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十七年前的洛戰衣才十四歲,而他眼中的應天府更是美幻如夢,母親早亡的他是隨著父親到應天府居住的。他父親是個有名的鹽商,所以家境相當富裕。也因此洛戰衣能夠和一些官家子弟同在吟風書院讀書習文。

不管怎樣,洛戰衣也是商家之後,所以身份待遇是不可能和一些官宦子弟相提並論的。但他自幼聰穎,學一通十,各項成績在書院中都是遙遙領先,經常得到先生的讚揚,卻也因此招來了部分同窗的嫉恨,陸烈風便是其中之首。

其實,洛戰衣並不在乎沒有玩伴,因為他性格本就孤僻,他怕的是他人那種異樣的目光。自從進書院第一天起,他就發覺了一些紈絝子弟上課時經常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還經常找機會接近他。甚至在課下的時候也一臉“垂涎”地盯著他並在偷偷議論著什麽,讓他又惡心又不自在。

誰讓少年時的洛戰衣長得太俊俏了呢?按先生的話說:實在俊美得不可思議,若是穿上女裝,活脫脫的就是一個絕色佳人。對此,洛戰衣又是無奈,又是厭煩,甚至故意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但似乎並不能有效地杜絕一些糾纏。於是,當他收到第一封情書的時候,他差點兒沒當場氣昏,並當著那位對他“情有獨鍾”的小子麵前,把那封情書撕得粉碎,再啐了幾口唾液以示不屑。

這些事很快便被當作笑話在書院中傳開了。有一次,陸烈風趁老師不在的時候,走到洛戰衣麵前,戲謔地挑起他的下巴:“小美人,跟少爺我出去喝幾杯怎麽樣?少爺我大大有賞!”於是,同學們哄然大笑,更有人吹起了口哨。

洛戰衣羞惱之極,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壓住陸烈風便是一頓狠揍。旁人要去拉開他,他卻像瘋虎一樣,誰上前便要挨上他的拳頭。你別看洛戰衣年齡小,力氣卻大,因為他平常很喜歡看家裏的武師練功夫,閑著沒事便也學了不少。倒黴的陸烈風成了他的練功靶子,不但鼻眼被打得青紫,而且肋骨也被洛戰衣踹斷了兩根。那一次,陸烈風因傷重在家休養了兩個多月,而洛戰衣的父親也因此賠償了不少醫藥費用。

陸烈風傷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托人雇了一個叫陳也的殺手,命其半途截殺洛戰衣以報仇雪恨。

那一天也是陰雨天氣,早晨,洛戰衣跑步趕去書院讀書,在經過湖側的樹林時,他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其實,他並沒有什麽實質的發現,而是心裏莫名其妙的一陣驚跳,就像是將有什麽不測要發生似的。

林子裏很靜,隻有小雨落地時的沙沙聲,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像是凝了形般,再也揮之不去。洛戰衣心裏發慌,立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甚至連背後的傘掉在地上他都沒有覺察。

雙腳落地時濺起了一路的水花,若在平時,洛戰衣一定會大感興趣地去觀察水花的起落,但這時,他卻沒有心情了。然後,他突然撞在了一個人身上,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牆上,一堵冰做的牆。

洛戰衣退後了幾步,抬頭就對上了一雙蛇般的眼睛。並不是那眼睛長得像蛇,而是那雙灰蒙蒙的眼裏透出的冰冷和無情像極了蛇眸。因為洛戰衣曾被一種長著三角形頭顱的蛇咬傷過,而給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雙陰冷之極的蛇眼。

這人就是陳也,一個靠殺人而生活的人!

一看到陳也,洛戰衣便已感到了顫栗,但他並沒有露出怯意,反而強自鎮定地說:“對不起!我撞到你了!”說完,便要繞過陳也。

但一轉眼,陳也又攔在了他身前,並問:“你是洛戰衣?”他的聲音粗嘎沙啞,難聽極了。

洛戰衣心裏一跳,不答反問:“你找洛戰衣做什麽?你認識他嗎?”

“我不需要認識,我隻要殺了他就行了!”

洛戰衣再也忍不住駭然:“為什麽?”

