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蛇穿燕

這裏隻有十幾戶人家,四麵圍繞著青山綠水,顯得安詳平靜。但紫衣女和珠瑪卻直奔進村,並隱入一家農舍。

洛戰衣的身影緊接著出現在那家農舍之前。他停在門前,首先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家農舍在中間位置,看上去毫不起眼。門前還種著幾棵向日葵,在風中輕輕搖擺。

靠在門側,洛戰衣透過門隙往裏看去。屋裏擺設簡單,紫衣女和珠瑪站在一張桌子前麵,六個藍衣男人恭立在側,地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鏢箱,正是南天鏢局的鏢貨。

紫衣女吩咐道:“我們立即離開這裏,洛戰衣和朱潛很快就會找來的。”

“看來,你們還並非完全無知。”隨著輕淡的語聲,門被推開了,洛戰衣微笑地站在那兒。

珠瑪退後一步:“你什麽時候來的?”

蒙麵女人輕歎一聲:“這有什麽希奇的?洛星主算無遺策,凡事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對嗎?”

洛戰衣搖頭笑道:“不對!因為我至今也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劫鏢?這區區鏢貨似乎驚動不了姑娘這般的人物!姑娘能否為在下釋疑解惑?”

“這個嗎?恕難奉告。”

“怎麽?姑娘不願意說?”

“洛星主一定有辦法讓小女子開口的,不是嗎!”話說著,她右手已經按上腰間,隻聽“哢”的一聲輕響,一道劍光如匹練橫江直向洛戰衣。同時間,珠瑪卻與一個藍衣男人各自提著一個鏢箱從窗子衝了出去,木製的窗子被撞穿一個大洞,木屑連著塵土飛揚開去。

洛戰衣隨著劍勢來處往後疾退,一折方向人已截向珠瑪等人。珠瑪和藍衣男人隻覺眼前一花,洛戰衣的身形已落在身前。

紫衣女也在這時急追而到,手中的軟劍驀而升起,地上的泥土翻滾飛揚著,五丈方圓內起了一陣回旋的風暴。光華燦燦中,隱隱有九條金蛇飛舞而出,直噬洛戰衣。九蛇鱗甲閃爍,栩栩如生,蛇身似還在微微顫動。

洛戰衣臉色一變,像是非常震驚。手中幻星刃急忙**起,幻化成千百道寒影揮舞不息,漫天的劍影形成了無數顆星子閃耀,仿佛間似看到了光彩迷離的星空。這是幻星劍法之:星光燦爛。

在滿目的光芒閃爍之間,星芒已將金蛇阻擋在外。趁紫衣女換招時,洛戰衣身形如柳絮般飄退到對方劍光之外:“靈蛇九轉!”

紫衣女也吃了一驚:“你怎麽認識靈蛇九轉?洛戰衣,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的武功是她的父親所創,並不為江湖人所知,當今天下能識者絕不會超過五人,但洛戰衣卻能脫口而出,她怎能不驚?

洛戰衣又何嚐不驚,這種武功對他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他甚至一直在尋找這種武功的主人,那人對洛戰衣的一生有著重大的影響。問題是,蒙麵女人絕不會是他,但不管如何,洛戰衣已經不願再戰:“留下鏢貨,你走吧!”

紫衣女眼色深沉:“你可真大方!”她身形倏進,手中軟劍震顫直取洛戰衣,但劍勢中途一頓,她的人卻突然一折方向,快速地掠到珠瑪身前,紫衣女略一猶疑,便抓起盛珠寶的鏢箱並吩咐珠瑪:“分頭走!”一人一箱便向東邊奔去。珠瑪毫不遲疑,抓起另一支箱子往西邊奔去,那些藍衣大漢們卻向洛戰衣圍襲過去。洛戰衣看也不看,幻星刃略一閃動,光芒飛耀間,已有四個人慘叫著跌了出去。

