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作繭自縛

“啪!”

豺狗子驚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曹哥的怒吼有如九天玄雷,手裏揮舞著他給的接見票,麵紅耳赤,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嚇得他即使坐在地上,雙腿也有如篩糠一樣抖個不停:“曹哥,我……我……我不是……是……是……”對即將要到來的災難的恐懼,已經使他語無倫次了。

“你不是啥?我看你就不是個人,就不能把你當人看。也怪我,最近給你的好臉太多了!看來不時常給你緊緊螺絲,你這個弦就有點鬆!”說著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打得豺狗子直翻白眼。鐵頭和川娃立馬就從**蹦了下來。虎視眈眈地圍住了他。

“不是哇,曹哥,您聽我跟您解釋,我爸最近檢查出來得了肝癌,已經晚期了。家裏的錢都拿去給他治病了,實在是沒錢呀!我真不是不想多拿點,您放過我吧!”豺狗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求道。

曹哥正要說話,號子門上的風門開了,一隻手伸了進來,手裏拽著幾個塑料袋,隱約可見裏麵裝的都是食品。

李哥趕緊一步上前,接過東西,並給那手裏塞了兩盒煙:“麻煩了啊!”李哥跟人道著客氣。那人也不說話,接過煙剛準備關上風門,李哥又叫住了他:“哎!別急,我問你個事兒。來,先抽一根。”李哥遞上一支煙點上,就和門外那人竊竊私語起來,一邊說一邊點頭。我們從號子裏也看不到臉,風門全被李哥擋嚴實了。

隻是幾句話的時間李哥就坐回來,臉色鐵青,陰沉得可怕。

這期間號裏停止了動作,一直等李哥和那人說完話,曹哥才又繼續對豺狗子說:“你別跟我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要講故事,我聽的故事太多了,我讓你解釋,就是給你騙我的機會,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你自己說咋辦?”曹哥嘴上說得厲害,但我聽得出來,他的口氣已經有點鬆動了。

“真的,真的,絕對是真的。曹哥,我要騙你,叫我爸明天就肝硬化死掉。”豺狗子也聽出點希望了,趕緊發誓,想抓住這救命稻草。

曹哥向李哥望去,意思是讓他定奪。

“你爸得肝硬化死掉,那你媽呢?”李哥看都沒看曹哥,鐵青著臉繼續問。

“我媽也死!”大概是想到極有可能過關了,豺狗子喜出望外,恨不得誓再發的毒點,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你咋不去死!”李哥實在忍不下去了,一躍而起,一腳甩在豺狗子頭上,踢了他個大馬趴。隨即騎在豺狗子的身上,拳頭如暴雨般砸下。一邊打一邊罵道:“這世上咋會有你這號無父無母的雜碎?你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自己耍心思不想拿錢,還騙老子,給老子死爹死媽地亂發誓,你當老子是傻子呀!你搞的那些把戲,還當老子不知道?”

我還沒見過一向相對比較斯文的李哥,癲狂若斯。不過也難怪,從李哥罵他的話裏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棺材板此人,一向奸猾。因為看守所的規矩,錢是號子裏集中管理,他接見幾次後,覺得每次帶進來的錢都全部交給李哥,自己幾乎沾不到邊,心中很是不忿,他自作聰明地想:“別人老老實實地往進帶錢,那是別人傻,為啥自己不動動腦筋呢?”於是,這次接見的時候,他就不讓家裏給他上錢,隻留了五十元,想著買個日用品什麽的。回來後還撒謊,指望博得李哥同情,從而蒙混過關。誰知他到頭來還是棋差一著。

原來看守所警力有限,於是每次接見的時候,就讓勞動號子的犯人跟著一塊幫忙。所以豺狗子的一舉一動都在外勞的眼中,而外勞中又有李哥發展的關係,看守所一般是不會讓你把家裏送的吃的東西拿到後麵監舍來的,要麽有本事你在前麵吃完!於是很多號長就想了一個辦法,讓號裏的人接見後把食品放在勞動號那裏,然後乘人不備,偷偷地送進來。而號長要做的就是打發點香煙之類的,各取所需嘛!今天勞動號子把東西送來的時候,李哥一問就知道了事情的真假,故而怒火中燒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所以說在看守所,你要是指望能瞞天過海,那無異於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因為勞動號子幾乎整天圍著警察轉,消息靈通到令你發指的地步,而他們又和每個號長都有合作關係,結果就可想而知了。以前不知有多少前輩不明就裏,自作聰明,最後折戟沉沙,苦不堪言。

曹哥明白過來後,也是義憤填膺,但饒是他這樣粗暴的人,看見狀若癲狂的李哥也怕出事,趕忙招呼一夥人七手八腳地勸住,這時豺狗子蜷縮在地下,已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不行打個報告給他看下,看樣子有點老火。”曹哥體現出了與他一貫風格不相稱的小心。

“死了幹淨,這種人渣,活著隻能造糞!”李哥餘怒未消,毫不理會:“這號子要緊鍋不然要爛包!”頓了頓又說:“沒事,我手裏有輕重,不要緊。”

“李哥說得對,是要緊一下鍋了,最近我也發現一個個都有點冒標!”曹哥隨聲附和,又惡狠狠地對小鳥說:“還不自己紮到牆上,等什麽呢?”

小鳥哭喪著臉,走到牆跟前彎下腰去,雙腿並攏繃直,背部緊緊地抵在牆上,雙手也高高舉起挨在牆上——這個姿勢,俗稱‘紮飛機’是看守所裏體罰人最常見的一種。

曹哥又接著大吼一聲:“棺材板!你還要讓我請你是吧?咋,是想裝個俅迷蒙混過關嗎?”

棺材板嚇得一個激靈,嗖的一聲就從**跳了下來,剛準備和小鳥並排紮起。曹哥又發話了。

“誰給你說讓你紮在那的,你倒會找地方。會找?會找就重新自己找個地方,別讓我幫你找喲!”

棺材板很是伶俐,聞言迅速跑到牆角,緊緊靠著牆上的尿漬,一頭紮在了馬桶裏,看那輕車熟路的樣兒,也絕不是第一次了。

曹哥這才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