陳也陰沉地盯著他:“我知道你就是洛戰衣,他說你長得非常漂亮,一眼就能認出來。”

此時洛戰衣反倒鎮定了,因為他清楚驚怕救不了自己,他必須在最快時間裏想出自救之法。其實,這道理許多人都懂,但事到臨頭能真正做到的卻是少之又少。而洛戰衣恰巧就是這少數人中的一個,天生就是。

他心念電轉之際,已試探地輕問:“陸烈風給了你多少錢?我加倍奉上,隻要你放過我!”他思來想去,唯一與自己有仇的就是陸烈風,尤其他清楚陸烈風為人最是心胸狹小,睚眥必報。而眼前人又不似官府中人,必是花錢雇來的殺手。

陳也麵無表情的臉上不由現出詫異,他想不到眼前這俊得過分的孩子有如此縝密的頭腦,竟在瞬間推斷出他的來曆和受雇者:“那是不可能的!行有行規,我也不能違反。不過,你放心,我會讓你死得無知無覺。”

在這種時候,洛戰衣突然笑了,而且笑得那麽燦爛甜美,連自認已經古井無波的陳也也不由被那笑吸引了,隻覺得陰暗的天氣都亮了不少。洛戰衣邊笑邊說:“古人說,自古艱難唯一死!對這句話我本來就一直抱著懷疑態度,死有什麽艱難的呢?尤其你剛才又說,能讓我死得無知無覺,那就更奇怪了!既然死是可以無知無覺的,那為什麽從古至今有那麽多人都懼怕死亡!連秦始皇那麽英明的人也不遺餘力地去求長生之法,這不是太矛盾了嗎?”

陳也怔了怔,雖然有人因他的手經曆死亡,但他自己卻從沒想到過死亡時應該有的心情,他想了想:“其實,死也沒什麽,但一個人若明知自己要死了,在等死時就會感到恐懼害怕。”

“哦!我明白了!”洛戰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人們懼怕的並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臨死之前的那種無助,明知生命即將逝去的那種無奈,對嗎?”

陳也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和一個孩子討論這種問題實在有些可笑。但洛戰衣不但本身對人有一種強烈的吸引力,而且他的話也極富智慧,所以,陳也還是點了點頭。不過,他腦筋依然清楚:“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我就要下手了!”話雖這樣說,但他心中實在惋惜,畢竟一個這麽漂亮聰明的孩子並不多見。

洛戰衣連連擺手,笑容依舊可愛:“你別著急!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其實,要我死很容易,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這個垂死之人的最後要求,好不好?”

陳也猶豫一下:“你說吧,我聽聽。”

“那好!”洛戰衣一拍雙手,“你不許讓我死得無知無覺,你要一點一點的慢慢地殺死我,而且要用一些高明的武功,最好是狠毒一點的招式,也允許我做一些無謂的反抗,怎麽樣?”

陳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怎會有這種事?竟讓人用狠毒的招式慢慢殺他:“你……小子有毛病吧?”

“不,我一點兒毛病都沒有!”洛戰衣嚴肅地說,“我隻是想切身感受一下臨死之前的滋味,我要確定一下,死是不是真的很艱難!但如果你下手太快的話,我還沒感覺就死了,怎麽能驗證古人的話呢?”

陳也這次已確定洛戰衣真是有毛病了:“行,但你可別後悔!我就用我的殘紅掌來殺死你!你看著第一式,隨水落花!”他右手向上劃出,左手卻由外向裏,然後猛一翻轉……

洛戰衣用勁兒鼓掌,還大聲喝彩:“好掌法!名字也好!殘紅掌,頹落之花也,無奈隻得隨流水!太妙了!”

陳也這一掌卻頓在了半空,他僵硬地擠出一絲笑容:“小子,你不是說要做些反抗嗎?”

洛戰衣似乎才想起來,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我怎麽忘了!剛才那招不算,你用第二招好了!”

陳也哼了一聲:“冷在秋風。”他左手幻出無數掌影,右手翻下一擊,而洛戰衣這次確實還手了,他左手向上劃出正接住陳也右手,右手由外向裏,猛一翻轉卻恰巧碰上陳也的左掌……

四掌相碰,自然是洛戰衣退了好幾步,因為陳也並沒用多少力,他以為輕輕一掌就能把洛戰衣打趴下,但現在……

陳也楞在那裏:“小子,為什麽你的招式看上去很熟悉?”

洛戰衣神秘一笑:“是嗎?你再出第三招呀!”

於是,陳也又使出第三招“池上浮萍”,洛戰衣想也沒想,便左手連擊數掌,右手翻下,陳也慌忙變招,殘紅掌第四招,第五招……

洛戰衣絲毫不讓,也總有奇妙的招式相對,陳也越打越驚,並不由自主用上了內力,終於以一記硬碰硬擊退洛戰衣。洛戰衣踉蹌退後,嘴上已掛了血絲,但他唇角的微笑還是那麽迷人。

陳也又驚又怒:“臭小子,你敢戲弄我,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殘紅掌?”他終於看出洛戰衣使得根本就是他的掌法“殘紅掌”。

洛戰衣漫不在乎地咧咧嘴:“不就是在剛才嗎?”

