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淚

朱潛看了羅一肖留下的那封信後,不但意外也很著急,並派林淒先行一步,若能趕上羅一肖對其進行勸服最好,若不能的話,就到位於前路的荊州舞楓山莊調遣人手,一同趕去嘉定預先布置。

於是,鏢隊在一個時辰後準時出發了。

這次鏢隊新增加了六個人,其中兩個就是關山歌和龍五,另外四個卻是萬東山選派的天星院武士。值得一提的是,關山歌自從離開穿燕峰後一直背著一個條形包袱,誰也不知裏麵是什麽?他也從沒打開過,但誰都能看出他非常看重這個包袱,連吃飯時都不肯解下來,而且隨時都要放在手中撫摸幾下,臉上還現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火飛好奇地問過他,他卻裝作聽不到,所以大家都不好意思再問。

嶽淺影一直不肯說話,她忘不了昨夜洛戰衣維護葉小含的話,洛戰衣的心裏根本沒有她,否則不會當著眾人麵如此地給她難堪?既然這樣,為什麽當初又派人向她提親?現在一見葉小含便什麽都不顧了,原來天星洛戰衣真是薄情寡義之人!哎!這個表麵柔順實則固執無比的姑娘似乎忘了一件事實,當初尋死覓活地要拒婚的也是她呀!朱潛一直在觀察著嶽淺影的臉色變化,想說幾句寬慰話,卻又怕自討沒趣。

六天後的中午,他們到了武昌府的江夏縣(今湖北武漢市武昌),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這陰沉的天氣恰如眾人的心情,在鬱悶了好久後終於有了傾泄的機會,雨水宛如瓢潑一樣,而且愈下愈大,看來短時間內是停不了的。

大家急急地投進了縣內的一家客棧——如歸客棧。客棧分前後兩部分,前麵是用餐的場所,除了一個大廳外,周圍還用屏風隔出一些雅間,後邊則是客房。

洛戰衣等人包下一個獨院,八個房間都不算大,擺設很簡單,但還算幹淨。眾人把行李和鏢箱解在一個房間,由龍五和四個天星武士把守,他們就在房內用餐。洛戰衣和朱潛五個人換下濕衣服後來到大廳,大廳裏隻有幾個人在用飯,小二把他們領進了一扇鬆柏屏風後麵落座。

席間的氣氛有些沉悶,連火飛這麽愛說話的人也閉口不言了。窗子是開著的,嘩嘩的雨聲不絕於耳,而一股子濕氣也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

洛戰衣的目光落在迷朦的遠山間,他的眼神帶著幾分空茫。火飛從沒看過洛戰衣這樣的神色,闖過了多少腥風血雨,逃過了多少生死之劫,都沒看過洛戰衣皺過一下眉頭。在他心裏,洛戰衣就像是神一般令人敬仰,那麽高不可攀;像山嶽一樣高聳入雲,永遠屹立不倒!是洛戰衣撐起了天星院這個南天一柱!他從來那麽冷靜,就算天崩地裂他也鎮定自若,但是這幾天……

火飛歎息,原來洛戰衣也會心神不屬,原來洛戰衣也會怔然發呆,原來洛戰衣也會為情所困……

火飛真想大叫一聲:天!這世界怎麽了?他又哪知洛戰衣的困擾並非隻為葉小含,還因他的哥哥火雲。

哎!悶死人了!

就在一片安靜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從屏風後闖了進來。大家本在沉默中,都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那是個少年,頂多有十八九歲,長相並不出奇,但一雙眼睛卻是靈氣四溢,甚為喜人。

他進來後快速地打量了下眾人,便麵現失望之色:“怎麽沒有?我明明看到她到了這裏,莫非我看錯了?”說完,就直奔窗口,看動作竟是想要跳窗出去……

洛戰衣在瞬間內就已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他右臂一伸:“外麵下雨呢?”

少年看了看攔在身前的胳膊,又看了看洛戰衣沉靜的麵容,這才齜牙一笑:“其實我也知道淋雨不太好受,而且有受風寒的危險,但如果有人讓你在淋雨和萬刀分屍之間選擇一種,你怎麽辦?”

洛戰衣真的想了下:“自然是淋雨。”

少年歎氣:“那就對了。我現在正被人追得抱頭鼠竄,又看錯了人,逃錯了地方,所以大俠,請你高抬貴手,我決定選擇出去淋淋雨,也許能在雨中詩興大發,然後作出幾首絕句被千古傳唱也說不定呢!當然,得有個前提,那就是我還沒被追我的人做成肉餡月餅。”

洛戰衣收回手:“你走吧!”這時他不想管閑事,況且江湖中這種事每分鍾都在上演,管也管不過來。

少年拱拱手:“謝了!如果我沒死,一定會報你借路之恩!”說著,人便躥出窗外,消失在雨幕中,身手還真夠利落的。

幾乎就在同時,隔在他們桌前的屏風被一股大力撞開,“砰”的一聲倒在地麵上,自然也帶起了一陣塵土飛揚。

火飛大怒,剛要動作,洛戰衣已向他揮了一下手,那手勢在告訴他:看看再說。火飛隻得不甘不願地留在原地,瞪著突然出現在原本屏風位置的六個人。

那六個人明顯地以中間兩個為首。這兩人一個三十多歲,穿著綠色長衫,長眉細目,臉上帶著精練之氣;另一個年齡大一些,身高體壯,長相粗獷威猛。其他四人是捕快的穿著,分明是官府中人。

長相威猛的人環視了一下洛戰衣等人,才冷笑著對那中年人:“秦老弟,那小子果然有接應的人!怪不得有恃無恐!”