洛戰衣下意識地就要往東邊追去,剛走幾步卻猶疑了。想到紫衣女在選擇箱子的時候猶豫了下,她在猶豫什麽?兩隻箱子的價值太明顯了,誰都會拿珠寶箱子,她卻似在思考之後才選擇它,目的是什麽?無非是在思量如何保住她真正想要的鏢箱。她拿珠寶箱,我自會追去,另一隻箱子就……洛戰衣想到這裏,再不遲疑,改向西邊追去,他已經確定另一隻箱子中必定有著隱秘。隻要揭開它,一切不問自知。

洛戰衣像一縷輕煙般遊移在西邊林中,珠瑪哪裏快得過他?隻是眨幾下眼的功夫,洛戰衣就已到了她的身後。

珠瑪慌急之下,突然回頭撒出一把藍色的東西,洛戰衣連忙閃在一邊,身邊卻升起一陣幽藍色的薄霧,很輕很淡,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藍霧旋轉之間,竟似映出了各種各樣的影像,宛如變幻了紅塵萬丈,明知是假,卻又忍不住想投身其中。

洛戰衣從沒見過如此奇異的霧,心神怔忡了下,珠瑪卻趁機鑽進了茂密的林叢。

感覺身側一陣輕風掠過,珠瑪抬箱的手突地一麻,手裏已經空空如也,她抬頭一看,鏢箱卻不知何時到了另一個人的腳下?

那人一身白衣,神色安詳,是朱潛。

珠瑪恨恨地一跺腳,飛身而起,她身體騰起之時藍霧又現,掩護著她向林外逃去。

朱潛沒有去追珠瑪,卻拉住洛戰衣遠離了藍霧:“別看了,這種霧叫動魂霧,取動人魂魄之意,而且一點兒也不誇張。”

洛戰衣搖頭:“這些人的花樣真多!隻可惜,那個小鏢箱被紫衣女拿走了!”

朱潛堅定地說:“她能拿走,我們就能拿回來。”

洛戰衣和朱潛提著鏢箱趕回華貴客棧,原本就破舊的客棧再經戰火的洗禮,顯得更加破敗不堪了。

嶽淺影等人迎了出來,如今鏢隊也隻剩下五個人了,自然顯得分外冷落。

洛戰衣看著手中的鏢箱:“我想答案應該就在這個鏢箱裏。”

朱潛皺了下眉:“可是,這個鏢箱我和嶽局主都已查看過了,根本沒有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我想,也許那個東西看上去本來就很普通,所以我們才沒有注意到。”

嶽淺影忙說:“那我們就再仔細地查看一遍!”

洛戰衣點了點頭,伸手握住箱蓋剛要打開,突然一道疾風從外麵射進來,洛戰衣猛地一閃身,疾風就從他身邊擦過,“嗡”的一聲響,一支長箭釘在了他身後的柱子上,而且還帶著一張紙條。

洛戰衣拿下紙條一看,上麵隻寫著幾句話:

“洛戰衣:

若救火飛,一個時辰內拿著鏢箱來穿燕峰頂,記住:隻許你一個人來,過時不候。”

洛戰衣暗叫不妙,心知銀雞那邊恐怕出了變故。時間已不允許洛戰衣耽擱,他也沒有心情再查看鏢箱了,幾乎是立即帶著鏢箱趕往穿燕峰。隻有一個時辰而已,心焦如焚的洛戰衣希望對方隻是想要鏢貨,而不會傷害小飛。

不管鏢貨是什麽,也不能和小飛相比!

銀雞並沒有爽約,隻不過當他剛要和小蟲一起帶著昏迷的火飛去華貴客棧時,卻被紫衣女和珠瑪半途攔截了。

珠瑪看著紫衣女:“姐姐,你果然沒有料錯,這銀雞真的背叛了師伯。”

小蟲又驚又怒:“原來你在跟蹤我和銀雞!”

