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我不到啊
江淮站在人群中，下意識回頭看去。
隻見一襲青衣從房頂上飛身而下，直取高台上抓住老鴰的兩個劊子手。
“給我住手！”馮瀟瀟一聲厲喝，拳頭跟著揮了出去。
兩個劊子手麵露大駭之色，嚇得連連後退。
馮瀟瀟拳勁固然剛猛，但老大夫幾人可不是吃素的。
拳還沒遞到劊子手眼前，怪老頭已經橫身擋在他們麵前，手輕飄飄地一抬，好似一座山嶽，輕飄飄地接下了馮瀟瀟這一拳。
馮瀟瀟下意識地退了兩步，手臂跟著顫抖，眼神也變得格外凝重。
好強，強大的幾乎讓她窒息。
“乖乖離開，我權當沒看見。”老大夫掃了馮瀟瀟一眼，給了個台階下。
但馮瀟瀟仍舊沒有退去的意思，她看了地上的老鴰一眼，信念堅定。
一拳打出的同時，又抽腿踹去。
馮瀟瀟雙管齊下地朝著怪老頭攻去。
怪老頭輕蔑一笑，就站在原地，連躲都懶得躲，伸手左右連拍。
啪、啪！
馮瀟瀟身形一晃向後倒去，手腕和小腿瞬間浮現一抹淤紅，直接被這兩下打的手腳發麻。
她還沒緩過神來，怪老頭身如鬼魅，轉瞬已經來到身前。
他伸出如同鷹鉤一般的手，深深烙在馮瀟瀟白嫩的脖頸上，不免讓人有些惋惜。
“呃啊……”馮瀟瀟劇烈地掙紮起來。
怪老頭和她無冤無仇，不願平遭殺孽，就問道：“活不活？”
馮瀟瀟沒有答話，緊咬著牙關，又朝怪老頭揮打而去。
怪老頭搖搖頭，轉身對劊子手說道：“看來是同夥。”
他提起馮瀟瀟，又往台上走去，隨手把她丟在一旁，等著和老鴰一起處決。
百姓們看著這一幕，惋惜馮瀟瀟的美麗，但沒有人出頭說個不是。
江淮站在人群中，心中糾結得很。
救，還是不救？
同時，他的內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警醒自己：得了吧，你連自己都救不了，還管別人呢？你站出來，她就真能活下來？
想到這裏，江淮猶豫了。
但他看了看台上的馮瀟瀟，把心一橫，還是選擇站了出來。
“放過她吧！”江淮喊道。
此言一出，周圍的百姓們都轉過身，看了過來。
他們用詫異和不屑的眼神盯著江淮看。
不少人更是直接看著他搖了搖頭，又是個被美色衝昏頭腦的……
“哦？”怪老頭循聲望去，撇撇嘴道：“你在這兒啊？”
江淮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說道：“她是無辜的。”
“無辜不無辜，你說的不算。”老大夫不屑地說道。
“沒錯，但無辜不無辜，你說的也不算。”江淮毫不避讓，直勾勾地盯著老大夫的眼睛。
“你憑什麽代表正義，你憑什麽輕斷他人生死？”江淮質問道。
老大夫沉吟著點點頭，答道：“因為官府不作為，他們昏庸無能，我們才站出來替天行道，這無可厚非。”
“說得對！”
百姓們立刻開始出聲附和。
老大夫簡直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至於我為什麽斷人生死？”老大夫輕笑一聲：“就憑我比你強，夠不夠？”
江淮沉默了，沉默著握緊了拳頭。
“是啊。”他沒有反駁。
因為這本來就是事實，因為天地會比他強，所以才會一直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咱們認識這麽久，給你個麵子也無妨。”
老大夫把馮瀟瀟輕鬆提起，然後就朝著他丟去。
馮瀟瀟不重，但一路被扔過來，也絕不是輕易能接住的。
果不其然，江淮剛接住馮瀟瀟，就被她重重砸倒在地，直接口吐白沫。
老大夫：“……”
百姓們也默默拉開了距離。
生怕江淮慘死當場，和就近的自己扯上了關係。
薑紫芸和蜀王擔憂地看著江淮，同時懷疑起了江淮的身份。
他怎麽會和天地會的高手認識？
“還不快去看一下！”老婆婆實在看不下去，出聲嗬斥道。
老大夫如夢初醒，不敢違抗，連忙過去查看。
他仔細摸了摸江淮的脈象，然後默默回頭看去：“隻是被砸暈了……”
老婆婆一手扶額，也是一頭黑線，這都什麽事兒啊？
她看向身後兩個劊子手，說道：“繼續行刑！”
劊子手點點頭，重拾勇氣，握緊了大刀。
“不行！”馮瀟瀟立刻站出來阻止道。
咚！
老大夫默默給她後腦勺來了一下，問道：“還有人有意見麽？”
這下子，就連剛準備站出來的蜀王都忍不住退縮了。
薑紫芸看著江淮，欲言又止。
到底不是砍在自己身上，而且那可是想害死阿爸的刺客！
老鴰這時候也攢了些力氣，抬頭看著馮瀟瀟，眼神複雜無比。
好像有些幽怨，怨她為何不走，又有些欣慰，欣慰這個女兒沒白養……
但時至今日，全是自己咎由自取，老鴰也沒有半分怨言。
現在，她隻希望馮瀟瀟能好好活著。
老鴰閉目微咪，突然暴起，揮出一掌驚天動地，竟然掀起一陣狂風來。
咣！
劊子手嚇得半死，丟下刀掉頭就跑。
可是，這一掌卻落在了她自己身上，隨後“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還有一些內髒碎塊，眼看是活不成了。
她原來是要自盡！