“你胡說……”後麵的話,陳也陡然頓住,因為他想起了洛戰衣沒有接第一招,而是在他使第二招的時候用他使的第一招對付他,然後用第二招迎第三招,第三招迎第四招……

依次類推,洛戰衣分明是一邊打一邊學會他的招數用以對付他自己。不僅僅如此,更讓人吃驚的是洛戰衣並沒有樣學樣,而是把招式稍加變化後使用。例如洛戰衣在使第二招時曾將左右手動作互換,第五招時右手位置也抬高了些,那是因為洛戰衣個子矮,若不抬高根本夠不到自己的神衝穴……怪不得他一直有種怪異的感覺!

陳也越想越驚,竟忍不住退後一步:“你……”因為他練這掌法足足用了六年功夫,卻怎麽也沒想到世上會有人能在短短的一刻鍾就掌握了,這實在讓人駭異!

“哈!哈!哈!妙呀!”突然一陣大笑傳來,紛紛的小雨竟似被什麽不容抗拒的力量分開兩旁,閃出一條通路。那情形就似有人掀開了一扇珠簾,以迎接貴客的來臨。

先是一片紫衣飄閃,然後碧草間便落下一個中年人,他發束玉冠,腰纏珠帶,一派雍容瀟灑之狀。相貌更是出色,尤其是眉間的一顆紅痔,給他憑添了幾分風采。

陳也一見他,麵色一變:“又是你!”

紫衣人笑道:“是我!”

陳也恨恨地跺腳:“你來,我走!”他當真說走就走,但突然又回頭向洛戰衣:“如果你習武,相信十年之後便可稱霸一方!”丟下這句話,他走了!

留下紫衣人和洛戰衣相對而立,雨似越下越大,雨水打在樹葉上,發出“嗒嗒”的聲音,但兩人卻沒有一人說話。

突然,紫衣人身形動了起來,不但腿動,連手也翻轉騰移,宛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美妙,隨著紫衣飄飄,一陣歌聲也在同時響起:

“莫見薄雨籠晨寒,輕踏曉露上青盤,風兒送我歸殘月。卻有,胸懷萬象盡雲天!”

他唱的是一首《定風波》,顯然是他自己填寫的。不過,隻唱了上半闋。歌罷,他也舞罷,並目注著洛戰衣,還是不說話。

洛戰衣卻似明白他要自己做什麽,於是,他微微一笑,身形也動了起來。一舉手一投足都與紫衣人剛才所舞一般無二,甚至洛戰衣邊舞邊唱出了他替紫衣人續寫的《定風波》下闋:

“何妨世事夢中圓,且看,悠然此生笑平凡。常憶荒荒天地間,無他,東西流水南北山!”

洛戰衣在書院常與先生們一同寫詩填詞,這對於他來講容易之至。

紫衣人目中神光暴閃,倏然縱聲大笑:“好一句‘東西流水南北山’!洛戰衣,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胸?”

洛戰衣也笑:“你的那句‘胸懷萬象盡雲天’也不錯。”

紫衣人大聲道:“剛才我舞的隻是最簡單的掌法!這一次你再看看我的回風舞柳劍法,再聽聽我的《水調歌頭》!”說完,他又開始舞動一套劍法,他手中並無劍,但他食中兩指相並處卻透出一道白氣,就像是一把寒光灼灼的利劍在雨中翻飛,煞是好看。同時,他又唱了起來:

“世事幾時休?回看長江水,但見浪動波湧,此去無歸期。縱使韶光滿眼,花開楊柳岸頭,無緒怎顧惜?金樽不相與,共赴東流水。”

當然他還是隻唱了一半,便停住動作,看著洛戰衣:“如果你能把剛才那劍法重新演練一次,同時把我剛才的那首詞也寫完,我才佩服你!”他就不信,這套《回風舞柳劍》他研創了十年才告完成,其中繁複之處連他自己都得意之極。這洛戰衣怎能一看就會?

洛戰衣也不答話,他站在那裏靜默了一會兒,並用手在空中比劃幾下,似覺得不太對勁兒。再想了下,他突然眼睛一亮,跑到一棵小樹旁,彎折下一根樹枝,將多餘的葉子摘去,他才滿意地一笑,然後,他先說了句:“我開始了!”

洛戰衣手中樹枝宛如風中弱柳般旋飛著,歌聲也在同時唱了起來:

“風雲路,事多少,莫相隨,明朝勝景,且伴狂人舉玉杯。金縷紅鸞秀錦,猶戀天涯夢裏,知憶誰人淚?莫若東方旭,彩霞伴我飛!”