紫衣女瀟灑地一拂袖:“當銀雞和洛戰衣交手時,我就感覺到不對了!以洛戰衣的武功,銀雞根本在他手下走不過十招。而且你們交手之時,嘴唇一直在動,分明是在借機對話。另外他似乎非常確定開門的機關,否則怎會那麽順利地救出了朱潛,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們之間有人早已和他串通一起。”

銀雞連忙解釋:“你們別誤會!我怎麽會和洛戰衣串通?我帶走火飛實在是另有苦衷,而且純粹是為了師傅。”

紫衣女用手指纏住鬢邊散落的一縷頭發,再鬆開,才悠閑地說:“我希望你能詳細解釋一下。”

銀雞無奈地說:“你們也知道我師傅那個人,整天地埋頭研究一些古怪的東西,可是那些藥材、花草、建築材料和工具等等,哪一樣不用錢?師傅雖然花錢如流水,卻不懂得掙錢,華貴客棧也隻是個幌子而已,幾乎沒什麽收入。”

珠瑪不耐煩地說:“誰聽你說這些?”

“但我們救小飛,就是為了向火雲訛詐一點兒錢!”

“哦?”紫衣女嘲弄地笑了下:“你還真聰明!洛戰衣和朱潛若真的死在石穴中,自此失蹤,你卻以火飛向火雲換錢,豈不是在昭告天下這件事與你有關?天星院和舞楓山莊誰能放過你,莫非,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銀雞窒了下,小蟲看了丈夫一眼,哼了一聲:“算了!就告訴他們實情吧!”

銀雞想了想,隻得說:“好吧!我和小蟲為了賺錢,在浙東做了幾件殺人的買賣,卻被天星院查出來了。這件事,若被洛戰衣知道,他必然不會放過我們。但火雲卻在暗中把這件事壓了下去,所以,我和小蟲才逍遙至今!我們救火飛,就是為了向火雲報恩。況且,你們的目的隻是鏢貨,與火飛又沒有關係。”

紫衣女盯著他:“你真的隻為報恩嗎?”

銀雞苦笑:“當然不隻,若火飛死在華貴客棧,火雲絕不會放過我們。”

紫衣女若有所思:“若是洛戰衣死在這裏,火雲就不會追究了嗎?”

小蟲理所當然地說:“火雲本就是野心勃勃,難居人下,在天星院卻是萬人之上,一人之下,若我們替他除去了洛戰衣,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天星之主,難道不該感激我們?況且火雲為人不像洛戰衣那麽多規矩,若是他做了江浙三省的黑道盟主,我們這群人日子一定好過多了!我們索性就助他一臂之力。”

銀雞忙說:“你別胡說!這隻是你的想法,至於蒼龍火雲在想什麽,也隻有他自己知道。另外,我也被洛戰衣施了碎骨手,才不得不受他威脅!”

紫衣女抓起銀雞手腕探他的脈象:“你上當了!你的身體健康得很,根本沒有任何異常。”

“真的?”銀雞又驚又喜,但又忍不住憤怒,“這洛戰衣太可惡了!”

小蟲連忙問紫衣女:“你沒搞錯吧?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不信,你們可以去找師伯問問看。”

銀雞連忙拉著小蟲轉身去找夏侯西江。

珠瑪恨聲道:“太便宜他們了!”

紫衣女搖搖頭:“畢竟他們是師伯的徒弟,況且本就是我請他們幫忙的。”然後吩咐道,“珠瑪,你去替我辦一件事,不管這件事完沒完成,你都必須在事後和師伯盡快趕回樓中,這裏一切有我。別忘了,母親現在需要師伯的幫助。”

珠瑪連忙稱是。

紫衣女這才看著西邊的天空,緩緩地說:“洛戰衣,我們又要見麵了!”

穿燕峰下。

朱潛仰望著筆直如削的山峰,此時洛戰衣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蒼巒疊翠中。朱潛連忙騰起身形,快速地向山頂掠去,雖然對方留言中寫明隻許洛戰衣前往,但他又怎能讓洛戰衣一人去涉險,自己卻待在華貴客棧等待消息?畢竟朱潛才是真正的護鏢人。

剛一進山,周圍就暗了下來,雖然隱約可見遠處崗巒起伏,白雲出沒,但他卻身處在無數的參天古木之中,陽光全被綠蔭所遮蔽。

穿過這片樹林,便看見一道清泉從山上蜿蜒流下,繞過一塊大石,穿進了身後的樹林中。

朱潛的眉皺緊了,因為大石上站立著一隻公雞。

那是一隻銀羽大公雞,通紅的雞冠高高抬起,看上去很威風。

大公雞跳下大石,昂首闊步地走向朱潛,並側過頭,小小的眼睛斜睨著他,像是在估量什麽?