“秦老弟”也“哼”了一聲,“這才好!正好一並抓回,這一次我不信讓他們吐不了實!”

火飛再也忍不住了:“嗨!我說你們幾位是怎麽回事?一上來就吆五喝六地要抓人審訊,這算什麽?我們又沒犯王法,甚至從沒見過你們這幾個楞頭青,抓人也得有個罪名吧!你們憑什麽,難道就憑你們自己的胡言亂語?”

秦老弟一拂衫:“鍾兄,他們果然是一群奸狡狂妄之徒!到了這種時刻,不但不知俯首認罪,竟還妄圖狡辯,真是愚蠢而又可憐!”

鍾兄麵帶不屑:“理他們做什麽?先逼他們說出陳意藏哪兒了,再一起抓回去嚴刑烤問。到了那時,什麽英雄也變成狗熊了!”

就算朱潛這等修養也勃然變色,更何況火飛了,他仰天大笑幾聲:“哈!哈!哈!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這世上真有種人叫做恬不知恥!就憑你們這幾塊楞貨,也想抓你火大爺我,別癡人說夢了!”

朱潛道:“我也沒見過這麽不分是非的人!我倒真想知道他們憑什麽如此專橫獨斷,指鹿為馬?”

鍾兄大聲喝道:“你們還不束手就擒?若要頑抗,就別怪我們手辣心狠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洛戰衣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平靜得不帶一點兒火氣,但又有種不容忽視的威嚴:“我想我應該稱呼兩位為大人,因為看裝束口氣你們該是官府中派來辦案的人。而你們一過來便聲稱要抓人審訊,想必是你們正在追捕一個要犯,而那個要犯叫陳意。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應該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別奇怪,因為我剛剛見過他,你們一定是看他逃進這裏,便打翻屏風,並認定裏麵的人和他是同夥。其實,他隻是從這裏經過,我想兩位也應該看到,這裏還有個窗戶,而這個窗戶的大小足可讓一個人從這裏跳進跳出,是嗎?”

秦姓人打量了一下洛戰衣,冷笑說:“好淩利的口舌!不過,我不信你們會任由一個不相識的人,從眼皮底下跳窗而過?”

洛戰衣歎了口氣:“為什麽不呢?窗戶不是歸我們所有,就算老虎狐狸從這裏跳來跳去我也管不著!而且我們也不是捕快,沒有你們那種心理,見了跳窗的人必然會懷疑他犯了案,而抓回去審訓一番。我們隻是普通人,別說他跳窗,即使他跳樓、跳河、跳江、跳海,也和我們沒有任何一點兒關係,不對嗎?”

秦姓人一窒,姓鍾的卻哇哇大叫起來:“真是大膽包天!哪兒來的混帳小子敢這麽跟我鍾幹頂嘴!看你長得這副模樣,便知不是什麽好東西!”

火飛身形突進,隻聽“啪啪”兩聲,他又已好整以暇地退回原地,鍾幹臉上卻多了兩個手掌印。

洛戰衣笑吟吟地說:“我的模樣怎麽了?難道要天下人都長成你這種狗熊樣子才成嗎?鍾幹,鍾幹,嗯!外強中幹也,真是名符其實!”

嶽淺影忍不住噗哧一笑,朱潛出神地看著她,低聲說:“淺影,這是你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看到你笑,我終於放心些了。”嶽淺影臉一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還有閑心說這種話?

被打楞的鍾幹突然暴跳如雷:“你們……你們這些混帳,我要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戰衣微一擺手:“請你不要再說這種毫無意義的廢話,實在讓人聽得心裏都起膩了。至於如何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許這裏有人比你更有心得呢!”

秦姓人阻止住鍾幹像要撲上前咬人的動作:“鍾大哥,論辭鋒,你絕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你注意看,那人手中拿的是什麽?”他眼睛盯向了關山歌,而關山歌正下意識地抱緊了手中的包袱,臉上現出緊張而憤怒的神色。

鍾幹疑心大起:“你的意思是……”

“你說,會不會是其它的贓物?”

鍾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對!一定是!”

兩人旁若無人地下了判斷,洛戰衣是越聽越怒,這兩人想必是官場上得意太久了,已經忘了說話是要憑證據的。

朱潛沉聲道:“兩位,希望你們在說話之前先考慮清楚,我們並非賊寇之屬,哪來的贓物?你們的話實在已近於侮辱了!”

火飛的眼睛轉了一下,他一直對關山歌的包袱好奇得要命,但讓人生氣的是,他卻怎麽也不肯打開給自己看,不如借機……“關山歌,你就打開包袱給他們看看,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我們是清白的。”好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誰又不明白他的心思?

關山歌更加憤怒,而且退後幾步,卻將包袱抱得更緊了:“你們聽著!你們誰也別想打開我的包袱?我算殺了我也不行!”他說得那樣堅決,而且一副備戰狀態,像是隨時準備和人拚命一樣!

洛戰衣和朱潛疑惑地互看一眼,會是什麽東西值得關山歌如此?而火飛更是心癢難熬,包袱裏到底是什麽寶貝呢?看關山歌的樣子,或許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也說不定呢?要不,他幹嘛那麽怕人看?想到這裏,火飛故意慫恿地說:“喂!你不給人看,人家還以為我們是……那什麽呢?”他也不清楚那幫官差在抓什麽人?“你隻要給我……不!不!給他們,看一眼就行!決不搶你的,我保證!”也不知道他憑什麽保證?

關山歌索性把腰上的劍抽出橫在包袱前:“火飛,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你別做夢了!他們誰要是敢過來,也包括火飛你,誰要過來,就別怪我下手無情!”

