大意,評論也十分中肯。

一開始他是曹操的人,隨曹操征討漢中,可後來他被劉備的人格魅力深深打動,也可能是因為曹操手下大將實在是太多了,沒有他表現的餘地,所以他選擇了“轉會”。不過到了劉備陣營他才發現,雖然劉備手下將領很少,卻個個都是精英。

關、張、黃、馬、趙自不用說,諸葛亮身邊的馬謖也是一位儒將。

可街亭大戰中,王平顯示出了比飽讀兵書的馬謖更為優秀的見識。王平規勸馬謖不要在遠離水源地方紮營,馬謖就是不聽,導致了街亭大敗。而此戰王平卻指揮有方,安全撤退,他的部隊毫無損失。諸葛亮揮淚斬馬謖之後,卻見到了蜀軍中的另一位人才王平,加其為參軍,統領五部人馬。

後來諸葛亮出祁山的大戰中,王平麵對張郃的圍攻卻堅守不動,而成名已久的張郃始終不能取勝,諸葛亮這才認識到了王平的真正價值。諸葛亮病逝後,魏延叛亂,王平又立了平叛的大功,這恐怕也是諸葛亮的安排。

而這一次,曹爽率領魏國十萬大軍朝漢中而來,漢中蜀軍此時不足三萬人。當時很多蜀軍將領都認為應該退守而自保,隻有王平不同意,他竟然選擇了主動進攻,把敵人拒於門戶之外。

效果很明顯,魏軍的前鋒部隊被王平所敗,而後續的魏軍被阻於興勢,再加上魏軍後方出現了天災,軍糧供應不上,牲畜大量死亡,蜀涪縣及費禕援軍亦相繼到達,形式對魏軍十分不利。

司馬懿此時給曹爽寫信,讓他趕快撤退,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曹爽對司馬懿反感到了極點,但是沒有辦法,眼前的王平實在是難纏,幾番進攻都不曾前進一步,曹爽隻能選擇退軍。

蜀漢後期的名將鄧芝、馬忠和王平進兵截擊,魏軍陷入苦戰,好在退的早,魏軍雖然傷亡慘重,主力總算撤出了戰場。

一個是急於進攻,一個是苦苦規勸。從此以後,曹魏陣營內部曹爽和司馬懿之間的矛盾開始公開化。

正始六年(245年)秋八月,曹爽廢置中壘、中堅營,並把原屬兩營的兵馬全部交給弟弟曹羲率領,對於這種把國家武裝部隊私自劃撥到個人軍隊編製下的行為,司馬懿堅決反對,可是曹爽不聽。

事隔幾個月後,兩個人的矛盾衝突再次升級。正始七年(246年)春正月,吳兵入侵柤中,有萬餘家百姓為避吳兵北渡沔水,司馬懿認為沔南離吳國太近,倘若百姓奔還,還會引來吳兵,應該讓他們暫留北方。可曹爽不同意,他說:“現在不能修守沔南而留住百姓,百姓日後也會跑的,讓百姓留在北方絕非長策。”司馬懿則說:“事情不能這麽理解。任何人有安全的地方可以呆著就是安全的,如果所處的地方都不安全那肯定是處於危險之中。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是防禦的重要元素,不能沒有預判。現在假設吳軍派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一萬人再次出擊柤中,我們將派誰去救援這些百姓呢?”曹爽依舊不從,驅令這些百姓回到沔南。吳兵果然擊破柤中,而沔南所失百姓,數以萬計,這都是曹爽的錯誤判斷導致的。

這幾次大的決策,曹爽堅持著“兩個凡是”的原則,凡是司馬懿作出的判斷全部不同意,凡是司馬懿提出的不同意見一律不接受。可現實一次次給曹爽響亮的耳光:凡是司馬懿說的話都是對的。人做錯一件事情不怕,可怕的是有的人一輩子隻做錯事,曹爽就是這麽個人。

司馬懿這次實在是看不過了,自己苦心在前線打拚多年所積蓄的這點優勢,差不多都快讓曹爽耗盡了。先輸給蜀國,後又吃了吳國的虧。這樣的形勢會使魏國統一天下變得越來越有難度。

司馬懿決定用自己的方式結束這一切,他想了很長時間,還是用自己最擅長的方法吧。

忍無可忍

正始八年(247年),曹爽開始了他的行動,一切跡象都表明他要篡權了。

先是他的三個心腹何晏、鄧揚、丁謐三人密謀(《晉書?宣帝紀》:時人為之謠曰:“何、鄧、丁,亂京城”),把郭太後遷到永寧宮(標準的冷宮),然後派親信監視小皇帝。劉放、孫資、孫禮、盧毓等有權力的大臣相繼被排擠或罷黜。曹爽徹底鏟除太後和外戚集團的勢力,然後開始利用職權排擠司馬氏的勢力。