朱潛沒時間去理會它,剛要繼續向前走,誰想大公雞突然一聲宏亮的啼叫,雙翅一掀,竟飛撲過來,閃亮的雞喙直啄向朱潛的咽喉。

朱潛閃身避開,詫異地一挑眉,他沒想到大公雞會突然對他發起進攻,而且還如此淩厲,一上來就對準了人的要害。可是對方畢竟是一隻雞,難道要朱潛去與它動手?

大公雞卻不準備放過他,落地後一轉身又向朱潛撲來,這一回跳得更高,啄的竟是朱潛的眼睛,而且又準又狠,似是經過訓練一般。

不能再耽擱了,朱潛左手一伸,不知怎麽就抓住了公雞的脖子,並將它甩向身旁一棵大樹之後:“銀雞,把你的兄弟還給你!”

果然,朱潛話一落,銀雞就從樹後走出,並一把抱住了大公雞,安撫地拍它的頭:“乖!別怕,我替你報仇。”然後他看向朱潛:“你錯了,它可不是我的兄弟。”

“哦!但看起來很像。”

“那當然。”銀雞得意地說,“它雖然不是我的兄弟,但卻是我的兒子,若不像才怪呢?”

朱潛忍笑看著也從樹後走出的小蟲:“真看不出,你還有這種本事?”

小蟲自然明白朱潛的意思,所以紅了臉,卻大罵銀雞:“你這個瘋子,丟人現眼的事少拉上我!”

銀雞歎息,溫柔地把公雞放下地麵:“真奇怪,有個公雞兒子就丟人嗎?我倒覺得這是一件既有趣又很別開生麵的事!天下雖大,但誰能像我銀雞,有這樣的兒子?”

朱潛笑道:“不錯!這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隻可惜此地無酒,否則我真該敬你一杯!”

銀雞高興地大笑:“想不到你竟是我的知己?就看在你這句話的份上,我決定今天饒你一命!”

朱潛一拱手:“那就多謝了。”說完,人已向前走去。可是,他剛剛邁出兩步,“雞頭”已經悄無聲息地啄向他背後的至陽穴。

眼見雞頭已近,朱潛就像身後生了眼睛一樣,突然斜飄了兩步,不但避開了銀雞的雞頭杖,右手還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抓向銀雞的胸口。銀雞一吸氣,胸腹驟然收縮下去兩寸,恰好躲過朱潛之手,同時雞頭杖回手打向朱潛右臂。朱潛身形一轉,來到銀雞身後,右手同樣姿勢抓向銀雞身後“懸樞”“三焦俞”兩穴。

銀雞來不及轉身,但朱潛的手剛剛碰到他,身後便又傳來一縷勁風,迫得朱潛隻好暫時放過銀雞,轉身之際右手食指已經彈向了小蟲右腕,於是,突襲而來的小蟲隻覺右手一麻,手中的小刀已經掉下了地。

銀雞的雞頭杖又轉向朱潛後頸啄去,朱潛略一側頭,閃開杖頭,誰想,杖頭突然彈出一柄利刃,橫切朱潛脖子。這一招毫無預兆,眼見朱潛已經避無可避,他卻猛地一個大仰身,雞頭杖危險之極地從他身上掃過。朱潛竟在仰身之際發動了攻擊,他翻轉身子之時,順勢一掌拍向銀雞,但一枚白色的棋子突然向他眼前打來,他隻能放棄銀雞,退後一步,他隻退後一步,就又向銀雞小蟲攻來。