鍾幹和秦姓人似乎也弄不明白了,怎麽對方好象起了內訌?鍾幹小聲問:“你看,會不會是分贓不均?”

秦姓人不敢肯定:“不太像!”

洛戰衣慍怒道:“小飛,不許胡鬧!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窺探他人的隱私了?那個包袱是關山歌的,除了他誰也沒有權利打開?”一聽這話,關山歌終於放鬆了心情,他知道,洛戰衣說出的話必然會做到。他不由感激地看了洛戰衣一眼。

秦姓人“哼”了一聲:“如果我們以查案為由,命令他打開包袱呢?”

洛戰衣堅定地說:“我話已經說了,除非關山歌自己願意,否則你們誰也沒有權利!而且,我可以判定,包袱裏是他私人的東西,絕對和你們的案件無關!”

秦姓人陰惻惻地說:“小子好狂!我倒要試試!”說完,已經把腰間的折扇拔出執於右手,鍾幹一抽背後大刀,大喝一聲,就要上前……

“秦正,鍾幹,退下去!”隨著一個威嚴的聲音傳進來,一個長髯老人大踏步走進。他紅衣紅袍,白發上還係著一條紅色的寬帶,鼻如懸膽,一雙眼睛開合之間淩厲似電。秦正,鍾幹六人一見他,立即恭身:“鐵老。”

被稱為鐵老的人自進來後,雙眼就牢牢地定在了洛戰衣身上,對別人的見禮他理也不理。終於,他一拂紅袍,臉上漸漸起了一層凝重之色:“我寧願自己有目如盲認錯了人,但我又確知,我並沒認錯。洛星主,老夫鐵兵這廂有禮了。”

鐵兵,這個名字震動了所有人,連朱潛都忍不住臉上變色!實在是因為這鐵兵的名氣太大了,說得上是聲威赫赫。他並不是江湖中人,而是朝庭命官,而且是當時最有名氣最有威望的捕頭。他在年青時候就連破巨案,名噪大江南北,年長後越受朝庭器重,刑部更授予重權,所有衙門的捕快他都可以任意差遺使用,甚至可以不受各府郡官員的轄製,而直接受命於刑部。但鐵兵為人卻極為慷慨豪爽,雖處身官府,卻也結交了不少江湖名宿,可以說是一呼百諾。正因如此,多少強梁巨盜犯在他手上也是在劫難逃。這次能驚動他出麵,可見必有重大事故發生了。

洛戰衣也早認出了他,雖然兩人沒見過,但捕中之王鐵兵的這身打扮卻早已如雷貫耳。所以,他忙恭謹為禮:“鐵老,洛戰衣還禮了!”

洛戰衣的名字一說出,秦正和鍾幹立即駭然後退,他們萬萬也想不到眼前這俊逸脫俗的人會是天星洛戰衣,不由為自己剛才的莽撞而暗暗後怕。

鐵兵的神色卻有些晦暗:“洛戰衣,這麽多年來,其實老夫一直盡量避免和你正麵接觸。因為老夫知道你統領湖廣、江西、浙江三省黑道綠林,手下也盡多犯案累累之人。但這些人在你的管教約束之下,並未有再犯案的跡象,老夫也不想趕盡殺絕,便裝作不知他們下落。況且老夫自問,若朝洛星主要人,在下怕也沒那個份量。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日竟會與洛星主不期而遇,更沒想到,陳意的背後之人竟是洛戰衣!”

洛戰衣劍眉一挑:“鐵老,你這樣說話不嫌太武斷了嗎?”

“武斷?”鐵兵冷笑,“我早就猜想,這案子背後一定有個極為厲害的主使之人,而且該人一定能輕易調動一幹武林高手為其賣命。今日陳意又偏偏逃進這家客棧,與你洛戰衣會合,難道這是巧合嗎?”

洛戰衣鄭重地說:“如果我說這一切確實是巧合呢?”

朱潛也忙說:“鐵老,在下朱潛也可作證,我們與陳意素不相識。”

鐵兵眼皮一跳,目中精光閃動:“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舞楓公子,老夫失敬了!敢問閣下與洛戰衣相識多久了?”

朱潛猶豫了下:“不足一月。”

“那就是了!你和他相識才不過一月,但我卻暗中注意他五六年了,你說我們之間誰更了解他?”

朱潛啞然,火飛大聲說:“那我跟隨星主七年了,比你時間要長,我敢保證星主不是這個案子的指使之人!”

鐵兵不屑:“那你可知這是樁什麽案子?”

“不知道!”

“你連是什麽案件都不清楚,又怎麽敢保證他沒參加?”

“我就是敢保證!星主他……”

洛戰衣揮手阻止了火飛後麵的話,目注鐵兵:“鐵老,我問你,你真的了解洛戰衣嗎?”

鐵兵重重地說:“我隻知道,物以類聚,洛戰衣你統領黑道多年,恐怕也難脫盜寇本性了!陳意本是我故意縱放,隻為引出背後之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洛戰衣,看來我們免不了一戰了!”

洛戰衣縱聲大笑:“好一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鐵兵,你不覺得你聰明過頭了嗎?”

自然聽出他話中的諷刺,鐵兵更是怒火騰騰:“洛戰衣,老夫一生所擒盜匪無數,但從無一人有你這般狂妄頑固!但老夫職責所在,縱是你洛戰衣有通天本領,也一定要抓你歸案!”

