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各有際遇
金元城。
城牆上的士兵們彎弓搭箭，做好了戰鬥準備，可是一個個腿肚子都在打顫。
麵對著如此雄師，別說他們，換了誰來都一樣。
他們看不到希望，如此巨大的人數差距，根本不可能贏。
軍心如此不穩。
將領隻好給他們打氣道：“兄弟們不用怕，所謂大梁，不過一小國也。現在狼煙已經放出，附近的城池都是重鎮，很快他們就會派出大軍圍剿。屆時這些人不過是土雞瓦狗，晚上我們擺酒慶功！”
話雖然這樣說，但這位將領自己都沒什麽把握。
城牆上的人誰都知道，哪怕是最近的城池，距離此處也有半日路程。
就這點時間了，都夠人家殺他們八回了。
可再怕，士兵們也必須拿緊手中的武器，因為他們誰也不想臨陣脫逃，被當場擊殺。
莫說需要麵對這些恐怖敵人的士兵們，就是上來觀看的蜀王，都被嚇得不輕。
他也是帶兵平定過蜀地的，但從未見過如此宏大的局麵。
這大概就是蜀地和中原的一個很大不同。
那個小黑胖子縣令見了，更是被嚇得麵如土色。
他隻想試試能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好躲過這一劫。
這時候，下麵的將軍開始喊話了：“我乃大梁將帥王世傑！奉我皇恩典，凡降者，一人不殺，一戶不動！”
此言一出，本就不堅定的軍心，更加動搖了，仿佛暴雨中的浮萍，開始隨波逐流。
他們看了看周圍，似乎在等待，等待著那麽一個人。
隻要他站出來說一聲，那所有的人，也會跟著放下兵器……
“還等什麽啊，人家說的那麽好，我們趕緊投了吧！”不等將士們有人點頭，小黑胖子已經跳了出來勸降。
麵對如此大軍，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不投降還等什麽？
他這話說出口，許多將士開始猶豫，想要放下武器。
可就在這時，城牆上的城守官坐不住了。
“放肆！我們都是熱血男兒，食大禹之祿，豈能如此？”城守官指著地說道。
“去你的吧，命都要沒了！”小黑胖子啐一口。
這話說出口，將士們仿佛被抓到了軟肋，紛紛放下了武器。
“我們投降！”他們舉起手，衝下麵高喊道。
“你……”城守官先是氣憤地指著小黑胖子，又怒其不爭地看著周圍的將士：“你們！”
但士兵們都乖乖放下了武器，他們金元城，大勢已去。
城守官憤怒地看著小黑胖子，下一刻就撲了上去。
他哪裏像個武官，此時就和鄉野村夫沒什麽分別，揮起拳頭就朝著小黑胖子打了過去。
“都怪你這烏龜王八蛋，要不是有你這樣的官吏，我何至於此？”
邊打，他還罵道。
小黑胖子被打得連聲求饒：“好哥哥，你饒……饒了我吧……別打臉啊！”
看著城牆上亂做一團，蜀王連連搖頭，看著城牆下黑壓壓的敵軍，若有所思。
方不休看出了蜀王的心思，說道：“梁王突襲，為何會選擇此地？”
蜀王若有所思地說道：“大禹恐怕有一半，都是大梁的了……”
說完，他抬頭看向天空，萬裏無雲。
方不休笑道：“大禹皇帝昏庸，自該讓能者居之。”
蜀王露出一抹笑意，喃喃道：“反正與我們無關，我隻要蜀地百姓都好好活著。”
方不休點點頭，瞥了一眼扭打在地的城防官和小黑胖子，跟著蜀王走下城去。
城下，已經有士兵打開了城門。
那位名叫王世傑的將領一馬當先，走在前麵，高聲對身後的士兵們囑咐道：“前軍隨我入城，中軍、後軍在城外駐紮。凡入城者，皆不可妄動百姓，違者，殺無赦！”
“是！”在他身後，士兵們的喊聲壯如洪鍾。
蜀王看見，點了點頭：“若梁軍皆是如此，那天下垂手可得！”
說完，二人便走了。
隨後，梁軍入城，百姓們慌成一片，紛紛躲在屋裏不敢出門，生怕上街就讓梁軍給劫了。
他們不大明白，這好端端的，怎麽就打起仗了呢？
梁軍入城之後，結成整齊的隊伍分批駐紮在街道上。
但出乎百姓們的意料，這些隊伍隻是守在街上，席地而坐，沒有哪怕一人妄動百姓財物，更遑論強闖民宅。
百姓們嘖嘖稱奇，“這些個軍爺，都轉了性了？”
……
王世傑帶著人馬走在城裏，一路左顧右看，似乎在尋找什麽。
一直臨近了菜市口，他聽見了幾聲嘹亮的哨聲，轉頭望去，正瞧見老大夫、怪老頭以及老婆婆三人。
見了幾人，王世傑顧不上什麽威信，連忙翻身下馬，躬身行禮道：“拜見幾位前輩！”
老大夫擺擺手，一副很不待見的樣子。