可是,每當銀雞小蟲不支之時,就有一枚白色棋子適時出現,暫時抵擋住朱潛的攻勢。朱潛心知必是石瀟躲在林中,卻又無可奈何,因為棋子每次射出的方向都不同,可見石瀟一定在不斷地改變位置,以避免朱潛會對他發動攻擊。

朱潛一邊對付銀雞小蟲,一邊留意林中的動靜,果然發現了一個灰色身影在林中一閃。朱潛明白對方攔截在此,必然是想耗費他的時間,讓他不能及時到達穿燕峰頂支援洛戰衣。朱潛暗想,必須速戰速決。

就在朱潛分心的一刹那,雞頭杖就來到了眼前,朱潛不慌不忙地退後一步。誰想,雞頭杖頭突然寒光連閃,爆出無數的細針向朱潛迎頭罩來。幾乎就在雞頭杖爆散的同時,一把棋子也向朱潛身後襲來,竟是前後一起夾擊。

朱潛大喝一聲,右手一動,劍光乍起便飛揚了秋葉片片,隻見細針如萬鳥投林一般飛向凜凜的劍光,卻是一根不剩地被吸附於劍身上。右手揮劍的同時,朱潛左手拍向那些棋子,淩厲的掌風如刀切一般,擊得棋子向兩旁散去。但朱潛眼光一閃之際,竟發覺有一枚棋子穿越了掌風,向他胸前射來。

朱潛來不及多想,左手食中兩指一捏,便將那枚棋子夾在兩指之間。朱潛隻覺指尖一麻,那棋子竟已“伸展”開了“軀體”,朱潛一驚,哪是什麽白色棋子,竟是一條白色的蟲子蜷曲成了一團。

朱潛慌忙丟開蟲子,但他的手指竟在這短短一瞬間變成了黑色。朱潛顧不得銀雞小蟲,默運氣息,站在那裏全神排毒。

珠瑪笑著從林中走出來:“小蟲的蟲子一向是最特別的!朱公子,滋味不錯吧?”原來石瀟根本不在林中,珠瑪之所以先用棋子攻擊,就是為了讓朱潛以為她是石瀟,就不會特別防範了。

小蟲拿起小刀就向朱潛背後紮去,原本閉著眼睛的朱潛右手一動,劍光一閃,小蟲已經慘叫一聲,連退幾步。銀雞忙上前扶住她,卻見她的前胸多了一道一尺多長的傷口,鮮血不斷地流出。

朱潛眼睛都沒睜開,繼續運功排毒。

銀雞舉起雞頭杖剛要上前,卻被珠瑪攔住了:“你想找死嗎?他這時必已動了殺機,隻是因為運功排毒,所以無法動作。不過,以他的劍法而言,不用功力輔助,照樣可以殺人。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他短時間內也無法動彈,我們還是先撤退吧!”

四周迅速的安靜下來,隻有朱潛的白色身影伴著那清泉流淌。

穿燕峰頂。

風聲烈烈,拂動著洛戰衣的衣袂上下翻飛,仿佛隨時可化風而去。隻是他似漆的眉間現出的卻是無比的冷漠,眼中更不見絲毫的超然。

洛戰衣的對麵長著一棵孤零零的古鬆,虯枝伸展,盤根錯節。古鬆下,紫衣女持劍而立。就在紫衣女身側,一根小指粗細的繩子係在古鬆的樹幹上,一直延伸到穿燕峰下約七八尺處。

而繩子的另一端……天!竟係著一雙手腕,不用問,手腕的主人正是最近非常多災多難的火飛。他早已清醒,但被點了穴道,渾身無力。火飛非常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掙紮叫喊全無濟於事。於是,他閉起眼睛默默運功,企圖衝開被封的穴道。等本少爺上去後,非把你這個臭女人千刀萬剮不可!

