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人
江淮麵露詫異之色，隻見門前那顆大柳樹下，正站著個約莫一二十歲的姑娘。
她身著一套素色衣衫，還打著幾個顯眼的補丁，但絲毫影響不了她的美貌。
隻是，現在的她麵帶愁容，一雙黑色的眼睛水盈盈地蒙了一層薄霧，眼眶也紅紅的，看著就讓人心疼。
不等江淮反應過來，這姑娘已經衝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了他。
江淮被這突入起來的姑娘嚇了一跳，一時進退兩難。
抱吧，不合適。推開吧，好像也不大合適……
猶豫了好一會兒，江淮還是推開了她，說道：“姑娘，我們是不是認識？我最近失憶了……”
“嗯？”那姑娘聽到愣了一下，梨花帶雨地問道：“你連我也不記得了嗎？”
這副模樣，真是聞者見淚聽者傷心，江淮也忍不住有些心疼。
但他又看了這姑娘一眼，坦誠的說道：“我確實不記得了。”
“嗚嗚。”姑娘聽了這話，眼眶變得通紅，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溢了出來。
“額。”江淮手足無措。
好一會兒，這位姑娘才鎮定下來，擦了擦眼淚，用顫抖著的聲音說道：“沒事、沒事。”
江淮莫名感到一陣心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叫方雨，我是你義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方雨心疼得看著江淮，好不容易活著回來了，卻沒了記憶。
也不知道他這一路上，是怎麽過來的……
“啊？”江淮愣住了，他想到種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原來自己還有家人？李庶怎麽沒說呢？
“不對。”江淮的眼神突然冷冽起來，心中多了幾分防備。
江淮心想，此人來曆不明，說不定是在誆騙自己……
她外表柔弱，恰恰讓自己卸下了防備，竟然把失憶的事情和盤托出。
說著，江淮後退了兩步，心想還是等李庶回來，詢問他一番才是。
“怎麽了？”方雨看見江淮退後，又明顯地感覺到敵意，不禁疑惑地問道。
“我……”江淮正欲找個理由，卻見一人神情慌張、行色匆匆。
仔細一看，可不正是李庶？
江淮心中驚喜，喊道：“李庶！”
李庶早已看見兩人，聽了喊聲，腳步停頓。
“方姐姐怎麽有空過來？”李庶首先上前，向方雨打招呼。
他心裏一個咯噔，再看看江淮，愈發心虛。
“我平日在做工，但前幾天聽小冰說，在街上看到江淮。就想著過來看看，能不能等到他回來……”方雨點點頭，隨即看向了江淮。
李庶解釋道：“我們最近忙於公務，實在抽不開身，我竟也忘了……”
說罷，李庶看著方雨，突然說道：“我正巧找姐姐有些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方雨猶豫了一下，扭頭看了江淮一眼，才點了點頭。
兩人隨即走到了大柳樹下，低聲說了起來。
“姐姐有所不知，江淮失憶之後，大夫說讓患者充實一些好，不能讓他胡思亂想。但他平日裏在家中無事，我就帶他去當捕快，和我一起辦案……”李庶有些為難地說道。
“辦案？”方雨皺起兩片秀眉，難以置信地質問道：“那前幾天剿匪的時候，你也帶他去了？”
“我……”李庶自知理虧，解釋道：“有我護著他，一路相安無事。”
“你……”方雨銀牙緊咬，氣得胸脯劇烈顫抖：“你怎麽能這樣？江淮又不是捕快，萬一出什麽事可怎麽辦？”
李庶低著頭，不再言語。
“你這小子也是。”方雨拿出了大姐的派頭，有些恨鐵不成鋼，道：“好了，這也快中午了，跟我一起去家裏吃飯。當初和江淮鬧點兒小別扭就不肯來了，怎麽還跟小孩一樣？”
“是是……”李庶慚愧地低下了頭，“我就不去吃……”
“讓你去，你就去。”方雨皺了皺眉，此時再無半點柔弱之色，態度強硬地拉著李庶的衣袖就往前走。
李庶好像很是害怕，根本不敢說個“不”字，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往前走。
兩人來到江淮麵前，方雨想說些什麽，但突然哽咽了。
她看著江淮，又欣慰又心疼。
欣慰的是，他回來了，但又心疼，他如此多災多難。
“走，既然人齊了，我們去吃飯……”方雨哽咽著說道，“我們回家！”
李庶低著頭，臉竟然鮮見得紅了。
江淮一時還沒有接受這種心理落差，他看著李庶和方雨，有種幸福感。
本以為自己孤身一人，獨自飄零，現在有家人、有好友，似乎也不錯？
……
方雨熟門熟路，帶著江淮和李庶穿過大街小巷，有一座有獨院的瓦房屋映入眾人眼簾。
相比於周圍僅是茅草屋的房子，這座小院簡直和這裏格格不入。