一時間,曹爽兄弟專擅朝政,掌握禁軍,朋黨林立,擅改祖製,曹爽一黨不可一世。

麵對曹爽的步步緊逼,司馬懿竟然又病了,這已經不是司馬懿第一次在關鍵時刻病倒了,所有人都知道司馬懿這病是裝的,曹爽也不例外。

可是曹爽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太自負,他管不得司馬懿是真病還是假病,在他的心中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我要當皇帝。

此時曹爽的衣食和儀式排場幾乎和皇帝相同,皇宮禦用尚方器物都被他當成自己的東西搬到了家裏。更要命的是正始九年(248年)三月,黃門張當私自把內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送給曹爽,這十一個人可都是曹睿的女人。

曹爽和曹睿名為君臣兄弟,實為最要好的朋友,都說朋友妻不可欺,曹爽是“朋友妻不客氣”,二話不說照單全收。曹睿一輩子都是睿智的,除了認識曹爽這個朋友。曹爽後來又通過偽造詔書的形式把皇宮的五十七個才人送到鄴城,他還擅自取用太樂樂器、武庫禁兵。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除了司馬懿還擋在麵前。但是種種跡象表明,司馬懿好像又算不得什麽障礙。

司馬懿放棄了一切權力回家養病,他的兩個兒子司馬師、司馬昭都沒在掌權的重要部門任職。

司馬懿的病,無非是三種情況:一,裝的,伺機反攻;二,真的,歲數大了得病理所當然;三,裝的,理由是司馬懿不想跟曹爽玩了。

似乎哪種情況對曹爽都構不成威脅,但司馬懿是個可怕的對手,即便曹爽再自負,他也知道這是曾經和三國第一謀士諸葛亮對戰,並且在戰略上戰勝過諸葛亮的人。基於司馬懿的經曆實在是太過傳奇,曹爽還是決定派人去探探虛實。

這年冬天,河南尹李勝要到荊州任刺史,行前去拜望司馬懿。司馬懿知道事有蹊蹺,李勝很可能是曹爽派來的奸細。

司馬懿是個好演員,他被兩個侍婢扶持而坐,侍婢拿來衣服,他接不穩,將衣服掉在地上。侍婢獻上粥來,他用口去接,湯流滿襟。這一看就是活不了幾天了。

看到了司馬懿後,李勝也不由老者心生憐憫,說道:“大家都說明公舊病複發,怎麽會病得如此嚴重呢?”

司馬懿勉強對李勝說道:“我老了,快不行了。你要去並州,那裏胡人多,你要善待他們,好自為之吧,你這一走,估計咱們是再也見不到了。”

李勝心說,自己明明是去荊州,司馬懿卻認為自己要去並州,看來不隻是病入膏肓,連腦袋都已經不清楚了,對司馬懿說:“我是回荊州,不是去並州。”

司馬懿繼續打岔道:“你到並州,要努力,要自愛!”

李勝隻好繼續說道:“我是要回荊州。”

司馬懿這時才假裝聽清楚,歎了口氣道:“我老了,精神恍惚,剛才沒聽清楚你說啥,現在你要回荊州了,祝你在那裏建立功勳啊。今天與你一別,此後再難相見了。我知道自己的力量保護不了家人了,我兩個兒子司馬師、司馬昭都想和你交個朋友,這也是我的心願。”說完司馬懿痛哭流涕。李勝也長歎道:“您就放心吧!我會照顧您的家人的。”麵對這樣風燭殘年的老人,除此之外,李勝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李勝回去對曹爽說:“太傅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令人心酸啊!”曹爽知道李勝不會說謊,從此便對司馬懿放鬆了警惕。

而司馬懿早已忍無可忍,他一直在暗中布置一切,發誓一定要一舉幹掉曹爽集團。

嘉平元年(249年)春正月,曹芳離開洛陽去祭掃魏明帝的墳墓高平陵,大將軍曹爽、中領軍曹羲、武衛將軍曹訓均從行。

洛陽城竟然一個握有兵權的人都沒留,這就是曹爽,永遠這麽自負。而此時司馬懿的大兒子司馬師為中護軍,雖然掌握的兵馬不多,但是把曹爽的府邸控製起來足夠了。

曹爽兄弟走後,司馬懿突然發難,趁機走進了冷宮,見到了郭太後。

其實郭太後已經在冷宮中等了司馬懿很久了,她知道司馬懿絕對不會看著曹爽奪權叛亂坐視不管。在得到了郭太後的同意後,司馬懿立即率兵控製京都,並包圍了曹爽的府邸。

曹爽府中的鎮守之人是大將嚴世,他在高樓之上見司馬懿等人率兵圍住曹府,馬上準備發射弩箭,部將孫謙拉住了他的袖子說道:“事未可知!”