洛戰衣當然不敢輕動,隻要對方軟劍一伸,火飛就會墜到崖下。那根繩子實在細弱得不堪一斬。他無奈而又輕蔑地一拋衣袖:“你不就是想要鏢貨嗎?可以,你放了火飛。”

紫衣女斬釘截鐵地說:“你先把鏢箱給我。”

洛戰衣目光怪異地看著他,如果給了她鏢貨她仍不放人,自己又奈何?不如……他一點頭:“好!給你!”他右腿猛地抬起來,右腳一勾鏢箱,然後運力踢出,“呼”的一聲,鏢箱已經疾飛出去,直向紫衣女。而在同時,洛戰衣身形快如電閃,飛身躍到懸崖之前,撈起了繩子……

紫衣女剛要接住鏢箱,卻發覺鏢箱的來勢竟如破竹般隼厲,那股子鋒銳簡直能摧枯拉朽。她不敢硬接,很自然地側身一閃,鏢箱便“噌”的一聲從她身邊穿過直奔穿燕峰下。她大驚失色,身形跟著衝向崖邊,伸手努力去夠那隻木箱。但鏢箱速度快如急矢,眨眼間就已向崖下墜落。紫衣女怔了下,明白是洛戰衣故意為之,她怒恨之下,手中劍電射而出,正好斬斷洛戰衣手中的繩子。

其實,洛戰衣隻想用鏢箱阻擋紫衣女一陣,又怎想到她會讓鏢箱直奔崖下?火飛本已快到崖上,誰想變故突生,還沒等他反應,人已向崖下墜去。

洛戰衣又驚又怒,顧不得紫衣女,騰起身形就向穿燕峰下掠去。這一次,他已將內力提到極至,隻見一道人影就像一縷流光逝向火飛,眨眼間就超越了他。洛戰衣在空中回身,右手向著火飛一拍一送,於是,火飛被他的掌力再次送上穿燕峰。同時,洛戰衣左掌往虛空處連擊三掌,呼呼的氣流回旋又將他自己往崖上送去。

誰也沒想到,就在洛戰衣全心全意地去救火飛之時,竟又有一個黑衣蒙麵人到達了穿燕峰頂。他目睹了洛戰衣的一連串動作,不由又驚又佩又妒,殺心立起,運起全力向已到達峰頂的洛戰衣狠狠地擊出一掌。人在空中的洛戰衣不但無處借力,更無法重調氣息,再加上事出突然,隻能被對方的掌力透胸而入。洛戰衣“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人已向崖下落去。

這邊火飛借著洛戰衣的掌力衝開了穴道,當他再回頭時竟看見洛戰衣被一個黑衣人擊下了懸崖。一時之間,他如墜冰窖,木了半晌後,人才瘋了般衝向崖畔,悲憤地狂吼一聲:“星主!”

崖下寂寂,再無聲息。

紫衣女意外地看著黑衣人,冷笑了一聲:“兔死狗烹嗎?”

火飛癡立了半晌,然後轉身,他目眥欲裂地衝向黑衣人:“大混蛋!”他雙掌如刃,帶著一片有如烈焰般炙人的紅光,不容抵擋地罩向了黑衣人。黑衣人暗吃一驚,他沒想到火飛急怒之下,掌力能鋒銳至斯,一時之間竟窮於應付,差點兒就被紛飛的掌影卷中。

連旁邊的紫衣女都看得眉目皆動,暗暗震驚。她又哪裏知道,火飛的《天怒掌法》,本就走得剛烈威猛一路,就像天雷之怒,憑的完全是一種一去無還的氣勢。而現在的火飛正是滿心悲憤,一心與強敵同歸於盡,正與掌法之意相合,自然就將天怒掌法發揮到了極至。

黑衣人的武功似乎在火飛之上,但此時火飛形同拚命,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在氣勢上,黑衣人已然弱了。另外,黑衣人由於種種原因也無心應戰,便瞅準時機飛身後退,轉身向山下奔去。

火飛當然不肯放過黑衣人,他發誓一定要殺了黑衣人,為星主報仇之後他就橫劍自刎,到九泉下去陪洛戰衣。至於紫衣女,火飛已經無心理睬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替星主報仇。

星主,你等著我!我很快就來!

紫衣女孤零零地站在穿燕峰頂,喃喃地說:“這麽高的懸崖,鏢箱恐怕已經毀了,那麽……這樣也好,誰也得不到!”

紫色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群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