洛戰衣臉上如罩寒霜,他一忍再忍,無非是不想讓誤會愈弄愈大。想不到鐵兵如此獨斷專行,根本不給他機會解釋,又如何不讓他氣急?他本就心煩意亂之中,這時更是惱怒,用力一揚衣袖,“唰”地一聲背在身後,他冷冽之極地說:“原來捕中之王鐵兵是這樣辦案的!好!那我就告訴你,鐵兵!隻要洛戰衣一聲令下,江浙三省之內你再也抓不住一個犯人!也沒有任何一人敢向你提供辦案線索,既然你可以不問是非,不辨善惡,那洛戰衣也可以一意孤行!”

鐵兵剛要勃然大怒,但又想起什麽,強行克製自己的情緒:“洛戰衣,你可知道你此話的後果麽?”

洛戰衣故意氣他:“我當然知道,但無論什麽後果,承擔的也是你!我呢?隻是官逼民反而已!”

朱潛和嶽淺影越聽越心焦,他們不明白洛戰衣怎麽變得如此衝動?那種話也是隨便說得的嗎?他們卻不知洛戰衣自有他的用意。

果然,鐵兵一見洛戰衣如此強硬,他卻不敢隨便發作了。若真逼得洛戰衣鋌而走險,那他鐵兵也不用再混了!不但會被朝庭怪罪,怕天下人也要罵他了!“洛星主,你真要因一己之私而讓江浙三省陷於兵亂之中?”

洛戰衣輕輕一哂:“我當然不想這麽做!但若是某些人仗著身在官府而強行裁贓,並混淆是非,誣我清名,那我也不得不據理力爭!”

鐵兵麵色沈肅,靜默了一會兒,突然一跺腳:“罷了!洛戰衣,這件事便由你和我個人之間先做個了斷,你看怎樣?”

洛戰衣暗暗好笑,他就知道鐵兵絕不會傻得和自己硬碰硬。一則鐵兵未必能承擔那種後果;二則畢竟他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洛戰衣確實作奸犯科了,“你說吧,我聽著呢!”

鐵兵說出他的了斷方法:“由你我一對一決戰,勝負和他人無關!如果老夫勝,那你要隨我回官府,無論如何也要等我把案件調查清楚再作定奪。當然我會保證事情沒弄清之前,絕不會難為你;如果你勝,你當然可以離去,但你畢竟有嫌疑,所以我希望你能在一定時間內動員你的力量協助調查此案,抓住真凶,自然也就洗清了你自己!”

聽了他的一番話,洛戰衣差點兒笑出聲來!這隻老狐狸,轉來轉去還不就是想讓洛戰衣協助他辦案。因為無論輸贏,他洛戰衣也脫不了身,誓必要找出真正的幕後人來證實自己的清白。於是,他歎了一口氣:“鐵兵,你打得真是好算盤!”

鐵兵竟也老臉一紅:“老夫這也是權宜之計!這案子已托了兩年,刑部已經連下兩道破案的手令,我能不急嗎?”

“所以你就到處抓冤大頭!”洛戰衣哼了聲,“我想你一進這客棧,看出是我後,便已有了讓我參予此案的打算。畢竟我統領三省黑道,自然比你更加熟悉道上的情形。但又怕我不給你麵子,便幹脆來個先聲奪人,先莫名其妙地定我個罪,然後再假裝讓我代罪立功,替你辦案。隻可惜,我洛戰衣並沒被你嚇住,倒讓鐵老失望了。”

洛戰衣說得一點兒沒錯,但鐵兵又怎能承認:“多說無宜!自古官匪不兩立,你我在功夫上一決高低吧!”

洛戰衣白衫飛揚:“就衝你這個‘匪’字,洛某人無論如何也會一戰的!”話說著,他人已經斜斜飛出窗外,落在對麵的屋簷上。他的一身白衣在雨中翻飛,淡淡的雨霧讓他的麵孔有些朦朧不清,卻更添了幾分超脫塵俗的逸俊。

紅雲一閃,鐵兵也飄到屋簷上。他手中不知何時拿了一對金杯,光芒閃動,極為耀目。這時,他才發現對麵洛戰衣雖身在雨中,但無論是發梢還是衣衫,竟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水濕之跡。鐵兵心裏一震,因為他實在想不到,洛戰衣年齡不大,但內力修為已至水火不侵的混元極境。他自己雖可以內力阻隔雨水,但也無法如洛戰衣這般悠遊自在而不著痕跡:“洛戰衣,幻星刃為何不見?”

洛戰衣仰麵望那遮天蔽地的雨簾:“你有沒有覺得,這一滴滴雨像極了眼淚,今天我便借這天地之淚與你一決高下!”他的話音剛剛收尾,右手已經遙空一抓,隻見那裏的雨水突然像被什麽巨大的力量阻隔住,不但沒有往下掉,反而無數雨滴突然齊聚一起,化成一道水箭急射而出,目標自然是鐵兵。

鐵兵身形不動,右手掄出,一圈金影迅速迎向水箭,“啪”的一聲,水滴映著金光四散。但洛戰衣右手又已一翻一轉,轉眼間五道水箭又襲向鐵兵,鐵兵長笑一聲,雙臂振動,五個金環光影再次與水箭相撞,這一次發出“碰”的一聲,可見雙方力道之大。

於是,一道道水箭以不同速度,不同角度接連射出,漫天蓋地,讓人目不暇給。而金環也連連震出一圈圈光環迎擊過去,映著金光的水珠混著雨水爆散,形成了一幅光彩陸離的美景。

眾人看得眼花燎亂,隻覺這種打法可說是前所未見,說出去都恐怕沒人相信。火飛不斷地大聲喝彩,關山歌也認真地研究洛戰衣的手勢,就連朱潛都暗暗吃驚於洛戰衣在武學運用上的造詣。鍾幹和秦正更是慶幸自己剛才沒有來得及出手,否則下場不想而知。