曲調高昂有致,歌詞更是灑脫任情,分明是針對紫衣人上闋詞中的消極所發。

紫衣人聽得心驚,看得更是心驚,因為洛戰衣所練劍法確實分毫不差。他一向自傲於天資,但今天一見洛戰衣竟有相形見絀之感,但紫衣人是何等自負之人,竟下定決心非贏洛戰衣不可。於是,他把自己最得意的幾套功夫《天星掌》《靈蛇劍》《吟楓劍法》中最具威力也最複雜的招式單摘出來一一演給洛戰衣看,其中一式便是靈蛇九轉。誰想,無論多難多繁雜的招數,洛戰衣都能照原樣依序演來。除了沒有內力以增聲威外,手勢步伐甚至神韻都與紫衣人所練分毫不差。

兩人一練一學,竟整整過了一天的時間。紫衣人是不甘認輸,洛戰衣是被那些精妙的招式所吸引,竟都忘了饑寒。傍晚時,紫衣人終於放棄,但離去時曾說他妻子就要臨產才不得不趕回,待妻兒無事後,他一定會回來再與洛戰衣較量一番。

可是,紫衣人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洛戰衣卻從此對武學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但四處搜羅武功典籍,更把紫衣人的那些零散招式加以整理歸納,去粗求精,自創了一套幻星劍術。所以,紫衣人雖非有意傳他武功,卻是他實實在在的武學啟蒙師父。而且,洛戰衣也發現紫衣人武功的精妙可說是世所罕見,許多招式和其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奇怪的是,他一直沒聽說江湖上有誰提起過紫衣人。

洛戰衣十七歲時,父親也因病去世,洛戰衣幹脆棄文習武,並開始了闖**江湖的生涯。於是,他的武功在經過無數次實戰經驗後,已具宗匠之資。終於在二十一歲時,做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並創立了江南第一組織天星院。

轉眼間,就是十幾年了,洛戰衣見了紫衣蒙麵女人使的“靈蛇九轉”,便確定紫衣女一定和紫衣人有關係。但今天蒙麵女人為什麽又矢口否認呢?

洛戰衣心裏做著各種猜測,身形卻沒停頓,早已和朱潛龍五兩人疾飛到山坡之下,紅漆木箱便靜靜地躺在一塊兒大石前。這個木箱還真是多災多難,半月前剛從懸崖上摔落,今天又從山坡上滾下,即使再結實的木材,如今也顯得破損不堪了,有塊兒板麵甚至已露了縫隙。看著這個木箱,洛戰衣的疑問又起,到底這木箱中藏著什麽貴重東西?那紫衣女似是故意引自己來此,雨中燒箱不成,現在又放棄而去,她的行為未免太怪異了!

毫不費力地提起木箱,洛戰衣剛要提氣騰身,卻突然停止了動作,目光怪異地看著一塊兒地麵。那是剛剛木箱所在的位置,但現在這塊兒地上卻透出了朱紅色,被雨水衝散了開去就像是……鮮血在流。

龍五也發現了:“那是什麽?”

朱潛皺起了眉頭:“像是……”

洛戰衣心裏“格登”一下,周圍的地麵都好好的,為什麽隻有放置木箱的地方有那種類似血跡的顏色?這隻有一種解釋,那顏色是木箱中滲下去的,但紅漆即使剝落,也不會是這種樣子。洛戰衣毫不猶豫地翻轉木箱,看上去並沒什麽,他伸出手去,在木箱底部輕輕拭抹了一下。果然,一層淡淡的紅色顯在手指上,這層紅色在同是紅色的箱板上根本顯現不出。洛戰衣凝目細看,發現在箱隙處確實透著一種和箱板微有差異的朱紅色。

但是,這種不同的紅色又會是什麽?

血!

一個字剛在洛戰衣頭腦中冒出,他已經再不猶豫地打開木箱查看,首先入目的是那些零碎的繡工衣物什麽的,包括那個繡著牡丹花的薄被。洛戰衣幹脆把箱中的東西一件件拿出,直到露出箱底,也沒見什麽異樣的事物。

不過,洛戰衣確定箱中一定有不尋常,所以,便和朱潛仔仔細細地觀察木箱。這樣一來,果然發現異處。木箱很高,幾乎可到洛戰衣的腰部,但放東西的層麵現在卻不夠這個深度。難道有夾層?可是,不對呀!洛戰衣明明記得自己在杏雨樓中查看木箱的時候,還特地注意木箱有沒有夾層,那時明明並沒異樣呀!

洛戰衣心有所疑,看了一眼朱潛,朱潛點了點頭,洛戰衣的右手便伸向箱底,並貼在上麵,默默運力。隻聽“哢”的一聲,那層箱板已能活動,根本沒費什麽力,夾層便已取出,露出了真正的箱底……

下一刻,洛戰衣和朱潛、龍五便真正的呆住了,甚至連腦子都僵木起來。過了一小會兒,他們才漸漸有了反應。

洛戰衣的第一個感覺竟是冷,從頭到腳,冷得心裏都起了顫栗。然後,就是再也無法扼製的狂怒。洛戰衣相信,他此生再也不會有如此激怒的時候,他肯定,如果做這事的人就在眼前,他一定會忍不住將那人碎屍萬段……

朱潛卻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怎麽可能?”