王世傑問道：“前輩們可曾見過殿下？”
老大夫往一邊的民房指了指，“在那兒。”
王世傑欣喜若狂，連忙帶人朝著民房搜尋。
躲在民房裏的江淮，透過門板縫隙看見這一幕，又驚又怒：“好你個老頭，竟然這麽害我！”
慌亂歸慌亂，江淮卻沒什麽辦法。
因為此地平常就寥無人煙，易於躲藏，可那些人仔細搜尋過來，那就跟甕中捉鱉一樣。
沉思良久，江淮決定舍身飼虎。
他看了薑紫芸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你就躲在這裏不要出聲，等外麵安全了再出去。”江淮看著薑紫芸，大義凜然地說道。
你幫我的，現在一次還了！
“你要幹什麽？”薑紫芸察覺到異常，問道。
“千萬別出來！”
江淮沒有回答，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薑紫芸看著他決然的背影，眼睛裏有了淚珠打轉。
她想跟上去，和江淮一起麵對。
可是，這樣一來江淮的犧牲不就白費了？
薑紫芸猶豫了很久，喊道：“等等！”
江淮詫異地扭過頭，卻看見薑紫芸乳燕投懷一樣跑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別丟下我……”
江淮愣住了，良久才說道：“好，那我們一起。”
江淮遞給了薑紫芸一把小刀防身。
至少這樣，他們黃泉路上不孤單。
“呼。”深深吐出一口氣，江淮心緒鎮定了不少。
在那些士兵踏入這裏之前，江淮帶著薑紫芸走出了民房。
王世傑見到，簡直欣喜若狂。
看見整裝待發的甲士們，江淮感覺非常無力。
“咱優待俘虜麽？”江淮問道。
王世傑一臉懵逼，“什麽玩意？”
他愣了一下，興奮無比，趕緊快步衝了過去。
這一下，可把江淮嚇得不輕。
但隨即，他就愣在了原地。
因為，王世傑沒有來到近前，就單膝下跪，說道：“屬下王世傑，拜見殿下！”
“啊？”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將領，江淮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什麽鬼？殿下。
“我？”江淮指了指自己，表示不敢相信。
“這幾位大人沒有告訴您？”王世傑疑惑地看向老大夫幾人。
老大夫等人紛紛心虛地抬頭看天，敷衍地叫了聲：“見過殿下！”
王世傑拿他們也沒辦法，畢竟是老一輩的高人了。
王世傑隻好自己解釋道：“殿下自小就在大禹長大，恐怕不太清楚，那時，陛下還是鎮西王，你就是陛下的獨子，早年當做質子送來大禹，誰知他們出爾反爾，將你暗中送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
王世傑指了指身後的老大夫等人，說道：“但當時我們國力尚弱，隻能讓幾位前輩暗中守護，以待天時！”
“這……”江淮看了看王世傑，看著不像作偽。
一切的疑惑，好像也有了解釋。
為什麽幾位高手和他有牽扯？為什麽他身世撲朔迷離？
但是，他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自己身份這麽尊貴的麽？
見江淮像是不信，王世傑隻好搬出殺手鐧：“來人，請沈大人來！”
“遵命！”兩個士兵匆匆離開。
王世傑轉而對江淮說道：“殿下請稍作等待。”
“嗯……”江淮沉吟了一下，神情朦朧。
薑紫芸則很快就接受了，驚喜地問道：“那我們是不是沒事了？”
江淮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好像沒錯……”
“太好了！”薑紫芸激動地抱緊了他，同時兩行清淚從眼角流下。
薑紫芸擦了擦眼淚：“我還以為我再也吃不到火鍋了，還有麻辣兔頭、麻辣水煮魚、麻婆豆腐、宮保雞丁、辣椒炒肉……”
江淮：“……”
您記掛的有點兒多了吧！
薑紫芸還是很講義氣的，突然想起了什麽，鬆開了手。
薑紫芸一臉義氣地說道：“咱們可是好朋友，放心，往後我都請你吃，我們蜀地好吃的可太多了……”
說著，薑紫芸甚至不爭氣地流下了口水。
江淮沉吟著點點頭，“我相信。”
“你真好，不愧是我好朋友。”薑紫芸笑道。
江淮一頭黑線，心說就你這個儀態，想不相信都難！
不一會兒，剛剛離開的幾個士兵已經回來。