這話有兩種理解,第一種是說,還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麽事呢?你射箭幹啥?第二種是說,曹爽和司馬懿之間誰勝誰負現在還不好說,你射司馬懿的話,要是他勝了你怎麽辦?

這從側麵說明了一個問題,曹爽並不得人心,就連守護在他府邸的人都不是他的心腹。

而此時朝中的大司農桓範用計出城向曹爽通風報信,司馬懿素知這桓範是個人才,頗有智慧,便對蔣濟說道:“智囊走了!”

蔣濟笑道:“桓範是很有智慧,可是像曹爽那樣的駑馬隻會吃棧豆這種簡單的食物,他不會重用桓範的。”

司馬懿來不及回味蔣濟的話,因為走了一個桓範並不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還有更多的大事等著他去做呢。他馬上召司徒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管領曹爽軍營,對他說:“君為周勃(西漢平滅諸呂叛亂的功臣)。”對司馬懿的信任高柔感動不已。

這封信很顯然不是給曹芳,而是給曹爽看的。信寫得很有學問,司馬懿想對曹爽說的話都在裏麵了:第一,我司馬懿沒病,活得好好的,而且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第二,你的惡行我統統知道,趕快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第三,別以為握著小皇帝就能怎麽樣,我手裏也有太後的旨意。總之你曹爽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投降吧。

曹爽當然沒有這麽容易投降,看到司馬懿的奏章後,他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隨後扣下奏章,私自把曹芳帶到了伊水之南,征發屯兵數千人以自守。

曹爽的忠實粉絲,從洛陽逃出來的大司農桓範勸曹爽挾持皇帝到許昌去,發文書征調天下兵馬勤王。這個主意其實是非常高明的,當時的伊水之南並無城池,也沒有牢靠的後方,而曹爽所擁有的優勢隻有小皇帝曹芳。許都是曹氏的老家,又是多年的帝都,城防很好,易守難攻,把這裏作為後方,可以成為很好的依托。

可曹爽不肯依計而行,原因是他的兵實在是太少了。此刻他終於低下了高傲的頭,派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去見司馬懿,企圖與司馬懿達成諒解協議。

司馬懿痛罵了曹爽的罪行後,告訴這二人回去讓曹爽速來認罪服法,又派曹爽的親信殿中校尉尹大目去對曹爽說,朝廷隻是免他的官職罷了,快來投降吧。

曹爽把司馬懿的奏章給曹芳看,請皇帝下詔免去自己官職,隨皇帝進入京城。曹芳年紀尚小懵懵懂懂,曹爽說的全部照辦。

曹爽兄弟一回府即被司馬懿兵馬包圍,司馬懿在曹爽府宅四角修造高樓,派人在樓上密切監視院內動向,曹氏兄弟就這樣被軟禁了起來。

雖然被軟禁,但曹爽兄弟的小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生活用度一應俱全,司馬懿還特意送去糧食以示安慰。曹爽滿以為司馬懿放過了自己,可是沒過多久,司馬懿就以謀反的罪名殺曹爽及其黨羽何晏、丁謐、鄧揚、畢軌、李勝、桓範等,並滅三族。

殺曹爽這件事情很多人都認為是司馬懿想搶班奪權,借機為篡權做準備,其實這並不是司馬懿的真實想法。無論怎麽說曹爽也是曹氏的貴族,曹家自家人的事你們外人管得著嗎?況且,曹爽造反叛亂也沒有確切證據,司馬懿你憑什麽處置他。

誅殺曹爽這件事,怪不得司馬懿心黑手狠,怪就怪曹爽得罪的人太多,曹爽集團與朝中各派係都有矛盾。參與廢黜曹爽的有司馬懿集團和郭太後、蔣濟等各大派係的代表。曹爽把所有人都逼上了絕路,人們為求自保,隻好反擊。

這就沒辦法了,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

曹魏的軍政大權從此完全落入司馬懿手中,這也為司馬氏取代曹魏奠定了基礎。同年二月,曹芳任命司馬懿為丞相,增繁昌、鄢陵、新汲、父城為其封邑,前後其計八縣,食邑二萬戶,特許奏事不必通報。