方雨指著那幾間瓦房說：“江淮，這都是當初你幫我和奶奶蓋的，李庶那時候也出了不少力，敢反對的都讓他打跑了……”
江淮聞言，臉上露出微笑，轉頭看了李庶一眼。
方雨回憶起了往事，莫名有些惆悵。
但她看著江淮和李庶，不禁又笑了出來，一切也可以回到從前了。
“走吧，奶奶還在等我們呢。”方雨流露出了幾分女兒家的俏皮。
好像是有了依靠，安心了不少。
三人走著走著，突然遇上一條大漢，混不吝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方雨立刻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江淮觀察細微，上前兩步，擋在方雨麵前。
可那大漢剛瞧見方雨，就嚇得連退兩步，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瞧見您在這兒！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大漢似乎是貪戀她的美貌，準備退走之前，又掃了她一眼。
可這一看不要緊，大漢卻嚇得差點竄起來，看見了惡鬼似的。
“李……李大人？”大漢顫抖著問道。
“噗通！”
大漢竟然當著眾人的麵直接跪了下來，連連磕著響頭，仍不忘解釋道：“李大人，我真的洗心革麵了，我對您姐姐絕對沒有一丁點的非分之想，我現在就滾，現在就滾！”
李庶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去看。
那大漢，逃也似的離開了，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心說下次可一定要換條道走。
江淮豎起了大拇指，“臥槽，牛逼啊，你這威名赫赫啊！”
“是。”方雨也忍俊不禁地點了點頭，解釋道：“多虧有李庶在，不然我一個弱女子，不知道要受怎樣的欺負……”
說著，她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了些不好的回憶。
江淮也深表認同，在這世道，莫說是方雨這樣漂亮的女子，就是普通女子如果沒有父母庇護，也不好過。
更別說，路上知道了她也是早早地沒了父母，靠奶奶拉扯大……
“沒關係。”江淮露出微笑，“以後我們都在。”
說罷，他朝李庶努了努嘴，“對吧，李庶？”
李庶隻好跟著點了點頭，但不好意思說。
“好，前麵就到了。”方雨興奮地指著自家大門。
“奶奶，我回來了！你快看看，誰來了？”方雨踏進大門，就笑著喊道。
不一會兒，垂垂老矣的方奶奶就弓著腰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個怯生生的小女孩。
方奶奶眼睛渾濁灰暗，但看見江淮和李庶的時候，竟然多了幾分光亮。
“小江、小李？你們來了？”方奶奶欣喜莫名，熱情地說道：“快、快往家裏坐！沒吃飯呢吧？我剛做好，快！”
“好，奶奶，我們這就過來。”
江淮和李庶不敢推辭，趕緊進屋，不敢讓老人家久等。
見了方奶奶身後的方小冰，江淮瞪大了眼睛，驚喜地說道：“竟然是你？”
“嗯？”李庶皺起了眉頭。
他現在是疑神疑鬼，生怕江淮想起往事。
方雨喜上眉梢，險些又要哭出來，“你……你想起了？”
但令人失望的是，江淮仍舊搖了搖頭，解釋道：“剛回來的那天早上，我恰好就碰到了她，她塞給我一個橘子，我給她買了冰糖葫蘆，沒想到還被當成人販子給打了一頓……哈哈哈……”
江淮全當講個笑話給大家聽，可是屋裏眾人誰都沒有笑。
方奶奶老淚縱橫，“孩子，你受苦了啊……”
她是打小看著江淮長大的，這孩子總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方雨眼睛裏，也滿是憐愛。
李庶則是沉默了，心中有些愧疚。
“快來快來，吃飯了。”方奶奶著急地帶路。
方小冰默不作聲，但看著江淮和李庶，臉上也有了笑容。
江淮和李庶在方奶奶熱情的招待下，和大家一起圍坐在桌旁。
中途江淮去廚房掃了一眼，鍋裏盡是些野菜，份量極少，肯定是不夠他們吃的。
再看看方雨打著補丁的衣服，小冰麵黃肌瘦的摸樣，她們的生活狀況了然於心……
方雨則裹上了圍裙，說道：“你們先吃著，姐今天給你們露一手，一會就好。”
江淮和李庶趕緊阻攔。
李庶直接說道：“讓我來吧。”
江淮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瞧我這腦子，哪有不帶禮物的說法？正好最近我和李庶辦了件大案子，得了不少銀錢，合該孝敬孝敬奶奶！”
“你們的俸祿微薄，得省著點用，乖乖坐好。”方雨撇撇嘴，把江淮按了下去。
江淮無奈地看了看李庶，道：“得，我還是給你打下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