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刀下留人
老鴰一翻身，到了驛站門檻上。
三個老人挺身擋在了蜀王身前。
江淮見著都懵逼了，這幾個老幫菜厲害他是知道的，可是這老大夫竟然也是高手？
他其實已經明白，自己當初肯定是沒從他們手裏逃走，這才流落到清風樓。
隻是，這老鴰不應該是他們自己人嗎？怎麽真動手？
老大夫出手時他可看得真真的，一顆石子都被老大夫玩出了花，屈指一彈，就好比那離弦的利箭。
江淮滿腹疑問，薑紫芸卻沒考慮這麽多，一心牽掛著自己的老父親。
見老大夫幾人把蜀王救下，她連忙衝了過去，扶住了蜀王。
“阿爸，你沒事吧？”薑紫芸關切地問道。
“咳咳。”蜀王揉了揉嗓子，搖搖頭，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身前這三人。
天地會這個名詞，他可並不陌生，據說都是禍亂朝綱之徒。
雖說禹皇不堪大用，但蜀王仍舊不想和天地會有過多牽扯，以防其中別有用心之徒。
“束手就擒吧。”怪老頭冷笑一聲，緩緩朝老鴰靠近。
老鴰咬咬牙，冷笑道：“前提是你得有那個本事！”
說完，她把身一轉，轉頭逃進房裏，想渾水摸魚逃出生天。
但老大夫三人可是有備而來，豈會給她這樣的大好時機？
“哼。”
隻聽老大夫冷哼一聲，手中一枚石子已然飛出，帶著一聲嘹亮的破空聲，正中老鴰後心。
“啊！”老鴰慘叫一聲，噗通摔倒在地。
她盡力地抬起手，想用力把自己的身體撐起。
但老大夫那一道暗器，乃是刻意朝要害打去。
老鴰隻覺後背發麻，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趴在地上就像一灘爛泥。
“走吧！”沉吟已久的老婆婆終於出手，晃晃悠悠地走進客棧，把老鴰給提溜了起來。
老鴰根本沒有力量反抗，手腳掙紮了幾下，就再也動彈不得。
“啪、啪、啪！”
見到幾位高手三兩下就擒住凶賊，百姓們興奮地連連拍手。
“我天地會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去菜市口！”
老大夫在前開道，高聲喊道。
百姓們聽了這話，眼中精光四射。
他們這是勝利了！
百姓們趕緊讓出條路來，眼巴巴地瞧著，迫不及待要處置這位賊子。
老婆婆提著老鴰跟上老大夫，怪老頭快步跟在後麵。
“怕是要出亂子了。”
蜀王見了，顧不得身體不適，也追上前去。
阿爸都去了，薑紫芸自然也不再話下。
江淮此時倒有些糾結，他跑還是不跑呢？
但就目前看的，天地會的這個神通廣大，他跑了也得給抓回來……
要不然來個釜底抽薪，躲在城裏，等風頭過了再跑？
沒等他想出個主意來，薑紫芸拉上他就走。
“哎哎哎……”江淮害怕急了。
姐姐，您這是做什麽呀？
薑紫芸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釋道：“這裏太亂了，和我阿爸一起，安全！”
說著，薑紫芸指了指四周的十幾個親衛。
有這些人在，總比自己一人強。
“那我謝謝你。”江淮點點頭。
於是乎，江淮隻能欲哭無淚地被薑紫芸拉上賊船，一路跟著吃瓜群眾們往菜市口去。
菜市口那是什麽地方？
這可不是江淮來過的集市，而是個特指的地名。
往往朝廷殺人了，會在此處示眾，到了夜裏，家人才會把犯人屍首帶走，若是無人認領，第二天一早就會帶出城扔到亂葬崗。
每年呢，都會在這兒殺上七八個窮凶極惡的罪犯。
百姓們也是人憎狗厭，平時都繞著走。
今天天地會一聲大喊，百姓們反倒敢踏足此地了。
不知道是人多心安，還是這天地會真有一種特別的魔力？也無人知曉。
這時候，老婆婆已經拎著清風樓老鴰上了高台。
高台上，還遺留著許多沒洗幹淨而遺留下來的血漬，看上去真有幾分駭人。
百姓們都是愛看熱鬧的，經過前麵的人一哄，他們也都圍了上來，目不轉睛地盯著老鴰，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刺客罪大惡極，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簡直罪不容誅，我們天地會今天就要替天行道！”老大夫開口了。
“不可！”是蜀王。
蜀王急匆匆地從人群中鑽出，高聲製止道：“所犯罪行，自有朝廷公斷，不可濫用私刑！”
此言一出，百姓們都沉默了，雖說信服蜀王，可聽了這話不免覺得有些掃興。
他們可不是濫用私刑，他們是要行使正義，除掉惡賊啊！
老大夫剛想張嘴辯駁，人群裏突然又傳出個聲音：“王爺說得對！”
眾人扭頭看去，隻見一小黑胖子慌慌張張往高台處趕。
隻可惜他身材實在圓潤了些，以至於在人群裏擠了半天，位置倒是一點沒變。
這時候他出了聲，百姓們識趣地給這位縣太爺讓出了一條狹窄的路來。
小黑胖子王望好不容易擠了過去，見到蜀王便躬身行了一禮：“下官來遲了！”
“哼。”蜀王冷哼一聲，懶得搭理。
城裏出了這麽大的亂子，現在才來？難道耳聾眼花了？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想置身事外，現在看事情壓不住了才肯出來……
