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的生意,可做不得
“胡說,我兒子才不會殺人!”
王夫人惱怒不已,冷冷地注視著老鴰等人。
“小桃紅失蹤那天,他還來找過小桃紅,當天小桃紅就失蹤了。不是他還能有誰?”老鴰等人態度強硬。
仵作戴上手套、麵巾,對著屍體仔細端詳了一會,才下了論斷:“死者應當是被掐死的,然後懸掛起來,脖子上有指甲印在,單是後頸就有許多淤傷……”
“死了多久?”李庶問道。
仵作皺著眉頭猜測道:“應該有三兩天的樣子,但是屍體不腐,可能用了冰。”
“那麽,前天,王公子都去過哪兒?”
李庶看向王家管家,投去了冰冷的目光。
“公子……公子他……”
王管家支支吾吾不敢多說,目光不由得撇向王老爺,“王公子那天,確實是去了縣城,不過去沒去怡紅院我就不知道了……”
“還用得著說嗎?”
老鴰連同身後的一群姑娘又七嘴八舌地說道:
“凶手肯定就是這個姓王的!”
“當初他強要了小桃紅,早該料到這一天。”
“這都是報應,小桃紅經常被打得背上都是淤青……”
“……”
聽了這些證人的話,李庶看向了王老爺,略帶歉意地說道:“這麽看來,王公子恐怕的確是有不小的作案嫌疑……失手也不一定……”
“唉!”
王老爺沉沉歎了口氣,整個人似乎蒼老了不少。
“不可能!我兒子才不會是凶手!”
王夫人站出來癲狂地大聲叫喊,眼睛布滿血絲。
“夫人,你冷靜……”
王老爺試圖勸慰一二。
王夫人一把推開了王老爺的手,冷冷地指著他,目光中充滿怨恨,好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是他!”王夫人又指著王老爺,近乎瘋狂:“就是他,他殺了我兒子,他以前為非作歹還不夠,現在連我們的兒子都不肯放過……我早該知道,他是殺人不眨眼的,當初為了拿地,足足逼死了七條人命”
“你是真的瘋了!”王老爺麵露慍色,轉而看著眾人說道:“她胡言亂語的,大家不必輕信……”
可李庶顯然不這麽想。
他搖了搖頭,說道:“茲事體大,還是跟我回衙門一趟,也好還你清白。”
仵作這時又湊了過來:“李捕頭,王公子的屍體也驗完了,身上卻有許多方形傷痕,但初步推測,是內髒破裂而死……”
“嗯,內傷?”李庶略感詫異。
仵作搖搖頭,說道:“他是被大力毆打,打斷了小半肋骨……”
“我知道了……”李庶點點頭,眼睛裏亮光閃爍。
王老爺幾十歲的人了,哪裏有這般力氣?
看著眼前的王家仆人,不禁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李庶腦海中浮現——難不成凶手就在這些人中?
就在這時,江淮突然站出來說道:“頭兒,現在人證俱在,我想該還小桃紅一個公道了……”
李庶搖搖頭,“我們查案,怎麽能如此主觀臆斷?”
江淮卻說道:“頭兒,你有所不知,其實……”
江淮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禁低頭抹了抹眼淚,才繼續說道:“其實我和小桃紅,相識已久,早已暗生情愫、私定終身……”
“啊?”
此言一出,惹得全場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老萬忍不住問道。
他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到這兩隻金絲雀是怎麽產生關聯的……
“十年,還是十二年?”
江淮搖了搖頭:“我早已記不清了,隻是我自己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捕快,哪裏有能力為她贖身?就是私會之機,都少之又少。說出來,也是徒添笑話?”
老鴰拿出帕子抹了抹眼淚,“真是可惜了你們這對苦命鴛鴦,早知道今日天人永隔,我當初還不如放過你們……”
“原來還有這事嗎?”
老萬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沒想到,這小子有故事啊。
“我本想找出凶手,給小桃紅報仇……”
江淮不禁黯然神傷,慘笑道:“沒想到,這姓王的突然暴斃,我想應該是老天的報應吧。但是……”
說到這裏,江淮看向了李庶,懇求道:“頭兒,小桃紅和我,都不過是兩片孤零的浮萍,如今走了,我不想她如此孤單,能讓我找一片淨土,把她安葬好嗎?”
李庶沉默好一會兒,才終於點了點頭:“此事,我便替大人答應了。”
“謝謝頭兒!”
江淮硬擠出了兩滴眼淚,含情脈脈地看向小桃紅的屍身,道:“苦了這麽些年,你也該好好休息了,不過不用擔心,以後我會常常去看你的……”
說著,他看向李庶,說道:“頭兒,我先走一步,待我將小桃紅安葬好再回衙門……”
“好。”李庶平靜地點了點頭。
“不行!”
一個突入起來的憤怒聲音,在王家仆人中響起。
眾人扭頭看去,仆人們已經自覺讓出條道來,露出中間一個相貌平平、麵色陰翳的男子。
男子銳利的目光,像兩道利劍似的直刺江淮,其中憤怒的火焰恨不得將他焚燒殆盡。
“你就是個騙子!你不能帶走她!誰都不能!”