龍五更是瞠目結舌:“天!會是……”

原因很簡單,因為箱底躺的不是什麽東西,而是一個人,一個蒼白瘦弱卻美得異乎尋常的少女——葉小含。

葉小含的眼睛是緊緊閉著的,就像是睡熟了一樣。她的身子是蜷縮起來的,因為箱子太小,她根本無法伸展四肢,那種模樣就像是一個小女孩兒在又冷又餓時的形態,無助得惹人憐惜!但更讓洛戰衣心疼之極的是,葉小含額頭和手臂等許多外露的部位正透著青紫色,有的地方甚至淌出了鮮血,滲紅了衣服,顯然是在木箱滾動中撞在箱板上形成的,血沿著她的身體流向箱底……

洛戰衣顫顫地伸出手去,動作那樣輕柔地將葉小含抱出木箱。葉小含的呼吸已經非常微弱,心跳更是慢得出奇。

朱潛連忙探了下葉小含的腕脈,驚異地說:“她的身體很虛弱,難道她一直在鏢箱中?”

洛戰衣又是心痛又是焦急,為什麽小含昏迷不醒?

雖然焦急,但洛戰衣思潮卻沒一刻停止,紫衣女必是早已知道箱中的玄秘了,所以才會說那種話!

原來自己一直都弄錯了,黃州府外,紫衣女攔截自己時曾說過“終於找到了!”那是因為她聽到了洛戰衣所喚的那聲:“小含!”紫衣女劫鏢箱的目的就是葉小含,根本不是什麽鏽花薄被!

羅一肖想必也沒有劫持葉小含,隻是被人殺害後,又以他的口氣偽造了一封書信,讓自己以為葉小含已被羅一肖劫持而去,自然不會想到葉小含其實就在鏢箱裏。

洛戰衣暗恨自己,為什麽舍木箱不救,而去救那可惡的紫衣女人!害得木箱中的小含遍體是傷。

但洛戰衣不明白,為什麽要將小含藏在鏢箱中?小含又為什麽能引得他人處心積慮地去爭奪?她的身上帶著什麽值得人窺伺的隱秘?

鏢箱裏麵的箱板上都蒙著一層細軟的棉步,原來還以為是鏢主怕鏢貨毀壞,現在看來分明是為了避免小含受到衝撞。若非木箱“曆劫”太多,以致棉布層破損,小含也不至撞出好幾道傷口。當然,這絕不表示將小含裝進木箱的人憐惜她,若稍有一點兒人性也不會做出這種可惡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不想小含死,而是想將小含平安送到嘉定另有用處。可是,這樣的小含怎麽能支持到嘉定?

龍五仔細地審視了葉小含的傷勢和臉色,又把了很長時間的脈,才搖搖頭說:“星主,她外傷並不太嚴重,但失血過多,尤其身體又虛弱得不可思議,像長時間不進飲食所致。令人不解的是她的脈象頗不尋常,可我又無從推斷……太怪了!”

朱潛詫異地看著龍五:“你懂得醫術?”

龍五謙虛地笑了下:“可我實在看不出葉姑娘昏迷的原因!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此去西麵十裏外的西山上住著一位老婆婆,醫術通神,善醫百疾,但性格有些怪異……”

洛戰衣立即道:“朱兄,麻煩你與龍五將小含送回客棧,替她先治療一下外傷,我親自去一趟西山!”

洛戰衣按照龍五的描述,離開西麵的大路,在鄉間小路上走了半個時辰,便走進其中一條山道。山道兩側是密實的林叢,盡頭處卻是一條彎曲的羊腸小道而且直直穿入兩座大山的夾縫中。

終於走過昏黑的山縫,眼前豁然開朗,隻見大片的花叢蔓延至對麵的山坡上。這時小雨早已停了,烏雲散去,陽光灑向大地,姹紫嫣紅的花朵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愈顯得絢麗無比。

洛戰衣深深吸了一口氣,也吸進了滿心滿腹的清新與甜香。他不由地有些羨慕隱居在這裏的人,雖然花園豪宅易建,但難得的卻是這種自然的毫無修飾的韻息,這種終於脫出樊籠的感覺。

當洛戰衣踏進花間小道時,更加確定了一件事,這裏必然是醫道高手的隱居之地。因為周圍的花朵並不是普通的山間野花,有的花瓣層層相疊,碩大無比;有的顏色怪異卻豔麗無匹;有許多更是奇形怪狀,見所未見。有一些是洛戰衣認識的,那些都是一些可入藥的**、茶花之類,這裏分明是一處大型的藥園。

西方的半山坡上蓋著幾間木屋,外麵還圍著竹籬笆,籬笆上纏著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更增加了幾分山野的味道。來到籬笆牆外,洛戰衣發覺裏麵靜悄悄的,柴門也是四敞大開的,不像有主人在的樣子。