當場的所有百姓都震驚了，他們想不到，在接連的變故之後，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老婆婆搖了搖頭，看著老鴰，眼底有些可憐之色。
她也給此事蓋棺定論，“既然刺客已死，就算是過去了。”
“啪、啪、啪！”
百姓們接連鼓掌，拍手叫好，看來對這個結局頗為滿意。
熱鬧沒了，百姓們開始陸續離開。
震耳欲聾的掌聲中，馮瀟瀟眼含熱淚，朝高台衝了上去。
她抱起老鴰的屍體，感覺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破裂了，隨著傳來鑽心的疼，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流淌出來。
這一刻，世界在馮瀟瀟眼中失去了顏色。
她多麽想、多麽希望，老鴰隻是在裝死，馬上就可以重新站起來，然後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老大夫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馮瀟瀟，默默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哎呦！”江淮被掐的直叫娘，揉了揉自己的人中。
“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江淮低聲埋怨道。
老大夫攤攤手：“誰讓你暈得都口吐白沫了？”
江淮無奈，坐在地上不想說話。
老大夫用手肘不動聲色地懟了他幾下，說道：“過去瞧瞧。”
江淮這才朝台上看去，剛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大概隻有撕心裂肺才能形容吧？
江淮不清楚，他其實很想上去安慰一下她，但剛伸出的手，忍不住又縮了回來。
他能說些什麽呢？
說逝者已去？說生者堅強？
江淮反感這些話，因為在他聽來，毫無用處，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
江淮感到身上目光的注視，扭過頭，是薑紫芸。
薑紫芸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她可憐馮瀟瀟，可馮瀟瀟的母親剛剛刺殺了她的父親，雖然刺殺未遂……
“唉。”江淮歎了口氣，終於明白先前老鴰的話。
原來她早就想到這一步了，所以才托孤……
隻是，她為什麽這樣相信自己？
江淮不明白，感覺到以往的種種，凝結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
而謎團的謎底——恐怕和自己得身份有關。
縣令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急的上躥下跳的，不時就朝城門的方向張望，好像在等待什麽。
江淮似有所感，抬頭朝天上看去。
一道黑聳的煙霧筆直地升起，直衝雲霄。
縣令和蜀王也察覺到了這道煙霧，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異口同聲道：“狼煙？”
狼煙很少升起，以往用來通信，現在都是靠書信了，這麽升起，莫非是城外出了亂子？
縣令心直口快，脫口而出：“我說怎麽不來，他們這是碰上麻煩了吧？”
原來，縣令早在來之前就派人通知了城防軍，就等城防軍前來捉拿天地會賊子！
沒成想，他一直等到現在也沒等來。
蜀王大驚失色，朝身邊的方不休看了一眼，說道：“我們去看看！”
方不休皺皺眉頭，見王爺心意已決，隻好答應下來。
縣令也是好奇，到底出了什麽事，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薑紫芸也想跟上去瞧瞧，但被蜀王勒令退避，悻悻地蹲在江淮旁邊。
江淮已有猜測，便帶著薑紫芸躲進了一邊廢棄的民房裏。
老大夫幾人看著狼煙，又看了一眼江淮，眼神中有幾分期待，一直守候在原地。
蜀王三人徑直朝著城牆而去。
城下已然沒人防守，見敵軍沒人放箭、飛石，蜀王大膽地登上了城牆。
方不休、縣令二人緊隨其後。
但剛上去，他們就被震驚了。
他們的所見所聞，根本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形。
黑壓壓的大軍，漫山遍野，好似烏雲壓城，遮天蔽日，上書一個“梁”字的黑旗到處都是，數都數不清。
初步估算一番，恐怕有上萬人聚集於此。
這是大梁把他們的主力都派過來了嗎？
蜀王疑惑不已，自言自語地問道：“金元城不過是座小城，何苦發如此雄兵？”
小黑胖子縣令搖搖頭：“我不到啊！”
方不休也是盡顯疑惑。
這事兒大梁那邊也沒跟他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