男子癲狂地說著,一步步向江淮靠近。
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入掌心,鑽心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不已。
“李虎,你幹什麽?”王家管家趕緊製止道。
但被稱作李虎的男子怒氣攻心,此刻根本聽不進半句話。
“我們郎才女貌,哪兒輪得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江淮一甩長發,清秀的臉龐露出幾分囂張的姿態。
“你根本不是她的意中人,因為,我——才是!”
李虎臉上青筋暴起,臉色漲得通紅,幾乎怒吼著說出了這番話。
“所以,你就殺了小桃紅,昨天又殺了王公子?”
江淮微微一笑,玩味地看著李虎。
李虎被說中心事,當即雙腿一蹬,如餓虎撲食之姿,凶惡地撲向了江淮。
“還敢動手?”
李庶冷笑一聲,腳步輕移,擋在江淮麵前,又不假思索地一腳踢了出去。
“噗通!”
李虎被踢了這麽一腳,如破麻袋似的落在地上,雙手不停捂著前胸,表情極為痛苦。
“原以為你習過武呢,原來隻是有些力氣。”
李庶緩緩向前,同時抽出了腰間樸刀。
李庶把刀架在李虎脖子上,冷冷地問道:“說說吧,你到底是誰?”
王家眾人被這一幕嚇得不輕,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會暴起傷人,難不成此前兩件凶案,都是這個李虎所為?
似乎是樸刀冰涼的觸感讓李虎恢複了幾分理智,他不複剛才癲狂摸樣,蹲在原地一言不發。
“說!”
李庶手下用力,樸刀幾乎貼上了皮膚。
李虎如夢初醒,突然揚起了頭,露出猙獰可怖的麵孔,以及,一雙幽暗的眸子。
那是怎樣可怕的一雙眼睛啊!
就連李庶都怔住了,他這才明白,眼前的人,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凶戾之徒。
“啊!!”
李虎不顧脖子旁的樸刀,突然暴起,一拳打向李庶。
李庶早有防範,在他出手的瞬間,便伸手抵擋。
兩拳相撞,李虎在地上滾了幾圈,渾身是血。
李庶的拳頭略微顫抖,看上去也不好受。
“真沒想到,你倒是有幾分氣力。”
李庶轉動了一下手腕,腳下用力,整個人如離弦之箭一般飛了出去。
一拳,兩拳,三拳……以至於最後周身盡是拳影。
“哢嚓!”
“哢嚓!”
“哢嚓!”
“……”
而接連從李虎身上發出的脆響,也證明了他的拳力如何剛猛。
最後,李虎整個人癱軟地倒在了地上,嘴裏不知是嗚咽、亦或嘶吼。
“頭兒,你這也太牛逼了,能教我兩招嗎?”
江淮看得直咽口水,連忙出聲求教。
“想學啊你?”李庶問道。
江淮連連點頭,“嗯嗯嗯!”
“不傳。”李庶冷冷一笑。
江淮:“……”
“先處理了這個人再說,他是誰?”
李庶突然轉向王家眾人,問道。
王家管家站了出來,介紹道:“此人是數月前,我們新買的仆人,叫李虎,平時不善言辭,但他有一膀子好力氣,幹活也麻利,這才留在府上……”
李庶又看向江淮,問道:“你是怎麽知道,他是凶手的?”
“嘿嘿!”
江淮得意一笑,道:“他告訴我的啊。”
看著李庶冰冷的眼神,江淮心中隱隱有些發寒,覺得還是不賣關子的好。
清了清嗓子,江淮解釋道:“我聽老鴰說,小桃紅兒時有一異姓兄長,多年不知所蹤。小桃紅平時除了這位王公子,沒有什麽仇敵,王公子呢,也沒什麽大仇人,所以王公子突然暴斃我就想,會不會是小桃紅的兄長前來尋仇……”
“但據之前王公子所說,他並沒有殺人,我偷聽了他們的對話,在祠堂裏,他也說‘隻是掐暈過去’。我想,正常人,殺人了也不會往自己門前掛啊,那麽,很可能跟這位兄長有關。”
“甚至於,我猜測他和小桃紅之間,並不是兄妹那麽簡單,如果他單方麵愛慕自己這位妹妹,又聽說她被人欺負,那過來報複無可厚非,但小桃紅死了。那麽,他可能精神潔癖嚴重,所以殺了小桃紅來保住自己心中的美好。”
“所以,我故意說想帶走小桃紅的屍體,如果這裏有這個人,他多半也接受不了,沒想到還真上鉤了……這也說明,這個畜生真的不是人……”
"……"
聽著江淮嘰嘰哇哇一陣,在場眾人都不是很明白他的推理過程。
隻有老萬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拉開了距離。
江淮沒有想到,他預想之中的誇讚跑了,但偏見是隻多不少。
怡紅院的姑娘們甚至還在竊竊私語:“他的生意可做不得……”