嶽淺影的注意卻不在打鬥上,她隻是癡望著洛戰衣唇上那抹輕淡的笑容,似是被攝走了魂魂。

洛戰衣臉上笑意更深,他雙臂輪轉成圓,輕喝道:“鐵兵,接我雷霆一擊!”隻見隨他手勢,大雨像被翻轉了一樣,瞬息間形成千萬股水箭齊齊疾射而出……

鐵兵大喝一聲,雙臂狂震,萬千個光圈閃在雨中。誰想,洛戰衣突然雙手一合,就如同乾坤在握,隻聽“轟”的一聲那原本已射出的無數水箭竟在刹那間合並。於是,一股驚人的水柱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撞向鐵兵,鐵兵大驚之下無法及時收回分散的力道,隻得凝聚最後一點兒內力做困獸之鬥……

水柱嘩的一聲散了鐵兵一身,而鐵兵卻僵在了那裏。

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隻有火飛偷笑道:“捕王變成落湯火雞了!”

鐵兵並沒受傷,因為那水柱看似淩厲,其實一到他身上時便已沒了力道,這自然是洛戰衣將內力收放自如的結果。所以,鐵兵縱有滿腔不甘和憤恨卻又無法發作,他咬了咬牙:“洛戰衣,你這個奸狡小子!真是可惡之極!”

洛戰衣笑了,雙手抱拳:“鐵老教訓得是!洛某該罵!”

鐵兵搖頭一笑:“罷了!輸了就輸了,反正敗在你洛戰衣手上也算不得丟人!”

洛戰衣讚道:“敗而不餒,果然不愧為前輩風範,洛某受教了!”

鐵兵大踏步走近,用力拍他肩膀:“少給我戴高帽了!不過,後輩如你,也足讓我們這些老輩慚愧了!”

原本是劍拔弩張的形勢卻在這幾句話中悄悄散退,於是,兩人重新回到屋裏。洛戰衣正想問鐵兵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大案,陳意又與之有什麽牽連?突然,不遠處傳出幾聲“砰砰”巨響,地麵也恍如震動了起來,同時一股濃煙從他們包下的院落裏飄出。洛戰衣身形如箭矢般掠進放置鏢箱的房間裏,果然,一股濃重的硫磺氣息迎麵而來。

屋子裏已經是狼籍一片,桌椅顯然是被撞在牆上又反射而回,早折損得不成樣子了。床帳、窗簾也燃燒起來,除了龍五追了出去,其他四人或躺或坐,分散在屋內各處,有的還在呻吟呼痛,幸好有傷無死。屋頂上破了個大洞,但鏢箱卻不見蹤影。很明顯,有人從屋頂上扔了炸藥進屋,趁大亂時偷走了鏢箱。

這時朱潛、鐵兵等人也趕了過來,一見屋內情形不由大吃一驚。朱潛冷聲道:“是霹靂子!”但他並不知道,對方用的霹靂子其實是石湘從嶽淺影那裏得到的。

洛戰衣迅速交待:“火飛,關山歌,你們趕快照料傷者!鐵老,案件之事洛某一定會幫你查個水落石出,但現在我和朱公子尚有要事,改天必往府上拜會!”說完,他已和朱潛從屋頂的破洞中掠了出去。很快的,他們就看見了龍五的身影,龍五一見洛戰衣,恨恨地指著前麵:“又是那個紫衣女人!”

雖然有大雨阻隔了視線,但洛戰衣和朱潛仍然看見遠遠的一個紫點兒正在迅速逸去。洛戰衣右掌向地下虛虛一按,借反彈之力他人已淩空飛起,宛如一隻白色的大鳥穿越了重重雨幕。朱潛大袖向後一拂,人已經飄飛出去十幾丈遠。兩人很快就將龍五落出很遠。

很快的,前麵的人影已經清晰地顯現出來,她身材修長但曲線玲瓏,就是那個紫衣蒙麵女人。

三人在迅速接近中,突然,前麵竟又出現了十幾個藍衣人,他們站成半圓形,圍住一個燃燒的柴堆。紫衣女就停在了柴堆前,並將紅漆木箱懸空放在柴堆上方的一個木架之上。

這裏已是山頂,除了來時的山路外,對麵是陡峭的山坡,另兩麵則是一大片高粱地。

這時雨已經小了,但那柴仍然無法正常燃燒,除了有一點兒微弱的火光外便盡是濃濃的青煙,繚繞在木箱周圍。而且那柴也不同於一般的木柴,那似是一種什麽植物的藤莖,但現在已被晾幹成細條狀,燃著時便散著一縷縷青色煙霧。洛戰衣發覺了那煙的怪異,連忙朝朱潛使個眼色,後者點點頭,兩人立即運功在自己體外建了一道氣牆,以阻擋那青煙近身。

蒙麵女人好整以暇地看看被煙霧侵襲的木箱,又看看洛戰衣才嬌笑了一聲:“洛星主,我們又見麵了!”

洛戰衣實在不明白她要做什麽:“不要告訴我,你想燒掉木箱,那裏不是有你想要的東西嗎?”

蒙麵女人看了看火勢,由於雨越下越小,那火也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於是,她滿意地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木箱裏確實有一件東西是我渴望得到的,但我也知道了一項事實。那便是有你洛戰衣在,我恐怕永遠都隻是徒勞無功。所以,我改變了主意,既然自己得不到,不如將它毀滅,那誰也無法擁有它,豈不是公平之極!”

洛戰衣眼神中帶著玩味:“如果我不允許呢?”