王望自知理虧，不再多言，指著老大夫義正言辭地說道：“此人自有衙門收容，待審理之後再行決斷，三位義士何故置我朝廷法度於不顧？”
王望叉著腰，好像也是豁出去了。
事實上，他也確實無路可退。
如果縱容天地會在此生亂，舉杆起義，那十個腦袋也不夠他掉的。
還不如拚一把，就賭天地會不敢動手。
試問，一個隨便屠殺無辜官僚的組織，怎麽可能會在百姓們那兒得到認同？
老大夫幾人遲遲沒有動手，王望也鬆了口氣，看來是賭對了。
同時，他也是慶幸自己這麽些年，主打一手無為而治，沒什麽政績，但也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就是金元城的縣令？”老大夫沒有回答，突然開口問道。
王望點點頭，不卑不亢地說道：“正是在下。”
老大夫點點頭，眼珠轉了轉，繼而問道：“那我問你，請問兵甲包圍蜀王的時候，你在哪裏？刺客挾持蜀王的時候，你在哪裏？最後，我們不得已出手幹預，救下蜀王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這致命三連問一出口，王望頓時被問得手足無措：“這這這……”
他沉吟許久，卻自亂陣腳，慌亂地開始自證：“我也是……我也是才聽到消息……”
他這般言辭，顯然是不能讓百姓們滿意的。
百姓們看著他的目光，漸漸有些懷疑和鄙夷的味道。
他本就不多的威望，眼看是要化為烏有。
“此事是他的失誤。”蜀王又開口勸阻道：“但是你們，卻不應該這般行動。刺客有錯在先，可你們如果殺了他，那和凶狠毒辣的刺客有何分別？切莫一錯再錯……”
這一說法，在百姓們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爺說得對啊，天地會的義士們要是殺了人，不就也犯了法？還是得交給衙門呐……”
“說的都是狗屁！朝廷的衙門要是作為，那怎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我支持天地會……”
“……”
百姓們對此議論紛紛，討論不出個結果來了。
老大夫趕緊出口，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此舉隻為正義，隻為替天行道，此等惡人老天不收，我們收！就算沾些惡名，我也毫不在乎！因為我知道，我多殺一個惡人，就會多一個本會被欺淩、被殘害的人得到解脫！”
“好！”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
接著，響亮的掌聲綿延不絕地響了起來：“啪、啪、啪！”
江淮朝四周看了看，就是那足智多謀的謀士方不休，臉色也鐵青著，看來是回天無術！
江淮無奈地點點頭，就又鑽進百姓們中間。
方不休上前拍了拍蜀王的肩膀，低聲道：“今日，是我們輸了。”
“連你都這樣說……”蜀王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不甘心。
可民心所向，哪是他一人能改變的？
蜀王隻好暫避鋒芒，灰溜溜地退了幾步。
老大夫等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摘下了刺客的頭套。
一時間，百姓們中間，許多人嘩然變色。
“這不是那清風樓的老鴰嗎？”
“怎麽會是她？虧我還常常去照顧她的生意……”
“你怎麽也認識？你這龜兒子竟敢背著我上青樓？你膽肥了啊！”
“爹，我真是聽說的，我沒去過，而且你罵我龜兒子，不是也罵你自己了？”
“你還敢還嘴？”
話音剛落，一位父親勃然大怒，當場抄起一塊地磚，朝著自己兒子追去。
兒子慌不擇路，狼狽逃走，更不必說……
議論聲一會兒就停了，畢竟普通百姓認識的不多，更關心何時將其正法。
“這事兒，讓我們哥倆來！”
人群中，走出了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物。
二人徑直走到高台之上，懷裏還抱著一柄九環大刀，看上去好生威猛。
拱了拱手，二人自我介紹道：“我們是劊子手，每年都得砍十個八個的，手熟得很！”
老大夫見了他們，卻有幾分遲疑。
他看了眼地上的老鴰，又瞧了瞧老婆婆和怪老頭。
怪老頭低頭，瞥了老鴰一眼，眼神中似有幾分同情，但很快就消失不見。
“咎由自取。”他喃喃說了一聲，又高高抬起了頭。
老婆婆眼神冰冷，了無波瀾，默默往後退了半步。
老大夫看在眼裏，知道無力回天，眼神中多了一絲惋惜，低聲呢喃道：“你也莫怪師兄們……”
說完，他也讓出位來，朝兩位劊子手拱了拱手：“勞煩兩位了！”
兩個劊子手隨意地擺了擺手，拍拍胸脯表示：“都是替天行道！”
說完，他們一人按住老鴰，一人則擦了擦厚重的大刀，並高高舉起，準備砍下她的頭顱。
就在這時，人群又傳來一道聲音：“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