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一些老熟人。
“哎哎……”江淮指著為首的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激動地喊道：“你……你……你……”
沈萬正點點頭，“是我，沒想到殿下還記得呢……”
“嗯對，你就是那誰嘛！”江淮點點頭，終於想起。
沈萬正：“……”
這小子，早知道給他蒙袋子裏打一頓好了。
“開個玩笑！”江淮擺擺手，繼續向後麵看去，目光隨之一滯。
“李庶？方雨姐，還有小冰妹妹和奶奶？你們怎麽來了？”江淮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們幾人不待回話，一個大咧咧地漢子走到前麵。
彭海笑道：“當然是歸功於我！”
“嗯嗯。”江淮讚同地點點頭，然後把他推到了一旁。
李庶解釋道：“我其實也不清楚，我一直跟著婆婆學武，不知道她竟然是天地會的人，後來我才知道，天地會其實是大梁的組織，並不是我們平常以為的那樣，所以我就決定加入了，又帶著方姐姐她們一起過來。反正除了你們，我也沒有其他親人。”
說完，李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之前的事情，讓他非常愧疚。
“害。”江淮說道：“沒事就好，我這段時間稀裏糊塗地，一直擔心你們出事。看你們沒事，可就太好了！”
“嗯嗯，這些天可嚇死我了……要不是彭海說你沒事，我都要給你下葬了……”方雨後怕地說道。
“……也不是很有必要。”江淮苦笑著說道。
“對了！”江淮指了指旁邊的王世傑，說道：“他們說，我其實是皇子呢，以後，我帶你們吃香的喝辣的的！”
“啊？”聽到這話，方雨並不是很開心，反而有些擔憂。
她聽說，皇室都非常冷血的，爭鬥不斷，江淮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啊？
“放心吧！”江淮勸慰道。
方雨點點頭，不再多說。
江淮看向王世傑，詢問道：“那能不能派人先送我姐姐他們回去，至少安置在盡量安全的地方？”
王世傑點點頭，道：“啟稟殿下，此次我率領兩萬人，是專程奉陛下之命，前來迎接殿下，另外還有十幾萬大軍在外正麵進攻，連戰告捷，隨時可征調馳援。”
“好，辛苦你了，那咱們現在出發！”江淮點點頭。
說完，江淮看向身後的薑紫芸，問道：“我大概要去大梁了，你有什麽打算？”
薑紫芸認真地想了想，說道：“我嘛，要回蜀地了。等你有空，一定要來找我玩，方叔叔說，大梁有個落霞鎮，等以後，你要帶我去玩哦。”
江淮笑了：“一言為定。”
兩人就此分別，薑紫芸不時回過頭張望，最後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之後，江淮又走向高台上的馮瀟瀟。
馮瀟瀟眼睛已經紅腫了，就像一根木頭似的蹲在那裏。
“馮瀟瀟？馮瀟瀟？”江淮一連叫了幾聲。
馮瀟瀟才終於有所回應，轉過頭看著他。
江淮有些可憐她，問道：“跟我走吧？”
馮瀟瀟看了看周圍的老大夫等人，眼中有些恨意，然後搖了搖頭。
她抱起了老鴰的屍體，說道：“姐姐們，還等著我呢，她們都是弱女子，需要我來保護。”
說完，她也走了。
走到一半，馮瀟瀟猛然回過頭，看見江淮還站在原地，守候著她。
馮瀟瀟突然有些感動，問道：“我們算朋友吧？”
“當然。”江淮不假思索地回答，又補充道：“而且救命之恩。”
馮瀟瀟笑了，笑得很甜，似乎是聽了這話有些安心。
隨後，她也離開了，同樣消失在街道盡頭，像衝入萬軍從中的青衣小將，再不見一絲風浪。
江淮看著她的背影，感覺有些可憐：“真是個苦命的姑娘，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吧。”
“人生無常，各有際遇。”江淮感慨了一句，笑道：“我們似乎也該踏上新的旅程了……”
隨後，他便隨軍出發，和眾人一起，一路被送往大梁首都。
至於往後的日子裏，好像沒什麽變化。
除了大梁統一天下，除了大梁多了位閑散太子，一切好像沒什麽變化。
至於江淮的嶄新的生活，也自不必多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