紫衣女笑得很好聽:“哦!為什麽呢?讓我猜一猜好嗎?洛星主一定是想盡快搶回鏢箱,然後盡快上路,好在最快時間內到達嘉定,尋回你的心上人,是不是呢?”

洛戰衣眼神變深沉了:“你果然對我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豈敢!豈敢!和洛星主對陣,敢不戰戰兢兢,分外小心?不過,這一次我卻並非想劫鏢,完全是一片好意!”

朱潛笑得譏諷:“姑娘的好意,是否指的就是用炸藥毀屋傷人,然後再取走鏢箱一事呢?”

紫衣女斜了他一眼:“朱公子真是小肚雞腸,那麽點兒小事也值得一提嗎?”

洛戰衣曬然一笑:“既然區區小事不值一提,想來姑娘必是有大事教我了?”

“答對了!”紫衣女麵紗後的臉孔似乎藏著一絲詭異,“這可真是一件大事!尤其對洛星主而言。”

洛戰衣很有耐心地問:“既然如此,我倒不妨一聽。”

“洛星主可知,你這樣急著趕路,其實是大錯特錯了!”

“哦!為什麽?”

紫衣女神秘地問:“那要問洛星主是不是真的一心找回葉小含了?”

洛戰衣緊盯著她:“你認識小含嗎?”

紫衣女聳聳肩:“我認識不認識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真想找回葉小含,卻決不能這樣拚命趕路,因為離嘉定越近,你和葉小含恐怕越難相逢!”

洛戰衣心裏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朱潛皺眉:“洛兄,這女人狡詐陰險,她的話不可全信!”

正在這時趕來的龍五跨前一步:“什麽不可全信,是一點兒都不能相信!星主,龍五請戰,我要用這女人的鮮血祭奠九弟在天之靈!”

紫衣女毫不驚慌:“洛星主,殺我容易,但我若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葉小含了。”

洛戰衣思索了下,一揮手:“龍五,你暫且退下!”便轉向紫衣女:“我憑什麽相信你?”

“我當然有辦法讓你相信!”紫衣女拍了下手,吩咐道:“拿上來。”兩個藍衣大漢立即應是,轉身走進身後的高粱地裏,也不知在幹什麽?

朱潛警覺地看了一眼洛戰衣:“小心有詐!”

洛戰衣點了點頭,龍五趕忙全神戒備。

不一會兒,兩個藍衣大漢從高粱地裏走了出來,卻並非空手而出,手裏還抬了一樣東西。

洛戰衣三人怎麽也沒想到,紫衣女竟命人從高粱地裏抬出了一副棺材。

洛戰衣首先想到什麽,不由又驚又怒:“你這是什麽意思?”

朱潛也沉聲問:“棺材裏麵是什麽?”

龍五臉色也變了,難道葉小含已經……

紫衣女並沒正麵回答:“你們這話問得真奇怪,棺材裏還能裝別的什麽嗎?”

洛戰衣再也無法保持鎮靜,他握劍的手一緊,踏前一步:“我要你說!”他的聲音已不可抑製地發了顫。

洛戰衣的劍雖沒出鞘,但七八米外的紫衣女竟已感到一股森寒的劍氣彌漫在四周,她情不自禁地退後一步:“你們打開一看,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龍五看了洛戰衣一眼,洛戰衣卻沒有答話,朱潛心知他是怕棺材裏真的盛著葉小含的屍體,便自己做主向龍五點了一下頭。

龍五大步跨上前,他並沒有去抓棺蓋,隻是右手從側麵向著棺蓋輕輕一拂:“去!”棺蓋應聲而起,被推出去好遠才落在地上。

棺蓋已起,棺材裏麵的情形自然一覽無餘了。龍五首先看到,卻驚訝地“咦”了一聲。然後是朱潛,他竟也一臉意外:“這是什麽意思?”洛戰衣隻聽龍五和朱潛的反應便鬆了一口氣,這才看向棺內,然後他就皺起了眉頭,轉看紫衣女:“你在玩兒什麽把戲?”

紫衣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你們還不明白嗎?這難道還用我解釋……”邊說,她的目光也邊向棺材內掃去,然後她的話猛地噎在了那,眼睛瞪得老大,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卻是又氣又急:“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是……”

棺材中竟有一個人坐了起來,他那滴溜溜不斷轉動的大眼裏,滿是好奇和笑意。誰能想到,這副紫衣女特意抬來的棺材中,竟然躺著一個大活人,而且還是眾人剛剛見過,那個被鐵兵追得抱頭鼠竄的——陳意。

陳意很有禮貌地先向著洛戰衣三人一一點頭示意,然後才轉向紫衣女,說了一句很妙的話:“沒打擾你們吧?”

看紫衣女的樣子,差一點兒就要尖叫起來:“你什麽時候跑到了棺材裏?”

陳意撓了下腦袋:“就在剛才呀!”

朱潛實在忍不住想笑:“你跑到棺材裏做什麽?”

陳意理所當然地說:“這有什麽奇怪的?我被追得沒辦法嗎!”