這時洛戰衣正站在一棵棗樹下,他遊目四顧,仍然沒有發現人影。正著急時,一朵白色小棗花飄然落在他的肩上,同時他也覺察到一縷細微之極的吸氣聲。於是,他連忙抬頭,眼前人影一閃,一位葛衣老婆婆已經出現在他的正前方。

這位老婆婆年齡雖大,但卻一點兒不顯老態,臉色紅潤如嬰,目光也是清瑩透澈。讓洛戰衣詫異的是,這人就是在杏雨樓突然出現並帶走陳小寶的老婆婆。這麽大年紀的人竟然躲到樹上也實在可笑!

老婆婆也很驚異:“是你?你竟然找來這裏!雖然小寶調戲你那小媳婦兒確實不對,但他畢竟隻是小孩子,你可不能拉他見官!對他,我可是喜歡得很!”這老婆婆一見洛戰衣,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尋仇來了。

洛戰衣忙見禮:“前輩,您別誤會!我來並不是因為杏雨樓之事,甚至在來此前我並不知道要找的人就是前輩您……”

老婆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人也真夠蠢的!跑來找人卻不知找的是誰,那不是太可笑了嗎?”

洛戰衣苦笑,隻得任她奚落:“前輩,在下的朋友現在還昏迷不醒,隻是聽說這裏住著一位醫術通神的郎中……”

老婆婆腦袋一搖:“醫術通神不錯!但我可不是郎中,可不是隨便什麽人來便答應替人看病的?我現在實在是太忙了,哪有時間去管別人的死活。”

洛戰衣看看頭上的棗樹:“老前輩,您在忙什麽,我可以幫您!”

“你幫不了的!”

“您還沒說,怎知我幫不上忙!我學習東西是很快的。”

老婆婆不耐地說:“我正在忙著聞樹上的棗花香,你怎麽幫?”

洛戰衣窒了下,若非葉小含昏睡不醒,若非他有求於人,恐怕早已掉頭走了,但現在卻隻能忍氣吞聲地說:“前輩,凡事都有輕重緩急,棗樹開花並非一日,但在下的朋友卻是危在旦夕。隻要前輩肯慨施援手,救在下朋友於垂危,無論前輩提出任何條件,在下都可考慮。”

老婆婆開始重新打量起洛戰衣,邊看邊嘖嘖稱讚:“你這小子長得還真是俊!說話也文雅得很,你叫什麽名字?可考了功名?”聽她口氣,是把洛戰衣當成舉人秀才了。

洛戰衣恭聲答:“晚輩洛戰衣,並沒參加過科考。”

老婆婆立即板起臉,一副教訓後輩的模樣:“年紀青青的,怎麽可以不務正業,荒廢學業,難道你就不為自己的將來著想嗎?我說……你叫洛戰衣對吧?我說洛戰衣呀……”猛然間,老婆婆的話頓住了,她像被什麽東西噎住了喉嚨,眼睛大睜,呼吸也明顯急促起來:“洛戰衣,哪個洛戰衣?”

洛戰衣平靜地說:“我想,我可能就是您聽說過的那個?”

老婆婆麵露駭然:“天星洛戰衣?”

“晚輩慚愧。”

“怎麽可能?”老婆婆喃喃自語,“天星洛戰衣不該是這樣的!”

“前輩。”洛戰衣誠懇地說,“在下是誰並不重要,現在唯一緊要之事就是我朋友的性命,煩請……”

但老婆婆卻揮揮手阻止住他後麵的話,並圍著他打起轉來:“早聽說洛戰衣天生奇才,二十歲便統領江浙三省綠林道,但卻是一個殺人如麻,殘忍無比的凶暴之徒。那種人必是目含奸狡,貌相或粗厲或陰毒,但今日老婦人觀你,分明是眸光清正無邪,眉似飛龍,寬額廣角,哪有凶厲之相?看來,江湖傳言真是不足采信!”

洛戰衣不太自在地挪動一下位置:“前輩,雖有麵相之說,但畢竟隻觀其人外貌便斷言為人,未免流於輕率,況且表裏不一者也比比皆是……”

老婆婆笑了:“隻聽你這話,便可知為人!嗯!不錯,洛戰衣確實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那我朋友……”洛戰衣忙問。

“哎!你是你,你朋友是你朋友!我欣賞你,又不欣賞他,對了,洛戰衣,聽說你還沒成家,對吧?”

洛戰衣哪有心思談這些:“是的!前輩,我們還是……”

“沒有成家才好!“老婆婆卻似大感興趣,“現在像你這種男人太少了,而且一般都老早就成家,也不知急個什麽勁兒?”

“前輩……”

“你今年多大?”