司馬懿很聰明,他知道現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如今他大權在握,沒必要爭這些虛名,於是辭去丞相之職。十二月,曹芳詔命司馬懿加九錫之禮,朝會可以不向皇帝下拜,司馬懿還是不肯接受。

眼前是少不經事的小皇帝曹芳和一副曹爽留下的爛攤子,司馬懿隻能選擇把這副擔子扛在肩上。可是在是否要取代曹氏的問題上,司馬懿其實並沒有多想,一切順其自然吧,這個世界上強勢必將取代弱勢,這是必然,即便人類有再多的規矩,也無法改變這種規律。

司馬懿的不明確又給了野心家機會,嘉平二年(250年)春,曹芳命司馬懿在洛陽立廟。司馬懿久病,不任朝請,每遇大事,曹芳都要親自到他府中去征詢意見。兗州刺史令狐愚和太尉王淩見曹芳實在是不堪大任,而司馬懿又久病不起,所以就想謀立在壽春的楚王曹彪為帝。

不久,王淩叛亂事發,司馬懿不顧重病,率軍討伐王淩。王淩見大勢已去,自縛而來,五月,王淩到項城,絕望中服毒而死。司馬懿進軍壽春,凡是參與王淩之謀的人一律誅滅三族。司馬懿還派人挖了令狐愚的墳墓,在附近的街市上剖棺暴屍三天,然後燒掉令狐愚的印綬、官服,將其裸埋土中。司馬懿把楚王曹彪也殺了,並把魏之王公全部拘捕,放置鄴城,命有司監察,不準他們互相交結往來。

司馬懿借此機會將曹氏諸王的勢力悉數剪除,而後辭去了相國、郡公職務。此時的司馬懿就像一支燃燒許久的蠟燭,掙紮良久,終於油盡燈枯。嘉平三年(251年)八月,司馬懿離世,享年七十三歲,諡文貞,追封相國、郡公。

司馬懿這一生雖然漫長,但是也是短暫的,因為他好像隻做過一件事情,那就是幫助曹操統一天下,而當他每一次看到曙光的時候,卻總會讓他失望。

生命對與司馬懿來說是那麽的短暫,曙光他總能看到,卻從來不曾見過豔陽高照。司馬懿來去匆匆,他為三國的最終統一,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三國亂世就像是一場好的足球賽,連裁判看的都不願意吹響那聲終場哨。

這對司馬懿來說是最為遺憾的,他隻能帶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屬於他的時代,而遺憾歸遺憾,曆史總會給這位英雄一個最為公平的評價。

司馬懿的悼詞:

我認為司馬懿不是奸臣,也不是陰謀篡位者,他一生忠於曹氏,背叛曹氏的事都是他的子孫幹的。

司馬懿和曹操不一樣,曹操的上麵一直是那個無用的漢獻帝,而司馬懿的上邊是曹操、曹丕、曹睿。即便是最不堪的曹丕,也不糊塗,他們都把權力的重心牢牢抓在了手中。司馬懿就算有篡位之心,也沒有機會。

但是詭詐的曹操仍舊看出了司馬懿對於曹氏的隱患,《晉書?宣帝紀》上說,曹操知司馬懿“有雄豪誌”,而曹丕也知道,所以他在彌留之際才會說出那樣糊裏糊塗的話來。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世界總是在變化的,允許曹氏取代漢室,就允許司馬氏取代曹氏。我想曹操是明白這樣的道理的,即便自己再英明,也不可能把後麵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所以,隨之去吧。

在司馬懿心中也是如此,他為曹魏辦的事情實在太多,而且哪件都很重要,在他的性格中有隱忍且又狠毒多變的特點。但是他有篡奪曹氏政權的想法,我覺得那最起碼是曹睿死後的事情了。

而他對司馬氏取代漢室所持的態度也是順其自然,因為無論誰做皇帝,中國的統一,才是最終的目標,他有意無意為中國的統一所作的努力,也有意無意的為司馬昭、司馬炎日後建立晉朝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在東晉的時候,司馬懿的後代晉明帝在聽大臣王導說起司馬懿的創業和司馬昭的種種作為時,把臉埋覆在**大哭。這場哭泣中有悔恨先祖的殘忍,也有敬佩司馬懿創業時的艱難。

其實一個人的一生最大的成功就是得到後世的肯定,那些隻為了生前名利活著的人,擁有的其實隻是最低級的抱負罷了,隻有名留青史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而司馬懿就是這樣的人。

無論大家對他的印象如何,是他為最後統一三國亂世,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英雄之稱,莫如此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