紫衣女大叫:“你給我滾出來!”她自和洛戰衣對立以來,從來都是處變不驚,優雅從容,這一次竟大反常態,不由讓洛戰衣等人意外之極。

陳意卻不以為意:“你幹嘛那麽凶?這一次,我可是死裏逃生!你知道鐵兵那家夥把我追得有多慘嗎?而且,我本來是遠遠看到了你進縣城,才也跟著跑到如歸客棧,卻一下子失去了你的蹤影,害得我差一點兒被抓個正著。幸好我機靈,越窗而出跑上山來,卻看到你的幾個下屬正把一副棺材放進高粱地,我就索性借這棺材暫避一下。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洛戰衣這才知道,原來陳意進如歸客棧是看到了紫衣女才跟進去的,那時想必是紫衣女準備拋霹靂子的時候。而且洛戰衣還注意到,盡管紫衣女一副氣極的模樣,但卻始終沒有拔劍相向,這隻有一個原因,紫衣女早就認識陳意,而且兩人還關係非淺。

一聽這話,洛戰衣的臉色立即變得非常難看:“屍體?什麽屍體?你說清楚!”

龍五的長刀已經在手,指向了紫衣女。

陳意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然後才似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正在打架!”他狀似惋惜地看著洛戰衣:“你這人看著挺精明,怎麽竟做傻事?你誰不好惹,偏偏惹到了海日樓,怎麽運氣比我還差!”

紫衣女又尖叫了起來:“陳意,你給我閉嘴!”

洛戰衣卻真是吃了一驚,他再沒想到,自己一直盤旋心中的問題竟被陳意一語道破!更沒想到的是,紫衣女竟會是海日樓中人。怪不得有如此武功和才智,甚至連石家三兄弟都甘為驅使。

海日樓乃是當今江湖中的三大勢力之一。江湖人隻知道這海日樓位於四川峨眉山中,卻是雲深不知處!可以說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地方。據說,海日樓主是個女人,但她很少現身江湖,每次出現,都是為了挑戰各個門派的掌門人,她竟在七年中依次戰敗了峨眉、崆峒、華山、昆侖、九華的掌門,因此名聲大振。於是,海日樓便與舞楓山莊,天星院同時聞名天下,江湖人口中的:“天星耀海日,舞楓在人間。”正是指的這三大勢力。

海日樓主最近一次出現,卻是向被推為白道第一高手的朱潛發出挑戰書。兩人雖還沒正式交戰,卻已經是震驚了江湖。因為這兩人各自代表了舞楓山莊和海日樓,他們的交戰也就代表著兩大勢力在江湖中的對峙。

想不到的是,很普通的兩個鏢箱竟然把武林中最具聲威的三大勢力全驚動了,這又怎能不讓洛戰衣深深困擾?到底鏢箱裏隱藏著什麽樣的驚人秘密?為什麽他竟看不出一點兒異處來?

洛戰衣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壓送鏢箱的目的地——嘉定離峨眉山很近,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關係?

陳意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來:“凶什麽?海日樓又不是見不得人,你幹嘛還蒙上麵孔?若不是我先前看到過你,又發現了你的幾個下屬,連我都不敢認你了。”

紫衣女好不容易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告訴我,你把棺材裏的屍體弄到哪去了?”

陳意指了指高粱地:“就在裏麵嗎!”

紫衣女一使眼色,那兩個藍衣大漢立即重新鑽回高粱地裏。洛戰衣三人緊張地看著他們的動作,一顆心早已提得老高,隻怕他們抬出的會是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人。

陳意大感興趣地看著兩撥人劍拔弩張的情形:“喂!你們是怎麽回事?這樣吧,我給你們做個和事姥,怎麽樣?”

洛戰衣陰沉著臉,看著紫衣女:“我天星院與海日樓各有屬地,從無來往,卻沒想到貴樓竟悄悄潛入天星院所轄之地,傷人劫物,是何道理?”

此時此刻,自然沒有人去攔截陳意,紫衣女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無法隱瞞,便也坦言道:“洛星主,這件事確實是我海日樓有錯在先,但我並非有意與天星院為敵,劫鏢一事也是迫於無奈。不過,洛星主是否也該檢討一下自己,你天星院雖是三省霸主,卻並非官府,憑什麽專製獨行,壟斷三省?我去劫鏢和你天星院全無關係,是你硬要插上一腳的!”

洛戰衣冷哼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我若任你在江西境內為所欲為,殺人越貨,我就不獨斷專行了,是嗎?”

紫衣女一窒,馬上反駁道:“洛戰衣,你別忘了,你是黑道盟主,卻怎麽比白道還婆婆媽媽,好管閑事?”

洛戰衣向後一拋衣袖:“黑道又怎樣?白道又怎樣?那隻是表麵的劃分。人心之善惡,行為之正邪,又豈是區區黑白兩字所能限定的?難道我入了黑道,就不能遵法守紀,暗中維持一方治安了嗎?”

朱潛大聲讚道:“洛星主,說得好!若江湖中人人像你,何愁天下不定?”

紫衣女不再說話,眼神古怪地看著洛戰衣,好象是剛剛認識洛戰衣這個人似的?

兩個藍衣大漢這時抬了一具屍體從高粱地裏走出,放在了地上。

那赫然就是羅一肖,而且看樣子,恐怕已經死去很久了。

朱潛驚怒地大喝道:“妖女,你竟然殺了羅師傅?”

洛戰衣也是目光冷厲地盯著紫衣女:“你當真是喪心病狂!你把葉小含怎麽樣了?”

紫衣女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們:“我不想多作解釋,但羅一肖確實不是我殺的,至於葉小含,我也可以把她完好無損地交還給你,但你們必須保證我安全離開。”

洛戰衣看了一眼朱潛,意為征求他的意見,朱潛猶豫了下:“如果你真能把葉姑娘交還,這一次可以放你離開,但下次再若相遇,朱潛決不留情!”