“我……三十一歲,但我的朋友才十七歲,正是花樣的年齡,她不該這麽早就……”

老婆婆“哦”了一聲:“三十一歲,大一點兒!不過,沒關係的……”

洛戰衣忍無可忍,大聲道:“前輩,請您一定救治在下的朋友,洛戰衣任憑差遣!”

老婆婆終於聽到他的話了,並似發現了什麽:“你那麽關心你的朋友,她該不會是個女的吧?”

洛戰衣實在不理解她的思維:“她確實是個女孩子,但這並不是我關心她的原因。”

老婆婆臉卻冷了下來:“你少來哄我!我猜她長得一定也很美。”

“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但我卻更不會救她了!”

洛戰衣急了:“為什麽?”

老婆婆理所當然地說:“這還不明白!難道讓我救活了她,再讓她和我搶孫女婿!”

洛戰衣怔了怔:“什麽孫女婿?”老婆婆神秘地一笑,然後拉起洛戰衣往屋後走。木屋後麵自然也是一大片綠地,星星點點的花朵點綴在其中。不過,現在這片藥圃中卻有兩個人在勞動。但相信任何人到了這裏恐怕眼裏也隻剩下一個人,一個女人!

那是個年輕的女人,也就是說,她既沒有少女的青澀稚嫩,也不似成熟女人的世故老練,她就像是一株剛剛盛開的牡丹,那種奪目的豔麗正在充盈著人們的視線,所以,美得勾魂懾魄!尤其是她款腰輕擺之際,更是充滿了惑人的風情。她現在正將一朵黃色的花摘下,放在左臂挎著的竹籃內,就連那拈花的動作都似成了風景一抹。

老婆婆欣賞著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並不無得意地指著她向洛戰衣介紹:“看見了嗎?她就是我的孫女旭若兒。”但當她看清洛戰衣的視線方向後,卻不由勃然大怒,“喂!姓洛的,你在看什麽?”

原來洛戰衣不但沒去看那女人,他的目光反而牢牢定在了正在用鋤子翻地的男人身上。雖隻是個側影,但毫無疑問的,那隻是個再再普通不過的四十多歲的男子。但洛戰衣卻看得非常認真,而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是老婆婆的叫聲喚醒了他,他忙轉回頭:“怎麽了?”

老婆婆怒氣衝衝地指著旭若兒:“我讓你看她!我那如花似玉的孫女!而不是那個耕地的老男人!”

“對不起!”洛戰衣誠懇地道完歉,趕忙看向旭若兒,他認真地看了一會兒後就轉過頭:“前輩,我看完了!”

老婆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平靜的麵孔:“就這樣?”

洛戰衣也奇怪了:“不該這樣嗎?”他忙又轉向旭若兒,重新觀察了一會兒,皺眉說:“沒什麽呀?她穿著藍色衫裙,袖口處繡著百合花邊,腳穿淡綠色軟綢鞋,腰上懸著一塊兒心形白玉綴青穗,另左手提一竹籃,裏麵放著黃、棕二色花朵,對了!還有她長發過肩,左邊插一玉簪,耳下有一黑痔……”

“夠了!”老婆婆再也聽不下去了,又氣又急地說:“誰讓你看這些?”

“那您讓我看什麽呀?”

老婆婆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小子腦子一定有毛病!麵對這麽一個大美人竟無動於衷,專挑那些不痛不癢的東西看。”

洛戰衣無辜之極:“前輩……”

老婆婆不耐煩地一揮手:“別叫我前輩了!以後就叫我藥婆婆,我問你,你想不想救你的那個朋友?”

“當然想!”洛戰衣心裏卻說,這不是廢話嗎?若不是為了小含,我怎麽會在這裏陪你浪費時間?

“那好!我有個條件,你答應,我就去救你那朋友!你若不答應,那麽一切免談。”

“藥婆婆請講,隻要晚輩能力所及。”

藥婆婆很幹脆地說:“條件很簡單,隻要你答應娶我孫女旭若兒為妻,做我的孫女婿,那以後你的任何一個朋友有病有痛,都包在我藥婆婆身上了。”

洛戰衣再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麽荒謬的條件?男婚女嫁本該雙方自願,但這藥婆婆竟會以救人為脅,強迫他娶旭若兒,這未免有些襯人之危嗎?可此時此刻,洛戰衣又不能翻臉,隻得再三忍耐:“藥婆婆,令孫女美若天仙,秀外慧中,哪是我這種凡夫俗子所能匹配!我相信,令孫女必能嫁得一個強我千百倍的夫婿……”

“不必了!”藥婆婆卻固執得很,“我就看你挺好!又英俊武功又好,再加上有權有勢,錢也花不完,我孫女嫁了你鐵定不會吃苦的!”