洛戰衣又看了眼龍五,龍五握緊長刀的手已經在發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咬牙:“但憑星主吩咐。”

洛戰衣這才看向紫衣女點了下頭,心裏卻有不少疑問,紫衣女這一次的行為太古怪了!她似乎早有設置,卻顯然不是為劫鏢而來,那麽她的目的是什麽呢?若真隻為安全離開,她似乎沒有必要花這麽多心思?洛戰衣的目光突然轉向木架上的鏢箱,不知何時,火已經滅了,青煙自然也隨之消散,隻剩淡淡的幾縷在鏢箱周圍繚繞著:“那鏢箱呢?”

紫衣女笑了:“至於鏢箱嗎?我說過,我既得不到,就要毀掉它。當然了,如果你有本事阻攔我,鏢箱就任由你處置,但隻許你一個人出手。而且不論輸贏,我一定會讓你見到葉小含,如何?”說完,便向著身後的藍衣大漢們吩咐:“你們全部離開這裏!”藍衣大漢們齊聲應是,紛紛退離。

龍五也皺眉:“我越想越奇怪!”

洛戰衣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然後向著紫衣女道:“不妨一試!”說著,便已遙遙向著鏢箱微一拂袖,那箱子便被一股大力拉向洛戰衣這邊。紫衣女動作也不慢,右腿一抬,鏢箱又被送回木架上。洛戰衣哼了一聲,右手虛空一抓,再一次攝起鏢箱。紫衣女右手扣向了腰間,隻見金光如帶般卷向鏢箱,看那架勢竟是想劈開鏢箱。

洛戰衣看紫衣女如此舉動,心裏一急,挪身而上,右手隔著一米遠外便拍向了蒙麵女人,雄渾的掌力將紫衣女迫得一直後退,但她仍不肯放棄,手中軟劍纏住木箱,一人一箱便飛向了陡峭的山坡。這時候的紫衣女因為是倒飛而去,手中又用劍卷著鏢箱,自然無法化解洛戰衣的掌力,一時之間竟刹不住勢,眼看就要摔下山坡。

洛戰衣人如輕煙般飄了過去,他右手探出握住了蒙麵女人的左肩,用力往回一帶,那正倉皇失措的紫衣女已被他帶回山坡,並直直向他懷中撞去。但木箱卻從坡上一直滾到坡下,撞在了一塊大石上才停了下來。

旁觀的朱潛和龍五看鏢箱飛出,本想上前攔截,但一想到約定,便同時停住了腳步,而且看洛戰衣身法奇快,滿以為他一定能將鏢箱攔在坡上,誰想他竟舍鏢箱而去救紫衣女。

朱潛忍不住苦笑,龍五卻小聲說:“我家星主就是這樣的,一人一物同時落難,他必然會選擇救人的,而且不計恩怨。”

蒙麵女人“嚶嚀”一聲撞在洛戰衣懷中,她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慢慢的,她退後幾步,緩緩抬頭,但那雙明眸中卻閃出了一種異樣的光采,她輕聲問:“想不到,你會舍木箱而救我,為什麽?我們之間並不友好呀!”

洛戰衣望了眼山下的木箱:“沒什麽,畢竟木箱隻是死物,又如何與人相比!”

蒙麵女人喃喃自語:“如果你知道木箱裏裝的是什麽,恐怕就不會這樣說了。”

她的聲音雖低,但還是被洛戰衣聽得清清楚楚,他不由皺眉:“不管是什麽,也不該如此不擇手段地爭搶!天下珍貴之物難以計數,隻去欣賞就是,又何必非要據為己有呢?”

蒙麵女人目中異采連閃:“洛戰衣,為什麽真實的你與傳說中的你毫不相同?”

洛戰衣輕淡淡地笑:“天下人如何說我,又豈是我能左右?但求仰不愧天,俯不作人,世人說法便隻當笑談罷了!”他雖說得輕鬆,但眉宇間仍免不了帶著幾分失意,那種落寞更讓他有種驚人心愧的魅力。

蒙麵女人看著他的目光中,已經盈滿了憐惜,甚至想伸手去撫平他眉間的無奈。可是這隻是她瞬間的衝動,下一刻後她就已經意識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態。她不禁暗暗警惕,千萬不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和任務,於是她後退一步,故意冷冷地說:“洛戰衣,你又何必故作清高!我不信你真的毫不在乎!”

紫衣女哼了一聲:“你還真是關心她!你不用急,我說話算數,一定讓你見到她就是。”

洛戰衣沉吟了下:“我相信你就是,不過我還想問一下,你的武功是誰傳授的?我是說那招《靈蛇九轉》!”

“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海日樓主!”

洛戰衣搖搖頭,神色更是怪異:“你……你可認識一個相貌英俊,愛穿紫色衣服,眉心還有一顆紅痣的男人?”

一聽他的描述,紫衣女卻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地望著洛戰衣:“你……你……怎麽可能?你真的見過他?”

洛戰衣一聽她的話,便已肯定:“你果然認識他!”誰想,蒙麵女人突然恨聲說:“不!我不認識他!鬼才認識他!”她咬牙切齒地說完,眼中卻現出了淚光,她一邊後退一邊說:“我從來都不認識他,一輩子都不認識!你聽到了嗎?”最後那句話她幾乎是喊出來的,然後她便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霖霖的小雨中。

朱潛和龍五互看一眼,眼裏流露出同樣的想法:難道洛戰衣和紫衣女之間還有什麽淵源不成?

但蒙麵女人的否認卻更證實了洛戰衣的想法,她果然認識“他”,而且看情形還有非同一般的關係,可蒙麵女人的這種態度又是為什麽呢?洛戰衣真想追上去問一問,但馬上又否決了。即便問出“他”的情形和下落,自己又能如何呢?“他”恐怕早已忘記了自己,畢竟那是太遙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