洛戰衣簡直是啼笑皆非:“藥婆婆,話可不能這麽說!況且,這件事令孫女也未必會同意呢!”

“誰說的?”藥婆婆揚聲叫:“若兒,過來!”

離得很遠的旭若兒聞言回頭,並抿唇一笑,右臂輕揚人已離地飛起。那衣帶翩翩襯著她美豔如花的容顏,真似淩波仙子。眨眼前,她已來到兩人身前,輕輕落於地麵:“奶奶,您叫我有事嗎?”她話是對藥婆婆說的,但那雙明媚的雙眸卻向洛戰衣盈盈一瞥。

藥婆婆一點兒也不委婉地指了指洛戰衣:“若兒,你看他做你的夫婿如何?”

旭若兒一聽這話,俏臉上頓時起了一片紅雲,羞答答地垂下頭:“奶奶,若兒……若兒但憑奶奶作主……”

洛戰衣忙說:“旭姑娘,雖說長輩之命不可違,但這事關姑娘終身幸福。姑娘可千萬不能為了顧全在下的顏麵,而誤了自己一生,那樣我罪過就大了。”

旭若兒偷偷瞄了他一眼,便抿唇輕笑,藥婆婆卻哈哈笑:“小子,我這孫女一向都是很有主意的,她若不願,誰也別想勉強!你就不要再做垂死掙紮了。”

垂死掙紮?洛戰衣隻能苦笑,這形容詞用得還真恰當!就在他無計可施之時,一個清脆的嗓音由遠奔近:“不可以,奶奶太偏心了!隻想找孫女婿,為什麽就不想為你正在打光棍的孫兒找孫媳婦?”活說著,一個唇紅齒白的十幾歲小童已經來到跟前,不是陳小寶是誰?

“再長大幾歲?”陳小寶一副要昏倒的模樣,“奶奶,你可真糊塗!我能等,別人可等不得!如果不趕快的話,你的好孫媳婦就要隨別人姓了!”

“隨誰姓!”

陳小寶一臉“你真笨”的表情,向洛戰衣努努嘴:“自然是他了!奶奶你看這小子的模樣,就知他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人!這樣吧!奶奶你換個條件給他,隻要他把那天杏雨樓,他身邊的姑娘嫁給我,你就給他朋友治病!”聽口氣,他已偷聽好一會兒了。

洛戰衣沉聲道:“不可能!”

陳小寶又開始大呼小叫,吹“頭發”瞪眼睛:“為什麽?你仔細看看我,這眉毛這眼睛,哪一塊不是漂漂亮亮的。另外,我還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天文地理無所不能,這樣的男人挑著燈籠也沒處找!你別以為你長得不錯,但若比起我來,那就好有一比,螢火之光怎能與皓月爭輝?所以你最好是知難而退,把那位姑娘嫁給我,可別妄想與我一爭長短!”

洛戰衣隻覺得奇怪,這麽大言不慚的孩子是怎麽“培養”出來的?“陳小寶,你可知道小含比你大許多呢?”

陳小寶嗤之以鼻:“你也太拘泥了吧?愛情是不被年齡限製的,現在她大我六七歲,好象很不合適!但二十年後,三十年後……尤其是她八十歲而我七十歲多時,我們看上去還會有什麽差別?”

“對呀!”洛戰衣竟有豁然而通之感,他一直覺得自己大上葉小含十多歲,有些配不上她,也因此在對待彼此的感情上總顯得有此退縮。但現在一聽陳小寶的話,似乎真的不成什麽問題了!

陳小寶卻誤會了,一臉驚喜:“你同意了?”

洛戰衣忙解釋:“不是,我剛才想的和你沒關係。況且,小含嫁給誰,那隻有她自己有權選擇,我怎能替她作主呢?”

藥婆婆忙說:“洛戰衣說得對,所以,他還是當我的孫女婿吧!”

“前輩……”洛戰衣隻覺得無奈之極。

藥婆婆道:“你不用多說了!隻要你點頭,我立即隨你去!當然,這要看你重不重視那位姑娘的性命了!”

洛戰衣沉默了,事既至此,他並沒覺得可悲,反而在可笑之外更多了那種疲憊。上天好象總喜歡捉弄他!無論做什麽都出現相反的結果!他本立誌成為當代文豪,但後來卻因緣巧遇進入武林;他本想成一番事業,流芳千古,卻不幸傳為凶魔轉世;他想娶嶽淺影,結果她因此與朱潛訂了親;他要救葉小含,這時卻要被逼著娶一個素不相識的旭若兒,這算什麽?

洛戰衣真的很無奈,但卻必須作出一個決定,他一定要救小含。不僅僅因為兩人的感情,另外還有一份難以推卸的責任在。罷了!洛戰衣疲累地一揮手:“此時是不可能成親的!但我答應,將來娶妻必娶您的孫女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